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武后此时也是眼泪纵横,她轻轻地感叹着:“当时的我在哭什么呢?我哭我逝去的青春年华,我哭我未卜的人生命运,我更哭的是,错过了一个心底无尘的爱我的年轻人……”

侍女在旁边安慰着:“天后莫要伤神,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武后轻轻拭泪:”哎,不知多少年了,不知道这个人后来是否娶妻生子,是否过得好,是否还在人世……算了,我是有些累了,想得多,说得也多,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跪拜:“天后洪福齐天,泽被天

下,必会庇佑众人。”

话音没落,忽然一阵罡风吹来,寝宫里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

那张尚未卷起的《蕉下图》在黑暗中竟显出了血红色的夜明线条,呈现出了另一番景象,武后一见,只觉得浑身冷汗,脊背发凉:图画之上,在没有和和睦睦的男孩女孩,只见山洪斑斓,尸横遍野,百姓哭嚎,人间炼狱!

武则天大惊失色,怒火中烧:“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幅画……这不是原来的画了!有谁经手,把他们统统给我带上来!”

六(21)欢喜

天后传唤,赵澜之匆匆赶到,惶恐不安。

进门就见李成等人跪倒一片,十分狼狈。

他知道,前后事端,天后已经问了个明白。

武后厉声唤他:“赵澜之!”

赵澜之跪下:“天后恕罪!”

“你好大胆子!我的蕉下图是怎么被你们偷梁换柱了的?你给我从实招来!”

赵澜之抬头:“臣……臣是把这幅图寻回来的……”

他在武后跟前不敢保留,便将李成托他找回画卷,自己在罗天洞遇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一边。

武后沉吟片刻:“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情?”

“臣对天后不敢有一丝隐瞒……”

“那我让你看看你寻回来的东西!”

侍女们把蕉下图拿出来。

武后道:“光下观看,此图与从前并无二致。可是一旦遮住光线……”

侍女们遮光。

赵澜之看见夜明画面,上面那些残忍凄厉的情景,霎时惊讶非常。。

武后道:“你破案无数,是即将入职大理寺的干探。我要你立即把这事情给我说明白,把换画的人给我揪出来!否则你,你,你们,你们全都给我死!”

危难当前,赵澜之仍保持了他惯常的冷静,寻思片刻:“天后容禀,臣有听闻,有一种夜明的墨汁乃是用东海海龟的口涎制成,

无光黑暗之中,呈现红色。依臣所见,原图与这夜明图画法与笔调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原图气氛温柔祥和,夜明图血腥诡异。可见是同一个画师不同

心情所做。所以这幅画并非被人倒换,乃是在原作之上另行添加。”

武后闻言仔细观看,转过身,背朝着众人,她在心里暗暗自语:薛菡……难道是薛菡将这幅图画盗出宫中,又加上去的?

“赵澜之,你继续说。”

赵澜之:“至于夜明图里的内容……”

“有什么尽管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依臣所见,这夜明图上画的是,是南方十三县灾民背井离乡的画面……”

武后讶异地:“灾民?南方十三县?哀家在南方十三县兴建工事,是为了规划水利,造福当地,怎么会有灾民?”

赵澜之道:“恕臣直言,天后的政令可曾被官员们一五一十地执行?官员们的举措又是否真的是老百姓的愿景?”

武后拢了衣袖,阴沉着脸:“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

“臣在市井间巡查,如今洛阳城聚集了很多很多的灾民。他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武后闻言大怒:“怎么没有人跟我说?!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

所有人低下了头。

武后稍稍冷静:难道,难道,是薛菡画了这幅画,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赵澜之叩首:“天后请准臣一些时间,臣必然会将此时调查清楚!”

武后摆手:“不必了,不必了……你可知道,这城里某个地方,会不会有一大片的芭蕉林?”

赵澜之抬起头来。

就在赵澜之被武后发难的时候,来自南

方十三县的灾民皆手持火把与武器,义愤填膺聚集在城内的破庙里。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薛菡在众人前面说话:“天后无道!荼毒百姓!

她修建工事,你我失去家园!

她逍遥快活,你我妻离子散!

她庆贺华诞,你我流离失所!

如今十三县众灾民齐聚此地,你们定要戮力同心,讨伐天后,讨回公道!”

众灾民齐声喝道:“讨伐天后!讨回公道!”

易装的星慧已经从锦云山返回,混在灾民的队伍里,看着火光中愤恨不平的人群,她心里想着:那幅画我已经通过赵澜之送回天后身边了。

可这个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我可怎么才能拿到他的佛珠呢?

有心眼的人都在各自推进着自己的计划,没心眼的两个人刚刚回了家。

又一次救了他主子的小家奴穆乐还在喂马,嘴巴里叙叙而言对马说话:“吃吧,多吃点……多吃点,长劲儿…...火乐的布托”

穆乐忽然愣住了,捂住嘴巴,四处看看,难以置信,有人仿佛刚刚说出了一种奇怪的话,是谁?是他自己吗?

身后飞来一块小石头,他没有回头就接住了,动作非常敏捷。

扔石头的是远安,笑嘻嘻地,可是忽然上来跟穆乐过了几招,穆乐身形敏捷,见招拆招。

远安忽然指着后面:“哎,那匹马怎么两条腿站起来了?”

穆乐回头的瞬间,被远安绊倒,他摔在地上。

远安得意地笑起来,摇头晃

脑地。

穆乐好不高兴:“干什么你?上来就打人。”

远安信手把穆乐拽起来,亲亲热热地勾住他脖子:“我考考你功课,我问你:这世上谁对你最好?”

穆乐:“你。”

远安:“你最听谁的话?”

穆乐:“你。”

远安:“我是你什么人?”

他不做声。

远安:“我是你主子!”

这个小犊子还是不做声。

远安看看他,每次都是这样,就是不肯认她当主子。

她放弃了。

她是很难扭过他的。

她再问问别的。

远安:“你跟我得说老实话,只说老实话。”

穆乐:嗯。好。

远安:地库的老头子教你功夫了?

穆乐:没有。

远安:他又背着我给你灌药丸子了?

穆乐:没有。

远安:你在外面碰到什么高人了?教你拳脚?

穆乐:没有。

远安:那你怎么忽然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