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了一幅字,写着:“美酒不可辜负,佳人不可唐突。世态不可屈意,人情不可羁束。”

夏远坐到椅子上,忍不住道:“洛大老板真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的人。这幅字写的是你自己吧?”

洛闻微笑地点头道:“是的。”

夏远看了那张大桌子一眼,道:“放这么多吃的东西,你吃得完吗?”

洛闻道:“当然吃不完,只是我有时候担心,突然某一刻,我很想吃某一样东西却吃不到,这种感觉应该每个人都有过。对那一刻来说,是一种遗憾。所以我宁可多放一点东西,宁可浪费,也不愿有那一刻的遗憾。你知道,钱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收藏的。”

夏远笑道:“看来洛大老板从前一定有过某些大的遗憾。”

洛闻微微皱了下眉,坐了下来,道:“好了,还是开始我们的生意吧,你想要什么消息?”

夏远吸了口烟,道:“我想知道我太太姚琴现在在哪儿。”

洛闻笑着问:“你太太跟别人跑了?”

夏远苦笑道:“有时候我太太硬逼着我陪她逛街时,我常会希望她跟别人跑了。可这次,她是失踪了。”

洛闻站了起来,从背后的书架上找出一只文件袋,打开来,看了看,道:“姚琴和你是三年多前认识的,两年前你们结婚。在没结婚前,她是个专业的股票操盘手,而且是这个圈子里有名的大美女。结婚后,你继续担任第一投资总裁,她从此退出了资本圈。”

夏远道:“洛大老板当真有各种各样的消息。”

洛闻笑道:“稍微有些名气的人,在我这里总有一些记录。”

夏远道:“我太太已经失踪两天了,我想来想去只有找你了。”

洛闻道:“我只是个消息中间人,我只负责帮你联系消息的卖家而已。有没有人肯卖这个消息,就很难说了。不过我相信,如果你肯出一个高的价钱,那一般总会有人卖这消息的。”

夏远道:“不知道三百万够不够?”

洛闻笑道:“对一个有好几亿财产的男人来说,三百万换回自己的太太真是一个小数目了。不过三百万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数字。”

夏远道:“如果卖家觉得还不够,我可以再往上加。”

洛闻道:“我只帮你找卖家,找不找得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夏远道:“我知道。”

洛闻道:“我有一点觉得奇怪,你太太才不见了两天,你就怀疑她失踪了,这又是为什么?女人贪玩,也许你太太和她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也许你回到家就会发现你太太已经在家里了。”

夏远苦笑道:“因为我最近得罪了一些人。”

洛闻笑道:“第一投资总裁得罪一些人,也很正常。”

夏远道:“我得罪的一些人里,排第一个的是陈笑云。”

洛闻笑道:“深圳红岭集团的董事局主席,这个人可不大好惹。”

夏远道:“听说洛大老板也是因为惹了陈笑云,所以才从深圳来到上海的?”

洛闻不屑地笑道:“许多人都这么以为,不过你可以问问陈笑云本人,我是否会怕他?我来上海,纯粹是因为生意上的需要。我可以劝你一句,所谓红颜易老,结了婚的女人更加老得快。你不妨趁你太太失踪,赶紧换一个。”

夏远道:“你想推荐谁?”

洛闻道:“我妹妹。其实我刚见到你,就觉得把我妹妹嫁给你挺好。”

夏远道:“看来你不只是个消息中间人,你还是个婚姻中间人。”

洛闻道:“我只有我妹妹一个亲人,做哥的总是想把自己妹妹嫁给一个好男人。我是很认真地告诉你,你不妨考虑一下。”

夏远若有所思地道:“我想我还是不要考虑的好,再考虑一下,恐怕我就会把我太太失踪的事怀疑到你头上了。你为了把你妹妹嫁给我,所以绑架了我太太。”

洛闻道:“看得出你很爱你太太,我想你应该是个很恋家的男人。”

夏远道:“我想洛大老板是眼睛瞎了。”

洛闻笑了两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在我这儿交易的消息里,与你有关的还是很多的。毕竟,你是第一投资的总裁,尽管你年纪还不到三十岁,但以你的背景、投资眼光,都已经算得上金字塔尖的人物了。就在上个星期,有一位客户花重金买了一个关于你私生活的消息,这种生意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也特别留心了一些。”

夏远道:“什么消息?”

洛闻摇头笑道:“替客户保密是我的原则。”

夏远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话说一半是件很让人痛苦的事。”

洛闻笑道:“留个悬念,让金融街最聪明的人自己去猜。”

夏远道:“难怪和你接触的客户都要被你活活气死。”

洛闻笑着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夏远道:“我听说洛大老板从不和别人握手。”

洛闻道:“你是个例外。”

夏远也伸出手,和洛闻握了握,转身离开。

“等一下,”洛闻道,“你还没有结账。”

夏远苦着脸掏出钱包,道:“洛大老板的脾气真是不太好。”

洛闻道:“以后你路过我这里口渴了,欢迎上来喝几杯。”

夏远道:“我会转告所有我认识的人,如果要来晨影酒吧,那一定要在家里喝够了再来。”

第二章 时间到

浦东金融大厦,第一投资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夏远坐在办公椅里,点着一支烟。他面前坐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年人。金融街上见过这个老年人的也不多,但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温州蒋氏家族企业的规模是绝对能进中国财富榜的,而蒋氏集团同时也是第一投资集团的股东之一,这位蒋先生是第一投资集团的名誉董事长。

夏远微笑地看着蒋先生,道:“蒋先生,你一向很少过问集团的具体投资事务,今天从温州赶到上海,还是为了上星期的事吧?”

蒋先生笑道:“有你全权打理集团的投资事务,我和董事会都很放心。这个星期,陈笑云又来找过我,他希望我们能和他们红岭集团联手投资上海新城区规划。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毕竟他愿意出很高的价格收购我们手中的新城区地皮。”

夏远道:“如果现在一块钱的东西,几年后能值五块钱。而有人花一块五毛钱,想从你手里买这件东西,你愿不愿意卖呢?”

蒋先生道:“当然不愿意。”

夏远道:“上海西部的新城区规划涉及近万亩的土地、数千亿的投资。我在新城区规划的消息出来前,就通过另外渠道,将新城区规划里最黄金的土地全部都购置了。现在这批资产价值虽然还不到一千亿,但等几年后新城区开发结束,这些地皮都造成了房子,那就值数千亿了。我不会将这么大一块蛋糕分给他们红岭集团的。况且,红岭集团根本没那么多钱收购我们的资产,他们是靠外资的支持,资金成分很复杂。还是不要与他们接触才好。”

蒋先生道:“但是你今年以来,一直在买新城区的土地,而这批土地价格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涨多少。今年的投资收益这么差,董事会非常有意见。”

夏远笑着道:“如果董事会的大股东都懂投资,那就没必要请我当总裁了。新城区还没有正式大规模开发前,这些地的价格自然不会涨,一旦正式开始大规模开发,这批土地的价值一夜间就能翻番。”

蒋先生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红岭集团目前的规模实力完全有能力与我们相互制约。做投资,多一个敌人总不如多一个朋友好啊。”

夏远道:“做投资,永远只有敌人,没有一个朋友。”

蒋先生又点了一下头。

夏远又接着道:“我太太失踪已经五天了。”

蒋先生道:“我听说了,我会帮你查的。”

夏远道:“有句话我想说给某个人听。如果明天下午三点前,我还见不到我太太,那后果会非常的严重。”

蒋先生看着夏远,淡淡地笑了起来。

夏远看着蒋先生,也笑了。

浦东金融大厦顶层,第一投资总裁的办公室。夏远站在窗口,手上夹着一支烟,望着窗外的风景。

电话铃响了,夏远看了看手表,下午两点五十五分。他走了过去,按下通话键。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没有你太太的消息。”

“多谢,洛大老板。”夏远按下了通话键,又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时间到!”他掏出了手机,笑着拨了一个号码。

第三章 花花公子小徐哥

许多没结婚的男人,都会想着结个婚,成个家,但绝对不包括他。

许多男人过了三十岁,都会变得低调、深沉,但绝对不包括他。

许多金融街上有名的大人物,平日里难得抛头露面,但也绝对不包括他。

金融街上经常会开过一辆红色法拉利,开车的那个男人总是喜欢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打着花领带,他就是“花花公子”小徐哥。

早些年进股市的人,一定都听说过“宁波涨停敢死队”。曾经的队长就是他。如今他已经是国内实力排得进前十的宁波投资基金的总裁了。

小徐哥在出名前,别人都叫他小徐,出名后,再也没有人叫他小徐,不管年纪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叫他小徐哥。

但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处地方看起来像“哥”。

所有大投资公司的总裁中,大概只有这么一位花花公子会随意和陌生女人搭讪聊天。如果你够漂亮,够性感,这位花花公子说不定就会把一些股票的内幕消息告诉你。当然,他从不和任何人谈论宁波基金在做什么股票,但如果是同行间的交流,比如夏远的第一投资在干什么,他也许就会说得毫无保留了。

夜晚,上海外滩的一间酒吧。

小徐哥一个人坐在角落,漫不经心地喝着酒,望着舞池里一个个年轻妖艳的女人,舞动着身体,变幻着诱惑人的曲线。

一个六十来岁的男人在小徐哥身旁坐了下来,第一投资集团的董事长,蒋先生。

蒋先生看着小徐哥,没有说话。小徐哥几乎当旁边的人不存在,继续专注地望着舞池里的女人。

蒋先生缓缓点起了一支烟,无奈地笑了笑,道:“很少有人会像小徐哥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小徐哥笑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道:“抱歉,只是在我个人偏好里,女人的屁股比蒋先生的面子更有吸引力而已。”

蒋先生也笑了起来,道:“不愧是花花公子小徐哥,只是今天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听说花花公子生活里是少不了女人的,怎么今天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呢?”

小徐哥道:“这里是有很多女人,而且是很多漂亮的女人,只要我一招手,就能围上一圈。”

蒋先生道:“那你为什么不招手呢?”

小徐哥道:“围上来的都是妓女。”

蒋先生道:“这对花花公子有区别吗?”

小徐哥道:“错!大错特错!这对其他人也许没多大区别,但对花花公子区别大了。我是花花公子,我又不是嫖客。花花公子和嫖客最大的区别是,嫖客是有什么就吃什么;我是想到什么,再决定是否吃。”

蒋先生笑了起来,问道:“那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女人,又是来干什么的?”

小徐哥道:“还是错!我是来欣赏女人的,并不是来找女人的,这里美女多,但都不适合我。我想不通的是,怎么蒋先生这样的大人物,也会来这里。”

蒋先生笑着问:“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小徐哥道:“难道蒋先生也想来这里找女人?”

蒋先生摇了摇头,道:“活到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对于女人,还是不要想太多才好。”

小徐哥道:“那蒋先生来这里又是干什么的,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蒋先生道:“当然是来找你的。”

小徐哥诧异道:“我除了是夏远的朋友外,和你们第一投资从来没有其他的接触。”

蒋先生道:“正因为你是夏远的朋友,所以才来找你啊。”

小徐哥道:“找我干什么?”

蒋先生道:“夏远失踪了。”

小徐哥一脸的不屑,道:“夏远失踪了,关我屁事!”

蒋先生道:“看来你这个朋友一点也不关心他啊。”

小徐哥道:“我有个屁好关心的。像夏远这种人精,和他相处,永远是别人吃亏的份。你看他在金融街这几年,大风大浪里,哪一次出过事?他失踪,八成又在耍什么花样了,鬼才关心他死活呢!”

蒋先生道:“夏远是我们第一投资集团的总裁,第一投资的所有重大决策,全部由他负责并执行。他对我们第一投资,非常非常重要。”

小徐哥不屑地道:“既然他那么重要,那他失踪了,你们应该马上去找他啊,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我?”

蒋先生轻声叹了口气,道:“可是谁让夏远失踪前,最后一个电话偏偏打给了你……”

小徐哥顿时坐直了身体,目瞪口呆。坏了,麻烦找上门了!

蒋先生又接着道:“夏远是前天下午三点离开金融大厦的,那一刻以后,他就失踪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小徐哥骂道:“夏远这畜生又要玩我了!他妈的,他要玩失踪,自己去玩好了,死了都没人管。干吗莫名其妙打个电话给我!”

蒋先生继续道:“一个星期前,夏远的太太姚琴突然失踪了。姚琴的车现在还停在一家商场外。有人见她走进了商场,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她走出来。我们猜测,夏远的失踪和姚琴的失踪一定有很大的关系。”

小徐哥道:“夏远这种世上最狡猾、最奸诈的畜生,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蒋先生道:“我们也不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只是夏远离开金融大厦时,还带走了一份对我们第一投资非常重要的文件。”

小徐哥道:“什么样的文件?”

蒋先生道:“你也一定很关注上海新城区规划的投资。”

小徐哥道:“当然了。上海西部近万亩的土地,要开发成一个新城区,涉及数千亿投资。稍微有点实力的地产公司、投资集团都对新城区虎视眈眈。新城区的土地资源非常珍贵,过几年新城区开发完成后,现在这批地带来的收益肯定能翻几番。夏远带走的文件是关于新城区规划的?”

蒋先生道:“你也知道,新城区规划是我们集团最早掌握消息的,当然,这样的消息光用钱是买不来的。可以说,这个消息是我们集团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深厚的人脉关系才挖出来的。这份文件包含有新城区规划的内部资料和未来发展的许多重要信息,如果落入其他公司的手中,你也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小徐哥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商业机密一旦泄露,对公司来说损失是巨大的。

蒋先生又接着道:“我们查了夏远的手机,他在前天下午离开金融大厦前五分钟,给你打了一个长达五分钟的电话。”

小徐哥立即道:“这完全是夏远设计拖我下水,这完全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蒋先生道:“夏远在电话里都跟你谈了什么?”

小徐哥郁闷地道:“他先问我认为最近上海的天气会怎么样,妈的,我又不是气象站,问我天气干吗!然后他又说他觉得最近天气不错,比较适合出去散步逛街,他妈的,我老早想挂电话了,他一个人在那不停地说,足足说了五分钟的天气,才挂掉电话。”

蒋先生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道:“从我个人角度,我完全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夏远做事,从来都是让人莫名其妙的。可是如果你告诉别人,夏远最后五分钟和你谈的是天气,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当然不会。谁也不会相信第一投资的总裁在失踪前五分钟打的最后一个电话,谈论的是上海的天气,而且一谈就是五分钟。

蒋先生又接着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们集团里的那些大股东,没一个是你惹得起的。如果那份文件从此不再出现,也就什么事也没有,但是如果那份文件落到了其他公司的手里,而我们还是找不到夏远的话,那到时只有来拜访小徐哥你了。”

小徐哥骂道:“你们集团这帮人,自己没把文件管好,丢了关我屁事啊!万一……万一文件真的泄露了,你们把责任都推给我,你们这不是流氓嘛!”

蒋先生笑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在金融街也待了这么多年了,你总该知道,有钱人里,没几个不是流氓。”说完,站起身来,再也没看一眼小徐哥,走了出去。

小徐哥拿起一杯酒,狠狠喝了下去,握紧拳头,道:“夏远你个小畜生,又要玩你哥哥!这下我真他妈的一个头两个大了。你个畜生,要是让我找到你,非活活揍死你不可!”

第四章 顾余笑

夏远的朋友不多,除了小徐哥外,在他的朋友里,有一个人很特殊,他是夏远最有默契的朋友,他叫顾余笑。

顾余笑和夏远一直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人是大学的同学,认识很多年了。当然,作为夏远的朋友,顾余笑以前也是个绝对的投资高手,但却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就连金融街上的一些“资深玩家”,也仅仅只是知道夏远。

现在夏远做第一投资集团的总裁,而顾余笑则开了一家酒店,位于杭州市中心的纳兰大酒店。他当初买下这个酒店时,仅仅用了三千万,几年过去了,随着地段房价上涨,曾有公司开出一亿的价格买他的酒店,他当然不卖了。因为他觉得,投资玩的是资本游戏,游戏总给人虚假的感觉,而办实业,则能给人很踏实的感觉。而他就喜欢踏实的感觉。

杭州钱塘江南岸,是杭州的滨江开发区,沿江的布局构造使这里的环境清爽怡人,不同于市中心的喧嚣嘈杂。

一辆红色法拉利驶入临江别墅群,在其中一座大别墅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花衬衫,打着花领带,胸口还挂着一副墨镜的男人,这个男人还能是谁,当然是花花公子小徐哥了。

小徐哥走进门,来到了院子里。别墅里走出一个年轻男子,看见小徐哥就笑了。

小徐哥看见他,也笑了起来,道:“顾余笑,你都开酒店了,怎么还这么悠闲地待在家里?”

顾余笑道:“你不也这么悠闲?都当宁波基金的总裁了,不去管公司,也不去找女人,却来找我这么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