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年与林央第一次发生意见分歧。
知趣面色非常差,他明白,比这冰雪天地更大的危机已经到了。
夏春秋,你应该已经在帝都皇宫里微笑了吧。
夏春秋的确在微笑,尤其是他想像知趣接到传单之后的反应,夏春秋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即便有心理准备,知趣看到城中传单时,仍气的一掌拍碎了手边的桌几。
传单上开头便是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冰天霜地雪纷纷,千载凡尘断此春;欲问天下谁人救,凤凰转世将军林。
第二一零章
知趣狠狠的问候了夏家的十八辈祖宗。
然后,知趣马上把林央叫到紫金鼎里来商量事情,又特意再次把小白黑豆儿郑重的介绍给林央认识,同时,也对小白黑豆儿道,“阿央是我弟子,也是你们的师弟啦。都不是外人,你们好好相处哦。”
黑豆儿嘎嘎嘎的对着林央说了几句话,又瞅知趣爹,意思是叫知趣爹当他翻译。知趣点点头,对林央道,“说起来,黑豆儿是你师兄啊,阿央。”
林央打量黑豆儿一眼,不乐意道,“他还没化形呢。”叫他管一只小鬼鸦叫师兄,林央如何愿意。他可是打定主意要做黑豆儿师爹的人呢。
黑豆儿哗地飞到林央跟前,挥舞着翅子嘎嘎嘎一顿嚎叫。嚎完之后,又到林央耳朵边儿咕咕咕一阵轻声细语,再转回头,对小白说了几句。小白便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玉匣子,道,“这是一颗五品落玉果,黑豆儿叫我给你,是师兄给师弟的见面礼。”
现在,不必知趣翻译,林央也知晓黑豆儿对他嘎嘎嘎是啥意思了,先时嚎叫,肯定是威胁他呢。后头轻声细语,又送他东西,是威胁后的甜枣,想着收买他呢。林央不经意扫见黑豆儿咕碌碌正往他脸上瞧的小黑豆儿眼,心下深觉好笑,就收了小白送他的东西,唤了黑豆儿一声,“黑师兄。”
黑豆儿立刻欢喜的一顿演讲,还不停的拿翅子拍胸脯,腆胸凸肚的骄傲模样。
小白不解的问,“流氓趣,罗妖怎么会转世为凡人呢?”
“哦,阿央不是妖妖。”说着,知趣就要把罗妖从识海里取出来,罗妖死活不肯出去,道,“你看你把我身上画的。”
知趣想想,也是呢,这前JJ后菊花的模样,是不好给别人看。于是,知趣对小白道,“妖妖现在在我识海里呢,他不肯出来。”
小白银色长眉微挑,问,“朱雀蛋?”
知趣点了点头。
小白早就对罗妖意见不小,觉着这个外甥对二舅不大恭敬,见如今罗妖又藏头露尾的没个朱雀样,小白带了几句长辈的口气奚落给罗妖听,道,“还躲什么羞呢。我们羽族,都是从蛋里出来的,难道躲你识海,就不是蛋啦?”又对知趣道,“当年,大姐姐生了他,他就是蛋形,我还去瞧过他呢。”
知趣哈哈笑,“小白,说来你还是妖妖的二舅呢。”
小白微微扬起下巴,矜持的骄傲,“那是。”
知趣活跃了下气氛,这才言归正传,说正事。
自从家人被迫失散后,又经历了黑豆儿之死的事,知趣反省了自己以往的教育方法。现在,既然有事,就把小白、黑豆儿当成一份子,大家一起商量。
知趣先把传单拿出来,放到桌上,问,“阿央,你有没有看到过?”
林央点了点头。除了开篇的一首破烂打油诗,上面还有详细的解释,大意是他是朱雀转世,帝都有仙师,可为他觉醒朱雀神力,从而使林央用朱雀之力祭祀朱雀之血,以此便可恢复四季秩序,重现南炎州天地太平。
“这件事,小白,你跟黑豆儿兴许还不大了解。不过,你们先听着,记在心里。以后,你们若遇到这种事,就照着我的法子办。”知趣转头问,“阿央,你觉着我们要如何应对?”
这事关系到己身,林央早心里思量过,对知趣道,“我手下的军队,我能控制。孔蓝与苍鹰、凤鸳,都是咱们这边的。在营中,我不放心的就是修士了。”
“恕我小人之心吧。若是因我不肯为天下牺牲,他们便背叛于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孔蓝、苍鹰实力无损,悲苦大师经过苦战,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其他的文斐白等人,并没有绝顶高手。所以,绝对实力上,我并不担心。”
“但是,有一样,如果真撕破脸,我虽然不惧他们,恐怕他们就要投奔穆流年了。”林央道,“我减而彼增,穆流年并不是善茬。故此,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和平解决。”
知趣点了点头,“说的对,刀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最后一步,不要用武力解决。”
“不过,阿央,有句话,你也要记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天下大势为敌。”知趣面色淡淡,“人,是最自私的生物。他们只对自己与自己的亲人朋友,才有爱心。对我而言,天下万民不过是狗屁,老子根本不知道他们是甲乙丙丁,凭什么要老子的亲人为他们的天下太平付出生命!但是,对于那些天下万民而言,你也不过是陌生人。牺牲你一个,对于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害处。尽管你于他们无怨无仇,但,有利益的驱动,他们焉何不盼你死呢?他们根本不在乎,这到底是不是夏春秋的阴谋,因为,死的不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对于别人生命的漠视、与做旁观的圣人一事,简直是轻车熟路!”
知趣望入林央的眼睛,认真道,“天下万民,南炎州的太平与否,对于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现在,有孔蓝、苍鹰、小白在,我们已经有了离开南炎州的实力。南炎州是好是歹,若力所能及,做些好事,没问题。可是,做好事也是要有限度的。咱们可以做好人,但,绝不能做圣人。”
知趣一番分析表白,林央面色无甚变化,耳朵却悄悄热了。与知趣四目相对时,林央重重的点了点头,“知趣,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小白眼睛多尖哪,他可是没错过林央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心道,不会是流氓趣嫌罗妖现在是个蛋,就别找了别的情人吧。
看吧,罗妖这个一向对二舅没什么礼貌的家伙,终于受了报应,要流氓趣抛弃啦!
不过,流氓趣这样优秀,也难怪会有很多追求者了。不说流氓趣,就是死黑豆儿,一颗秃头,还乱招蜂引蝶呢。
黑豆儿站在小白肩上,抖抖翅子,拿脸去蹭小白漂亮的银发。
知趣已然道,“阿央,如果我所料不错,明天就会有人来劝你去死一死了。而且,所劝你的不是别人,第一个肯定是自己人。当然,他们不会直接劝,或是侧敲边鼓,或是反其道来诈你的意图。”
“就是你手下的兵,他们会怎么想呢?”知趣问,“你觉着有把握。但,如果像穆流年说的,此雪不停,夏粮绝粒,秋粮更不必提了,漫漫雪季,士兵拿什么裹腹。先死的肯定是平民,最后才是军队。但是,当军队也到了人吃人的时候,你手下的兵,会不会想着,只要你去死上一死,这天地就立刻冰消雪融,恢复四季。然后,人们就可重新种上稻谷,养植蚕桑,他们就能过上正常的日子,而不必冻饿而死了。”
“到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一样想着叫你去死呢?”
知趣见林央面色冷凝,继续道,“再者,我们现在的确可以离开人间界。不过,夏春秋既然设此计谋,那么,他不会想不到此节。为了令你体内的朱雀力量觉醒,他都可以做出以冰雪逆转四时的事来,全当这南炎州的百姓是蝼蚁,浑然未将这亿万生灵放在眼里。那么,他会不会在我们离开人间界的路上设下关卡,这是肯定的。”
这不行,那也不行。林央并不是原地待毙的性子,道,“知趣,两条路,我们总要走一条的。”
知趣唇角一勾,“不,这两条路,都是夏春秋为我们设计好的路。我们要走他设计给我们的路,岂不是正中他的圈套!即便要走,我们也是走自己的路!”
林央一时没明白知趣的意思,知趣换个方式,引导性的问,“夏春秋用什么来对付你的?”
林央毕竟是个聪明人,“无非就是万民性命,天下平安。”
“不对。”
林央想到知趣刚刚说的话,忽而福至心灵,道,“一则万民性命;二则,他手里的修士。”
知趣点头,“此二者,就是我刚刚说的夏春秋为我们准备的两条路。那你说,我们选哪个为突破口?”
林央稍有不解,“知趣,你不是说,我们不走夏春秋为我们安排的路么?”
“这并不是说我们要入夏春秋的圈套。”知趣细细的与林央分析道,“你想一想,夏春秋此计已成。我们若想破他计策、以得平安,就得知道他的弱点。”
原本,林央看了这传单后,当真是一肚子的邪火,只恨不能立时变成凤凰,烧死夏春秋才好。不过,些年沙场历炼,林央早不是当初的莽撞少年。何况,听知趣这样一分析,他已有茅塞顿开之感,道,“知趣,我觉着,这天下万民倒比夏春秋身边的修士要好对会些。”
“说说看。”
林央道,“不为别的,其实,说句老实话,虽然我身边来了不少修士,悲苦大师他们为我,也竭心尽力。但是,我对他们不是很有信心。长期以来,修士之间的战斗,我们都是处在下方。如今五大派与凌家的根基,也被薛家人夺了,以后如何,真不好说。何况,我不大懂修士的事儿。”
“不过,天下万民就不同了。”林央将嘴一咧,笑,“我握着枪,就有能征霸天下的信心。”
知趣补充一句,“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说,我们舍修士而以万民为突破口,不只因为修士方面,我们略逊于夏春秋,还因为,这天下万民,易鼓动,易驱使。我们以万民为突破,是因为,这天下万民,足够蠢。”
“天下进入冰雪期,夏春秋发个传单,说你死上一死,就能救世。为了他们自己,他们觉着牺牲区区你一个是理所应当的。当然,他们会在活命以后为你塑碑立像,视你为神为仙为佛祖为菩萨为天地圣人。他们认为,为群体牺牲个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我才说,他们蠢!”知趣冷声道,“这世上,没有这许多的理所当然!”
“既然他们认定你一定要苏醒朱雀神力,死上一死,才能救世。与其与天下做对,我们何不顺应天下之势…”知趣话音一折,道,“当然,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救万民的前提,不仅是你体内的朱雀力量要苏醒,还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你必须得先登上帝位才行。”
“只有这样,朱雀的力量才能完全苏醒。”
“夏春秋不是想要你复苏朱雀神力么,很简单,叫他先拿帝位来换!”
商定事宜,知趣文采一般,不过,诌两首打油诗的本事还是有的,知趣仿照夏春秋传单的模式,开篇写道:飞雪连天春意迟,祈首苍天问谁知;待得凤于九天日,便是春暖花开时。
第二一一章
与林央把事情提前商议好,待第二日,这师徒二人,好一番的精湛演技。
既然夏春秋把传单发的天地都是,知趣都看到了,没理由别人看不到。
不出知趣所料,第二日,诸人看林央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对。唯穆流年还是老样子,因为气候反常,又流言纷乱,穆流年加强了对军队的训练管理,出操比以往更勤,对将士的训练更狠,同时,军纪更加严明。
林央自然不会输给一个女人,穆流年怎么炼兵,他照样。
待出操结束,林央将上午的事交待下去,用过早饭后,先是悲苦大师就到访了。和尚脸上带着一丝慈悲,宣一声佛号,悲苦大师道,“先时只觉着将军身上气息与常人不同,依我佛门论,似将军这等霸绝天下之人,前世必有因果。只是,老衲不知将军为四灵上神降世,如今看来,一切皆有定数。”
林央目光坚定,道,“此事,我已尽知,为天下,何惜央一人之身。央今日征战天下,为的无非就是天下太平,百姓能过上安生日子。”
悲苦大师未料到林央这样通情理献己身,再宣佛号后道,“将军慈悲之心,苍生之福。”
林央肯为天下牺牲自己的事,未至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全军上下。诸人心惊敬佩的同时,亦有许多人不同意林央这样做。
穆流年把话说的分明,“你死了,薛家人还在,东睿宁王还在,难道这天下就能太平了?这回弄几场雪,就逼死一位权倾天下的大将军。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天上飘雪,反正只要一飘雪,对头自发去死。啥事都解决了,岂不比动刀动枪的好。”
穆流年锐利的眼神往营中修士脸上一扫,诸人顿觉似如刀剑刮骨,不自禁的添了几分警醒,就听穆流年道,“我倒不是瞧不起诸位,不过,诸位想一想,他们不叫别人死,怎么偏叫林将军死。是啊,林将军是神明投胎。这神明投胎都能叫逼死了,怪道你们个顶个的家破人亡呢。”
穆流年一记大耳光,抽掉了所有修士的脸面。
邵千凌道,“要我说,南王说的在理,若按着这传单上说的,叫林将军牺牲己身,倒正中人家奸计。”
文斐然师徒同心,亦道,“薛家一日不除,天下不得靖宁。”
沈留白道,“同门之仇,总要报的。”这些人对林央忠诚有限,不过薛家此举犯了众怒,修士素来高傲,怎肯就此罢休!
凌雁书亦冷声道,“南王的话虽不大中听,理不差。”
至此时,林央已经完全明白知趣要他以退为进的妙处了。林央道,“此事,我也细想过。这传单,既然是自帝都传出来的,自然是东睿宁王的把戏了。”
“东睿宁王此人的品行,想必诸位都心里有数了,先有谋害南安平王之事,后倚仗幻雪峰薛家,更有弑君之行。薛家做的事,更不必我多说了。东睿宁王与薛家相勾结,江山交到此等小人手里,我是一千个不放心的。”林央正色道,“不瞒诸位,昨日,我就看到了这份传单。传单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晓。不过,暂时,也没有解除这冰雪的办法。我与知趣倒是商议了个法子,现下说出来,请大家一并参量,看看是否可行?”
接着,林央便将令帝都相让帝位,他再觉醒朱雀神力的事说了一遍。
知趣补充道,“关于朱雀上神之事,以往家师曾对我说起过。再者,我与阿央前世之渊源,我并没有瞒过诸位。对朱雀上神的了解,我还算知道些。”
既然知趣把话说开,文斐然就跟他师父邵千凌普及了下“罗先生知趣与前朱雀上神投胎的林将军前世之种种生死相随的感人事迹”。同时,悲苦大师垂眸静听了一耳朵八卦,悲苦大师抬眼望向知趣,知趣朝他微微颌首,露出圣父一般皎洁的月光色的微笑,悲苦大师同样回以颌首,光秃秃的脑袋叫知趣看的好不亲切。甚至,知趣发散性思维了一下,是不是他家黑豆儿上辈子是和尚啥的。要不,怎么小小年纪就把脑袋上的毛儿烫没了呢。
待诸人对他与林央的“前世”、以及关于夏春秋对朱雀的种种险恶用心了解之后,知趣道,“我明白,这是夏春秋以天下为计,再威胁阿央呢。但,有什么办法呢。若冰雪一日不止,百姓怎么办?有时候,明知是坑,也不得不跳。”
“不过,阿央能为天下牺牲,却不能如了夏春秋与薛家的愿。不然,阿央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呢?他纵使苏醒朱雀之力,也不过为他人窃取神力以行方便而已。试问,薛家与诸位已成血海深仇,若薛家与夏春秋勾结,实力上再进一步,我们可有与薛家一拼之力?打不过人家,难道去做人家的狗?”知趣色正声沉,“再者,阿央毕竟只是前世为朱雀,如今凡胎肉体,最大限度的压制了他体内的神力。诸位应该知道,没有哪位神明是肉体凡胎?”
“夏春秋一意想唤醒阿央体内朱雀的力量,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唤醒朱雀神力的办法。”知趣冷声道,“朱雀既为仙界上神,就非凡胎可驾驭。若盲目苏醒朱雀之力,可能尚未开始,阿央便要灰飞烟灭了。”
“或许真是上苍的安排。”知趣如同莎士比亚附身一般,微声感叹,“上古时的罪孽,终归今日要还。命运的安排,总是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巧妙之处。”
“在凡世,只有一种人以凡身称神。所以,若要阿央觉醒朱雀神力,必要位登九五。”知趣沉声道,“因为,只有人王帝主,在凡世被称为天子。”
“天子者,天之子!”
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稍微鼓动一下诸位血海深仇加身的修士,计划很快被敲定,穆流年与林央同时行印一份书信,差信使送至帝都城。
其实这份书信的真实内容,就是知趣起草的那份传单。位随着信件送到帝都城,效仿夏春秋的手段,同时传单撒的天下皆知。
此时,在冰雪中瑟瑟发抖的百姓都知道:朱雀之神转世的林大将军为了他们的危难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林大将军只有登上帝位,方能解除危难。当下之首要,便是已经称帝的东睿宁王主动让贤!
东睿宁王乍一看到这份行过印的书信,当下眼前一黑,险些没从龙椅上跌到地上去。
这位从来温雅和善、面如冠玉的贤王,登基不过数月,却似已老了十岁。眼角眉梢的皱纹一重又一重的垂下来,堆积出一层又一层的暮气沉沉。
东睿宁王一刹时的面色大变,他身边的宦官阿右是其自幼一道长大的伴当,情分非比寻常,宦官阿右悄声问,“陛下,若事有不协,是否请教仙长一二。”
仙长?
哈,仙长?
东睿宁王一时苦笑,直待片刻,他方收回心神,淡淡的问,“阿右,你跟着我有四十五年了吧。”
“是,奴婢有福,与陛下同龄呢。”阿右躬着身子答道。
东睿宁王一摆衣袖,“不要称我陛下了。”他随手取下头上帝王冠,阿右大惊失色,膝行上前相拦,“陛下,您,您…”
“我,其实从来不是陛下。”东睿宁王将手从宝光璀璨的帝王冠上挪开,轻声道,“我向往这个位子,但,其实,我一直只是宁州的东睿宁王而已。”
“阿右,还有我以往的王服吗?”
东睿宁王这样反常,阿右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抽哽着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登基以来,无不兢兢业业,为谋天下盛平哪。在奴婢的心里,你是最好的陛下。”做为贴身近侍,阿右怎能不晓得自家主子登基来的种种艰难呢。
东睿宁王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我是你的主子,不是陛下。”
“我想送你离开,阿右,你跟在我身边几十年,只是怕,有人不能放你离开了。”
东睿宁王自言自语道,“穆寻在天阙关,那傻孩子,要平安才好。晏英去了南平州,应该能得以保全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东睿宁王却是人之将死,心中一片空澄,所有以往那些不确定的事,现在终于明白了。夏春秋令他的大军远袭南平州,为的是反臣穆流年吗?
不,夏春秋或者只是单纯的要削去他的臂膀,好摆布于他罢他。
东睿宁王并非不懂用兵,他与薛家联系多年,甚至对修士也有着深刻的了解。在他看来,修士的确有远超凡人的能为,但是,修士也不是不能战胜的。
如山中虎豹,照样猛于常人,但,虎豹为人盘中餐耳。
东睿宁王的办法很土,却是他想到的唯一之有用的法子了,只是,可惜…
当夜,东睿宁王自尽于四方宫。
此时,距东睿宁王登基之时,尚不足三个月。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啊,这样就自己去死了。若是换了阿水,有人想他死,他先得叫人死的不能再死。子孙不肖,奈何奈何?
夏春秋将空中一缕龙息收回,暗道:果然非天子命数,纵使他在东睿宁王身上加了真龙之息,此人也不过是在龙椅上坐了七十三天而已。
那么,知趣,接下来,你要如何做呢?
当初,我能夺真龙之息,今日,便同样能取朱雀之息。
知趣实未料得夏春秋有这等魄力,竟令东睿宁王自裁于帝宫。此时,知趣尚不知东睿宁王已死的消息,他正在给小白黑豆儿调节矛盾呢。黑豆儿未经小白同意,叫来苍鹰一道来吃知趣爹做的饭,简直把小白气个半死。
待苍鹰走后,小白狠骂了黑豆儿一顿,还要敲黑豆儿的屁股呢。
黑豆儿再三强调,他跟苍鹰是哥们儿。
小白气地,“晚上你跟他睡去吧!”
黑豆儿无精打采的,连以往脑袋上甩来甩去威风无比的小小红旗招魂幡也无精打采的垂了下来,直到晚上睡觉了,小白不准他睡自己枕边,黑豆儿的委屈终于忍不住暴发了,扯开嗓子一顿嚎,险些没把隔壁的知趣爹震成聋子。
为了夜里能安生,知趣不得不在妖妖蛋的抱怨声中爬起来,过来给儿子们调节矛盾,顺便打听一下黑豆儿与苍鹰的八卦啥啥的。
第二一二章
知趣发现,黑豆儿现在很有些鬼心眼儿。
第二天早上,知趣正在池塘边做饭,黑豆儿早早起床,找他知趣爹要了好些干果子,屁股蹲地上,清风中,黑豆儿头上的小小红色招魂幡还一飘一飘的,用两只鸟爪子灵活的给他家小白剥松子,剥一小搓就放到小白的锦囊里。知趣笑,“黑豆儿,你还挺体贴的么。”
黑豆儿欢快的叫一声,叽叽咕咕的跟知趣爹说起话来,大意是,以前在小白家里有好些照顾小白的漂亮鸟儿,就有一只小黄鹂,专门剥松子给小白吃。后来,小黄鹂被他赶跑了,就都是他给小白剥了吃。当然啦,他家小白也会喂他一起吃。
连知趣都为黑豆儿的痴情感动了,又很心酸,明明自己儿子是土肥圆,偏偏要给儿子说个高富帅,若早知小白家里那种情形,当初知趣说啥也不能叫黑豆儿去追求小白的。
知趣还没感叹完,黑豆儿又叽叽咕咕的跟他说起梧桐城的事,什么小白的床又香又大,什么小白天天抱着他睡觉,什么梧桐城有好些漂亮的鸟儿,那些鸟儿还笑话他唱歌不好听…还有譬如小白家做的饭不如知趣爹做的好吃…最后,不必知趣爹打听,黑豆儿就说起他的朋友苍鹰的事来。
在黑豆儿看来,苍鹰是他在梧桐城最好的朋友,他是通过小白认识苍鹰的。苍鹰的身世也非常可怜,黑豆儿说,他虽然没娘,还好有知趣爹啊。苍鹰是无父无母,而且在孔雀王府时,苍鹰很照顾他,他也常大方的把自己的肉干分给苍鹰吃。
还有,苍鹰也很讨厌孔丹。说到孔丹,黑豆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很生气很生气。
因为有共同的敌人,他跟苍鹰就越发要好,后来,他还常叫苍鹰装成他的追求者来给小白吃醋,当然,小白吃醋的后果经常是黑豆儿屁股挨揍,还要低头道歉。
不过,黑豆儿啊,你个自做聪明的笨蛋,苍鹰不会假戏真做吧。想一想苍鹰看黑豆儿神情,知趣爹非常怀疑。
黑豆儿十几年没跟知趣爹见面,心里的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何况他现在灵性非往昔可比,许多话,黑豆儿都能表达的很清楚。知趣听在耳里,不乏有心疼之处。不过,看人家黑豆儿却浑然没这种感觉,人家说的眉飞色舞,还时不时跟知趣爹说他的小心眼儿,然后叽叽咕咕的偷着乐。
过一时,把松子剥好,黑豆儿就把锦囊上的珍珠扣系好,屁颠颠的跑回去叫小白起床了。
知趣爹叹口气,决定不干涉儿子们的恋爱了。不过,当知趣爹转头扫到那一地的松子皮时,脸色都绿了:没良心的臭孩子!知趣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你,你剥了有小半斤的松仁儿,你,你,你就惦记着小白吧!怎么不说问问知趣爹要不要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