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中爱娇的女儿,三太太一扫适才的心塞,笑着捏了捏女儿好看的小鼻子,却是道:
“你这孩子家的,原本只想着去宁王府玩儿。我如今叹气的,却是一件大事。”
当下也不隐瞒女儿,这三太太便说道:
“你自然是不知道,可是我却也明白,如今国公府里,空空的一个大架子,外面看着光鲜,其实这几年入得少出得多,又赶上去年庄户那里收成不好,内里紧得很。上个月的月例钱都拖了好几日才发呢。”
想起上一世自己出嫁时的凄冷,又想着母亲后来的离世,以及后来那大姐姐和四妹妹是如何对自己的,阿宴不由心中冷笑,当下道:
“便是穷苦了,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拿母亲的嫁妆去贴补。”
话一说完,阿宴陡然睁大了双目。
上一世,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母亲的嫁妆怎地就那么没了。
到底是怎么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合伙的买卖
谁知道三太太却摇头说道:
“这个倒不是的,这种话,咱敬国公府大门大户,也说不出口的。但只是如今大少爷想去投资几个铺子,需要银子做本钱的,你大太太想拉你哥哥入股。”
低头想了下,阿宴不解地道:
“大少爷如今都已经弱冠之年,若是要做买卖,早去做了,何必拖到今日?再说了,哥哥才十三岁罢了,这么小的年纪,每日忙着进学,哪里有时间跟着大少爷胡闹?”
上一世,这个大少爷便是一个不务正业的,能听曲儿会赏歌舞,也跟着闲杂人等学些相扑顽耍可是若论起来读书学礼,安家落户,那都是一概不会的。当时身边跟着多少帮闲破落户,斗鸡走狗,闲时踢踢脚气球,没个正经营生。后来自己哥哥跟着他,也不正经进学了,把学业落下,科举无望,干脆靠着外家,做些买卖,一来二去赔个净光,把个日子过得凄惨。
三太太抚摸着阿宴的头发,揽着她道:
“我的儿啊,你原不懂,如今国公府中每况愈下,老祖宗心里也愁,你大太太才想出这个法子来。如今阿松年纪小,恰好拿了本钱入股,凡事让大少爷去走动,若是赚了银子,说是平分。如此一来,也是解了府中的困境,也是把咱们手头的银子生出更多银子来。”
听到这话,阿宴越发冷笑了,就大少爷那个德性,能挣什么银子?再说了,凭什么要他们三房拿出银子来给他去倒腾,到时候若是赚了,他自然闷下。若是赔个血本无归,谁来负责?
阿宴眨了下眸子,笑着问道:“不知道大少爷要多少本钱?”
又叹了口气,三太太才道:“说是先要十万两,投几个铺子。”
十万两?!
深吸了口气,阿宴稳住心神。
上一辈子,她玩心重,不曾关注过,母亲也不曾给她讲过。
如今想来,他们这一房竟然是从这时候开始败亡的!
十万两投出去,赔个本,然后再要求追加一些本钱,继续赔,如此一个无底洞,假以时日,便是有金山银山都扛不住啊!
而自己的母亲是个没主见的,只知道一味地讨好老祖宗和大太太,自己的哥哥也是个火爆性子,不懂得什么营生经济。
想到这里,阿宴在母亲怀里蹭了蹭,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母亲,道:“母亲,阿宴觉得咱们不该和大房一起做买卖。”
阿宴眼眸生得极好,那白的如水银,那黑的犹如一颗黑珍珠,晶莹透彻一望到底。三太太望着女儿那清澈的眸子,却觉得那里面仿佛有着和往日不同的睿智和镇定。
抱着女儿,三太太不解地道:
“阿宴,为何不可?”
阿宴歪头作了一个纯真无邪的笑来,这才掰着那细白的手指头,一样一样地说给自己母亲听:
“母亲且想,若是阿宴想要一副头面,是自己拿了银子去银楼挑了样式来打得好,还是把银子给了别人,由别人去采买的好?”
这个倒是不难的,三太太道:
“自然是自己拿着银子去挑拣,外人采买的,哪里有自己挑得称心如意。”
点了点头,阿宴笑着道:
“阿宴年纪还小,虽然不懂得这做生意,可是却想着,打造头面尚且如此,这做买卖想来也是同理。打造头面,外人去采买,是否称心如意暂且不提,缺斤短两,暗地私吞,这自然是防不胜防。再深一层想来,便是那些奴才给咱们打造了一幅假的来,只外面裹着一层金,内里却是铅的银的,你我也未必就知道了。”
听着这么一番话,三太太颇有些感触,说到底三太太是商贾出身,当下细想一番,道:
“大少爷自然不是那等刁奴。”
心里又是冷笑一声,阿宴挑眉道:
“大少爷未必愿意干这等扪心的事儿,可是如今大房缺银子,怕是连惜晴这等丫鬟都心知肚明的。他们要银子,咱们房中有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哪里能不眼馋呢?如今若是母亲拿了十万两银子出去,任谁看了都眼馋。这若是挣了,咱们不知道挣了多少,若是赔了,谁知道那银子怎么使的,又去了哪里。”
阿宴分析得头头是道,三太太听着,却是颇为心惊,最后一个叹息,无奈地道:
“话虽如此,可是自你父亲去了后,你我在这敬国公府,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还不是依仗着这国公府的体面过活。先不说这国公府失了体面,咱们面上也无光,便是得罪了老祖宗,怕是没什么好脸色给咱们。”
其实三太太说得这些,阿宴早已想过了,当下她又道:
“母亲,虽说咱们是依附着国公府而过活,可是咱们也不能拿咱们三房的银子去补贴这么一大家子,便是有个金山银山,也补不过来的。其实如今,国公府便是失了体面,那又能如何,也犯不着我们来发愁不是吗,前面还有老祖宗,大太太和宁王妃呢。”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说得三太太眸中有深色之色,低头不语。
见此情景,阿宴又再接再厉,笑道:
“再说了,哥哥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个几年,也能执掌门户了。母亲好生教养,过几年娶一门亲给他,也收收性子。从此咱们一家好生过活,还怕不能过好?到时候,若是要进学,哥哥自去努力。若是要经商,到时候让哥哥跟着表哥去学,也比如今把银子交给大少爷强。”
阿宴外家生意如今做得极大,表哥不过十五岁,却已经是走南闯北,不知道经手多少买卖。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看得上出嫁的姑娘那点嫁妆,反而是想着法子去帮衬的。
只可惜,上一世,就在阿宴出嫁前不久,这舅父却因为被牵扯进一个案子里,遭了难,被抄了家。也因为此吧,阿宴母亲外有内患,心力交瘁,没过几年就重病去了。
想及此,阿宴眸中黯然。
舅父和表哥都对自己极为疼宠的,这一世她必定要记得小心谨慎,提醒舅父,万万不可结交那不该结交之人,免得受了无辜牵连,拜了家业。
以前或许不懂,重活一世,阿宴却是看得清楚,谁才是那个真正对你好的。
“儿啊,难为你一个小小孩子家,竟然想了这么多,母亲以前都不曾想过呢!”三太太揽着怀中的女儿,叹息了一声,心里却是同意了女儿的看法的。
只是,大太太那是满怀期待的,自己拒了这件事,怕是少不得要受些磋磨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时,却听得外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少年,十三岁的模样,生得体魄健壮,可不正是阿宴那个哥哥顾松么。
此时这个哥哥虽则只有十三岁,可是已经是成人模样,高高壮壮了。阿宴知道,再过几年,他还能再窜高一些,寻常人都比不过的。
此时这顾松见了阿宴,却是嘿嘿笑了下:“瞧着妹妹气色,倒是大好了。”
乍然见到这哥哥,阿宴心里也觉得亲切,便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望着他道:
“看哥哥,这早春的时节,竟然弄得一头大汗,这是从哪里过来?”
说着又问母亲:“今日不该是在学里吗?怎么哥哥这会子就跑回来了?”
谁知道这顾松却是坐在那里,端起一旁凉了的茶水,便大口地喝了起来,一边喝着一边道:
“今日先生有事儿,一群学生在学堂里好生闹腾,我就先回来了。”
“你既回来了,也该回去好生温习下书,就是不想看书,练几个字也是好的,没得又跑到这里来混闹。如今你妹妹年纪大了,可不该这么没规矩。”三太太向来疼宠女儿的,如今倒是把儿子一顿教训。
顾松便觉得委屈了:“几日不曾见妹妹,如今不过是来看看罢了。”
说着这话,放下那茶水,又道:“怎地这茶水倒是和往日不同?”
“这茶水可是你表哥阿易特意捎来的,说是叫龙团胜雪,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赶制,统共只出了那么一些,自己私藏了一点留着喝。别说是在外面,就是在宫里,这都是稀罕玩意儿呢。”三太太含笑这么说着。
顾松其实也不懂茶的,只是勉强知道那茶味儿和往常不同罢了,此时听到这个,想起表哥阿易,却是道:
“母亲,什么时候我才能不进学,跟着阿易走南闯北该多好。”
“呸,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让你进学,那才是我们这大户人家正经事儿,你怎地只想着走南闯北做买卖?”一时又想起大太太那边的事儿,深觉得自己这一房饱受欺压,却不知道如何还手,一时竟然落下泪来。
“你爹走得早,你又是个不懂事的,可让我愁死吧!”说着,便拿帕子抹泪。
顾松万没想到,自己不过几句话罢了,就惹得母亲这般,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站在那里,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吧。
阿宴心里明白,母亲这是想起大少爷想合伙经商的事儿,打定主意要拒绝,想起要在大太太那里遭受的白眼,以及老祖宗的奚落,怕是心里难过。
只是如今自己和哥哥都年幼,想要自立门户却是难,少不得忍耐一下,便只凑过去,柔声安慰着母亲,又拿帕子替母亲拭泪:
“母亲别哭了,阿宴听说母亲特特地给阿宴做了新的春装,正要试一试看看是否好看呢。”
收起了眼泪,三太太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竟然在自己儿女面前落泪,当下红着眼睛,笑着说:
“给你做了好几身呢,你都试试吧。”
阿宴绽唇笑着:
“我最喜欢新衣服了,母亲真好。”说着这话,便如一只小狗一般在三太太怀里磨蹭,倒是把三太太逗得高兴起来。
“妹妹原本长得好,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顾松见母亲高兴了,忙奉承几句,也讨母亲欢心。
作者有话要说:
老祖宗的奚落
事不宜迟,当天晚上,三太太就去找了大太太,拐弯抹角,说了这合伙生意的事儿是不成的。听惜晴说,当时大太太的脸就耷拉了下来,黑着脸,连个客套话都没说,直接请三太太出来了。
三太太颇觉得有些灰头土脸,当晚没睡好,第二日,一早就去老祖宗跟前伺候。谁知道刚进正堂,便见几个小丫鬟在那里敛声收气儿地伺候着,连个大气都不敢出,屋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知道自己惹了老祖宗不快,三太太也不敢出声,就静静地伺立在那里。过了一盏茶功夫,一个大丫鬟从暖阁里走出来,穿着银白滚边缎面花卉暗纹对襟小夹袄,底下是粉红碎花儿的夹裤,一个髻斜斜地挽着,显见的是才醒来。
三太太见是老祖宗身边最为得力的大丫头,叫青桃的,忙上前,一个赔笑,点了点头,低着声音道:“老祖宗可好?”
抿唇对着三太太笑了笑,青桃指了指暖阁那里,摇头。
见此情景,三太太知道这是老祖宗生气呢,当下越发不敢出声,杵在暖阁外面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立了多久,便听到外面的笑声传来,却是长房的大少奶奶声音。这屋子里多少人都不敢出声的,只她,却是放开了胆量笑着来的,那笑声爽朗。
“哎呦喂,老祖宗啊,这是越活越年轻,赶明儿岂不是像个小孩子,倒要人抱着走了。”大少奶奶还没进屋,人就嚷了起来。
一时有前头开路的丫鬟忙打起了猩红毡帘,于是便见一个俏生生的少妇,含笑进了屋。
因从外面进来,外头正冷着,她戴着黑貂的昭君套,穿着浅金五彩绣花褙子,下面是大红色的湖蓝戗银米珠竹叶衣裙,外面披着一身银丝挑金线的灰鼠披风,胭脂正好,粉面含春,盈盈笑着,就这么进了屋。
屋里头,暖阁里躺着正生闷气的那一位,听到这话,却是没恼,反而嗤笑一声:
“你这丫头,忒地贫嘴,一大早上,跑到我这里搅扰我这老太婆的梦,这知道的是当你孝顺;若是那不知道的,还当是你盼着我不得好眠,也好早日归西了,省得碍你们眼儿呢!”
话说到最后那个“碍你们的眼儿”,那言辞竟又重了下来,只听得三太太心中一凛,明白说得是自己,忙低了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大少奶奶进屋,凤眼儿溜了一下三太太,有望了下暖阁,竟然扑哧一笑,道:
“老祖宗啊,还说你没越活越年轻。这如今太阳都要照屁股了,老祖宗还赖在床上不起来,这可不是像个小孩子么。咱们都赶紧的啊,把咱家老祖宗给抱起来,也好出去晒晒太阳。”
这话一说,暖阁里的老人又笑了。
于是那青桃见此,忙招呼小丫鬟们,一时便有人捧着或者拂尘漱盂,或者麈尾巾帕等物,也有端了一个雕漆榧木的茶盘,盘内放着一个有花开富贵图案的白色小盖钟儿,却是漱口的茶水。
摇摇摆摆走过去,大少奶奶也和青桃一起服侍这老太太起身。而大老爷房中的郭姨娘,也就是五姑娘的生母,此时也跟着大少奶奶进来,从旁要伸手去服侍老太太。
只是这老太太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有她插手的余地,无非是从旁讪讪地看着罢了。
三太太见此,忙不迭地也跟过去,陪在一旁,帮着端茶递水侍奉。
只是老太太见了三太太,面上却依旧有几分不悦:
“你杵在这里,多大一会子了?也不知道说句话?”
三太太顿时无言,她刚进来的时候,是不敢说话,如今大少奶奶来了,却是不知道敢说什么了。
当下低着头,恭敬地笑了下,开口道:
“老太太早。”
只说了这么一句,余下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祖宗啊,依我看,三太太最是一个孝敬的呢,一大早起来就来老祖宗这边候着,比我等都好不知道多少。你看我这,这早晚才来,可真真该打!”说着,作势就往自己那粉嫩嫩的脸上一拍。
“你这小丫头啊,也怪不得我心里疼你,可不是最会逗我开心么。”
这老祖宗笑呵呵地望着自己这最得意的长房嫡孙媳妇,浑花的老眸中却是带着几分宠溺。
这老祖宗眸光一闪,看向了三太太,那眸子又冷了下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世故和阴沉:
“你们便是一早不来守着我,我也不能怪你们。我人老了,却是不糊涂的,知道你们忙着料理这一大家子的事。咱们这一家子,吃穿用度,哪个不是银子。进进出出这么许多人,哪个不该管教。如今你二太太身子弱,是个不管事儿的,少不得你和你家大太太操心这个,可把你们累坏了。”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
“世人只以为那守在跟前的就是孝顺的,这可真说不得。守在跟前,日日伺候,也或许就保藏祸心。那不守在跟前的,心里但凡记挂着你,记挂着这个家,也是个孝顺的。”
这么一番话,说得三太太一颗心都缩在一起了,头都不敢抬,额头也渗透出细汗来。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觉得自己错了。
紧攥起的手,竟然不知道该摆向哪里。
大少奶奶不着痕迹地笑看了三太太一眼,却是道:
“三太太,听说三姑娘病了,如今可是大好?府库里虽则没剩什么好东西,却还有几根人参,若是喜欢,便拿起吧,也给三姑娘补补身子。”
“你这丫头啊,可真真让我说你什么好!”老祖宗拍着大腿,指着自己那嫡亲的孙媳妇,连连叹息:“你这心固然是好的,为这一家子操碎了心,也记挂着三姑娘。可是说出这话,我都替你磕碜得慌。前几日三太太不是往我这里送了几根老参吗,那都是几百年的好东西。如今她哪里看得上你那些,没得说出来让人笑话罢了。”
三太太见此,忙陪笑着上前,道:
“媳妇原不敢的,大少奶奶一片好心,媳妇感激得很。便是三姑娘知道了,也得说长嫂如母,果然就是好的。”
大少奶奶见此,趁机拉住了三太太的手:
“三婶,我原本年轻,说话做事都不够妥当,你倒是要见谅才好。我素日总是和老祖宗说的,这些姑娘里,打眼看过去,三姑娘是个最好的,这也是三太太教养得好,也不枉我往日里最喜欢和三姑娘交道。”
三太太原本是个口拙的,此时哪里还有话说,只是觉得那大少奶奶握过来的手热乎乎的,像个火炉,将她烤得浑身不自在。
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可是又看不出个分晓,便觉得分外的难捱。
此时老祖宗已经在众人的服侍下用茶水漱口,吐在漱盂里,又用巾帕擦了嘴,一时又有丫鬟捧上各色的食盒来,都是今早新做的,一并摆在案前。
老祖宗外家也是侯门大家,据说自小是个大家小姐,娇养得很,便是如今年老了,于这饭菜上也挑剔讲究。便是吃个早饭,也要八素八荤两羹。如今每个菜色都不多,用精致的小碟子装了,一个个摆在那里,看着极为好看。
当下三太太和大少奶奶一起服侍老祖宗,一个拿着箸子,一个拿了碟子帮着夹菜。
这大少奶奶是个心灵手巧的,一忽儿说:
“哎呦,这个焖茄子看着倒是和寻常的茄子不同,老祖宗尝尝。”
一忽儿又大惊小怪:“
这个桃花烧麦,我倒是不曾见过。”
一时哄得老太太只乐呵,笑着说: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也难怪不知道。今日这个桃花烧麦,是以前我做姑娘时,跟着母亲赴太后的宴,在宴席上看来的,后来也跟着学做。昨日个我左右无事,便将做法告诉了厨房,让他们给我做来。”
当下大少奶奶听了,越发的感慨:
“要说昔日,老太太那是何等的风光体面啊,便是老太后的宴席,她都去得的,要不说是个有福气的呢。”
一席话自然又哄得老太太高兴了:
“你们啊,可怜见的,哪里见过什么大世面。若是早生个十几年,不知道多少风光呢。”
“老太太啊,我要今日个说实话,您老可别眼馋。要说风光,这都难说的,要知道如今咱国公府大姑娘可是宁王妃呢,将来的风光,都难说。等日后我们真个风光了,您老人家若是心里馋,却老得走不动,可是要我们扶着走呢!”大少奶奶却是这么说。
她这一番话,暗示了将来敬国公府会越来越风光,又暗示了这老祖宗必然能活得长久,却拿什么你不要眼馋的话来逗乐,老祖宗听了自然高兴。
正说着的时候,却听到外面一个叫红杏的,是和青桃一样的大丫鬟的走进来,却是笑盈盈地道:
“四位姑娘过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话音刚落,便见猩红毛毡帘子被掀开,二姑娘阿容,三姑娘阿宴,四姑娘阿凝,还有五姑娘阿洛鱼贯进来了。
四姑娘穿着一身淡粉色绣红色菊花交领褙子,下面是灰色撒花的皮裙子,脖子上带着个双福字的璎珞圈儿,也是半新不旧的样子。她不过是六岁罢了,盈盈行来,却有一股大家嫡女气派,从容含笑,不急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