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鸿挠挠头说:“突然有人以一气星之力把我俩都撂倒了,应该是个精修行气脉的狠人。”
这两人听后不约而同地扭头去找明栗,却不见她身影。
恰逢此时新舍里响起了召唤铃,通知部分弟子们上课时间到了,管理员也探头朝众人喊道:“今天有院考啊,你们之前掉级的还不赶紧去,还有新生们,这周的入门课都是星宿院长的,号称南雀最严,可千万别迟到了啊!”
被他们一说,人群里响起哀嚎声,看热闹的速速散去,开始收拾东西往外冲。
还有路过的提醒邱鸿三人:“可别小看入门课,星宿院长看起来温柔,但却是脾气最差的,祝你们好运!”
邱鸿哦哦两声要走,被许滨拦下:“走什么!”
“你又不是最强的。”邱鸿面不改色地越过他离开。
许滨:“……”
我他妈好好的在屋里睡觉招谁惹谁了要经历这些!
许滨气得直翻白眼。
都兰珉发现站在五楼的明栗,朝她招手喊道:“一起去上入门课啊!”
*
南雀的新生必上一个月的入门课程,由七院院长亲自授课,授课内容分别是宗门相关、八脉相关、通古大陆相关。
这种课程北斗也有,明栗也都知道会讲些什么,所以去了也无心听讲,全程走神沉思。
课台上站着的星宿院长气质温文尔雅,虽为男子,可面相却过分阴柔,若是着女装怕是雌雄难辨,说话也温温柔柔,不少女弟子们都盯着他那张脸看去。
方回对自家院长讲了什么也没太认真听,而是朝明栗坐的位置看了眼,再往前方看去,没有瞧见千里。
星宿院长今日讲的是通古大陆相关,从大乾王朝讲到超级宗门和朝圣者们。
他在图版上圈住位置时说:“关于朝圣者,大家熟知四大宗门各有其一,如今北斗与东阳陨落,只剩下我南雀与西天太乙。”
北斗明栗,东阳宋天九,两人皆死在北境鬼原。
如今剩下南雀崔瑶岑,太乙叶元青。
“书圣身为武监盟总盟主,一心守护大乾。”
“朝圣者各有归属阵营,相安歌在破境后,对外宣布自立一国,名曰无方。在无方国只有他一个人,是活人不可涉足之地。”
这无方国就连当今通古最为强势的大乾军队也不敢擅自涉足,这位朝圣者脾气不好,也不怎么理会旁人,若是有倒霉蛋误入其中,只能是有去无回,生死难测。
“与破境后就圈地建国的相安歌不同,最为神秘的朝圣者元鹿,破境后自称没有归属地,也不会有归属地,因此如今仅剩的五名朝圣者中,只有他是散人。”
世人传元鹿行踪不定,最难找寻,但却不知通古大陆的朝圣者们,在某个时间点会定期见面聚会。
因为某些来自天地间唯有他们才能感悟到的力量。
星宿院长将各方朝圣者的位置圈出来后说:“历代朝圣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者说这是通古大陆的特点,因为这里要涉及到大陆上某个令人厌恶又恐惧的存在。”
他在通古大陆图版中心圈出一个黑色的圈,黑色的雾气悄然朝大□□处蔓延散开覆盖,这一举动吸引了弟子们的注意力,之前没认真听讲的弟子们都回过神来。
明栗抬眼朝前望去,通古大陆已经被黑色的雾气整个笼罩。
星宿院长含笑道:“地鬼,不死的怪物。”
“他们虽与人无异,却不是人类。地鬼拥有不死的能力,就算以星之力也无法杀灭,除了他们同族相残,就只能靠朝圣者才能彻底杀死。”
他拂袖间,图版上的黑雾少了大半,“经过上千年的时间,地鬼数量已减少许多,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假以时日将彻底从通古大陆消失,而这,基本都要归功于大陆的历代朝圣者们。”
有女弟子举手怯生道:“只是因为地鬼拥有不死的能力才要被驱逐追杀吗?”
这问话一出遭到其他弟子的嘘声和闷笑,纷纷转头去看是哪个缺乏常识的新人,竟然不知道地鬼是多么可怕又恶心的存在。
面对这名女弟子的提问星宿院长也不见恼,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弟子惶惶道:“弟子周香。”
明栗朝她看了眼。
星宿院长点点头,依旧笑道:“家中可有父母,兄妹,或是亲近的好友?”
周香或许是因为紧张,回答地有些结巴:“有、有的,父母健在,但只有我一个孩子……朋友也不少……”
星宿院长道:“父母恩爱吗?”
周香愣了下,点头说:“他们感情很好。”
星宿院长笑了笑:“无意冒犯,如果某天深爱你们的父亲将你的朋友们绑来家中,再将其杀害,又对你们母女下手,离开时或许还会顺手杀了族中亲友……”
周香听傻了,惨白着脸道:“为、为什么呀?”
星宿院长叹气,轻声道:“许多死在地鬼手中的人们都想要一个答案,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答案是,没有原因。”
“他们也许是深爱妻女的丈夫,也可以反过来,是深爱丈夫与儿女的妻子;抑或是你引为知己的好友,世人眼中的英雄,地鬼最为擅长的伪装,是善的形象。”
“但他们的本质是恶,纯粹的恶。”
“地鬼作恶、杀人,不需要原因,它们就是恶本身。”
星宿院长与周香对视,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懵懂的弟子:“地鬼的恶会突然爆发在某一天,某一瞬间,难以察觉预料,因为在这瞬间之前,他正如自己的伪装一样,是个无可挑剔的善人。”
“在他释放恶意的一面时,就成了鬼。”
要被杀灭于阳光下的地鬼。
周香听得怔住。
星宿院长又道:“地鬼作恶小到普通人杀妻灭族,大到修行者屠城灭国,所作所为毫无人性。不死这份恶意则不灭,存活世间只能带来无尽的灾难,给人们带来不幸与死亡,所以通古大陆将其视为最危险的存在,必须将其杀灭,一个不留。”
明栗杀过许多地鬼。
每一个死前对自己曾做过的“人类眼中罪大恶极、毫无人性的罪行”都无动于衷,不会忏悔,不会痛苦,不会遗憾。
哪怕他们能感知到人类的感情,甚至利用,却永远不会给予相同的情感回应,因为作恶是本能、天性;是存在的意义。
人们对其痛恨:恨地鬼无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出一个理由;恨他们无法被教化;恨他们永远不能成为人类。
明栗在星宿院长对地鬼的描述中垂眸,眸光明灭中回忆起往事。
*
那天屋外大雪纷飞,她开着门窗透风赏雪,想起兄长外出回来送了她许多金银玉石,胭脂首饰等等,心血来潮将它们搬出来打开盒子一样样的试着玩。
在周子息来之前,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冬日。
镜中的人着红妆,散着黑发,垂落在地,与红艳的裙摆交缠,明栗姿态随意的半躺在地面对着镜子晃了晃眉笔,衣肩滑落也不知觉。这份松散的姿态的让来找她的周子息看在眼里,在屋檐下停住,到嘴边的师姐却没能叫出口。
明栗的小院能来的人不多,所以她在这里很自在,无拘无束。
不知何时周子息也成了那个能在她的小院自由来去的人。
树枝上的积雪坠落发出声响,明栗扭头看去时,停下的周子息也往前走去,迎着那双漂亮的杏眼扬首笑道:“师姐,你今日是要去哪吗?”
“哪也不去。”明栗说,“外边大雪一片白,就想要看点别的颜色,想起来我哥之前给的这些东西,就找出来玩。”
她说着又看回镜子:“不过都是女孩子用的,不能给你。”
周子息在她身旁坐下,闻言哭笑不得:“我也用不着。”
明栗语气自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就喜欢送你东西,看见什么好玩的有用的都想给你。”
周子息听得眼角笑意越深,伸手替她整理滑落的衣肩:“师姐喜欢送,我也喜欢收。”
明栗转了转眉笔,说:“我画不好这个,青樱呢?叫她一起来……”
话未说完就被周子息将眉笔从手中接过,抬首见他一脸认真道:“师姐,我会。”
明栗眨眨眼,又问一遍:“你会吗?”
周子息点头。
明栗纳闷:“你为什么会?我看你也没有画眉。”
“以前见别人画过,我学东西很快,看一眼就会。”周子息说。
明栗对自家师弟的天赋很信任,于是放心地将眉笔交给他,自己则乖乖坐起身来任他摆弄。
周子息认真替她描眉,几笔下去之后,他说:“师姐。”
明栗眨了下眼:“嗯?”
周子息说:“你长得很好看,不用画眉就很好看。”
明栗嗯嗯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周子息挑眉:“那第一个是谁?”
明栗笑道:“我爹呀。”
周子息:“……”
明栗等他画完后才扭头去看镜子,凑近镜前一看,好奇道:“感觉你也没画太久,却跟我自己动手完全不一样呐。”
周子息听后笑眯着眼,像是冬日的太阳,阳光灿烂。
两人倒腾着兄长送的小玩意们,精致漂亮的小盒子铺了一地,明栗脸上妆容在周子息的手下逐渐成形,眉间点了金色花钿,她侧首看了眼镜子说:“是不是就差口脂?”
周子息递给她一个口脂盒,明栗看了眼摇头:“不喜欢这个颜色。”
她自己找了好几个也没选中喜欢的,好在兄长给她买的最多的就是口脂。
周子息又选了一个,打开后给她:“这个如何?”
明栗凑近嗅了嗅,周子息看得噗嗤一笑:“师姐,这个不是用来闻的。”
“可它很好闻。”明栗也笑,“就这个。”
因为去找口脂盒,这会周子息站着,明栗跪坐在地。她扬首望着周子息,忽觉得他已经不再是初见的那个少年了。
明栗的视线从男人喉结掠过,停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食指在口脂中打了个圈,勾起的脂红轻轻点在她的唇上。
温热的指腹晕散开膏状的口脂,在她柔软的唇上涂抹开。
似乎是为了看清涂抹是否均匀,周子息不自觉地弯下腰去,却在不知觉间屏息,而明栗随着他的靠近感觉心脏有瞬间难言的压迫,于是轻轻张了下唇,看似沉稳涂抹的手却因此一抖,点在了红唇之后的齿上。
两人都因此停下动作。
外边的风雪呼啸,吹起明栗的发丝轻贴着周子息的脸颊,才惊觉二人的距离竟已如此的近。
那时周子息之所以敢低下头去,只因为明栗朝着他笑了。
第22章
明栗很难相信记忆里的师弟其实是只地鬼,可在新舍的那一幕又残忍地告诉她,别逃避了,周子息就是地鬼。
她还能安静地坐在这里听南雀的人讲通古大陆常识,全靠周子息没死这个讯息压着心底翻滚的多种情绪。
入门课程占据了弟子们大半天的时间,下课已是黄昏时分,星宿院长却抬手点了点通古大陆图版说:“今日你们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
满心期待着下课的弟子们听得脸色一僵,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眼前这位温柔了快一整天的星宿院长在通古大陆图版的南雀位置点出一条紫色星线:“没有集中注意力听讲的人实在是太多,如此只能以实际行动考验你们是否听懂这些知识。”
“今日只有将我这条星线指引去对的路线的人才能下课,祝你们好运。”
睡了一整节课的程敬白:“……”
哈?
这都讲了些啥?
上百名弟子哀嚎出声,对着课台上的作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认真听讲的很快上台调整星线在图版上画出正确路线离开。
明栗仍旧单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走的人越来越多,课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少。
方回原本是想在外边等明栗出来谈话的,谁知她许久都不出来,最后只好又折回去找她,却发现进不去了,只能在外边等着。
总不会是不知道怎么解决井宿院长留下的难题吧。
程敬白望着图版发呆,课室里就只剩下他,明栗与周香三人。
三人都没说话,沉浸自己的世界。
程敬白左等右等终于憋不住,回头看坐在他后边的明栗,伸手在她桌上敲了敲:“天才,你会解吗?”
明栗这才慢吞吞转过头来看他:“什么?”
“你发呆到现在呢?比我都狠。”程敬白指着课台上的图版,“不能用重复的路线找到之前他说过的地鬼分散点,院长讲的时候我都睡过去了,什么也没听到怎么走?”
找地鬼分散点?
明栗这才朝课台上的大陆图版瞧去,起身时瞥了眼还坐着的周香,顿了顿问:“你怎么也没走?”
不知为何,她刚刚突然反应过来这女孩跟她一样也是翼宿院的。
周香突然被人点名询问愣了下,怯怯地看了眼明栗,犹豫道:“我、我在想……既然地鬼看起来跟人类无异,又善伪装,那要是喜欢上地鬼怎么办……又或者,地鬼会不会喜欢……”
没等她说完就听见了答案:“会啊!”
程敬白支着脑袋歪头看她,在周香转过头来时扬了扬眉:“你都说地鬼善伪装,又能感知人类的情感,那肯定也会喜欢人类。”
周香眼里升起一抹惊喜。
程敬白却噗嗤笑道:“可就算他喜欢你,很喜欢你,也一点都不妨碍地鬼杀了你再杀你全家,某些地鬼杀人手段残忍,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
周香被吓倒了。
程敬白叹气道:“这种怪物死不足惜的,要是有人喜欢上一只地鬼,那就算他倒霉,倒八辈子大霉。”
明栗心想,她最近是挺倒霉的。
周香失落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难过。
程敬白挠挠头,有些无奈地看她,“我只是说喜欢上地鬼的人,不是说你,你看样子难过得快哭了,你该不会……”
周香突然起身连连摇头:“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程敬白与明栗都愣住。
周香尴尬地抹了把脸,起身去课台上伸手点着星线飞速划动,很快就解出题跑出去。
这节课她是最专注、听得最认真的人。
程敬白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起身朝课台走去,伸手点住图版上的星线真诚道:“天才,救个场呗。”
明栗告诉他正确的走向,程敬白完成后松了口气。
“你一条路线也不知道?”明栗问他。
程敬白无奈道:“真睡着了。”
等两人离开课室外边已是黑夜,方回还在外面等着,他靠墙站着在看书,听见动静扭头看去,见明栗出来后表情略显复杂。
程敬白招手跟他打招呼。
方回问明栗:“你总不能是不会吧?”
明栗摇头,没多解释,方回也没再废话,直奔主题道:“听人说千里醒了,要去井宿看看吗?”
程敬白插嘴问:“他醒了有啥好看的吗?倒是今天都没看见他人,刚才课上好像也不在。”
其他人还不知道千里受伤的消息,方回没理程敬白,等着明栗回答。
明栗摇摇头说:“我得先回一趟翼宿,晚点再去。”
*
千里是被吓醒的。
梦中他又回到小时候亲眼目睹父亲带人灭族的那一幕,身临其境的恐惧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呆呆地站在路道中看人们互相厮杀。
父亲的面容在他布满血水的眼中逐渐模糊,隐隐约约只能瞧见他嘴角微弯的弧度,令人作呕的含笑姿态。
母亲去世前的嘶吼犹在他耳边回荡,一句句我有悔声嘶力竭,贴满纸张的墙上是死去族人的名字和母亲对父亲的诅咒。
他每天晚上面对着那道贴满恨意与诅咒的墙壁思考,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男人靠近他,弯腰替他擦拭脸上血迹,视线逐渐恢复明亮,看清了父亲的全貌后千里惊吓醒来,从床上坐起浑身是汗。
“醒了。”温柔的嗓音瞬间驱散他周身的阴霾。
千里扭头看去,见屋外走廊茶桌边坐着两人,提着茶壶倒水的井宿院长鱼眉,以及把玩空水的茶杯崔瑶岑。
鱼眉说:“既然醒了就过来喝杯热茶吧。”
千里脑子飞速转动,忙不迭地掀开被子起身,他记得自己昨晚伤得很重,下意识地摸了把胸口,发现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伤口也被处理过,穿着衣服觉得胸口冰凉,镇压着他伤口的阵痛。
“弟子见过院长。”他上前在屋门口垂首躬身道。
鱼眉问:“昨夜的事可还记得?”
千里神色顿了顿:“记得一些。”
鱼眉温声笑道:“不用怕,有崔圣在这,今后江氏不敢轻举妄动。”
千里忍不住看了眼没说话的崔瑶岑,面上藏不住的惊讶。
鱼眉又道:“昨夜是崔圣将你从江氏手里带回来的。”
千里忙朝崔瑶岑垂首道:“弟子多谢崔圣救命之恩。”
崔瑶岑将手中杯子放下,侧目看他一眼,“幸好,你长得像你母亲。”
千里低着头不敢抬起去看说这话的人是何种表情,朝圣者的威压让他活泼的性子也难以发挥,只能沉默听着。
鱼眉咳嗽几声,捂着嘴说:“千里,当年我本该出手护下你娘,不至于让她远去济丹病死,只是那时我重伤未醒,如今也难再恢复实力……好在你合崔圣眼缘,她将收你为徒,教你修行,替你母亲报仇。”
南雀的朝圣者要收他为徒?
千里刚还沉浸于朝圣者救自己一命的感叹中,哪知道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在后头,仿佛天上掉馅饼把他给砸了个眼冒金星。
他忍不住问:“这是院长你的意思,还是崔圣自己的意思?”
娘亲临死前曾说过要他去南雀找井宿院长鱼眉,无论他想做什么,鱼眉都会帮他。
崔瑶岑听后低笑声,侧首目光轻点千里,饶有趣味地问道:“你不愿意?”
千里连连摇头:“当然不是!但我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啊……”
崔瑶岑轻哼声,“你说,谁能对我强人所难?”
千里呆住。
鱼眉笑道:“若是你不愿意……”
“弟子见过师尊!”千里表情严肃地跪下。
鱼眉笑着摇摇头。
崔瑶岑起身道:“随我去三圣峰,看看你这些年所学。”
“是。”千里从地上起身,抬首看崔瑶岑,那纤细却强大的背影让他心生仰望。
*
之前李雁丝要明栗晚点去主居教她练阴之脉灵技,明栗还在路上就收到了院长的红翼朱雀鸟转信。
她跟着红翼朱雀鸟回到翼宿院,入夜后落雪依旧不停,灯光昏黄,高处的中枢殿笼罩在雪雾中,却遮掩不住那尊显眼的朱雀石像。
明栗不由想起来命星陨落的事,北斗断定青樱死亡除了师兄的证言,在没有发现尸骨的情况下,肯定会根据断星河里的命星来判断。
而师弟被认为下落不明,命星应该还在北斗,北斗能根据命星来判断弟子的位置所在,为什么却找不到他。
明栗边走边想,在去主居的路上遇见刚从这边出来的江盈。
两人走上莲池小桥时都看见了对方,江盈手中提着灯,明栗身边飞舞着红翼朱雀鸟领路,走近后双方都停下脚步对望。
“师尊这么晚了也要教你修行,看来确实很喜欢你。”江盈颔首笑道。
明栗也笑道:“江师姐与师尊倒是正好相反,不然也不会让人告诉我内院宿舍满人了。”
被明栗点出这事江盈却不见半点恼意,依旧微笑道:“你不仅是赵家的帮手,还出手伤我妹妹,为何会觉得我能大度到忍你在南雀好好过日子?”
明栗说:“你妹妹的实力太差,江师姐还是多督促她修行才好,否则也不会被我抢走一个你送的手镯就气得要死要活,却只能动动嘴皮子,不敢真动手把银镯抢回去。”
她凑近一步问江盈:“江师姐,你要不要替你妹妹抢回去?”
江盈垂眸看她,心中有点意外,这小姑娘看起来乖巧,却没想到竟这么嚣张。
明栗走上前与她并肩,侧首轻慢道:“江无月当时可是哭着喊着说那是我姐姐给的,一定要抢回去。我还在想那银镯普普通通,堂堂江家小姐哪能送这么不入流的首饰。江师姐,听说你不过是江氏旁支的小姐,不怎么受重视,所以才送自己妹妹这么不入流的玩意?”
江盈侧身看她,面带笑意,眸光却不似之前那般温和,藏有阴霾,她语气轻柔道:“你口中不入流的首饰,确实是我送的。”
“你也别着急,很快就该你把那不入流的首饰亲自送还给我。”
第23章
明栗只想诈她银镯的来历,没想到江盈真的承认了。
可她又是从哪里来的?
恰巧有其他弟子路过向两人打招呼,这才把微妙的气氛打破。江盈随着其他弟子离开,明栗也没有多留,转身去了李雁丝的主居。
翼宿院长的主居没有设成禁地,原本是山竹翠绿的居所,常年清幽雅静,却因为四景法阵的乱象变得积雪颇深,惨白一片。
明栗到的时候李雁丝正在院里摆弄几个稻草人样式的替身灵,与入山挑战那会不同,院里三个替身灵的脸都画得非常好看,像是三个幸福喜乐的小孩。
李雁丝说:“来这么晚,你该不会是被星宿留下的课业难住了吧?”
星宿最喜欢给新人上入门课,也最喜欢留课业,全南雀只有新人不知道他的爱好。
明栗却说:“来得路上遇见江盈师姐,所以多聊了一会耽误时间了。”
“江盈?”李雁丝扭头惊讶地朝她看去,“你俩竟谈得来?”
明栗:“江师姐主动跟我说话,应该是吧。”
她顿了顿又道:“江师姐这么善解人意,待人温和,应该跟谁都谈得来,师尊怎么还有点惊讶?”
李雁丝拍了拍身边的替身灵,示意明栗过来,同时说:“你江师姐眼光可高着,能让她主动示好的人都不简单,你这丫头也不知道哪里入了你江师姐的法眼。”
明栗说:“可能是因为我差点杀了她的妹妹。”
李雁丝:“……”
明栗:“还抢了江师姐送给她妹妹的手镯。”
李雁丝震惊地看着她。
明栗却坦然道:“也难怪江师姐说她没法做到大度地看着我在南雀好好过日子。”
李雁丝震惊过后笑出声来,指着明栗问:“小丫头胆子还挺大啊。”
明栗站在替身灵前运行星之力,看似专注修行,对于李雁丝似笑非笑地调侃做苦恼状回应道:“那时也不知道江无月是师姐的妹妹,因为与千里同路来南雀入山挑战,江无月却拦路追杀,为了保命才动起手来。师尊,听说江师姐就要嫁给南雀少主,那我得罪了师姐,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很难过?”
李雁丝点着头说:“确实。”
明栗扭头看她,眨巴了下眼。
绝大多数人都受不了她这样的小动作,李雁丝本就觉得明栗讨喜,很合眼缘,见她做出如此类似撒娇的小动作立马心软,不由心生给宠物顺毛安抚的想法。
明栗:“他二人感情很好吗?南雀少主夫人就定下是江师姐了?”
她会问出这种问题在当下的情况很好理解,李雁丝压根没有怀疑多想,在桌边坐下解释道:“崔元西与江盈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江盈前些年身体不好,整日卧病在床,元西为此外出寻药,落了一身伤才换回她的健康。”
“两人应该算是互相喜欢,这两年江盈身体稳定后,元西便立马去江氏提亲,你现在得罪了江盈,基本就算得罪了南雀的少主。”李雁丝掩嘴笑道,“不过我也挺好奇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你先让为师看会戏再想要不要救你。”
明栗说:“会不会直接把我赶出南雀?”
李雁丝摇头:“这还不至于。”
明栗:“让我死在南雀?”
李雁丝哈哈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明栗也笑了下,“师尊要是想看戏不插手,不如就多跟我说说有关江盈师姐的事,让我也好做些准备。”
李雁丝被她这句师尊听得满意,大方道:“你想知道什么?”
明栗说:“江师姐身体不好是得了什么病吗?若是打起来我也好有些分寸知道顾忌什么不该往哪里打。”
李雁丝听后笑得不行,这小丫头竟然连动起手来该打哪里不该打哪里都想到了。
“详情我没有过问,江盈说那段时间她过得很不好,全是痛苦的回忆,所以大家都不会跟她提这事。”李雁丝回想道,“我只听崔圣提起过,说她的病症是先天星脉逆行,体质会比普通人差些,也能感知星之力,但只要不碰八脉修行就不会有事。”
星脉逆行的人只是与修行无缘,这病症说严重也不严重,毕竟没有危及性命,也不会太过痛苦。
可生在修行世家,无法修行对江盈来说是很严重的事。
江盈并不想就这样当一个普通人,于是她选择逆天而行修炼八脉,却落得个八脉尽断的下场,每日痛不欲生,又吊着一口气难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