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微嗔道:“你还知道啊?你就这么坐在我门口谁还愿意进门?眼看就到晚饭点了,我要出来摆桌子,所以才想请你吃碗面——再打发你走!”
原来这地方的小吃店一到饭点往往把几张桌子都摆到门外,也就是路边的人行道上。看来我确实耽误人家做生意了,赶紧说了声对不起准备换个地方,不能总堵着小吃店门口。那姑娘却叫住了我:“要饭的,你跟我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嗯?给完面还有东西,她怎么对我这个叫花子这么好呢?我摇头道:“面条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别的东西就不敢要了。我换个地方,不耽误你做生意。”
“要你进来你就进来,你吃了我四碗面条,一句话都不听吗?”那姑娘有点不高兴了,说话中不自觉地语气比较冲。
中原一带的女子脾气确实不一样,要我进去我就进去吧。这姑娘是个普通人,小吃店里也没什么埋伏,这我早就用神识探察仔细了。跟她进了小小风味店,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套男人的衣物扔给我,然后指着后面不大的小厨房道:“你去后面换了。看你身上的衣服破的,肉都露出来了!”
原来她还要给我衣服,我越发奇怪了。她一直叫我的要饭的,我也逗逗她:“我这一套是叫花子的工作服,如果换掉了还怎么要饭啊?”
“别骗我了,你根本不是叫花子!”这姑娘倒是口直心快。
难道我有什么“破绽”吗?我好奇的问她:“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都看你一下午了,叫花子哪有不主动伸手要钱的?你在我门前坐了一下午也没跟我要钱,也没跟路过的要钱。还有,你衣物虽然破,可是脸上手上一点都不脏!…你肯定不是要饭的,有什么事落难了吧?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这开小店的也帮不了你什么,吃饱了再把这套干净衣服拿走,这里还有五十块钱。”
我没当过专业乞丐,确实不太像。这姑娘是个好心人啊,给吃的给衣服还给我钱。我把衣服接了过来,却没有接她的钱,道谢之后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别忘了我还打扰了你一下午生意。”
“你不用谢我,我还要谢谢你。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我也知道你教训了那几个家伙。…那几个人,是这一片的街痞无赖,经常欺负外乡讨生活的。他们偷东西、敲诈、拎包、调戏女人什么都干,这几天还常常来骚扰我,你刚才帮我出了一口气。”她说到这里眼圈有点发红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这里我暗中一扣青冥镜,青冥镜中有一股热流旋转,我感觉那几个人并没有走远,就在几条街外。我暗中一施法术,就听几条街外又传来此起彼伏连声惨叫。怎么回事?那几人刚才被青冥镜烫伤的手突然间又是一阵剧痛,皮肉之间冒出一股焦糊的青烟。
这种法术是我刚刚领悟的——青冥镜伤人之后,只要人还在我神识所及范围之内,可以施法继续攻击。如果对付高手,可能没什么效果或者只能用来追踪,但对付这样的地痞流氓要命都够了!我刚才并没有和那些人多计较出手也不重,怎么突然之间心又变狠了呢?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人欺凌弱小,连一个街头落魄乞丐的东西也要抢,一旦有了机会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这姑娘是个好人,显然也遭受过他们的调戏,这种人其实不比付接好多少,所区别的就是他们没有付接那么大的势力与神通。一旦他们有了,恐怕比付接更坏。君子不罚未恶之恶,我不能杀他们,但可以废了他们。
远处的惨叫姑娘也听见了,用疑问的眼神望着那个方向,我笑着对她说:“不用看,他们在很远的地方。你放心,以后这几个人不能来欺负你了。他们的手,今后吃饭穿衣服还可以,和人动手是万万不能了!”说完我心里也很高兴,不是因为我惩罚了坏人,而是我又领悟了青冥镜一项妙用。我把这种法术叫作“追伤”。
姑娘看着我,张大了嘴似乎被我惊呆了,好半天才说道:“你真不是一般人,今天我遇到神仙了吗?你倒底是谁?”
“我就是个过路的,小时候练过几手功夫而已,你也不用太吃惊。…这衣服是谁的,你老公的吗?”
姑娘的脸有点红了:“我还没找婆家呢,这衣服是我爹的。这家小吃店就是我爹和我两个人开的,现在他生病了,就剩我一个人张罗。在这西安城里讨生活也不太容易。但总比呆在家乡好。”
聊起来这姑娘又不着急让我走了,反而拉着我说起话来。她叫陈雁,陕西米脂人,一年多以前和父亲一起到西安来打工的。他父亲先出来两年,在几家饭店做过帮工,学了一些小吃手艺。后来攒了些本钱就开了这么家小店,把女儿也叫出来在小店里帮忙。他父亲最近病了,好像病的很重,到医院检查据说手术费要两万。陈家父女没这么多钱,老爹一直拖着硬抗不肯治,这几天小店就剩陈雁一人。从她零碎的话语中我只听出了这么多,看来她是好久没有找到人聊心事了,和我这个陌生人都说了出来。
看见陈雁可能想起一句古诗“长安水边多丽人”,听说她的来历后又想起了一句俗话“米脂婆姨绥德汉”。她虽然不是千娇百媚,模样身材倒也长的端正,皮肤红润细腻,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是在这个小小饭店中操持多了几分风尘疲惫之色。难怪那些个地痞混混会上门来调戏。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待了,否则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闲聊一阵之后起身告辞,将她送我的那套男装拿在手里。陈雁似乎还有些不舍,一直送我到门外。
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骄车开来,路边有个脏水洼,骄车也不避让直接开了过去,溅了我半身脏水。紧接着骄车在不远处一踩刹车停下,一个油头粉面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挽着个妖艳女子下车而去。那男子还对我和陈雁很不礼貌地打量了几眼,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一朵野鲜花插一堆烂牛粪。”说完搂着女人钻进了一条胡同。他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我听的清清楚楚。
离开小吃店门口,我想换一个陈雁看不见的街角继续呆着,绕着那栋小楼转了半天,迎面走来一个人。这人我很面熟,而他显然是认识我,走到我身前抱拳低声道:“石真人好,终于找到你了!在下海天谷弟子杜苍枫,奉谭掌门之命来助你一臂之力。石真人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在下。”
我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认出了他,他就是谭三玄身边的弟子苍枫,我在吐鲁番城外见过一面。他这么快就赶到西安了?我心念一转微微一笑:“原来是苍枫啊,好啊,太好了!我追付接这一路,你看现在身上狼狈的。你有落脚的地方吗?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杜苍枫:“有,海天谷在西安城有个临时落脚地点,请师叔随我来。”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开车,你指路。我们去你落脚的地方。”
…
我开着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骄车,杜苍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指路,很快来到一处宾馆。这宾馆不大不小,勉强算是三星级标准,苍枫单独给我包了一个四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下车之前我已经在车里换好了衣服,是一套笔挺的西装。我为什么没有穿陈雁给我的那套?因为我在汽车的后坐上发现了更好的,也正好合我的身。显然是车主人刚从干洗店里取回来的,要是再来一套内衣、一件衬衫、一双鞋就更好了!
我在训练营里学过偷车和开车,也正好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把车送到我面前,我不开走的话岂不是太客气了!当时的汽车门锁很好开,只要知道原理用御物之法拨动锁璜就可以了,像我这种修行高手连撬都不用撬。杜苍枫也没看出来破绽,还以为这车就是我开来的。我这么做是不是违反戒律了?——以神通偷东西!
也不能算,我这不是偷,是征用!我们的行动准则上有这么一条,执行任务时根据情况可以灵活掌握行动方案,也可以临时征用民间的交通工具——汽车等!否则还学偷车干什么?我现在的身份不仅是修行人,也是秘密机关的特别行动人员,我追踪付接本身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我先把车开走应付这个突然出现的杜苍枫,以后再叫古处长这些人去善后吧。
第144回 洁身不姑恶,投桃报琼琚
车中副驾驶座前面的物匣里发现了半打避孕套,我撕了一片下来在手里捏了半天才明白是什么东西,看包装还挺高档的。后备箱里有名烟名酒,还有好几盒护腰强肾的补品。有个礼品盒里塞着个信封,信封里不多不少有两万元整。我也不客气,将信封拿走了。杜苍枫问我有什么吩咐?我就吩咐他去给我买一套内衣,一件衬衣,一双鞋。不过我没给他钱,因为这两万块我另有用处。
我在宾馆卫生间假意洗漱的时候一直就将青冥镜放在洗手台上,镜子里的场景就是门外的走廊。我为什么会离开那栋小楼跟着杜苍枫走?因为我猜到付接想干什么!他想暗杀我。我在小楼外离去时曾发现三楼某扇窗户里有很特殊的反光,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狙击手的瞄准镜,有人在调试枪支。一般人离那么远是看不见光线较暗的房间里的,但是我视力特殊。
杜苍枫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谭三玄派来的,而是付接派来的。谭三玄早就私下里警告过我他的门下弟子有人投靠付接,暗中背叛师门助纣为虐。我和付接这一路的追踪十分隐秘,行程也是极快,我不可能有机会通知任何人,如果有人通知杜苍枫只可能是付接。我刚到西安,杜苍枫就来了,而且就出现在那栋小楼外,显然不正常。
杜苍枫在车里给我解释他是奉谭三玄之命传送江湖令的,恰好到了西安。他又恰好知道付接在西安有个秘密据点,就来探察一番,结果就碰到了我。他说我就听,只是没敢相信。付接会逃到西安恐怕杜苍枫事先是知道的,而且付接到了这里之后大概也不想再逃了。有了手下,借着城市的掩护,他想干掉我。面对面他已经有点怕我了,但可以用别的手段。
我洗完澡,看见杜苍枫拿着衣服走到门外按门铃,表现没什么异常。放他进来我换好新衣服,想了想还是最后确认一下,不要误会了好人。杜苍枫要和我商量如何去对付付接,我坐在床上拿出了海天令牌对他道:“苍枫,我以海天谷暂摄掌门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南下赶到芜城。将付接的恶行以及我追杀付接到西安的事情禀报正一门,你现在就动身。”
杜苍枫摇头:“师叔,海天谷已经另派弟子去南方传江湖令了,我只负责中原一带,江湖令已经传出去了。我还是留在石师叔身边,一起追杀付接那个恶贼。”
我看着他又说:“既然如此,我命你立刻反回大漠向谭掌门复命,告诉他杀付接我已胸有成竹。谭掌门身上有伤,你应该回到海天谷协助同门清剿付党余孽。”
杜苍枫还是摇头:“掌门在我临行前特意告之,如果遇到石真人就留在你身边,协助你下手。你一个人面对付接太危险了,我一定要帮忙。”
我暗中叹息,如果谭三玄要派人协助我,在高昌古城外就会告诉我了,何必等到现在杜苍枫来主动请缨?我又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谭三玄师兄将海天谷掌门令牌交给我,海天谷弟子都归我节制。我现在命令你立刻离开西安,这是师门之命。”
杜苍枫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石真人,你不是海天谷弟子你不知道,我有好几个至交同门死在付接手上。我一定要报仇,你就让我留在身边吧!…我对西安熟,对付接在这一带的活动也熟,就让我帮你吧。”
他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对他下手了。我虽然不在什么修行门派中,但我也知道修行门派的门规是很严格的。师门之命哪能这样讨价还价?他一意如此肯定就有问题,却偏偏做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笑了笑:“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吧,我也好有个帮手。我现在饿了,你对西安很熟,就领我出去吃顿饭吧?”
杜苍枫的样子好像松了一口气,立刻客客气气的要领我出门。他站起来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无声无息一掌砍在他的后脖子上,这是三十六路擒蛇手中的截筋手,他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尽管是修行人,以他的功夫我这么近身偷袭简直是十拿九稳…
当杜苍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而我坐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他掩饰不住地惊慌,却又装作很不解的样子问我:“石真人,我这是怎么了?你又为什么要这样?”
懒的跟他扯皮,我如果以石真人的身份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干脆直接攻心:“杜苍枫!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其实我是政府派来围剿付接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代号石头。我现在怀疑你与恐怖分子付接有勾结的嫌疑。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只是想把你送到情报部门接受调查。如果调查结果你是无辜的自会放了你,如果你有罪,不用我说,你恐怕回不来了。”
一席话把杜苍枫说傻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没反应过来。我一看效果不错,又趁热打铁道:“我既然敢对你下手,就有把握。海天谷弟子中出了你这种叛徒,我们情报部门在付接身边也有眼线。早就知道你是付接的秘密手下之一,没想到你今天送上门来。想帮忙是不是?那你就帮我一个忙,等我送你到了地方,就把你所知道的老老实实都讲出来。…我在西安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国家机关。”
杜苍枫这时候才愣愣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石野还是…?”
我冷冷答道:“我就是石野,芜城的石小真人,同时也是政府的秘密行动人员。你不也一样吗,既是海天谷弟子又做了付接的手下。像我这种人做事会用什么手段你应该是清楚的,所以我们就好沟通了…”
出门的时候我怀里多了一份名单,那是杜苍枫写给我的,关于他所知道的海天谷弟子投靠付接的名单。这人果然是个软骨头,能被付接收买也能出卖付接,我没费什么劲他就把名单写出来了。写完名单之后我杀了他,而且下手干脆利索——因为我在名单上看见了于苍梧的名字。
叛出师门虽然为修行界不齿,但在市俗中不是死罪。七叶叛出师门,后来终南派还是原谅了他,并没有继续追究。风君子被逐出师门那是门规所限迫不得已,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不好。但杜苍枫不一样,暗中背叛师门勾结邪魔,残害同门以及无辜百姓——这就是死罪。按照世间的法律或者海天谷的门规都该杀。
尤其让我感到生气的是,死到临头他还不忘陷害于苍梧。这份名单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于苍梧是绝对不会背叛海天谷的。他想借我之手除掉谭三玄身边最得力的弟子,那么海天谷今后就无人能在西北一带与付接对抗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妒忌于苍梧的修为,还是嫉恨谭三玄将掌门之位传给于苍梧?
我没有留下他的遗体,青冥镜中又炼化了一个恶人的元神魂魄,杜苍枫的下场与日本伊谷流门主小林归郎一样。青冥镜的这种法术是如此阴毒,炼化元神之后这个人等于形神俱灭。如果他不陷害于苍梧,我也许仅仅就是杀了他而已。经过异国戈壁上那惨烈的一幕,我的心神恢复平静后心性也改变了不少,至少我明白了纵恶等于为恶。
另一件事杜苍枫也骗了我,那就是狙击手的位置。他供出了有狙击手在预定位置想袭击我,他说的位置倒也没什么不对。走出这个宾馆之后,穿过一条幽暗僻静的胡同,对面的一栋楼顶上确实有一个狙击手。但他只说了这么一个,漏掉了另外两个,侧面建筑的制高点左右也有两个狙击手,形成的是交叉射击角度,让我躲都没有地方躲。他能说出一个狙击手的位置,就证明我没冤枉他。他跟我打埋伏说明他心里还有幻想,我死了之后他就安全了!可惜,我出门之前就杀了他。
三个狙击手都开枪了,交叉射击都打在“我”的胸前,我甚至只听见消音器中发出的一声枪响。确实是训练有素。射击一个行走中的人,不同角度的子弹都穿过了心脏。然而他们立刻发现这个人并没有倒下,因为那不是“人”,是我用青冥镜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象。从着弹点以及弹道我就可以判断出这三个人的位置。
发现不对,三个狙击手立即撤离。我左面楼上的那个狙击手刚刚摘下瞄准镜后脑就挨了一击晕了过去。我右面的那个狙击手刚把枪拆开装好转身,迎面就让人一拳打倒了。我正对面的那个狙击手比较走运,他已经下楼了,走入一条阴暗的小巷。然后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紧接着被人提了起来。
我没有杀这三个人,这天晚上,西安某个十字路口出现了非常怪奇的一幕。三个穿着紧身衣晕迷不醒的人都背着一支电影电视里才能看见的狙击步枪,像排队一般被人高高的挂在三个路灯杆上。市民很快就发现了,警察也立刻就到了,大队人马封锁了这个路口,并且从消防队调来了云梯车。
我在远处观看了这一幕,这是我惩罚他们的手段。仅仅是他们背后的狙击枪,在中国这种法制环境下已经足够让各部门查个底朝天了。而且我也在告诉他们的同党——不要得罪我,也不要继续替付接卖命,否则下场是你们想像不到的。我把他们公开挂在闹市,没有人能够去救,也没有人敢去救,这也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撼。当然我并不是什么其它的惩罚都没有,我切断了他们每人右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那是他们扣动扳机的地方。谁叫他们对我开枪?而且枪法还那么准!做什么不好去做暗杀狙击手,而且是替付接这种人卖命!
做完这一切我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似乎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了——杜苍枫已经见过了付接,那么付接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他知道我是石野也没什么,偏偏他手中的那份名单上有我的名字!那么他现在一定能够猜到我可能是政府机构派来的,他不会继续留在西安,还会逃走!
原因很简单,他如果派手下对付我一个人可能很容易。但如果我能调动官方的力量,在这西安城内他那伙人马无论如何不是对手。虽然我怕伤及无辜没这么做,但付接不会这么想。幸好我反应的快,付接此时已经放弃了据点,也没带其它任何手下,孤身一人走了。这次他选择坐火车,坐的是夜里从西安开往上海的特快列车。
…
喧闹了一天的街道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小小风味店最后一位客人也走了。陈雁正准备关门打烊,心里还在想着下午碰到的那个奇怪的人。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她本能的招呼道:“先生,吃点什么?肉夹馍已经卖完了,只有臊子面了。”
“我来不及吃面了,这个给你,拿去让你爹看病吧。…还有一句话你千万要记住,这几个星期你这店就关门吧,千万不要开业,在家好好待着。最近这里恐怕会不太平!”
“怎么是你?”陈雁这才认出进来的人是我。
“怎么不能是我呢?我赶时间要走了,东西拿好,千万记住我说的话。”我不等她反应过来,将一个报纸包的方块放在了她的手里,转身离去。陈雁打开报纸发现里面是整齐的两叠钱,不多不少正好两万块!她惊呆了,追出门去却已经找不到我的身影。
办完了陈雁的事,我追着青冥镜中残留的一丝感应,来到了西安火车站。这个地方人多且鱼龙混杂,有小偷看我衣服穿的不错又是一个人,凑过来不知趣的要下手掏兜。我已经没时间跟这些人计较了,分开人群快步前行,那几个扒手眼前一花我就过去了。“百忙”之中我还找公用电话打给了古处长。古处长有一条专线,二十小四时有人接听。就算他不在也会有专人记录,如果情况紧急会立刻联系。
接电话的居然是古处长本人。我说的很简短,报完代号与口令,就汇报我在继续追踪百合行动的一号目标,在西安发现了他的一处秘密据点。我告诉了古处长据点的地址,顺便还说我征用了一辆车已经扔在路旁,还将三个暗杀我的狙击手挂在了路灯杆上。然后我报告一号目标正准备离开西安,我要继续追踪。说完不等他多问我就挂了电话。
电话里,古处长听见我的声音情绪很激动嗓音甚至都有点发颤。我知道为什么,他以为我已经死了。像我们这种行动,如果任务失败队员联系不上就按失踪处理。失踪期间不通知家属,如果两个月内仍然联系不上,那就按牺牲处理了。到时候古处长就不得不派人到我家去送抚恤金,那还不把我父母吓坏了!失踪两个月就确认牺牲这个规定和其它部门不一样。其实像这种任务如果失败了,队员失踪几天之内联系不上,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一定要让古处长知道我还活着。
放下电话转身走向候车大厅,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地面传来。我就觉得齐腰以下的空气变的粘稠接近于凝固,步子迈不开,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挡我前进。有修行人与我出手斗法!而且此人修为不俗,在拥挤的火车站广场中施法不露痕迹,只有我一人能够感受到他的法力纠缠。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右侧不远处,那人也在看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触碰,仿佛要擦出一丝火花,那人就觉得眼珠隐约酸痛。等他再定睛观瞧时,我已经摆脱地上传来的法力束缚站到他的眼前,手里拿着一面隐隐发光的铜镜。这个人的反应挽救了局面,他的话阻止了我已经蓄势待发的伤人法术。只听他用又惊又愧的声音道:“石真人,怎么是你?”
“你是谁?为何为付接那种恶魔卖命挡我去路?”我压低嗓音沉声道。
“误会,这真是误会。我不知道是石真人你!在下河洛派晚辈弟子谢长权,忘情宫之会见过石真人。…刚才有个朋友托我阻止一个跟踪的人,居然是石小真人。这事说来复杂,我不方便解释。师叔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人着急的时候脑筋转的也快,他不方便解释我立刻就替他解释清楚了:“谢道友,我追踪的那人是个恶贼,他偷了一份政府的秘密特别行动人员名单,你的名字和代号也在上面。…你放心,我此去就是要杀了这个人并追回名单,保证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我看他的神情不太像是付接的同党,而且上来就自报家门,认出我还觉得很尴尬。我马上想明白了一件事——付接手里有那份名单,那么西安如果有修行人也有与我一样的特殊身份,他一定能知道。他点破这些人的身份托他们办一点“小事”的话,为政府机关做秘密工作的修行人一般不得不答应。谢长权可能是我的同行,但是他不认识付接,付接突然出现点破他的身份要求他在火车站前把我缠住,这就是前因后果。
谢长权惊而变色,说了一句:“石真人,你怎么知道…?”
看他的反应就证明我判断对了,打断他的话道:“我什么都清楚,以后你再去问你的上级。现在不论从修行人角度还是你秘密的身份的责任,请你立刻配合我行动。刚才那人上哪去了?”
“他上火车了,往上海的,马上就要开车了!”
“来不及买票进站了,你立刻想办法把我带到站台上。我要上火车。”我发现他穿着一身铁路工作人员的制服,看来就在火车站工作,是一个在世间修行的河洛派弟子。付接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利用同行来对付我是一招败笔,因为谢长权认出了我,而我也及时把话说明白了。我感觉此时此人心里已是相当慌乱,有些办法只是临时应付考虑的不周全。
谢长权不经过检票口把我送上了站台,我在火车关门前的几秒钟上了车,当然也没有买票。谢长权没来得及跟关门的乘务员打声招呼车已经启动了。乘务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突然跳了上来,再回头看却没有人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能感觉到付接也在这辆车上。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不久前在贺兰山中他又受了一点轻伤,尽管不重但毕竟被青冥镜的法力波及。火车这种地方我是没法和他动手的,只要他不下车我只能等着,他也不可能永远不下车。追踪变成了一种等待,等待火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付接也许还不知道我已经上了火车。
没有票当然就没有坐位,但西安是始发站,而且又不是出行旺季,我走过一节硬坐车厢就找到了空座。当时的火车一节硬座车厢一共有118个座位,靠近厕所最后那九个座位也就是110号到118号车站是不售号的,属于中途上车的散座。我就坐在这样一个靠窗的座位上,趴在那里装睡。付接所在的位置应该离我有一节半车厢远。
火车停靠了两个中途站之后,渐渐地坐满了,我身边也全是人,车厢变的很拥挤。我一直在埋头装睡不想让任何人看清我的面目,夜间到河南洛阳时却不得不被人吵醒了。我以为是查票的,结果不是,是一伙来抢坐位的。乘务员和乘警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一站上来了五、六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上车就盯住了靠近厕所的这九个无票散座。
这几人中有一人掏出一本蓝皮证件晃了晃,自称是列车段工作人员,要出售“茶座”。将这九个座位上的人都赶了起来,也包括我。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顶了几句嘴,有两个人上去就把他从座位上拎起来推到一旁。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车厢里其他人也都闭了嘴。我很生气,我伸手可以让他们全爬下,但那样的话势必成为惹人注目的焦点,保不齐出现其它的意外情况。还有重任在身不想节外生枝。我选择了忍。真气人!我在西安穿的破破烂烂的有地痞欺负我,现在火车上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还有流氓欺负我。
把人都赶起来之后,他们身后有一批刚上车的乘客坐到了这些坐位上,交了所谓的“茶座费”,三十块钱一位。交钱之后这帮乘客开始拿出烧鸡烧鸡啤酒之类的吃喝起来。而那伙“列车段工作人员”又去了别的车厢继续卖“茶座”。
我看出来了,从洛阳新上车的这帮人是花钱买座,有“专业人员”替他们赶人找座。在这个很多东西都成为商品,可以用金钱来交换的年代,也可以公然花钱雇流氓欺负别人。这些人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歹徒,也许就是你我身边普通的街坊同事。他们自己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为恶。恶人是驱走散座上其它乘客的流氓,他们花钱买了座就心安理得的享用。
钱是好东西,可以花钱为自己找乐趣与舒适,但如果建立在欺凌他人的基础上则是不应该的。我心里这么想,也就忍不住动手了——我偷了这些人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