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色渐黑,他七天七夜没有好好休息,着实有些累了,出门在外也不挑剔,看着桥面上许久都没人过,向晚清静,不如就在这里睡一觉再说。
他大大咧咧就在桥中间横着躺下,眼睛一闭,顿时陷入黑甜乡中。
不知道睡了多久,阿米鲁忽然感觉有极大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咿,难道半夜变天,要下雨么?他仗着自己皮粗肉厚淋不坏,转了个身,把头裹进外衣里,刚要继续睡,那风声呼呼的,分明不在天际,却近在耳边。
他睁开眼睛,发现真的要下雨了,天空浓云密布,黑气沉沉,无声的闪电不时划破远处的苍穹,预示着雷震将至未至。
然后,他看到自己脸的上面,亮着一双极深邃的巨大瞳仁。
那是一对马眼,镶嵌在硕大的马头上,那匹纯黑色的骏马端端正正停在面前,正低低凝视着他。阿米鲁擦了擦眼睛,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一骨碌爬起来,他最后的疑虑烟消云散---这是他奉命追踪的对象,马上那端坐的青铜骑士,和他之前在暗影城荷西屠宰场所见的唯一区别,是骑士睁开了眼。
暗红色,流淌着火山熔岩般的眼睛,炯炯然反映着凝血一般的光芒。
阿米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往后退几步。
但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青铜骑士的瞳仁上,根本挪移不开,那微微闪烁的红光仿佛在无声地念诵黑色咒语,直达阿米鲁的心灵深处,在里面翻江倒海,他从最初的惊慌渐渐镇定下来,有一种熟悉的冷冽感觉升起于四肢百骸,变成另外一个大脑,逐渐活跃起来,开始向阿米鲁的身体下达指令。
毫不陌生的指令。
去杀戮,去伤害,去毁灭,去破坏。
在服务于异灵川的日子里,以及远在那之前,基顿巨人族天生的鲁莽冲动被他们惯于服从的主宰所利用,开发成为破坏力巨大的恶。他们不被道德良心限制,造孽时酣畅淋漓,毫无回旋余地。
那肆无忌惮,视生命与和平为草芥的感觉是很舒服的,像坐在毫无安全保障的过山车上,一次又一次冲上疯狂尖叫的顶峰。
闪电在天幕上纵横交织,雷声却奇异的迟迟不曾响起。夜色被银色闪光撕得遍体鳞伤。
一明一暗中,阿米鲁站得笔直,神情渐渐陷入无神的迷惘状态,他缓慢地,脱掉自己的外衣。
在他粗壮的腰两侧,有两把小小的铁斧和肉身紧紧吻在一起,这是纯种基顿巨人的诞生礼物,由上天赐予,随着本体的成长而逐渐变大,是比一切金属都更坚硬而锋利的武器。
两把小斧头,自动脱开皮肉,落进他的手里,体积无声地变大,令人望而生畏。
阿米鲁举起斧子,舌尖轻轻舔过锋锐的斧沿,转过身,向桥的另一端走去,步履沉重,而青铜骑士与马,在如幽灵一般,跟随在他身后。
在跨过桥头的一瞬间,阿米鲁再度举起了斧子,对着桥面,猛的劈了下去。
久经酝酿的第一道雷,适逢其时炸响。
在当归镇服务了超过五十年的这座石桥,应和着暴烈的雷声,在第一斧下摇摇欲坠,桥墩与桥面的相连处,发出痛苦的呻吟。
随这第二斧的到来,整座桥溃然断裂,一端整个落入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摇晃了两下,又平静下来,崩塌的裂口,如同一处无血可流的重伤。
阿米鲁没有多看身后的状况一眼,继续向前走去,斧头闪闪发亮,映照着越来越狂乱的闪电,青铜骑士轻轻伸到空中,执鞭勒马,,瞳仁带着越来越浓厚的血色,俯瞰他的去向。
前方是大部分当归镇居民,所安居乐业的地方。
当归镇的镇务委员会前几天难得地开了一个会,认真追溯起来,这是镇务委员会成立这么多年唯一算得上成功的一个会,以前的那些开好像是开了,最后都以大家凑成两桌麻将或者打一架作为收场,骂骂咧咧散场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个会议的目的,是讨论本镇是不是需要推举一位纯local的门神,在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之际,代替一贯的秦叔宝及海瑞两位大人,以崭新的精神风貌出现在家家户户的大门上。
十位委员对此均投下了自己赞同的一票,同时附议了该门神的造型风格问题,在这一点上大家出现了小小的分歧,孙大圣派和阎罗王派各执一词,相持不下,但总体而言会议还是在合作与友好的气氛中结束的,两派都同意在定妆效果出来之后,再举行全镇公投一锤定音。
宽容总是会带来好运,这个道理在当天晚上就得到了证明。
当天晚上,也就是阿米鲁举着他的两把斧头,向当归镇的主要民居带大步前进的这个晚上,他体型沉重,速度却如流星,视线中第一所房子出现,他便站定了,举起斧子,遥遥对着那所房子屋顶正中央的位置,奋力劈下,一道沉重的铁灰光芒在房屋上空挥落,建筑物便很豆腐渣地歪歪变成两截,中间簌簌落下尘灰与碎石,速度太快,力量太强,墙壁甚至都来不及有机会作崩溃状。
狂风大作中他侧耳倾听,预料中应当有惊呼或惨叫,即使再微弱,都如泼在火苗上的石油,会激起他心中作恶的快感,他已经举起左脚,准备循声跨进那不设防的庇护所,踩灭所有生命的痕迹,留下粘稠美味的血污。
但是没有,静悄悄的,除了风雨如晦,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想难道那一斧子位置这么好,干脆利落就解决了所有问题么?
事实分明又不是这样,他随之仔细地查看了屋子里所有房间的角落,不要说人,连鸡窝都是空的。
也许这一家早已人去楼空了,在房地产没有足够发展起来的小镇上,随意丢弃一所砖石结构的自建房,不算一件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问题是,阿米鲁劈开的第二所房子,也是空的。
为了节约所有人的时间,一句话其实已经可以他的努力成果全部概括:
他劈开了全镇所有的房子,所有的房子里面都没有人,外面虽然狂风暴雨,镇子的人却好像都出门去赶集了一样,走得干干净净。
阿米鲁先生,就好像一个卖力过头的拆卸工人,一口气干完了所有脏活累活,却发现雇主跑了单,没有地方去收钱。。。。
那种心情,实在是相当惆怅。
他站在大片的废墟中间,发了一阵楞,借着闪电带来的光芒,他终于意识到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有顾及到,在镇子最靠里的地方,有一片相当低矮,但面积很大的建筑物,设计谈不上,施工马马虎虎,装修基本没有,外墙连石灰都没刷过,露出朴实的砖墙,走近去,发现大门上挂了一块牌子。
当归镇镇民活动中心。
旁边还贴着乱七八糟的告示传单什么的,其中比较醒目的是一张登记表,上面写着哪家哪一天要用活动中心开流水席办满月酒之类的通告。
这是阿米鲁的目标所在。
因为离活动中心大约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即使在一阵又一阵的雷声当中,他也听到了那扇门里面传来的沸反盈天。
显然全当归镇的人都出席了某次聚会,而且情绪正在高涨。
阿米鲁禁不住闭眼,搜寻回忆中那些在狂欢中突然被死神抓住脚踝,于是从喜悦兴奋顶峰突然降落到伤痛冰谷的面孔。
他觉得非常满意,前面做那么多无用功的些微懊恼都抛到脑后,反正狂热的杀戮快感很快就要大规模来临。
大步走上前去,推开门。
他对劈房子已经失去兴趣了。
斧子在手中霍霍跳动,和他膨胀的心灵一同,在渴望新鲜火热的血肉。
不出所料。
镇民活动中心灯火辉煌,每一平方寸上都挤满了人,初生婴儿和坐月子的新妈妈都不例外,三姑六婆五叔八太公统统到齐,连平时的主要活动项目是躺在床上骂儿媳妇的人瑞老太太,也被担架担到了现场,仗着自己年高体弱,还占了一个宽敞的位置。
全体镇民密密匝匝围成一个圈,中间有一个用几张椅子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面宽窄只容一人,现在也就只站着一个人,正尽心尽力地摆出各种姿势,供下面的群众评头论足。
说那是个人,其实是猜的,从外表上看,分明是一只猴子,而且这只猴子来头不小,乃是堂堂齐天大圣,只见他装束实在整齐,凤翅紫金冠,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镇海金箍棒,脸上贴毛,嘴上涂丹,化妆的兄弟不知哪里学成归来,十分在意原形复现,连喉下的嗉袋,都一模一样捏了一个。
台下看得高兴,光看还不过瘾,七嘴八舌都在提要求,一会儿要金猴上树,一会要猕猴偷桃,每摆一个造型还得定住,给大家各个方位仔细研究,有一位白白胖胖的小伙子,大概是被委派当摄影师的,抓紧时间咔嚓咔嚓拍照,有时候还嫌人家不对光,在人群中蹦起蹦起叫转头转头。。。
在门外看得一头雾水的阿米鲁怎么也不会想得到,这是当归镇的居民在进行门神造型的全民公投预备,他只觉得自己搞了那么大动静出来,这些人一点反应没有,光顾着在这里莫名其妙地看戏,实在很没有面子。
所以他来了一个下马威。
劈开了离他最近的那一面墙。
这次用的手法比较精细缓慢,那面墙的坍塌姿态,甚至有一种凄美的感觉。
艺术到位的作品,通常原始震撼力就会差一点,此处具体表现在闹出的动静不够大,正好场子里有两拨人不知道是否执于各自品味殊异,辩论不能解决争端,直接就打了起来,其他人分为两群,各自为自己支持的选手做啦啦队,喊“捶他”的声音惊天动地,不要说倒一面墙,就是四面全倒,只要两根柱子还撑着顶,就先打完再说。
幸好老天爷帮了大忙。
墙倒了,风自然就吹了进来,今天晚上的天气实在不算好,而掉在活动中心上空的那几个光秃秃的灯泡,也装得不够结实,所以顷刻之间,被吹得荡上了天花板,其中有一个杀身成仁,当啷一声,碎了。
这下大伙儿都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寻常,几百号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嘴巴张成了o型。
阿米鲁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曝光率和注意力,乃扬眉吐气,挺直了脊梁。
更刻意渲染恐怖气氛一般,徐徐举起手中利斧,锋芒闪亮,在摇荡的灯光中择人欲噬。
今夜久违的静沁笼罩了镇民活动中心,只留下天地之间风雨的呜咽。
多么绝佳的背景音,阿米鲁暗中感叹,幻想着随之而来的死亡哀哭。
他的目光盯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美貌少妇,其中一个怀中还抱着两三岁大的奶娃娃,一边津津有味吃手指,一边津津有味看着阿米鲁。
拿她们作为杀人曲的过门,就这么决定了。
斧头正要劈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平地一声雷!不是真的雷,是从人群最远处掀起来的一阵抓狂般的笑浪,几乎当场把阿米鲁掀翻在地,他举着斧子,茫然地看着面前几百个都长得老实巴交的镇民,个个都伸手指着他,正不约而同放声狂笑,有些身体状态比较羸弱的,简直好像马上就要背过去一样,笑得涕泪纵横,捧腹的,打滚的,跳脚的,叉腰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唯一的相似点是,大家都乐得要命,乐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不歇气笑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终于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声:“就你那样,还来竞争门神,明年选屠夫代言人再来吧。”
这句话把已经稍有平息的笑声又推上了一个新的高潮,顿时口哨拍掌叫好哄闹成灾,不明前因后果的阿米鲁彻底懵了,各位,这是你们视死如归的另类表现吗?如此大无畏的乐观主义精神,我是不是应该放下斧头先鞠三躬表示敬意呢?
这时候台子上一直站着的齐天大圣跳了下来,挤过人群,来到他的面前,这位爷也笑得不善,脸上的猴毛都掉了,露出眉毛眼睛来,半点不像猢狲,阿米鲁望了他一眼,察觉到这个人有一双隐约透出绿意的眼睛,极深彻明亮,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上哪儿找的这把斧子撑造型啊,西门的张铁匠不是宣布要罢工三天,庆祝新一代门神公选么。。。”
他说到这里,突然声音渐渐低下来,那双一直含笑的眼睛变得严肃,他的手放在阿米鲁肩膀上,一瞬间变得泰山那么重,后者心里刚刚一惊,便听到对方低声说:“你是谁?”
阿米鲁振臂,想摔开对方。
他对自己的力量向来很有自信,所以在徒劳无功之后,情绪便陷入些微恐慌。
那只手稳稳当当地放在他肩膀上,并不见怎么作势,甚至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这只手的姿色还算不错,就是指甲有点黑,磨得光秃秃的,估计平常干了不少粗活。
唯独带来的压迫感与控制感,绝不是一个干粗活的普通小镇居民所会有。阿米鲁根本动弹不得,连振臂的机会都不再有第二次。
大圣版门神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是谁。”
声音不算响亮,只有阿米鲁听得到,而围在后面的镇上居民们对两人的窃窃私语颇不耐烦,乃鼓噪起来:“干嘛干嘛,快一点啊,还有阎罗王造型没试呢。”
大家虽然玩得很欢乐,也没忘记自己有正事要办:“投完票还要回去喂猪呢。。。”
“我家屋檐漏水,我得赶紧看看”
“上台上台,小四你相机还有电不。”
这些没心没肺的人,似乎完全忽略了扮成屠夫的这位不速之客,将一面墙劈得七零八落的事实,大概是因为过去若干年,镇民活动中心老是会在坏天气里上演楼脆脆的戏码,大家第二天例行谴责一下镇务委员会克扣预算建豆腐渣工程,基本上对此已经习惯了。
大圣门神回身向大家招呼一声:“马上马上”。
一把把阿米鲁推了出去,后者毫无招架之力,犹如被老鹰抓住的一条毛毛虫,他心中的惊恐快要突破极限----为什么这个不起眼的小镇里,突然冒出如此莫名其妙的利害人物?难道是大圣真的下凡?下凡当门神?
他们到了外面,大圣门神的眼光立刻投向不远处的民居,眉头皱起,他望了一眼屋内闹闹哄哄的人,大风大雨形成普通人视线难以穿透的屏障,即使墙壁倒塌,他们暂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家园已然全数被毁,但短暂的欢乐终将结束,阿米鲁在身不由己的挫败里,还是忍不住咂摸心中唯一的一丝欢乐----人们看到自己所失去的,一定会展露震惊而悲痛的神情。
这小心思落在了大圣门神的眼里,变成了绝不可能实现的海市蜃楼。
因为人家说:“我不管你是谁,限你在一小时之内,把所有的房子一模一样补好,要是你补不好,我就把你的骨头拆出来,每一户人家分一根作为支架。”
他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脸上被雨一冲,快要掉光光的猴子毛,表情轻松,眼神柔和,但阿米鲁听完他讲的每一个字,忽然打起了摆子,脊背上有一种剧烈的灼热感缓缓爬升,一直到达脖子后面,他几乎能够确认自己的皮肤似乎变得和烤猪一样松脆,加点椒盐就能入口。
基顿巨人族并不以智慧见长,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最容易的就是做出错误的判断。
因此进化送了一件礼物给他们。
当面临极大威胁,根本不可抵抗的时候,他们的脊背会热起来,如果坚持不顺从这恐惧的力量去投降或逃跑,那么最后皮肤的热度会高到自燃的程度,直接自废武功,以表放弃抵抗的诚意。
烧伤二级还可以苟延残喘,冥顽不化的损失却难以估算。
阿米鲁在被川收服的时候,体验过一次
而这一次,程度甚至更深。
对方说的话是真的。
因此自己的骨头一根根被拆出来的感觉,在似幻似真中,血淋淋地就弥漫了全身。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基顿是恶的带菌者,唯一制服他们的,是更彻底的恶。
阿米鲁立刻出发,动身去修房子。
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就挣脱了大圣门神的手,因为他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为了赶到一小时的timeline,他甚至发动了变身的特技----在目前体形的基础上,基顿还可以膨胀到三到五倍之大,他长期保留这一功能不用,本来是为了杀人放火的,没想到最后用到修桥补路上。
折堕,真折堕。
他无暇多想,因为脊背上的燃烧感没有离去,因为骨头们都联合起来,齐声呐喊着它们十分相爱,不想彼此分离。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按时完成任务,泥水匠是一门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个子很大和熟练掌握修屋顶的诀窍,完全是两码事,何况他又没工具。
一小时过后,全民公投顺利结束,镇上居民们冒着大雨倾巢而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最后步出活动中心的,是已经卸装的那位门神。
不过是普通的人类男子,头发长长的,随便地扎着,在女孩子眼里大概长得不错,眉毛又黑又挺拔,穿着简单的黑色上衣,慢慢的走着。最不寻常的,也不过是他的眼睛,最深的黑夜都遮盖不住那两点深湖般的潋滟绿意。
这一切平凡之处,都无法减弱阿米鲁的惊慌,他说过的话,完全掩盖了炸雷的轰响,沉重地在他天灵盖上一阵又一阵滚过去。
他绝望地提着两把充当修房子工具的斧头,站在那里,望着那个人,还有四散回家的镇上居民,出人意料的是,居民们对自家房屋被毁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镇定,事实上他们压根就跟没注意到一样,很随便地就洗洗睡了,睡之前还在热情洋溢地讨论到底是猴哥亲民呢,还是阎罗王比较有杀气。
那个男子走到了阿米鲁的身边,歪着头看看他。
“我就猪哥,你呢”。
他嗫嚅出自己的名字:“阿米鲁。”
猪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辍阿米鲁的斧头:“唔,你能变身,有随身带的斧头,知道打我不过,就会乖乖听话。”
他表情突然很惊喜的,好像中了一大笔奖金一样:“嘿嘿,你是基顿巨人?”
上来就摸了几把,一边摸一边点头:“真的真的,哇,肌肉好结实。”
虽然阿米鲁本身没有太多性向的概念,但他在人间久了,耳濡目染,对男人摸男人也不是很感冒。
幸好猪哥纯属为了好奇心而摸,一会儿就停手了:“你来这里劈人家房子干吗?”
阿米鲁给他一问,自己也很迷惘,想了半天:“不,不知道。”
猪哥叉起手来:“不知道?”
他显然幼功深厚,对各式非人种族都有过研究,围着阿米鲁转了一圈,说:“这样吧,你跟我回家去,房子明天来修,反正他们今天晚上不会知道的,我请你吃拉面,你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还要拆人骨头的,现在主动请你吃拉面,和颜悦色,有商有量,阿米鲁背上的烧灼感却丝毫没有减弱,还在尽忠职守地提醒他,这位主咱们惹不起,你最好放老实点。
要是人人都有这么一个自警安全机制,那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免于在单挑中被捅死啊。
面,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