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最歌把勺子叼在嘴里,笑道,“幼稚。”

但是却没有一丝的不悦。

纸杯里还有两口曲奇奶香,她吃不下了,用勺子递到蒋士冽的嘴边,“啊。”

蒋士冽扫了一眼,张嘴就把冰淇淋含下。

她站起来,轻轻的甩了手腕,纸杯就不偏不倚的砸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她张开手臂,让风鼓鼓的吹过自己身侧,她在流光之中对蒋士冽说,“哥哥,情人节快乐。”

哈根达斯的广告语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灼热的巧克力酱从银勺里流泻而下,浓稠香醇,缓缓的包围那些雪白甜腻的冰球,甜到发腻,腻到沉醉,醉到失控。

 

 

☆、第 4 章

蒋最歌没想到那件事怎么快就捅到蒋士冽的耳朵里。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春意渐渐的涌上,窗外的树抽了嫩芽,鸟儿也会在清晨拂晓的时候轻歌曼舞,春寒伴着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的减少,蒋最歌的头发也越来越长,她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耐心。

她很是恼火自己的头发,想找了时间再把还原到一般男生的长度。

光岫倒是觉得不错,便随口说等到高考后再说吧。

天气有些阴阴的沉,飘着些许细密的雨,有些料峭的感觉,她也觉得浑身恹恹的,上课懒洋洋的,打篮球没劲,也提不上食欲,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捏了块干脆面丢在嘴里嚼的咯嘣咯嘣的,忽然她手机响起来,是蒋士冽的电话,他的声音一贯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波澜,“我现在让老周去接你。”

她还没回答,电话就挂了,收拾了东西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停下来,她钻了进去,然后噼里啪啦的急促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溅起一个个的水花。

蒋士冽在“天下”,手下的另一家夜店,跟“留醉”不同,“天下”真是不折不扣的毒淫赌窑,有出来卖的小姐少爷,也有嗑药的瘾君子,也有一掷千金的赌鬼,蒋最歌从来没进去过,听光岫说里面全是仿欧式教堂的装潢,高耸的柱子,彩色玻璃,漆黑的金属栏杆,天花板上的圣像冷冷的看着众生丑恶宣淫的摸样,让里面所有的人想救赎却不得其法。

她走了进去,一股热浪冲着她的周身,酒气烟味香水味体味麝香味钻进她的脑子,场子下面都是欲望烧到眼睛的男男女女,她不想逗留片刻就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门关着,却没上锁,她轻轻的拧开鎏金叶子环绕的门把,刚推开门就听到“啪”的一声,然后她看见光岫光裸着上身跪在地上,他背对着蒋士冽,头发被汗珠打湿都垂到眼前,看不清表情,下一秒棕色牛皮鞭带着劲风狠狠的砸在他血肉模糊的后背上,而他只是蹙紧眉头,腰脊却岿然不动,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鞭。

家法惩治,蒋最歌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现在还没轮到你跪,站起来。”蒋士冽淡淡的说,下一秒,又一鞭毫不留情的招呼道光岫的背上,他似乎有些挺不住,闷哼了一声,一滴汗珠从脖颈后流到伤痕上,渗了进去。

她害怕的快哆嗦起来了,只能两只手撑着站起来,她不敢看蒋士冽的脸,她只能看到那双棕色的手工牛皮鞋,整整齐齐的裤脚,他挽起来的袖子,那条棕黑色的鞭子,她见到过,老蒋以前用来惩罚家里做错事下人,那时候她根本不怕,还捏起来细细的端详,上面有鲜艳的血暗色的血迹,现在只怕是招呼过光岫就要招呼自己了。

她连求情都不敢,老蒋家的家规是,先惩戒后申辩,申辩后再追惩。

时间就像是天上落下的雨点,降在窗户上迟滞的不肯离去,蒋最歌第一次觉得时间是用秒来计算的,手心里的汗水越攒越多,她的肩膀已经僵硬了,她终于忍不住要动一动的时候,光岫的刑罚也终于结束,他挺直的腰终于沉沉的往后一坠,脸上的汗珠也沉沉的坠到地上。

“你先下去。”蒋士冽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来,他挽了鞭,扔在沙发上,然后坐上去。

“是。”光岫撑着站起来,恭顺的回答,轻轻的走出去,然后把门关起来,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蒋最歌。

“现在轮到你了。”蒋最歌抬起头看着蒋士冽,他垂着眼眸把卷起的袖子放下来,他把那些褶皱抚平然后扣好扣子,从容优雅而淡定,但是浑身散发着不可明言的戾气。

“跪下。”

蒋最歌缓缓的跪下去,刚才目睹光岫被打,她心里也有了主意,但是寻思这顿惩罚绝计逃不了,与其哭哭喊喊称冤,不如硬着头皮受了算了。

她目光坦坦荡荡的迎向蒋士冽,表现的十分大义凛然,却在蒋士冽看来已然是闯祸后不知悔改,无可救药的表情,于是他怒火更盛。

“我要脱衣服吗?”蒋最歌撇撇嘴问道。

风轻云淡的口吻,满不在乎的表情,蒋士冽几乎气的要重新抡起鞭子冲着她身上抽去,但是他盛怒下还有理智,“把手伸出来。”

蒋最歌犹犹豫豫的把右手伸出来,于是蒋士冽执起桌子上枣色的长条物件就往她手上打,蒋最歌条件反射想缩回去,却被他一手擒着,然后腕骨上狠狠的挨了一下,剧痛,似乎血流都凝滞了,骨头都要断裂了,她眼眶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干嘛啊?”她吼道。

“光岫刚才二十鞭子,你就受二十下戒尺吧。”蒋士冽毫不留情的说。

她再度把左手伸出去,然后她只知道那根戒尺在她手心来回,每一下都打在她的那些脆弱的静脉上,只消前两下痛的她眼泪滚滚而下,而最后已经没什么痛感了,只是红的发白,肿的高高的,灯光下竟像是结了茧的蚕。

蒋士冽真是一点手劲都没留,他能使上多大的力道都全数用在那条戒尺上了。

“不准哭。”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像是金属敲击在冰凌柱上的质感。

“为什么去招惹韩福贵家的老二?”

蒋最歌还止不住眼泪,纵使哭了个稀里哗啦,还倨傲的微微抬起下巴,“他惹我了。”

“为什么?”

“他惹我,成天烦我。”

蒋士冽仍然问道,“为什么?”

“他逼我抽烟,强吻我,还要跟我开房。”她一狠心全倒出来了,然后垂着脑袋不敢看蒋士冽的反应。

窗外的霓虹灯在雨中忽暗忽明,瞬间一个闪电把玻璃划开两边,强光使地板上纷纷沓沓的泛起了桌椅的影,还有蒋士冽的侧脸,一下子又隐没了。

“站起来。”他好半天才说。

蒋最歌知道这是他不准备再惩罚的意思,于是她正准备站起来,却不想手碰到了冰冷的地面,又是疼到了骨头里,然后下腹微微的暖流涌过来,她“啊”的叫了一声,惊慌失措的看着蒋士冽。

他却把茶几上的那封信推了过来,修长的手指按着上面的名字,严肃的道,“你知道我这次非常的被动。”

蒋最歌却急的不行,支吾道,“我,我想去洗手间。”

“你也不看看你闯出来多大的祸!”蒋士冽站起来,置若罔闻,他捏起那张信封,抖了抖,一张死帖掉在他的手心里,“你知道这是啥?韩福贵给你的请帖,你现在倒是大了,聪明了有主意了,还有了忠心耿耿的帮手,是不是等下出去就要扬名整个金银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