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若笑道,“我也很中意这个白玉盖奁,不过更中意六角活环的。”
“这是家母中意的,拿去讨她欢心。”
叶言若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最后一件拍品,是一块壁画,只有两个手掌那么大,被放在玻璃盒中,用支架托起,那壁画似乎是从某处撬下来的,还保留着断垣残壁的痕迹,那壁画上,颜色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全土红色背景有两处宝蓝色,特别显眼,就算沉淀了千年依然发出异样夺目的流光。
现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了,包括霍一和,而拍卖官似是故意不言不语,静静的等着所有人的反馈。
她轻蹙眉头,无意识的用无名指摩挲着掌心,半晌才道,“我猜这可能是莫高窟的壁画。”
“什么?”
“光绪二十六年,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发现后不久,那些西方探险家接踵而至敦煌,以不公正的手段,从王道士手中骗取大量藏经洞文物,很多流失在海外,这可能就是其中一块,壁画和雕塑剥离的方式简单粗暴,所以很多都没有保存好,这算是保存相当不错的一块壁画。”她又叹气,“明珠投暗,真可惜。”
助理在旁边问道,“霍小姐,叫价吗?”
“叫。”
而另一边,叶赋雪微微的眯起眼睛,笃定的说,“这是曾青和壁鱼,阿竹你怎么看。”
那个女孩子抿了抿嘴唇,“我猜那部分是菩萨的眼睛。”
“是的,是盛唐时期壁画。”叶赋雪缓缓转动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叫吧。”
“好的。”贺归宁把话筒贴近了嘴唇,对着现场的助理说道,“叫价。”
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六百万,现场已经趋于死寂,而叫价的只剩下两方委托人,最后停在一千二百万,拍卖官警告声音响起,而霍一和摇摇头,“算了,对面是叶赋雪,我拍不过。”
小木槌声音响起,最后成交价是一千两百万英镑。
贺归宁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去大厅助理交代拍卖事项,而叶赋雪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半晌他道,“阿竹,你试着还原下壁画本来的内容。”
那女孩子蹙起了眉头,“这,莫高窟壁画描述佛教内容的壁画,《法华经》,《西方净土变》,《宝雨经变》,太多了,若是单看这块壁画我怕是没有这个能力。”
“那就去一趟莫高窟。”
女孩子垂下眼帘,顺从的道,“是。”
贺归宁推门进来,“少爷,霍小姐想见见你。”
他微微蹙了下眉,然后起身道,“走吧。”
霍一和看到他,嘴角噙着一丝欣赏和温柔的笑容,“恭喜。”
“多谢。”
“不过我很好奇啊,为何如此执着于一块小小的壁画。”
他微微的抬起下巴,有种睥睨众生的架势,“霍小姐不也是相当执着吗?”
“我知道你在同我叫价,所以我拍着玩的。”她眯起眼睛,笑的很温柔,眼神专注,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些情绪的改变。
而他还是淡淡的表情,“恰好合了眼缘,若是霍小姐没什么事,那叶某就告辞了。”
“明天有场慈善晚宴,希望叶大少赏光。”
他似没听到,抬起腿就准备走,霍一和笑道,“有些藏品,刚见天日,希望大少过过眼。”
他看了贺归宁一眼,后者立刻就知道了用意,贺归宁微微的欠身,对着霍一和道,“那就谢谢霍小姐,只是我家少爷有些急事,先告辞了。”
他们走远了,叶言若才钻出来。
“肯定是赶着去抱他的壁画睡觉了,话说他真的是我兄弟吗?血缘带来的亲近感呢?”
霍一和笑道,“我实在不能想象他和任何女性亲近。”
“男性呢?”叶言若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这年级的小姑娘脑子都想些什么啊。”
润都的雨还在下着,灰蒙蒙的天,玻璃窗上淅淅沥沥的沿着几串水珠,江边白色的水汽沉沉坠落,危险而诱惑的感觉在空气中丝丝缕缕的飘过,一种力量,具有腐蚀力似的把他推到了此处,使他迷惑,使他挣扎。
霍一珂站在邢壁街的道路上,白天,这里人很少,店铺大多都关了,只有寥寥几家开着。
他也说不清是为何,昨晚在店里的发生的一切,不断的在他脑子里重复,而那块冥玉,尽管如此的不详,但是他似乎对这块玉有种熟悉的感觉。
可是那个女子并不认为这块冥玉应该属于他,她似乎在等另外一个。
鬼使神差,他又来到了这里。
凭着印象,他找到了那家店,店里还是昏昏暗暗的,那个老头坐在太师椅上,打着瞌睡,一阵风刮过,破旧的窗户发出哐哐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倾塌。
“老板。”他轻轻的唤道。
那老朽一个激灵,“谁。”然后看见了霍一珂,慌张的神色才平静下来,“原来是客人啊,里面请,要看什么?”
“你不认识我了?”
那老朽眯起眼睛,“抱歉啊,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
他忽然感到手臂上有冰凉的东西,很脆很干枯的触感,定睛一看,那老朽的手指触了一下他裸露的皮肤,然后又拿开。
那老朽“嘿嘿”道,“原来是昨晚的贵客,八字最重,称骨最重的那位小少爷,老朽眼睛白天不太使得,唐突了小少爷。”
霍一珂看着他,却忽然难开口了。
那老朽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小少爷还是惦记那块玉蝉吗?”
他抿了抿嘴唇,并不作答。
“嘿嘿,那是个千年古物,老朽这辈子见过的宝物太多了,这算是很不错的佳品,阿鹤说是盛唐时期的古物,是不详之物,老朽可不信什么冥玉的邪门之说,老朽这辈子,只认得钱。”
霍一珂腼腆的笑道,“老人家要那么多钱做啥?”
“那小少爷要那么多钱做啥?”
他垂下眼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并非自愿。”
“哦?”那老朽伸出干枯如枝桠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青铜樽,“小少爷若是真的想得到这块冥玉,不妨等等,这块玉是有些不详,我问问阿鹤可有方法。”
“不用问了,这块玉有主的。”
他回头,发现昨夜那个女子撑着一把红色的伞,站在门外,她身子已经湿了大半,乌黑的头发像是藤蔓一样缠着脖颈,透着妖娆的美艳。
她放下伞,很快,干燥的地上圈出一块水渍。
“老周头,你先上去。”
“哦。”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了,霍一珂有些尴尬的看着那个女子,她挽了挽头发,指指门槛,“坐吧。”
他坐在地上,看着她。
“我叫江燃鹤,叫我鹤九。”她也坐下来,然后微微的蹙起眉头,“那玉很不详,是块死玉,老周头拿到手时候,百年之中已经辗转了几家,可是每家大富大贵之后就开始迅速的颓败,最后都家破人亡。”
“这块玉是什么时候被盗出来的?”
“大概是民国时期。”
霍一珂若有所思,“看来你很了解这块玉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