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街的铺面只有一个正在打盹儿的道童,婉娘甩下一锭银子,带着沫儿只管往里走,道童见拦不住,就放了他们进来。
穿过庭院到了堂屋门口,门忽然开了。
一个白发童颜的道长,闭目盘腿坐在房屋正中的蒲团上,旁边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
婉娘笑道:“元镇真人,见了婉娘怎么装作不认识呢?——元公子,都快成亲的人了,耗在这里做什么?”
旁边站着的元公子用鼻子哼了一声,面无表情。
“唉,你来了。”元镇真人睁开眼睛。“老道在这里修炼,不知婉娘有何贵干?”
婉娘眼波流转:“小女子哪里管得住元镇真人在哪里修炼呢,但要是拿人的生魂来修炼,这可就不太好了。”
沫儿呆呆地一动不动。八个红衣人,头戴白花,站在四周八个方位,围着一只癞头大鼋,头顶的中枢穴不停地冒出白气,被大鼋吸走;他们在撕心裂肺地尖叫:“放我走!”周围一片阴冷。沫儿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
沫儿呆呆地一动不动。八个红衣人,头戴白花,站在四周八个方位,围着一只癞头大鼋,头顶的中枢穴不停地冒出白气,被大鼋吸走;他们在撕心裂肺地尖叫:“放我走!”周围一片阴冷。沫儿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
元公子有些惊慌失措。元镇真人叹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为什么总是要和我过不去呢?”
“真人说的哪里话?我怎么敢和真人过不去?不过,” 婉娘道,“我们修炼,讲求的是自然,你这样强求来的,只怕境界越高,自伤的也越深。”
元镇真人没有回答,却盯着沫儿,眼神里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样子来。
婉娘飞快转身对沫儿道:“沫儿,你先出去。”并丢给他一个眼色。沫儿转身跑了出去。
元镇真人拈须冷笑道:“我还真以为你甘心就这么卖胭脂水粉呢,却原来…黑老鸹还笑话猪黑?哼!”
婉娘笑道:“随你怎么想。”侧脸对元公子道:“元公子,听说你半年前看上了卢家的丫头,当时要死要活的非要结亲,怎么现在又看上了公孙家的二小姐?”
元公子看元镇真人闭目打坐,恼怒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谁不可以?”
婉娘嬉笑道:“既然元镇真人不肯说真话,元公子又不敢说真话,不如让我来猜一猜,如何?”
元公子扭过脸去。
“元公子,半年前你遇到了元镇真人,元镇真人就显露了一系列的法力给你看,于是你就拜了元镇真人为师,是不是?”婉娘道。
元公子气哼哼道:“这有什么奇怪?大唐律里有规定不让人拜师的吗?”
婉娘咬唇笑道:“拜师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我想这个拜师是有条件的吧?是不是要你找一个生在阴日阴时阴刻的女子?”
元公子惊愕地看着婉娘。婉娘接着道:“但出生时刻这么巧的着实不太好找。可巧有一次,你去当年寄养的黄家探望,碰上了卢家的丫头。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生在阴日阴时阴刻的人,对吧?”
元公子喝道:“不知道你乱七八糟说什么!我对卢家丫头一见钟情,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时刻生的人!”
“是吗?”婉娘轻笑道:“她因自身阴气过旺,物极必反,反而呈现出阳性特征,长相粗鄙,须发茂盛,如男子一般。你说一见钟情,我可有点不信呢。”
元公子惊愕地看着婉娘。婉娘接着道:“但出生时刻这么巧的着实不太好找。可巧有一次,你去当年寄养的黄家探望,碰上了卢家的丫头。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生在阴日阴时阴刻的人,对吧?”
元公子喝道:“不知道你乱七八糟说什么!我对卢家丫头一见钟情,哪里知道她是什么时刻生的人!”
“是吗?”婉娘轻笑道:“她因自身阴气过旺,物极必反,反而呈现出阳性特征,长相粗鄙,须发茂盛,如男子一般。你说一见钟情,我可有点不信呢。”
婉娘转向元镇真人道:“真人已经找了八个生魂——唉,可怜了那八个人了,只怕是一直要昏睡至死了——分别守着乾、坤、震、兑、坎、离、艮、巽八个方位,每日里午时和子时,生魂在元镇真人的法力控制下,不断地输出元气。但是这些生魂不情不愿,戾气很重,需要一个极阴的生魂来做引子,就象熬药需要药引子一样。真人,我讲得对不对?”
元镇真人哼了一声。
婉娘笑道:“本来只要赶紧成亲了,把卢姑娘接进元府,卢姑娘的生魂还不是随叫随到?可惜元大人还想他儿子有些出息,非要等秋闱大试过了才能成亲,可误了你们的大事啦。”
元公子悻悻然不出声。
婉娘又奇道:“不过现在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至阴的生魂,怎么突然改变主意,退了亲呢?莫非找到了其他的至阴人?”
元镇真人冷冷道:“你不要妄加猜测。我现在的法力已经够了,哪里需要什么至阴的生魂?元浩喜欢上了公孙家的丫头,自然就退婚了!”
婉娘笑道:“哟,看来我是小人之心了。”
元镇真人道:“元浩,送客。”
婉娘道:“别这么小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元公子,听说你这次聘下的公孙小姐,可是美貌的很哪!特别是身着石榴红裙,头戴白花的时候。”
元公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婉娘兴趣盎然道:“莫非这公孙小姐八字也是至阴?”
元公子硬梆梆道:“不是!”
婉娘道:“那也是一见钟情了?”
元公子怒道:“正是。一见钟情又如何?”
婉娘道:“原来是这样。元公子可太容易一见钟情了。——那可就太好了。”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轻笑着道:“公孙小姐枉花了这么多的钱。早知道元公子本来就中意她,哪还用得着买放血莲和奠柳粉的迎蝶粉?”
元镇真人突然睁开眼睛,喝道:“你说什么?”
婉娘回过头,笑眯眯道:“怎么了?公孙小姐在我闻香榭买了一盒迎蝶粉,出了大价钱。我当然要好好帮她做了,正好家里有些奠柳粉,我就放了一些。”
元镇真人怒目圆睁,指着婉娘道:“你…你…原来是你!”
婉娘笑颜如花,一脸无辜:“真人可冤枉婉娘了,我只是卖香粉而已,和你找生魂修炼有什么关系?”
元公子迟疑着问道:“师傅,怎么了?”
元镇真人恨恨地瞪着婉娘,道:“血莲和奠柳,两种都是至阴的东西,血莲要用血浇灌,而且必须是自觉自愿的,血莲才能活下去;奠柳却是吃人的,性至阴。光用血莲粉便罢了,要是血莲粉和奠柳粉混合在一起,使用者的命数将全部被遮掩,呈现出一种至阴的表象来…”
婉娘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这样,谢谢真人指点,都怪婉娘无知。”
元公子跳起来:“你…公孙玉容原来不是至阴命数!我要退亲!”顿时咬牙切齿,满脸憎恶。
婉娘笑道:“元公子,你不是说对公孙小姐一见钟情吗?她是不是至阴命数和你们的亲事有关系吗?”
元公子面目狰狞,大吼道:“我从来没喜欢过她!我以为她是至阴的命数,才想取了她的生魂助我和师傅成仙!凭她一个俗人,就想嫁给我?我呸!”
沫儿忽地推开了门。
公孙玉容身着红衣,头戴白花,直竖竖地站在门口。她的脸色比头上的花还要苍白。
沫儿看到,站在八个方位的生魂,被公孙玉容的真人阴气吸引,脱离了癞头大鼋的控制,瞬间消失不见。元镇真人“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委顿在地。
公孙玉容同时“哇”一声大叫,掩面哭着跑开。文清飞快地追了过去。
元公子扶了元镇真人起来,坐在椅子上。元镇真人颤颤微微道:“元浩,你先出去,我和婉娘说几句话。”一会儿的功夫,倒像是老了几十岁。
婉娘走前了几步,垂着头站着。
元镇真人惨笑道:“这都是命。唉,当时看到公孙小姐的八字,我就应该想到的。她的生辰并不是至阴,我却以为她是天赋异禀。”
接着一连长叹了几声,道:“我从来都比不过你,空年长了你这么多岁。”
“不,”婉娘咬着团扇,“你是我们几个中悟性最高的,也是最用功的一个。”
元镇真人仰脸叹道:“是,我也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一个。”突然厉声道:“上天不公,我又聪明又肯吃苦,我付出这么多,凭什么最后还是落到这步田地?”
婉娘看着他:“你是很聪明,也很刻苦,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天道。你总是太急于求成。”
元镇真人犹如被戳到了痛楚,苦笑道:“其实最聪明的是小师妹。” 他转头看了看沫儿:“行了,你们走吧。”
婉娘道:“师…真人如果不嫌弃,以后就住在闻香榭罢?”
沫儿眼波动了一下。
元镇真人微笑道:“不用了。我回云梦去。”
婉娘和沫儿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谁也不说话。
婉娘突然道:“别告诉文清。”
沫儿瞥了她一眼:“你?还是元镇真人?”
婉娘道:“都是。”
沫儿小嘴一扁:“我从不喜欢多嘴多舌。”
停了一下,沫儿问:“我瞧着上次那个在旁边卖香烛的小道士并没有特殊之处,怎么也能看到生魂和元镇真人的真身?”
婉娘道:“小道士去偷东西的时候应该是子时,阴气最重。”
沫儿问:“那些生魂为什么个个身穿红衣头戴白花?”
婉娘道:“红衣可以裹住生魂的元气不四处散失,头上再用定魂针插上一朵白花,叫做引魂花,可以控制生魂元气输入的时辰和方位。要是我们今天不来,只怕过几天,公孙小姐就要收到元公子送的银簪子或银针样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