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童给他捧上了茶水,他饮了一口觉得唇齿留香,顿觉得此处不可小觑,想到此他便对着流樱行了个大礼,“某是来请国师问事的。”
“国师远游未归。”
他脸上露出了失望和踌躇的情绪,倒是流樱微微笑道,“武尚书不必如此忧心,某虽然不才,但是天枢降灾之事,某却有耳闻。”
“哦?”
“那四龙之中,有一位真龙,被奸人所害困于其间,武尚书可命人用楠木雕琢如此大小的龙,然后流樱自会到场,送走那位真龙。”
武三思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便起身深深的跪拜,“那就多谢神官。”
那天未时,天后的羽林军全部出动,将大殿周围百里围个水泄不通,那位神官,缓缓而至,他穿着绛紫色的衣袍,手执古笺,而那古笺并不是木,而是一整块碧玉。
武三思对他行礼,“神官,何时开始?”
楠木的龙被几个大汉抬着,站在一旁,神官轻轻一笑,对着身边的小侍官道,“将那龙放在火珠旁边。”
那小侍官应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接过楠木,然后轻轻的放在火珠旁边。
周遭人都看傻了眼,然后那位神官,将碧玉古笺放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很快,地动剧烈,比以往来的都要猛烈,嘶吼声再次响起,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吓的惊慌失措,而那神官只是微笑,然后用修长的手指在碧玉古笺上,写着什么。
末了他道,“去。”
那一瞬间,铁柱上的龙便消失了,与此同时,地上那楠木雕的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顺着铁柱盘旋上去,很快融为一体,那楠木,竟然变成了铜,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而火珠,似有双手托举,慢慢的从地面升空,然后稳稳的落在四龙之中。
全部人都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跪拜齐呼“万岁”。
武三思匍匐在地上,对着柱子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某多谢神官,神官的大恩某没齿难忘。”
那流樱倒是翘起唇角,“武尚书严重了,改日差人送黄金千两去千花畔,自有人接应。”
“啊?黄金千两?”
流樱露出疑惑的神色,“难道武尚书不知道收钱办事这种说法嘛?某不是赈灾济贫,某也从来不做无利之事。”
武三思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是,是,是,是某疏忽了,请神官息怒。”
没几天武三思便差送黄金千两至千花畔。
而打开箱子,便是三千两黄金,流樱眼睛也不抬,笑道,“俗物,真是污了眼,入库吧。”
“若是武尚书再来求见,便拒了吧。”
青衣小侍官疑惑,“为何。”
“国师一向不问世事,朝堂风云,帝王更迭与我们无关,这武尚书有心问鼎大统,却是没这个命格。”
这时候一位耄耋老者拜下,神色慌张,“神官,属下看管不利,今日才发现溪南阁前两日神官外出时有人闯入,破了四象幻境,毁了两仪剑阵。”
流樱皱起眉,“可有物件遗失?”
“锁魂玉。”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这个故事完结
第 7 章
冬日钱塘的清晨,寒冬的冷意丝丝入骨,昨夜的雪下积聚极深,骆宾王从石阶上走下来,便看到许多致景已然全埋没于皑皑白雪间,只剩下远远一方的常青松木还见点些微绿意,高挺的针松枝干上也堆雪处处,浮着灰蒙白光的穹苍下满身的净白。
白衣少年抱着剑立在雪地之中,看到他眼睛里有深藏的杀意。
“哦,倒是比预定的来的早。”他笑笑,“初雪配桂酒,进来吧。”
白衣少年岿然不动。
“武后已经忍了我好久了吧,莫慌,就算你不是他,对饮几酌也无妨,就当最后送送我这个苟且偷生的老人。”
薛云起终于轻启嘴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第一眼我就知你不是他。”骆宾王仍是那潇洒出尘的模样,虽然日子清苦,却更有种谪仙的气尘,“进来吧,我这有个棋局,陪我下完可好。”
他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上,“他日子是不是不好过?”
“天后对他早已有猜忌。”
“哦。”他苦笑,“我早就说了,我是个废人,这辈子驻守边疆,锒铛入狱,反贼叛帝,到头来隐居在寺庙里,其实我心中何尝不想解脱呢。”
“大概我觉得每年,他能来看我,陪我下棋饮酒,是我唯一活着的意义。”
白衣少年不语,手执白子,迟迟不肯落下。
“若是他来了,便说我已经看破红尘,不想苟且偷生,如有来生,那么来生再见吧。”
“好。”
薛云川从渡口入钱塘,便觉得心思慌乱,天上云变灰了,雪又大了,好像无边无际,一直沸沸扬扬到天涯海角,几乎遮住了视线所及之处。
山道上积满了雪,他拾级而上,寺里小沙弥在清扫积雪,看到他大惊,“郎君怎么又来了?”
“又?”
“是啊,常和师叔已经圆寂了,请您节哀。”
脑中惊雷一响,两耳轰鸣无声,双手双腿麻痹无动,周身百骸如浸冰冷的深渊,他惊得倒退两步,然后故作镇定道,“什么?”
“什么?郎君,师叔入土,你也在旁啊,你莫不是失忆了吧。”
他握紧拳头,指甲入皮肉,滴滴鲜血从指缝间落下,落入洁白的雪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郎君?”
薛云川却笑了,眼睛里杀意顿起,然后道,“他葬在何处。”
那是近郊的一个荒坟,靠近渡口,上面墓碑歪歪斜斜的刻着,“大唐神功一年岁次庚申正月十日巳酉故骆宾王墓志”。
薛云川蹲下,手指轻抚墓碑,露出个冷笑,然后指尖发力,瞬间墓碑粉碎成沙。
“给我挖。”
村人都被吓的不敢吱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深红色的棺椁露了出来,他跳下去,用短刀撬开棺板,然后他看到那个熟悉的中年男子,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样。
可是气息全无,身子僵硬,已然故去。
他重新合上棺板,冲着棺椁跪了三跪,然后道,“埋了吧。”
“是。”
忽然间,薛云川似想起什么,手指探入然后脸色一变再定睛一看,顿时脸上血色全无,“这。”
口中含玉,而那玉造型如蝉周身透白,近乎透明,而那玉外缘却是被似血迹染了红色,幽幽的发着光,阴凉透骨。
“薛云起。”明明怒火攻心,他却异常的平静,眸子里冰霜渐结,然后抛出碎银丢给村人,“埋了吧。”
神功一年正月,东都洛阳从夜晚开始飘雪,雪大如絮,淹没了整个都城,继而狂雷闪电大作,硕大的冰雹从天空而降,天火骤降,千万家户屋翎被毁被烧,哀嚎遍野,死伤百人。
洛阳城所有寺庙里的钟响彻整夜。
而武则天卧在寝殿里,任张易之极尽温柔,忽然内侍慌乱的脚步声打乱了一室的旖旎,殿前高公公慌乱跪倒,“天后,大事不好,明堂中凤凰忽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