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容王来了后,洪城算是翻了天,后来甚至还抓住了刺杀皇上的谋逆之人,难道如今又要变天了?
却说容王,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那宅院,甫一回去,便见院子里一如往常般安静,侍卫们精神抖擞地守在那里,丫鬟仆妇们各自忙碌着。
他心里顿时一松,此时有风吹过,只觉得后背发凉。原来他适才急马奔驰,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阔步迈到后院,来到了正房,房门外几个小丫鬟蹲在那里,正数蚂蚁玩呢,此时见容王过来,倒是吓了一跳,忙跪在那里请安。
不过此时容王经此一惊后,满心里只想着阿宴,也不曾理会,便迈步进屋。
谁知道这么进了屋后,见到的情景却让人窒息。
素雪倒在那里,后脑之处汩汩流血。血已经染红了旁边的一个小袄,那小袄看着应是阿宴做的。
容王忙低声唤道:“阿宴?”
当下满屋看过,却是空无一人。
这下子,他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僵硬地迈出房门,冷声问道:“你们可曾见过有人进来?”
众丫鬟们哪里知道这个,都一个个摇头说不知。
容王回首望了眼地上的血迹,略一沉吟,便命道:“来人!”
这边容王迅速征集人马,开始封住城门,派人截住附近各处要塞,务必严查。
同时还调集了附近驻扎的兵马,四散各处,搜捕逃犯沈从嘉。
一时之间,洪城人都知道那个犯有谋逆之罪的沈从嘉逃跑了。
容王大怒,挖地三尺也要将此人抓住。
当然了,也有官员嘀咕,那沈从嘉分明已经被押解出了洪城,怎么如今却是在洪城附近要塞搜捕呢?
不过纵然有疑问,此时也没有人敢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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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宴在昏沉沉中醒来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那是在灵隐寺里,她见过一面的那张脸。
后来她知道,这个人就是沈从嘉。
阿宴盯了那个人一会儿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真希望这是做梦,梦醒了,她就不会再看到这人了。
可惜,一个陌生的声音,用她曾极度熟悉的语调道:“阿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阿宴蹙眉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上辈子就算你我是夫妻,可是这辈子,我和你没有关系!”
沈从嘉脸色苍白憔悴,头发混着血迹就散在那里,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
不过他依然笑了下:“怎么没关系呢,本来你都要再次嫁给我了,你还生气打了我,在我脸上留下了痕迹,这些你都忘记了?”
阿宴听他说起这些,不由冷笑:“你说这些有意思吗?”
沈从嘉定定地望着她,忽而凑近了,审视她一番,问道:“那一日在灵隐寺,我看你在他怀里,好生温柔和顺,怎么如今对着我,竟然是这么冷冰冰的?我还以为你变了,却原来根本还是没变?”
阿宴侧首,躲开了沈从嘉,眸中有厌恶和疏离:“在我的夫君面前,我自然温柔和顺,可是在你这犯有谋逆之罪的歹人面前,我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沈从嘉听此话,眸中泛起狠厉怨恨,伸手就要去抓住阿宴的手,阿宴厌恶地甩开:“沈从嘉,难道你抓我过来,竟是要强迫于我吗?”
就在此时,茅屋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手握长刀,满脸冰冷地盯着榻上这两个人:“萧永湛要追过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阿宴抬眸看过去,却见此人正是曼陀公主。
一时心里陡然明白,曼陀公主兵败之后回到了北羌,沈从嘉无路可走之下,应是去投奔了她,并且说服了她与自己联手。
沈从嘉一听这话,便拽起阿宴,冷道:“快随我离开。”
阿宴猝不及防,力气又不如他大,只好就这么被拽起,不过她想着容王若是追来,定会查到这里,当下悄悄地将怀中的一个锦帕扔下以作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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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将两个孩儿托付给惜晴照料后,满脸杀气地来到了关押长随的院子。
长随一见他阴沉着脸,顿时摇头笑道:“殿下,此事可是和长随没有半分干系。”
容王眸光阴暗森凉,浑身都仿佛被阴云笼罩一般,他每往前走一步,那森寒凛冽的杀气便浓厚几分,一时就连长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
“你不去找她,却来这里耽误时间。”长随只好这么说道。
容王低哼一声,阴冷的语调犹如从冰冻万年的冰窟传来:
“你不要以为我会相信,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长随,我不管你拥有怎么样的力量,我只告诉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既生在在凡尘俗世,又踏在我大昭国土之上,那就不要以为可以超越我王法之外!若是我的王妃能够平安归来,那也就罢了,本王可以念在上一世你我的交情上,就此饶恕于你。”
光影交错间,周围一片阴暗,他俊美的脸庞犹如鬼魅,削薄轻抿的唇带着嗜血的气息,一字一字地道:“如果我的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给她偿命,我要所有灵隐寺的和尚为她偿命!”
假如重来一世,他依然两手空空,注定一无所有,那他不介意让所有的人同他一起陪葬。
说完这个,他转身,握着长剑,踏着狠厉的步伐而去。
此时整个洪城附近能调集的所有兵马都已经被他以金牌召来,同时州府捕快,自己带来的侍卫暗探,已经尽皆出动。
他现在布下的是一个天罗地网,只希望网收时,他的阿宴还能安然无恙。
而这消息,快马加鞭地传到了遥远的燕京城,仁德帝听到这个,顿时皱眉。
半响之后,他拧眉道:“朕会亲自去一趟洪城。”
仁德帝这话一出,一旁伺候的大太监也惊到了,忙道;“皇上,这个可万万不可。”
仁德帝摇头:“永湛这次把动静闹得太大了,朕还真怕出什么事。”
他这个弟弟,自小冷静自持,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不管不顾?如今看来,他也实在是太在意他那王妃了,偏生两个小家伙也都在洪城,若是最后容王妃真出什么事,他一则不放心永湛,二则也不放心两个小家伙。
于是仁德帝当下就下了旨意,吩咐道:“传令出去,因江南一带素有流寇,朕要亲自前去巡察。”
因仁德帝这一决定,一时满朝文武百官哗然,纷纷上前跪请皇上收回成命,可是仁德帝此人,既已决定,哪里是能听得下臣之言的,于是此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先孝贤皇后守在宫中,养着胎儿,如今她这肚子也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听到这个消息,不免冷笑一声,想着这阿宴,也终于有了报应。
一个王妃,被歹人劫持而去,便是回来,那以后也是没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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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带领各路人马,一直追杀而去,很快各方暗探来报,陆续知道帮助沈从嘉从顾松那里逃脱,又以迅雷之速从洪城劫持走了阿宴的,正是曼陀公主。
也正是因为那女子就是曼陀公主,顾松这才一时不察,种了对方的圈套。要不然就凭曼陀公主带来的人马,未必能从顾松手中将沈从嘉救走。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容王轻轻眯起眸子,凛冽的寒意如利箭一般迸射。
他握起剑,危险而清冷的语调缓缓地道:“本王记得,北羌王族,尚有余部,战后虽则残破,然却能苟安于羌国之北。”
一旁守候在侧的是紧急调来的江南兵马总指挥冯自刚将军,听到此话,忙低首道:“是,殿下说得不错!如今羌国之民,虽则穷困失所,可是也能勉强度日。”
容王俊美的侧脸透出萧杀的味道,唇边勾起一抹笑来:“冯将军,现在你带兵三万,前去北羌之北,将他们尽皆捉拿,本王要看着他们妻离子散,要看着羌国王族从此绝嗣,要看着羌族社稷再无人祭。”
他微抬起下巴,深冷的眸子望向遥远灰暗的北方天空:“从此之后,大昭以北,再无王庭。”
他之所以放曼陀,对上一世本该灭亡在自己手中的羌国留下一分生机,或许是因了容王府里那一抹温柔软化了他曾经冷酷的坚冷,或许是即将为人父之后,不忍心看着北羌再一次在自己手中生灵涂炭,当然更是因为,上一辈子那些许的歉疚。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这个女人用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她,蛇蝎是不值得怜悯的。
杀伐果断,调兵遣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容王静等着手下的消息。
而此时距离阿宴被劫持已经是四天了,这四天里,沈从嘉和曼陀公主带领着大批来自羌国异族的高手,东躲西藏,受尽了苦楚。
阿宴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开始了孕吐,吐起来昏天暗地,便是喝一口水都要吐出来。
沈从嘉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她不过是被宠坏了而已,后来见她脸色蜡黄,神情萎靡,浑身虚软,几乎就要晕倒在那里,这才明白她竟然不是装的。
于是他就那么揽着她,温声道:“你如果不舒服,我给你请个大夫?”
阿宴原本对沈从嘉极为抗拒的,根本连他靠近一分都难受至极,可是如今,她却是没有半分力气去想这些了。
她有气无力地动了动唇,两眼涣散地望着天空:“你如果不想我死……那就放了我吧……”
沈从嘉一听这话,原本还算温和的脸庞顿时变了:“不可能。”
一旁的曼陀公主,冷望着沈从嘉怀里的阿宴:“沈从嘉,你说你有宏图之志,为何偏偏要执迷于这么一个女子?她既握不得枪,也提不得剑,百无一用,而且——”
她挑起细长美颜的眉,嘲讽地道:“而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别人的孩子。”
沈从嘉听着曼陀公主语气中的嘲弄,脸色铁青地盯着怀里的阿宴,半响之后,咬牙道:“阿宴,你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带着你逃到北羌去,我们重新开始。”
若是之前,阿宴一定斥他异想天开,不过此时,她虚弱地合着眸子,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了。
她只想闭着眼睛养神,只盼着容王赶紧找到自己,将自己救出去,只想着两个小家伙见不到母妃是不是会哭,容王一直寻不到自己会不会着急?
她正想着这个时候的,沈从嘉将一碗稀粥送到她面前,命道:“喝了它!”
阿宴恹恹地睁开眸,扫了眼那稀粥,明明稀粥散发出的味道应该是诱-人的,明明肚子里已经吐得只剩下些许白水了,可是腹中却开始回荡起一阵恶心感,那是一种掺杂了饥饿感的恶心。
沈从嘉见她只呆滞地望着那粥,也不说吃也不说不吃,只好劝道:“你先喝了它。”
说着,凑上前,掰开阿宴的嘴,想强她喝下。
可是谁知道他刚一靠近,阿宴闻到那越发味道浓郁的粥,顿时一阵反胃,于是“哗啦”一声,将适才喝下的一点水尽皆吐了出来。
就这么喷了沈从嘉一头一脸。
曼陀公主握着长剑,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挑起眉冷笑道:“看看你这心上人,也亏得你能忍下去!”
阿宴也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吐到了沈从嘉脸上,不过她也不及多想,这边一阵阵的干呕再次涌上来,这次却是没什么可吐,只是发出难受的“呕”声。
沈从嘉眉毛额头上稀拉拉地挂着阿宴吐出的浊物,头发更是黏糊糊地粘在脸颊边,他望着一直呕吐不止的阿宴,脸上的神情晦暗难以辩解。
良久后,他起身,冷道:“你这个孩子,必须打掉!”
阿宴用手捂着喉咙,艰难地制止了呕吐之感,颓然地摇了摇头,虚弱地道:“若是孩子没了,我也死。”
沈从嘉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宴:“以后你跟着我,我会让你有其他的孩子。”
阿宴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沈从嘉拧眉:“萧永湛固然有滔天权势,可是我将来总不会比他差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会设法站在这个天下的高处,去俯首世间芸芸众生。萧永湛能让你过上的日子,我也能让你过上。”
停顿了下,他艰难地道:“阿宴,上辈子是我对你不好,其实你死后,我每天都活在煎熬中。萧永湛把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我也认了,因为我觉得自己活该受那些折磨。可是阿宴,我受了这么多惩罚,难道还不够恕罪吗?”
曼陀公主听到这些,眯了下眸子,转身提着剑走远了。
这种故事,她已经听到了一遍,可不想再听第二遍。
而且,现在她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什么情情爱爱。
握着长剑的曼陀公主,遥望着苍冷的天空,想着自己对那男人施展计谋,他果然中计的样子。
她美丽的眸子中有那么一刻的动容,不过片刻之后,那丝动容就随风而去了。
她是不应该忘记,是什么人害死了她的兄长,又是什么人让她羌国的子民过着困顿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就是仇恨,是国仇,也是家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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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半靠在一块石头上,有气无力地听着沈从嘉絮叨,那语气中竟有几分哀怨,不由唇边泛起冷笑。
沈从嘉见她对自己仿佛不屑的样子,一时想起上一世,那个笑颜如花陪在自己身边,红袖添香,用崇拜的目光跟着自己学书法的女人。
他心里泛起凄凉,难过地道:“阿宴,你知道吗,自你去后,我心里有多难过?我后来活了多久,就后悔了多久。我不爱那些妾室,我心里只爱你。”
阿宴木然地睁开眸子:“沈从嘉,以前我不懂,现在我却渐渐明白了,情爱原本应两厢情愿,以前我痴痴地等着你,盼着你回心转意,其实那都是痴人做梦。如今我放开了,真的是把你给放开了,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呢。”
沈从嘉听着这话,却又钝刀割肉一般,心痛难忍:“阿宴,你说你如今不爱我,是不是因为萧永湛?如今你满心里都是萧永湛,再也没有我,是不是?”
阿宴轻轻地抚着小腹,木然地望着远处的山,喃喃地道:“沈从嘉,那一天,我病得要死了,外面很冷,我衣衫单薄被褥僵硬,我渴了,想喝一口热茶都没有。那个时候我多么盼望着你能出现,我已经不求其他,只希望临死前能把自己一直没有勇气送出去的荷包交给你。”
她的声音嘶哑凝重:“可是你没有,你一直没有出现。”
阿宴艰难地侧过脸,自从被劫持过来后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沈从嘉:“从我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对你绝望了,哀莫大于心死,可是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你怎么可以希望一个死去的人,依然会爱你?”
沈从嘉见她这般,神情微悸,痛苦而艰难地扭过脸去:“阿宴,你就不能想想,我们曾经的美好吗?”
阿宴垂下眸子,不再看他:“再多的美好,也跟着以前的顾宴死了。”
这句话,就像锤子一般,敲打在沈从嘉心上,敲得他一颗心战栗般的疼痛。
许久之后,他双眸晦暗地看着阿宴:“可是你这辈子,怎么可以喜欢萧永湛,萧永湛,你以为他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吗?”
阿宴的手轻轻放在平坦的小腹上,淡淡地道:“萧永湛是我的夫君。”
沈从嘉听到这话,整个人顿在那里,忽而一下子意识到,这辈子果然不是上辈子,上辈子阿宴是他后宅的妇人,可是这一次,她跑了,她跑了,她成为了别人的王妃!
他忽而一个冷笑,猛地站起来:“阿宴,你可知道,萧永湛也同你一般拥有上一辈子的记忆?你以为他真得是那个年轻有为的容王吗?他根本不是的!他根本不像你以为的那么温柔专情,他就是上辈子那个狠毒冷厉的帝王,你知道后来萧永湛杀了多少人吗?你知道萧永湛是怎么一个暴戾之人吗?你以为自己对他了解几分!”
阿宴的睫毛颤动了下,抚摸着小腹的手停了下来。
沈从嘉见此,越发说道:“你以为自己占着重生一世的优势,攀附权贵,嫁给那个注定成为天下共主的男人是吗?可是人家心里怎么想的,你可知道?他根本是把你的一切心思都看在眼里?你难道就没想过,上一辈子那个连看都不曾看你一眼的冷酷帝王,为什么要娶你,他不过是知道你重生而来,怕你惹出什么事来,要把你把控在手中罢了!”
他略一停顿,又继续滔滔不绝地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当年你要开一个茶庄,那个原本经营甚好的饭庄忽而就停下买卖,转让铺子了?还有你的哥哥,为什么能轻易地成为容王的伴读,你想过吗?还有他为什么执意要娶你呢?你就没有半分疑心吗?这一切,如果不是他包藏了什么祸心,那又是为什么?”
阿宴只觉得沈从嘉的声音犹如流水一般,在耳边响起。
其实沈从嘉确实是一个才高八斗之人,昔年他去和众才子书生辩论,那是舌战群儒,使得满场鸿儒为他震惊。
如今他对自己说起这些道理,也是一套又一套。
可是阿宴听着那些话,却是从右边耳朵进,又从左边耳朵出,丝毫引不起心里半分的波澜。
沈从嘉见自己说了这么许多,阿宴竟然无动于衷的样子,便陡然停在那里,盯着阿宴:“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你就不怕吗?他上辈子是什么样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
冷漠,遥远,孤高地站在那个聚天阁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他宠着所有的妃嫔,可是眼底却没有半分对她们的爱。
他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是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
阿宴的手轻轻颤抖了下,抚摸着腹中的孩儿。
脑中却浮现那一双冷漠冰冷的眼睛,那就是上一辈子的萧永湛。
阿宴唇边泛起一抹轻笑,水润的眸子浮现出沧桑和心痛。
几日不曾好生歇息的她,用沙哑的声音,淡淡地道:“我爱他,一直都爱他。”
沈从嘉皱着眉头,锐利的眸子盯着阿宴。
阿宴丝毫不曾在意,茫然望着天空,却用真切而清楚的语调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从上辈子,我就开始爱他。”
“我爱的不仅仅是现在的容王,还有那个孤独一世的帝王。”
其实以前不是没有过疑惑,如今却是骤然明白过来了,回忆起往昔一幕幕,想起在他为自己弹起琴音时,自己做的那个梦。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其实心里就存着遗憾,遗憾上一世从来不曾抬起头来,去望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从来不去留意,那个人眼底的寂寥和荒芜。
她将脑袋疲惫地靠在石头上,语音暗哑地道:“其实这样,真好。”
真好,他就是上一世的那个他,自己也是上一世的那个自己,其实他们心中都有莫大的遗憾,能再来一次机会,让他们去相遇相知相守,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从嘉从旁审视着阿宴的脸色,心底渐渐泛起绝望,那种绝望来得如此深刻,甚至于他看着阿宴逝去的时候,甚至于他被萧永湛囚禁斩杀的时候,都没有这种绝望来得那么刻骨铭心。
“你心里竟是如此爱他,爱到真得可以把上辈子的我忘得一干二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