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带着她往外走,两人边走边说话。
星慧问道:“南景王如今家眷安在?”
“郡主有所不知,王爷家族向来枝叶不盛,五年前的海上大火,世子与夫人都不幸遇难了,如今只留下孙女儿水月小姐与老王爷相依为命了。”
星慧道:“怎么没见水月呀?”
“小姐出门游玩,还没回来。”
星慧冷冷一笑:“祖父病成这样,还有心出门游玩……哎,瞧瞧你们家的这院子,当年多么繁华迤逦,皇上还曾借用招待群臣,
如今疏于打理,也荒成这样了。……哎,我忽然想起来,我呀,想跟南景王借本书,你且带我去书房看看。”
老王迟疑:“这……王爷昏睡着,水月小姐还没回来,我一介家仆领您去,怕,怕不恭敬……”
星慧微微一笑,摸出一锭纹银给老王:“老王呀,我不怪你,还有谁说你不恭敬?”
老王领悟,微笑,引着明慧往前走:“郡主跟我来。”
南景王府的书房也是一派黑魆魆的破败样子,到处是灰尘蛛网,星慧在书房里四处寻找,却一筹莫展,焦躁不安,她喃喃自语:“国师手上的四颗佛珠分明就是显示了那第五颗佛珠应该就在这里,不会有错。可是这偌大的王府庭院,我可去哪里找到那小小的一枚珠子呀?!”
想起国师,想起那张各自阴阳一半的脸和他恐怖的压力和手段,
星慧心里发慌又委屈,脾气上来,咬牙切齿地又要摔东西了,生生克制住,却险些碰翻了花瓶,连忙抢上前一步,自己接住,却不经意地在地上看到几块活动的青砖,佛珠莫不是在这里?
星慧挪动那几块青砖,发现下面竟是几个收纳书籍物事的隔断,还真有东西,打开看,里面竟是些人体经络骨骼的图画,模型。
星慧讶异不解:“这景王府只有个老迈王爷。不养医生,又没有人制药,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呀?奇怪……”
她又找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便又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东西放回原位。
天色已晚,一无所获的星慧离开南景王府,准备上车离开了。
水月小姐的车子在王府门口停下。
老王上来擎她的手下车。
水月小姐看见星慧的车子,是戒备的:“府里来客了?”
老王道:“回禀小姐,是星慧郡主刚刚登门拜访来着,给老王爷带了些宫里秘制的草药。”
水月转转眼睛:“星慧郡主?哪一个?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老王失笑:“小姐贵人多忘事,您从小与明慧郡主跟同一个师傅学习绣花。经常一起玩耍的。世子和夫人去世后,您情绪不振,在家里闭门良久,与从前的朋友都断了联系。这才与明慧郡主疏于交往的。说起来,也没有几年的时间啊……”
水月切了一声:“……哎,朋友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多一个不多少
一个不少的……
行了,我累了,回房休息了。”
老王道:“小姐脸色不佳,像是虚症又犯了,参汤熬好的。
我让丫鬟给您端上来吧。”
水月轻轻捂脸:“送我房间去吧。”
七(5)黑色斗篷人
话说洛阳城第一好色女水月小姐把远安的小奴穆乐好一番逗弄之后回了自己的南景王府,在门口碰见了正要离去的星慧郡主,两人原本从小一起玩耍过,可这一番却也没打个招呼,水月小姐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下人们只当是她身上的老毛病又犯了。
水月小姐关上了房门去照镜子,只见里面的自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却似个假人一般,她四处看看,没有旁人,便在柜子里找出小匣子,拿出个异香扑鼻的丹药,吞服下去,没一时,面色稍稍缓了过来,水月看着小匣子里的丹药,着急起来:“哎……剩的不多了,可怎么办呀……”
丫鬟端着参汤进来,水月又把她打发了出去,拿起参汤却没喝,泼在窗子外面。
她这得的是什么病呢?
叶府马厩旁的小间里,穆乐上上下下地翻了一遍自己的床铺行李,一共也就找到了几枚大子,放在手里面掂了掂,犯难起来:哎呀呀,这哪里够还那个水月小姐的钱?看来还得去找旁人想想主意。
收了工的夏叔在自斟自饮,穆乐从外面进来。
夏叔一见他就乐了:“来来,穆乐,跟夏叔喝几杯解个闷。”
穆乐紧着腮帮子,卷着衣服角,可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憋了半天:“……夏叔,我有事情求你帮忙。”
“说吧说吧。”
穆乐上前一步:“你手里可有余钱,借我一些。”
夏叔可不
是小气人,立即翻了翻,两块散碎银子:“那,刚给老家寄了钱,手里也就这些了。我说你平时都不用银子的,又不像前后院的小子那般喝酒赌钱,你借这些钱是要干什么?”
穆乐连忙摆手:“没事儿,没什么事儿。你手里就这些了?没有了?”
夏叔:没了。
穆乐拿了钱,扭头就走了:“哎呀……我领了工钱就还给你呀!”
夏叔霎时纳罕:“哎这孩子……怎么学会花钱了这是?”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府里面有个人似乎总是有办法的,穆乐偷偷地摸进地库。
黑暗中,天枢用两根筷子夹在他喉咙上,灯火点亮,天枢阴阴笑道:“小子,鬼鬼祟祟,非奸即盗,偷啥来了?”
穆乐不敢动,老实回答:“不偷东西,找你帮个忙。”
“找我帮忙?干什么?”
穆乐:有钱没?借我点……救急。
天枢:钱啊,有啊。
他说罢就伸手在身上搓,不一时拿出一个金球子来:“拿去用吧,买啥都够了。”
穆乐高兴:“我攒够钱马上还你!”
手里拿到了,眨个眼睛却发现那哪里是什么金秋子,那是天枢身上的泥垢丸,穆乐咧嘴,赶快扔了,手在衣服上擦。
天枢哈哈大笑:你这个蠢货!用脚趾甲想想也该知道我连地库都不出,哪里来的钱?那个是障眼法来的!
穆乐自打进了这府里,一直是个简朴干净的,被天枢这般戏弄,十分嫌弃,
继续擦手:“你好腌臜!”
天枢笑他:蠢货!你想要借钱,找我干什么呀?直接去找你主子,你救过她性命,她最心疼你了,你要什么她不都得给?!
穆乐仿佛受到提醒,对啊,绕了那么大圈子,为什么不去找远安呢?远安是从来也不会对他说不的。远安是说了不,也要为他帮忙的。可他换个年头想想,又不太情愿。为什么呢,自己也不太知道。
穆乐看看天枢,老实巴交地摊开一只手:“没钱也没事儿……要不然你可有什么宝贝,我去当了,就当你借钱给我。”
天枢气得够呛,上来要踢穆乐:“都告诉你怎么办了,还跟我要!滚!找你主子要去!”
穆乐被天枢轰了出来。————他欠了巨债,实在是没辙了。
此时,远安正在房间里跟几只花草较劲,摆弄出个什么东西都不成个样子,她终于耐性全失,瞬间抓狂,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全都撕碎了:“什么破玩意!”
她气得够呛,可又想起赵澜之之前说的话:比起来刀枪剑戟,还是这些东西适合女孩子,花草,琴棋书画。对不对,远安?
心里面合计着,他说话时候的样子是那么好看,语气又是之前没有过的温柔,远安的一颗心呀,轻飘飘的荡起来,好像跟那些花花草草生的气也都散了,到底是为了让那个人高兴,远安又把摔在地上的花草给拾起来。
忽然在镜子里看见穆
乐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远安回头:“是穆乐吗?进来!”
穆乐进来,四处打量着:“你还没睡呢?”
远安:复习功课。哎,那里有点心,你吃些不?
穆乐摇摇头:吃饱了,不饿。
远安见他手指头卷着衣角,眼神游移不定,样子十分不安,便问道:“找我何事?”
穆乐一张小脸霎时就红了,扭过头去,声音极轻:“……借钱。”
远安道:“低眉顺眼的,我还当什么事情。原来是这事儿。拿去吧。”
她从抽屉里拿了自己零用,随手抓了一把塞进穆乐手里。
穆乐低头看看:“……还有吗?”
远安一愣,又从柜子里拿了一锭银子出来,略有怀疑却也给了他。
这下好了,债能还上了,到底是不用去见官了,穆乐终于愁容舒展,放心地把银子揣起来。
远安道:“你跟我说,要钱是干什么?”
穆乐没说话。
远安转转眼睛,抓住他手臂:“是不是赌钱了?谁拐带你的?是不是远宁和狗儿?!我去教训他俩去!”
穆乐连忙道:“没有,我没赌钱。是有别的用处。算了,还给你。我不跟你借了。”
他说罢把手里的钱全都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出去。
远安道:哎你站住。我多问问你就不乐意了?算了算了,拿去吧,不用还。自己谨慎点,啊?我呀,总怕别人骗你。
穆乐分辨着:“嗯,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