周子息眨了下眼,目光慢悠悠地朝她看去。
“你以前能不知道,但你现在知道了,你要记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明栗神色认真,此时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咒语落在周子息心上,却无法立马生效,所以师弟仍旧是那副你继续说我在听的平静表情。
明栗不着急。
“就算你觉醒成地鬼也喜欢你。”
周子息忍不住笑道:“师姐,我也喜欢你,你以睡了吗?”
明栗目光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与初见时从比武台下来的回眸一望重叠。
正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不能原谅那些洗去你人性情感的存在。
“你记住了吗?”明栗问。
周子息懒懒地撩了下眼皮,倒是没跟她耍花招地答:“记住了。”
明栗这才重新倒回床:“那你帮我灭下灯,我要睡了。”
周子息:“……”
你叫我出来表达爱意的真正目的是要说服我帮你灭灯吧?
*
北斗,摇光院。
东野狩每晚都会坐在屋檐下观星,天上星星数不尽,在普通人眼里它们躲躲藏藏,时隐时现,在他眼中,每一颗星星都按时规矩地出现又隐没。
他在银河中找到自己的命星,与落在断星河里的那一颗相同,亮着微弱的光芒。
东野狩每天都算着这颗星星会在何时陨落,沉进断星河里变作一片龙鳞,还能与不少老朋友作伴。
也许有的老朋友在龙头,会嘲笑那些落在龙尾的。
他的女儿肯定在龙头,那他就算落在龙尾也没关系,反正那帮老东西连女儿都没有。
这么一想他又赢了。
东野狩听见有人走来的动静,没有回头,屋外传来徒弟陈昼的声音:“师尊,曲姨那边已经定下时间,我们稍后就走。”
“知道了。”东野狩微微颔首,“你叫她过来。”
陈昼退下去传话给曲竹月。
一会后曲竹月进屋来,看了眼坐在屋檐下的人,漫步走了过去。
东野狩侧首看她:“这一趟辛苦你了。”
“我是迫不及待。”曲竹月微微笑着,神色恬静。
“天枢已经在朱雀州了。”东野狩又道,“你这次去,将它也带上。”
曲竹月随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见到了被置放在兵器架上的神木弓,有些惊讶道:“神木弓是除石蜚外第二重要的神武,带它去南雀?”
东野狩淡声道:“以神木弓毁掉无间镜,崔瑶岑会更愤怒。”
曲竹月听后了然,点头道:“这倒也是。”
东野狩又道:“到时候会有人通知你们崔瑶岑离开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以在南雀随心所欲。”
曲竹月走向神木弓的位置,指尖轻轻点在它看不见的弓弦,以虚化物将它隐藏在手中,回头看东野狩:“师兄,你究竟在跟谁合作,才能让崔瑶岑在她弟弟的大婚之日必须离开南雀?”
东野狩抬头凝视天上星辰,良久才答:“一个绝对不会伤害北斗的人。”
曲竹月知他现在不愿说或许是时机不到,倒也没有逼问,等这次南雀一行结束的时候自然会知晓答案。
她与东野狩告别,带着神木弓离开摇光院。
天玑院长邬炎和开阳院长师文骞已经等着山下,身旁还站着摇光院大弟子陈昼,天权院大弟子殷洛,以及若干位去参加四方会试的新弟子。
邬炎问走来的曲竹月:“谈完了?”
曲竹月脚步不停:“走吧。”
在万千星辰的注视与沉默祝福下,他们前往南方。
*
距离南雀少主的婚礼还有三日,婚礼过后就是四方会试。
在南边的宗门们已经提前到达,南雀的巡查与防卫比平时还要严格,却也比平时更热闹,宾客们被统一接待在鬼宿,因为鬼宿离朱雀州城最近。
个别权高位重者会被安排去八离峰,处于南雀的中心。
比如另外三家超级宗门的人,以及来自帝都的部分权贵。
崔元西正面无表情地跟江氏的长老对婚礼细节,忽然听人来说:“常曦公主刚到,崔圣已亲自过去。”
这位常曦公主是当今大乾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大乾陛下为表书圣帮他攻下幽河,在常曦公主刚出生时就过继给书圣做养女,特许书圣为公主的义父,意表与书圣同分这天下。
因此常曦公主来这一趟不仅代表大乾陛下,也代表朝圣者书圣。
崔瑶岑亲自接引常曦公主来到八离峰安排住处,跟在她身旁是位身着彩衣,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无比精致的少女,水润杏眼天真懵懂,似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江盈在不远处看见崔瑶岑那张冷淡威严的脸在面对这位小公主时都是带着笑的,心中出现微妙的不平衡与嫉妒。
她就是嫉妒这些天生就受到宠爱的人。
比如眼前这位公主,她一出生就什么都有,父亲是天下之主,义父是大陆的至尊强者,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所有人都将对她卑躬屈膝,不敢对她有半分妄言与不敬。
就连那被制成傀儡的愚蠢女人也是。
哪怕是孤儿,却身为超级宗门的弟子,从小就有师兄姐们疼爱有加,危难之际会有人为之拼命。
而她有什么?
天生的病,慕强嫌弱的家族,背叛她的男人。
越是与其他人比较,江盈越是不甘又嫉妒。
她深吸一口气,手掌轻抚腹部,在崔元西朝崔瑶岑等人走去时叫住他:“元西。”
崔元西停下脚步。
江盈语调轻柔又哀怨道:“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崔元西沉默片刻,最终只冷淡地说了一句话:“抱歉。”
江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江氏长老来到她身边,意味深长道:“现在你该知道,只有家族永远不会放弃你,南雀想要的东西与你期望的永远背道而驰,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这里时,就算有了孩子也没用。”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明天之前给我答复都不晚,否则你这一嫁,就彻底成了输家。”
输家?
她才不要做一个输家!
她熬了那么多年,就为了等到翻身之日,如今她见识更多,想要的也更多,一个男人的心已远远不够,也不再稀罕。
江盈扬起一抹微笑,回头对长老说:“我永远是家族的一员,自然知道该站在哪边。”
*
明栗一早醒来又去了翼宿中枢殿捣鼓四景法阵,在这待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倒是将四景法阵扩散至整个南雀后,能借重目脉观测到进入南雀的人们。
帝都的人来得挺快。
因为崔瑶岑陪在常曦公主身边所以她没有多看,怕被崔瑶岑发现,确定法阵范围已经稳定后,她将重点放在井宿院。
挑了根星线落在井宿的位置,打量井宿的布局,最终目光落在太微森的方向陷入沉思。
良久后她问:“子息,你觉得为什么要把石蜚放在太微森?”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听见周子息冷冷淡淡地说:“我不是南雀的人,哪里知道小偷的想法。”
明栗回头看他一眼,周子息则在看她捣鼓的法阵。
“太微森星之力浓郁,灵草林木也多,能最大程度地掩盖石蜚的存在,如果是放进兵器库,说不定南雀的神武们还会被石蜚影响;放在潮汐之地,两个超品神武之间反而会出现排斥引发许多动静。”明栗若有所思着,“但太微森在井宿,井宿的院长是鱼眉,主修心之脉,以静心内敛为主,影响井宿内的人心性与情绪。”
“她修心之脉,但与同样修心之脉的曲竹月不同。”周子息也道:“若是有人入井宿有异心,她该是最快察觉的那个人。”
明栗:“她受了伤,所以才没能发觉那天晚上闯入太微森的五人。”
周子息这瞬间表情变得神秘莫测:“师姐,好心提醒你,她的咒术解了,没事别往井宿跑。”
“什么咒术?”明栗回头问。
周子息却答非所问:“鱼眉是南雀的智囊,因为修心之脉,擅谋术,所以常与师尊相比,但师尊认为她心境不到,所以从未把她当做对手。”
明栗老实道:“这事我知道。”
周子息笑道:“但师尊是否把她当做对手不重要,反正鱼眉把师尊当做对手看待,所以你觉得石蜚放在井宿院是什么意思?”
明栗恍然。
鱼眉在等东野狩。
又或者是在等败者来向她祈求。
明栗出入中枢殿不少人都知道,但他们只当这位小师妹是喜欢研究八脉法阵,并未多想什么,毕竟当下最热闹的事是少主的婚事。
或许是婚事将近,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平时都聚在斋堂一起吃饭的小伙伴们都不见身影。
明栗也忙到晚上才到斋堂,这会已经没什么人,偌大的餐桌为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人,她提着食盒到角落时意外发现井宿院的大弟子竟然也在。
山思远原本安静吃着饭,忽觉有人在看他,便抬起头,见到明栗时微愣,“翼宿的师妹?”
明栗点点头,与他隔着一桌的距离坐下,“山师兄。”
她问:“鱼院长身体好些了吗?”
山思远答:“师尊近日好多了,所以我才能放心出井宿办事。”
明栗哦了声:“那就好。”
“那井宿解封了吗?”
山思远说:“明日就会解封。”
明栗没说话,看来鱼眉是真的伤愈了。
*
因为婚事要说最忙的还是南雀的少主崔元西,需要接待宾客,应付那些来者不善的,也要注意自己身边的。
好不容易忙到深夜,又得担心焦虑青樱,不放心地赶往边界峰。
他看见青樱还坐在窗边时提着的心才放下去,眼里带笑地进屋,看见挂在衣架上的嫁衣轻声哄着:“这是为你定制的,喜欢吗?”
陶瓷美人无法言语,只能根据他的指令点了下头。
崔元西跪倒在她脚边,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抬头目光温柔又眷恋地望着青樱。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七星令。
“我们会好起来的。”崔元西说,“等婚礼过后,阿姐就不会再管我们,我会再求她帮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到时候……”
红翼朱雀鸟从虚空中飞出落在他眼前。
崔元西脸色微变。
他听见鬼宿那边传来的消息:北斗的人到了。
第42章
来的不仅是北斗,还有东阳与太乙,这三家说不清是谁在等谁,总之凑巧的同时间到达南雀。
各家占各位,在鬼宿山前遥遥相望。
现场的气氛有些微妙。
因为北斗和东阳都没想到这次婚礼,太乙的朝圣者叶元青竟然也会来。
如果说是崔瑶岑成亲,各方朝圣者前来还算合理。
只是南雀的少主,崔瑶岑的弟弟娶妻,叶元青这场捧得其他人措手不及。
尤其是北斗。
叶元青的出现就跟婚礼提前一样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面对太乙的人时不时看过来的打量目光,曲竹月面带微笑,从容淡定。
身后还站着三个看似满脸没睡醒的男人。
最初这份困意由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天枢院长郸峋连打数个哈欠传染开。
郸峋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一手有气无力地揉着眼睛说:“南雀这是想让我们在外边罚站不给进好困死我们。”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天玑院长瞧着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说:“真是新奇的杀招。”
开阳院长眼角轻抽地望两人:“能别打哈欠了吗?会传染的!”
说完自己也伸手掩面打哈欠。
站在几人后方的付渊伸了个懒腰,黑狐面扭头看过来,严厉禁止:“不许打哈欠。”
付渊:“……”
他忍住了,站两人中间的殷洛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付渊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黑狐面:“……”
陈昼看得笑了。
太乙的人本来就在盯对面北斗,结果对面从院长到弟子一个个接连打起哈欠,盯着盯着,自己也忍不住。
叶元青无语地看着跟在身边的女儿掩面打哈欠,打完后还笑说:“爹你看北斗他们,哈哈!”
你自己都被传染了,有什么好笑的。
“别看那边了,多看看东阳。”叶元青叮嘱女儿,“我这次带你来是让你见识见识外边的世界,不要一天到晚记挂着你的大师兄。”
叶依依哼道:“那为什么不能看北斗?北斗的少年郎们长得比东阳的俊俏啊。”
叶元青:“北斗不行。”
叶依依不服气:“哪里不行?我看那几名院长都还……”
叶元青瞥眼看去,话里带了警告:“叶依依。”
“哼。”叶依依低着头不满道,“那还是我大师兄好。”
叶元青感到头疼,忽然眉头微蹙,只一个眼神就将藏在太乙附近偷听的窃风鸟点碎。
他朝北斗与东阳两方看去,这两家却都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看不出端倪。
曲竹月帮忙遮掩自己人的小动作,同时瞥了眼后方三个没用的男人:“胆子挺大,窃风鸟都放到人家脸上去了。”
开阳首先否认:“不是我。”
郸峋也道:“也不是我。”
天玑无语道:“那难道还能是我吗?”
开阳跟郸峋都扭头看他,用排除法也知道是你啊。
天玑额角狠抽,回头瞪付渊,付渊朝他一笑。
怂恿付渊以窃风鸟过去偷听的殷洛忍着笑问:“听见什么了?那姑娘刚一直往咱们几人看。”
陈昼说:“你说的那姑娘可是叶元青的女儿。”
殷洛转而揽着陈昼的肩膀嘿嘿笑道:“所以才要听一听嘛,万一人家朝圣者的女儿看上咱们了呢,听说她在太乙还放话要比武招亲,咱们直接省掉比武环节多划算呐!”
陈昼没好气地抬起手肘往后把人推开,“人家可是招上门女婿,你还想离开北斗去太乙不成?”
殷洛还没回话,付渊就道:“他没戏的,那姑娘心里想着她的大师兄呢。”
“看来还得费点心思挖墙脚。”殷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陈昼斜他一眼,见他还真有这意思后警告:“你别乱来啊。”
付渊也道:“放弃吧你,人一直看的也是黑狐不是你,你这种娃娃脸长相不讨女孩子喜欢的。”
殷洛扭头朝黑狐面看去,指着他那双多情狐狸眼道:“又是你,晦气!还有娃娃脸怎么了?娃娃脸才是最讨女孩子欢心的!”
一直神游想着自家丽娘的黑狐面被骂得莫名其妙,回过神来说:“你十五六的时候娃娃脸讨女孩子欢心可以,二十五六的时候娃娃脸不行。”
殷洛:“……”
陈昼跟付渊分别拦着两人不让打起来。
最终是南雀的人出来才阻止了北斗弟子的“内斗”,崔瑶岑带着崔元西和几名院子,将这三家超级宗门的来客迎入南雀,一路前往八离峰。
*
千里原本准备休息的,听说北斗的人来了也没有打算去凑热闹,想着明儿再去看看,却意外被崔瑶岑带着一起去迎接。
来的都是些大人物,他跟在崔瑶岑身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务必将来的人每张脸都记住,防止到时候遇上叫不出名字认不出人,给师尊丢脸可就尴尬了。
崔瑶岑介绍人的时候也没有落下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是我徒弟,赵千里。”
千里忙向前方的大人物们垂首行礼:“千里见过各位。”
付渊跟黑狐面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成了崔瑶岑的徒弟。
东阳来的人是宋天九的弟弟,宋天一,也是东阳的现任宗主,他看起来有些憨,还有些不擅长面对人多的场合,在那挠了挠头表现较为拘束。
面对千里最终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来:“哦、哦,崔圣的徒弟,你好。”
千里:“……”
这位年轻的东阳宗主似乎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
东阳的人尬笑着拉着宗主离开。
叶元青拎着自家女儿到千里面前说:“年轻一辈,多认识认识。”
“你好,我是叶依依。”叶依依对千里说,“最喜欢的人是我大师兄。”
千里:“?”
叶元青脸黑地拎着女儿走了。
等到曲竹月几人时,崔瑶岑漫不经心道了句:“你们北斗来的人不少,倒是让我南雀受宠若惊。”
曲竹月也不急不慌道:“东阳宗主亲临,太乙朝圣者拖家带口,我北斗若是不多来点人,别人怕是以为我们看不起南雀。”
崔瑶岑微眯着眼没接话。
千里觉得这会气氛微妙得不如前两家轻松,正转动脑瓜子思考时,崔元西客气道:“诸位远道而来,多有劳累,还请随我去西殿休息。”
崔元西说这话时才刚转了个身,就见对面檐下站着身着披风的江盈,她看似刚睡醒似的,揉着眼睛朝这边走来时说:“元西……”
崔瑶岑脸色微变,崔元西更是瞳孔一缩,差点没控制住将江盈拍回屋里去。
“呀,这么多人。”江盈看清前边的情况后似吓了一跳,立马顿住,被叶元青拎走的叶依依朝她招手,“哇,南雀的新娘子吗?好漂亮啊!爹你放我下来,让我去跟新娘子沾沾喜庆,回头就轮到我跟大师兄了!”
叶元青干脆封了她的嘴让她说不出话来。
被叶依依这么一喊,走在前边东阳的人们也不由回头看。
北斗的人看着江盈那张脸神色各异,崔瑶岑始终注意着曲竹月,却发现她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江盈就移开目光,完全没把人放在心上。
殷洛跟陈昼哥俩好地勾肩搭背走着,嬉笑道:“新娘子挺漂亮啊。”
陈昼漫不经心地应着:“是挺漂亮。”
崔元西神色阴沉地停在原地,付渊走过他时轻飘飘道了句:“这么漂亮就得多出来走走才会让咱们更羡慕新郎官啊。”
黑狐面没说话,只嗤笑声。
阴阳怪气。
江盈面露歉意,也没有接任何人的话,慢悠悠地退下,她只需要让北斗的人看见她就好了。
按照崔元西跟崔瑶岑两人的想法,是绝对不肯让江盈主动露面让北斗的人撞见,尤其是崔元西,他本来就怕北斗会来抢人,如今江盈这一露面,他的忧虑更重了。
“崔少主?”郸峋打着哈欠回头喊还愣在后边的崔元西,“怎么不走了?”
崔元西袖中的双手紧握,这才收敛情绪走上前去。
等他走上前后,郸峋又慢吞吞道:“你们南雀这新娘子,倒是与我北斗一位弟子长得很像。”
崔元西告诉自己不慌,北斗瞧见了江盈的长相,若是半点不提这事才不对劲,说出来才是正常的。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崔元西淡笑道。
“长得确实像。”曲竹月也笑道,“看第一眼时还以为这弟子从北境鬼原里活着回来了,也亏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刚才的新娘子不是她。”
崔元西不自觉地低垂着头,“原来是陨落在北境鬼原的弟子,各位还请节哀。”
“最难过的可不是我们,听说她还有一位许定终生的心上人,最难过的该是这位未曾见过的深情郎。”殷洛笑眯着眼道,“青樱师妹估计还在地下等着这位深情郎,我们北斗一致决定,等找到这人,可得马上成全对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
千里纳闷道:“一方已逝,这要怎么成全?”
殷洛哈哈笑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杀了这深情郎下去陪我师妹。”
千里听得懵住,还没等他感叹北斗作风彪悍,又听付渊若有所思道:“可话说回来,若那男子没有遵守约定,反而转头娶了别的女子成了负心汉,那就不能这么简单了。”
殷洛狠狠点头:“对对,要是从深情郎变作负心汉,肯定不能死得太便宜。”
付渊扭头看他:“千刀万剐?”
殷洛摇头:“碎尸万段吧?”
黑狐面问崔元西:“崔少主觉得该如何?”
崔元西始终低垂着头,走在阴影中,面色变得晦暗不清,他轻扯嘴角道:“北斗弟子的恩怨,我应该不好插手建议。”
殷洛无趣地啧了声,扭头看陈昼:“你说呢?”
陈昼没好气道:“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被你俩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殷洛咋呼道:“你怎么没得说啦!你以前可是一肚子坏点子,论折磨人的手段最在行呐!”
陈昼撩撩眼皮:“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失忆了。”
殷洛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摇头晃脑地感叹:“算了算了,失忆的小可怜。”
北斗的大家长们任由弟子讨论这些残暴的话题,也不管南雀的人听了什么反应。崔瑶岑走在前边与叶元青同行,却时刻注意着后方的北斗,听见付渊跟殷洛两人那些话气得脸色越发难看。
阴阳怪气,含沙射影,这分明就是在针对她南雀!
跟在北斗身边的崔元西更是时不时就要被拉来问一下他怎么看,他怎么想,语气从最初的平淡逐渐变得阴沉。千里则觉得气氛越来越压抑,等把人送到西殿后,他第一个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远离少主与北斗一行人后,压在头顶的重力瞬间消失,空气都变得美妙起来。
*
北斗等人到时已经是深夜,等安顿好住处休息,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远处的天色也变得蒙蒙亮。
该休息的都躺下休息了。
崔元西睡不着,连去骂几句江盈为什么要突然出来露脸让北斗发现都来不及,急匆匆赶去边界峰,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青樱身边守着。
崔瑶岑发现后气不打一处来,这关键时候还来犯蠢,于是对这不争气的弟弟又打又骂,强制把人从边界峰带出来,并下令:“婚礼没结束前,你休想再去看她一眼!”
北斗的到来让南雀的人莫名变得越发谨慎。
崔瑶岑确信北斗这次来者不善,但又有自信他们不敢乱来,因为承受不起惹怒朝圣者的后果。
恐怕后续也就只敢像今晚一样打打嘴炮,在嘴皮子上占点威风。
曲竹月推开窗能看见庭院里开得正盛的花树,她靠在窗边,目光却落在花树下亮着光芒的石灯,天玑与开阳敲门进屋来。
“郸峋太累睡下了。”天玑说。
曲竹月:“让他睡。”
郸峋这段时间在朱雀州又忙又累,也确实该休息会。
开阳守在门边,加固隔音阵后才道:“没想到叶元青也来了。”
“这种情况有所预料,但有神木弓在,在崔瑶岑走后,也能困住叶元青一段时间。”曲竹月神色平静道,“何况他不一定会插手。”
天玑随她望向窗外:“我们这位看不见的朋友对这变故怎么说?”
随着他话音落下,石灯光芒中缓缓飘出一个沾点红色的影子立成人形望向窗口,彬彬有礼道:“诸位放心,到时叶元青也将离开南雀。”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