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头在前面喝道:“都小心点,放走了人犯或者宝物,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兵响应:“是!”
士兵从一个老农的挑子里拿出算盘。
老农苦笑不得:“官爷,那是我算账用的呀!”
“算盘?上面说了,凡是珠子一律没收!”
……
大理寺刑房里早已人满为患,官兵在拷打人犯,惨叫声不时传来。
“不知道呀!
……不认识这人!
……从没见过您说的珠子!”
手下们把各种佛珠,珠子,算盘呈到赵澜之面前:“大人,城里所有珠宝贩子,珍奇卖家,文物卖手,所有有嫌疑之人都已经悉数捕来。这些是缴获的珠子。”
赵澜之懊恼无比:“没有,没有……不是,这些都不是!你们听好,这些人都是皮子紧的家伙,不给他们厉害都不肯说实话。给我一一过刑,不可懈怠!”
“遵命!”
栅栏之外,星慧郡主观冷冷观看:“哼,这个赵澜之审讯的时候从来不肯动大刑,如今是没了主意才会乱了章法!与其说他这是为了给天后找回佛珠,还不如说是为远安着急!话说叶远安这个笨蛋,她自己倒是忙些什么去了?”
她打定了主意,转身而去……
眼下户部尚书叶府大门四开,一副凋敝之象。
马厩旁,远安头不梳脸不洗,一个人呆坐着,想起从前与穆乐交往的情景:她从人贩子手中捡回穆乐;两个人吵架无数,还作了好几回嘴儿;霍都山他快死了,她把他抱在怀里;国师大殿,她快被天桥害死的时候,他赶来相救;两人洞房,脱衣服,摸摸索索,玩玩弄弄,忽然就话不投机半句多了,她吭哧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
此时的远安眯着眼睛喃喃:“假的,原来都是假的。他是个骗子,他就是冲着三藏佛珠来的!”
星慧气势汹汹地找来
了,冲到她面前:“哼,我还当你已经逃了,让我们所有人顶包呢!”
远安完全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响。
星慧抓住远安:“你是真傻了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守株待兔?你当他还能回来找你?!你这个,这个……”
远安这时方应了声,慢悠悠的:“……蠢货。对,我就是个蠢货。我怎么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啊?我痛痛快快地喝了你准备好的毒酒,我轻轻松松地放弃了赵澜之,我还好心好意地收留那个小奴才,谁知道他,他竟然最后放了这么一个大招,他,他把我给骗了呀……”
星慧咬牙切齿:“哼。你自己知道就好!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在忙着找他,你在这里躲什么清闲,发什么感慨?走!快跟我一起出去找人!”
星慧拽住远安,要拉着她走,远安忽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挣扎着就往草垛子里面躺:“别烦我,别烦我,我好困,我想睡觉,睡一会儿!你们谁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烦我!
星慧着急万分,哪里肯放过她:“起来,你给我起来!”
远安耍赖,屁股使劲儿往下坐:“就不!就不!”
“一天过去了,我们就剩下两天了,你不怕死?!”
远安赖吧唧唧:“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我现在就想睡觉,就想睡觉!你滚开,不要烦我!”
星慧气极,一记耳光打在远安脸上,远安愣住,捂着脸要哭:“你……你敢打我
嘴巴……?”星慧抓住远安的领子,拎到自己跟前:“打了你又怎样?!叶远安,知道我为什么总是瞧不起你吗?不仅仅是因为你蠢,还因为你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儿!你现在想睡觉?你家我家慈恩寺多少人的命都快丢了,你现在想睡觉?我看你是讨打!你讨打!”
星慧疯了一样使劲儿摇动远安,要把她脑袋给摇散黄了的架势,远安捂着脸,死死看着星慧,任她折腾,不还手也不躲藏——完全丧失斗志的德性……
把个星慧急得血压急升:“怎么着,你心想自己被那男孩骗了,心里不爽是吧?浑身没劲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吧?我告诉你,既然如此,那更要逮着他,问明白,然后弄死他!要他死得要多惨有多惨!这才解恨!叶远安,叶远安,你醒醒!赵澜之为了捉住穆乐,现在满城抓人,却毫无头绪,你是穆乐的主子,你们那么亲密那么好,只有你才有找到他的线索!你现在不许睡觉不许睡觉!”
远安捂着脸被暴怒的星慧惊呆,两人对视良久,星慧忽然哽咽,松开了远安,捂住了自己脸,不让这个宿敌看见她也哭了:“我才刚刚成亲,我还要跟赵澜之过日子,我还想自己的好日子长着呢,我可不想被天后杀了……我不许你这个时候睡觉!”
一提起这个茬,远安好像忽然醒了,腾身而起,把星慧压在了下面,扬起手来就
要打她,忽然停住了,远安喃喃:“……火乐的托托……”
星慧怔住了:“你在说什么?”
远安道:“我想起他从前常说的一个词儿,什么,火乐的托托……那,那可能是他从前的名字。”
星慧思考着:“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十一(1)阿婴皇子
远安终于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星慧道:“穆乐天赋异禀,我生平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他可能就不是大唐的人物!看他那相貌长相,似乎是来自南国,异国来洛阳的商旅移民大部分聚居在西市,我们可以去那里寻找。那里人员混杂,奸细无数,也许就能找到最有用的人。千万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
事不宜迟,两人乔装打扮,骑马去了洛阳城的西市,那里是外国人聚居的地方,街上熙熙攘攘,行人形态打扮各异,不时说着外国话,或进行着暗中的交易,星慧与远安四处刺探着,打量寻找。
也不知道哪句话问对了,要不就是因为她俩长得好看,有热心肠的指了一间客栈:“想找人,去那间客栈看看,他们有好酒,西市的外国人无人不去呢……”
星慧与远安掀帘而入……
热热闹闹的大堂里,一人手里擎着一只蒙着黑布的鸟笼从外面回了客栈,堂倌拿着热水正跟他打招呼:“灵溪大爷,您回来了?!遛鸟遛得开心?今儿怎么听不着它唱歌儿啊?”
这灵溪是个十七八年纪的男孩儿,面容俊美,身条孱弱,裙袍华丽,跟人说话总带着三分笑容,指着笼子里面的玩意跟那堂倌说话,言语里面都是宠爱:“跟我闹脾气呢。一天没唱了。”
堂倌道:“那可得好好哄着点。”
灵溪要上楼却看见餐厅里面热闹的,因问道:“那几位是在
干什么呀?”
堂倌回道:“哦,几个客人喝酒,在那里猜字谜呢。”
灵溪道:“你给我打二两酒,拿两碟小菜,我也去凑凑热闹。”
“好嘞!”
灵溪穿过厅堂进了餐厅,凑到桌子边,却是两个女孩儿正召集了好几个人在那里喝酒玩笑,桌子上放着些银两,纸上写着几个字“火乐的托托”。
灵溪一看,暗笑,插言道:“几位朋友这是做什么?”
那主持游戏的正是远安与星慧两个,远安道:“猜字谜,谁能把这个字谜猜出来,桌上的这些银两就拿走。”
灵溪问道:“有人猜到吗?”
星慧没好气:“有人猜到,银子还能留在这里吗?”
灵溪手里指着:“你这题出的有毛病,这根本不是什么字谜!”
远安与星慧互相看了一眼,紧张地,按捺着,头都不敢抬,只怕自己眼神太饥渴,把他给吓跑了:“哦对,这好像是个人名。有人认识这个人吗?”
那美貌少年灵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呀,自己出题都不知道谜底。
这哪里是什么人名?
这是南方昆仑国的话!”
越说越对劲儿了,远安轻轻挪过来,把他控制在自己一刀杀的范围之内,小心翼翼地问:“这位朋友你怎么知道?”
灵溪道:“我就是昆仑国来的人呀!”
星慧道:“那您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灵溪道:“这是一个词,词语的意思是,九星佛珠!哎,你把那银子给我
吧!”
远安与星慧对视一眼,两人兴奋无比。
灵溪话音没落,已被远安擒住肩膀:“这是怎么话说?为何动手?哎哎哎,抓我干什么?不高兴的话,我不要你银子就是了……”
远安瞪着眼睛,嘴角全是笑:“跟我们走一趟吧!”
灵溪挣扎着:“我的,我的东西……”
远安对星慧一抬下巴:“把他那鸟笼子带上!”
星慧好奇,一把揭开了鸟笼上的黑套子,只见一只蓝色的蝙蝠,被自己的翅膀卷着。
忽然见了光,呲牙嘶叫,冲着星慧恶狠狠地一声小叫。蓝色的蝙蝠?
星慧纳罕:“哟呵?稀罕玩意。”
远安与星慧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灵溪带回了大理寺刑房,赵澜之正是跟人用刑红了眼睛,见来了新货,也是颇为兴奋,可怜那少年灵溪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大人,小人名唤灵溪,是昆仑国人没错,来洛阳多年,老老实实地作自己家的小生意,从来没有作奸犯科。无非就是认识您写的那几个字,怎么就成了案犯了?大人明鉴,小的真的是老实巴交,什么犯王法的事情都没有做过呀!”
赵澜之套路熟练:“没人说你犯了什么官非,就是这里昆仑国的人稀少。找到你不容易,请你来帮忙认个人。”
赵澜之示意,衙役们把穆乐的画像展开在灵溪面前。
灵溪仔细辨认,忽然惊讶,转眼睛,笼着手摇头摇得像风车:“不,不认识。这人谁呀?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
远安道:“这人跟你一样,也是昆仑国的人。”
灵溪扭头,不去看她:“从没见过,不知道不知道……”
远安冷冷一笑:“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不是实话呀?”
灵溪闭着眼睛,撇着嘴:“您信不信都好,这人我是没有见过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不给你些厉害,你是不会卑服,不会说实话的了……”
灵溪歪着头就是不说话。
远安断喝:“来人啊,给我把滚烫的热水拿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