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打开火折子。门的左侧堆放着十几个抽屉大小的黑色木匣,沫儿恢复了正常,好奇心又上来了,壮胆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道:“这是什么?”
木匣码得十分凌乱,沫儿一拍,下面的木匣受力坍塌,哗啦啦散成一堆。其中一个盖子被摔落,一个圆圆的东西骨碌到沫儿脚边。
沫儿背对着火折子,光线较暗,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便用脚尖一踢;圆东西翻了一个个儿,沫儿哇一声大叫,跳到婉娘身后,将脸在埋在婉娘的裙裾上,库房地上的灰尘扑簌簌地震落下来。
一个黑色的骷髅,枯朽的几乎只剩下了脑壳子和半边脸,黑洞洞的眼窝幽幽地盯着贸然而入的三个人。
沫儿再也不肯待着这里,拉着婉娘恨不得飞出去。婉娘无法,只好指挥着文清将木匣整理好,锁好门走了出去。
站住阳光下,沫儿一阵眩晕,手脚酸软,几乎瘫倒在地。婉娘用手搭起一个凉棚,眯起眼睛看了看天时,道:“唉,我可是不喜欢多管闲事的。”
沫儿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紧紧拉着婉娘的衣袖。婉娘嘲笑道:“吓破胆了?至于么?”沫儿翻了翻白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是饭时,贤德里人来人往,各种各样的香味充斥着整条巷子。路旁一家包子店,大煎锅就摆在门口,两面焦黄、新出锅的水煎包在锅里冒着热气。
婉娘回头笑道:“我们来尝尝这家的水煎包如何?”沫儿听到水煎包,眼睛转动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婉娘哈哈大笑,对文清道:“看到没?治疗沫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吃。”
这种小店,店面不过几米见方,很少摆有桌椅,只在门口一侧放上一张低矮的小桌子和几张小凳子,给匆忙赶路底人行个方便。
文清拉了沫儿站到包子前,问道:“都有什么馅儿的?”
油角店的老板娘穿着一件油腻腻的白大褂,肥胖的脸上堆砌起笑意,飞快道:“猪肉,牛肉,羊肉,都有。猪肉的有白菜馅、萝卜馅、槐花馅,牛肉羊肉都是大葱的。”
文清踌躇道:“来两个白菜馅的,两个…”
沫儿脱口道:“水煎包要羊肉馅的才好吃呢。来六个羊肉的,三个猪肉槐花的,三个牛肉的。”
老板娘熟练地将不同种类的包子用竹编的盘子盛了送过来,给每人冲了一碗茶,点头笑道:“慢用。”
沫儿低头吃包子,道:“不用了。”
方怡师太在的时候,每到槐花盛开,便捋下来晒干,等到冬天没菜时,槐花就派上了用场。沫儿嘴刁,每到冬天,师太便换着花样给沫儿做东西吃。槐花馅的水煎包便是经常做的一种,虽然没有肉,但吃起来自有一股清香。
方怡师太自己吃素,有一日却不知从哪里化到了几个羊肉馅的水煎包子,偷偷地带回来给沫儿。那是沫儿第一次吃肉,对羊肉入口的美味印象极其深刻。
…
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厮来到煎锅前,伶牙俐齿道:“老板娘,来二十个,先赊着。”老板娘本来正准备往油纸袋里装,听到“先赊着”,便停住了手,骂道:“小柱子,你上两次买的几十个还欠着呢。我这小本生意,哪里搁得住你这么个赊法?”
小柱子嬉皮笑脸道:“这个别问我,我只来跑腿。四叔说了,讨账问老木去。”
老板娘无法,只好装了包子,嘟囔着道:“昨天见到老木,老木还说没钱…”
沫儿正在愣神,听到老木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待那个小柱子捧着包子走远,走过去谄媚道:“老板娘,您家包子真好吃。再来六个,打包带走。”
老板娘眉开眼笑,麻利地装好递给沫儿,连声道:“好吃再来,再来哪。”
沫儿结果,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口道:“刚才的小伙计是哪家的啊?也在我们家赊过账。”
老板娘一张胖脸凝在了一起,悻悻道:“还有哪家?还不是薛家的?主子有权有势,家里的奴才都强势些。我这小本生意,一大家的人要养,来吃包子从来没给过现钱,都要拖欠一阵子,还不敢说什么。”
婉娘接口道:“可不是呢,还好我们的已经讨出来了。”扭头朝四周张望了一番,问道:“薛家不是住在修行坊吗?家丁怎么会在这里?”
老板娘见买包子的人少了,索性搬了凳子坐过来,道:“这位姑娘做什么生意的?”
婉娘道:“是家里开了个做鞋子的小铺子。”
老板娘一听不是同行,松了一口气,端起旁边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故作神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薛家的老爷太太是住在修行坊,但是这后面的大片园子都是薛家的,从这里,到那里,”她指着贤德里后面,“都是,不过一直荒废者,就留了七八个家丁在这里看护。”
婉娘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啧啧道:“真的?这我还真不知道呢。这么大的园子荒废了多可惜,怎么不休整一下,卖了或出租都好。”
老板娘咯咯笑了起来,将凳子拉过婉娘这边,压低了声音道:“切,一个闹鬼的园子,谁要?”
上一节发漏了一段…重新发一遍新出的一锅包子很快卖光。老板娘将包好的生包子整齐地放上烤热了的煎锅,舀起一瓢兑了生面粉的水,哗地浇上去,煎锅滋滋响着,腾起一片白乎乎的热气。然后盖上盖子,等锅里的水干得差不多了,拿起长嘴油壶,将各包子之间均匀地点上油,再剪上一会儿,将包子翻个个儿,一锅带着金黄薄薄底皮的水煎包便做好了。
沫儿夹着包子,呆呆地看着老板娘煎包子,文清道:“你还想吃什么馅的?我去拿。”
沫儿低头吃包子,道:“不用了。”
方怡师太在的时候,每到槐花盛开,便捋下来晒干,等到冬天没菜时,槐花就派上了用场。沫儿嘴刁,每到冬天,师太便换着花样给沫儿做东西吃。槐花馅的水煎包便是经常做的一种,虽然没有肉,但吃起来自有一股清香。
方怡师太自己吃素,有一日却不知从哪里化到了几个羊肉馅的水煎包子,偷偷地带回来给沫儿。那是沫儿第一次吃肉,对羊肉入口的美味印象极其深刻。
…
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厮来到煎锅前,伶牙俐齿道:“老板娘,来二十个,先赊着。”老板娘本来正准备往油纸袋里装,听到“先赊着”,便停住了手,骂道:“小柱子,你上两次买的几十个还欠着呢。我这小本生意,哪里搁得住你这么个赊法?”
小柱子嬉皮笑脸道:“这个别问我,我只来跑腿。四叔说了,讨账问老木去。”
老板娘无法,只好装了包子,嘟囔着道:“昨天见到老木,老木还说没钱…”
沫儿正在愣神,听到老木的名字突然反应过来。待那个小柱子捧着包子走远,走过去谄媚道:“老板娘,您家包子真好吃。再来六个,打包带走。”
老板娘眉开眼笑,麻利地装好递给沫儿,连声道:“好吃再来,再来哪。”
沫儿结果,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口道:“刚才的小伙计是哪家的啊?也在我们家赊过账。”
老板娘一张胖脸凝在了一起,悻悻道:“还有哪家?还不是薛家的?主子有权有势,家里的奴才都强势些。我这小本生意,一大家的人要养,来吃包子从来没给过现钱,都要拖欠一阵子,还不敢说什么。”
婉娘接口道:“可不是呢,还好我们的已经讨出来了。”扭头朝四周张望了一番,问道:“薛家不是住在修行坊吗?家丁怎么会在这里?”
老板娘见买包子的人少了,索性搬了凳子坐过来,道:“这位姑娘做什么生意的?”
婉娘道:“是家里开了个做鞋子的小铺子。”
老板娘一听不是同行,松了一口气,端起旁边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故作神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薛家的老爷太太是住在修行坊,但是这后面的大片园子都是薛家的,从这里,到那里,”她指着贤德里后面,“都是,不过一直荒废者,就留了七八个家丁在这里看护。”
婉娘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啧啧道:“真的?这我还真不知道呢。这么大的园子荒废了多可惜,怎么不休整一下,卖了或出租都好。”
老板娘咯咯笑了起来,将凳子拉过婉娘这边,压低了声音道:“切,一个闹鬼的园子,谁要?”
婉娘睁大了眼睛,将信将疑道:“闹鬼?”
老板娘得意道:“虽然我们当家的不让说,可是谁不知道呀。你看到那几间高大的库房了吧?整日里鬼气森森的,如今都没人从那里经过了。不是我爱嚼长短,这可是有人看到的。”
婉娘越发有了兴致,将脑袋凑了过来,道:“还有人看到?”
老板娘突然收住了口,警惕道:“你是做什么的?”
婉娘丢出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嗔道:“大嫂不会以为我是衙门的吧?我就是个卖鞋子的,大嫂不愿说就算了。”
老板娘低声道:“不是我多心,上次这话不知怎么传到老四耳朵里,老四将讲闲话的那人一顿好打。我这半老的婆子,可经不起。”
婉娘忿忿道:“这也太不讲理了!没有就没有,打人干嘛?”
这老板娘约四十岁上下,一副热心肠,最喜欢聊东家长西家短,见婉娘同她态度一样,顿觉亲近了几分,道:“正是,这可不是说明心虚?”
婉娘急切道:“大嫂就说说嘛,到底有人看见什么了?”
老板娘的鼻尖因为兴奋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故弄玄虚道:“我这人不爱嚼舌头。可这件事整条街都疯传,前些日我还专门问了呢。喏,街口卖馓子家的小伙计,刚来的,十几天前偷懒,想抄近路从这后面穿过去,经过后面的库房,听到有女人唱歌,小孩子就动了心,扒着门缝一看,大中午的竟然看到一个骷髅穿着一身红衣在库房中一边唱曲儿一边飘荡,周围还点着绿莹莹的鬼灯。”
婉娘疑惑道:“中午哪里会有鬼?别是小孩子们恶作剧吧?”
老板娘见婉娘不信,有些不高兴,拍拍身上的面粉,起身道:“这就不知道了,但那小子回来发了好多天的烧,尽说些胡话,人也吓傻了,这不,前几天刚被他父母给接回去了呢!”
见沫儿和文清也听得津津有味,老板娘得意道:“所以说嘛,小孩子魂不全,不该看的东西可是不能看。”文清和沫儿连连点头。
几个晚归的行人来买水煎包,老板娘回头嘱咐道:“我就说过你们几个听,不能往外乱说的。”三人笑着答应,结了帐离开。
婉娘见沫儿脸色恢复如常,道:“怎么样?还要不要再去附近看一看?”
沫儿闷声道:“还是好好想一下。”
婉娘笑道:“今日我们没白来。发现库房不止一处,而且还打听道都是薛家的。”
文清道:“刚才吓到沫儿的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婉娘沉吟道:“我想是个祭台。”文清一看沫儿的眉毛抽动,连忙打住,悄声问道:“怎么我没事?”
婉娘在他额头一点,嘻嘻笑道:“你这个神经大条的,什么也看不到,当然不怕。”
沫儿瞪了一眼婉娘道:“我也不怕。”
婉娘吃吃笑道:“真不怕?——我们还是先回去,看三哥那里有什么消息。”
沫儿没和婉娘文清提起自己看到了什么。场面太过诡异而又极其真实,带给沫儿极大的震撼。这种真实感,不同于以往沫儿只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而是让沫儿深深地相信,他看到的就是自己曾经的过往,是那种遗忘在内心深出的记忆片段。
…一个酷似婉娘的青衣女子站在木龛前朝自己招手,直觉中,那就是自己的娘。等沫儿走过去,却觉得自己尚在襁褓之中,娘抱着他,温柔地亲他的小脸。沫儿屏住呼吸,感受着梦寐以求的关爱,伸手去抓她的秀发。突然之间,她的脸发生了变化,五官扭曲,狰狞地将一把匕首朝他的小臂上插去,然后俯身去吸他的血…一瞬之间,沫儿好像就在她的怀里,又好像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