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道:“今天夏远操盘时,瑕疵和漏洞比从前多得多了,手感远没有以前的纯正流畅。姚琴也是抓住了几次夏远的漏洞进行攻击。只是大部分漏洞都没能抓住,而且夏远今天的操盘方法太有技巧性,所以姚琴最后还是输了。不是因为姚琴的水平和判断力差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根本不能适应夏远今天的操盘方法。因为今天夏远用的三种操盘方法,是夏国标独创的。”
沈进略带惊讶地道:“哦?难道夏国标当年教过夏远做股票?”
那女人摇摇头,道:“绝对不可能。那时夏远年纪还小,怎么可能能够理解做股票的智慧?今天夏远对付姚琴用了夏国标的三种操盘方法,确实,这三种方法都足以让姚琴不适应了。可是如果他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冷公子和小徐哥,大概每一个瑕疵和漏洞都会被小徐哥和冷公子好好利用了。”
沈进默不作声。
那女人接着道:“而且夏远今天用的三种操盘方法,虽然都是由夏国标独创,看起来很有技巧,很有特色。只是这三种方法,在操盘时都有时机上的漏洞。这漏洞不是一般水平的操盘手能看得出,把握住的。夏国标自己是注意到了。所以夏国标研究了动用很少的资金和股票,用四两拨千斤,巧妙带动散户,抓住那个时机的方法,专门用来攻击这三种方法。可以说,夏远今天用的这三种操盘技巧,本身就能成为巨大的漏洞。”
沈进点起了一支烟。
那女人又道:“当年夏国标教了你们五虎将五个,每人一种独特的操盘方法。你猜今天夏远用的三种方法,是夏国标教给谁的?”
沈进道:“难道?”
那女人笑道:“好家伙,坏家伙,熊大原。夏远今天用的方法的原型是夏国标教他们三个的。只是今天的方法是在原来基础上,优化改良的。我也实在没想到,他们三个废物的那几手破烂杂技,也可以变化得这么神奇。只是这么神奇的技巧,在时机配合上,永远都带了破绽。”
沈进问道:“你是说,夏远今天用的操盘方法,是他们三个教的?你能肯定?”
那女人道:“我的经验和眼光,怎么可能出错?”
沈进喃喃道:“他们三个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低下头,吸了一口烟,突然抬起头,道:“夏远战胜姚琴后,接下去的对手就是谢林了。好家伙他们三个,一定会把怎么针对夏远操盘方法,来进行反攻的技巧告诉谢林。”
那女人点头道:“而且这几种方法夏远交换着用,衔接得不够流利,很容易受高手的攻击。只要谢林一旦抓住夏远操盘方法中隐藏的漏洞,散户们将全体倒戈,无论我在外围怎么挽救,都没办法改变败局。”
沈进道:“那夏远如果不用今天的操盘方法呢?”
那女人道:“他没办法不用,一个人,一旦学了新的操盘方法,在实际运用中,就会不自觉地运用进去了。如果刻意不用,整体水平一定要大打折扣了。”
沈进站了起来,道:“我最大的失败,就是六年前没玩死他们三个。”
那女人冷笑道:“看来这次他们想玩死你了。”
沈进笑了起来,道:“你看就他们这么点伎俩,玩得过我吗?”
那女人道:“现在这种情形,你还哪来这么大的信心?”
沈进神秘地笑了起来,道:“因为我的棋子是夏远,你知道夏远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他是个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人。而且他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沈进站了起来,在那女人额头上吻了一下,向门外走去。
(85)
陈笑云躺在椅子里,一支大雪茄夹在嘴里,像一只大烟囱,冒出一阵一阵的烟气。
大部分做股票的人都爱抽烟。
那样一种连续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那样一种无聊和寂寞,谁能理解?
烟,只有男人最忠实的朋友,烟草,才能理解,才能打发。
亲情会消磨,友情会反目,爱情会背叛,世上多少事值得男人相信?
很少,烟就是很少里的一样。
一个大庄家不抽烟,那基本上可以推断,他家里一定有个让他头痛的严厉老婆。
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女人,她有女人味,也有妓女味。她比大多数女人还女人,她比大多数妓女还妓女。她叫姚琴。
陈笑云一动也不动,头望着天花板。
姚琴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轻声道:“陈总?”
陈笑云道:“你输了。”
姚琴点点头,道:“是的,我输了。”
陈笑云道:“红岭基金首席操盘手,在对手让她二十分钟的情况下,还是输了。”
姚琴微微点头道:“我也想不到夏远的水平会提高得这么快,我不是他的对手。”
陈笑云深深地叹了口气。
姚琴望着他,没说话,眼神里仿佛有些内疚。
陈笑云望着姚琴,道:“你真的不是夏远的对手?”
姚琴眼睛避开了陈笑云的目光,道:“是的。”
陈笑云笑了起来,道:“你会不是夏远的对手?”
姚琴没有说话,低着头。
陈笑云冷笑道:“你水平根本不比小徐哥和冷公子差,大家都以为你比他们俩差,因为你操盘时,实在太会演戏了。”
姚琴没有说话,低着头。
陈笑云瞪着姚琴,道:“今天夏远根本没有赢的机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琴道:“你觉得呢?”
陈笑云道:“你被进三少收买了?”
姚琴道:“我不会被任何人收买。”
陈笑云道:“那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了。”
姚琴脸色突然有些发红,道:“因为我是女人,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了夏远。”
陈笑云愣住了。无论是谁都会愣住的。
姚琴也会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比她年纪小的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放弃比赛?
是的,因为她是女人。
她也有她的爱。
无论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只要她是女人,她就有爱,爱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会付出一切。
在大多数男人眼里,事业是最重要的。
在大多数女人眼里,爱,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为了爱,她们会放弃许多看起来更重要的东西。
为了爱而选择放弃,这到底是勇敢还是怯弱?
无法评价,因为这是一种伟大!为爱成就的伟大!
姚琴看着陈笑云,道:“陈总,对不起。我知道,私人感情问题是不能和基金利益相提并论的。可是我是个女人。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感情问题是她最看重的问题。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她会失去理智。”
陈笑云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理解。”
姚琴道:“你不怪我?”
陈笑云道:“正像你说的,一个女人,为了感情,她会失去理智。我还能怪你什么呢?况且你输给的是夏远,他是夏老师的儿子,夏老师给予我的太多,这也算我回报夏老师的一种方式吧。”
姚琴微笑地低下头。
陈笑云道:“今天夏远的操盘,你注意到一些问题了?”
姚琴道:“是的。夏远今天用的是三种不同的操盘方法,而且衔接得不流利连贯。这三种操盘方法很古怪,是我从来没遇见过的。”
陈笑云叹口气,道:“以夏远今天的表现,下一场他和谢林的比赛,他是必输无疑了。如果最后是谢林做了股神,鲁泰基金就能成功入主第一基金,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姚琴道:“哦?这是为什么?”
陈笑云道:“因为我最不愿看到鲁泰基金入主,因为我本要华尔街那三个畜生没办法好好离开上海滩!”
姚琴有些惊讶道:“陈总,你和那三个有深仇大恨?”
陈笑云狠狠地道:“他们害死了我的老师,股神夏国标。这几年,他们在华尔街,拿他们没办法,现在他们既然回来,组建了鲁泰基金,我一定要彻底废了他们!”
姚琴惊讶地问道:“陈总,别人都说夏老师是金手指害死的,你怎么说他们三个?”
陈笑云道:“以我对金手指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当年,夏老师把杭城基金的运作都交给我们五虎将五人,夏老师自己则每天潜心研究股票技巧,很少管理基金事务了。那三个畜生,竟然偷偷把杭城基金的资产,转移到他们自己名额下。夏老师发现后,当即把他们三个驱逐出杭城基金。因为这件事,他们三个的臭名传遍业内,没有一家基金愿意凭用他们的。他们三个就自己组建基金做庄家,结果天天有各家基金轮流攻击他们,他们庄家也做不下去了。中国股市根本呆不下去,他们三个只好出国。在他们被赶出杭城基金后没几天,夏老师突然被人举报操纵股价,三个月后,在他们三个出国前几天,夏老师突然被害,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姚琴道:“可是这也不能说明是他们三个做的啊。”
陈笑云道:“夏老师做股票一向低调,最讲同行间的尊重体谅。从不会主动攻击同行的股票,相反,在同行某些时候由于资金链断了,或者操盘手水平太差的情况下,提供帮助。股神夏国标是深得同行们的尊敬的。而他们三个,在夏老师教我和沈进进攻型操盘技巧,而教他们三个防守型操盘技巧时,就对夏老师有所怨言。被赶出杭城基金后,更是扬言要报复。害死一个人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害死夏老师这样的大人物。整个基金界里,有理由这么做,有能力拿到夏老师坐庄操盘记录的,就只有他们三个了。”
姚琴道:“陈总,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笑云道:“我已经和古老师,金手指,进三少达成协议,无论四大基金哪家入主第一基金,第一件事就是用资金把鲁泰基金砸出股市。”
姚琴道:“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笑云叹了口气,道:“因为夏远今天用的三种操盘技巧,别人也许看不出,我却知道是那三个畜生的得意技术。”
姚琴哑然道:“你的意思?”
陈笑云道:“谢林是那三个教出来的,水平又远在他们三个之上,对那三个的方法肯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我不知道夏远怎么学了他们三个的操盘方法,我只知道,照今天的情形,夏远下一场和谢林的交手,必输无疑。”
姚琴皱了皱眉头,焦虑爬上了她的脸颊,那是一种为心爱男人担忧的焦虑。
谁让她是女人,她也会爱一个男人。
爱,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的,只因为她是个女人。
(86)
从和姚琴比赛结束后,夏远回到房间,就一直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看着今天的操盘记录。
他手中的烟一支一支地燃烧着,从没有间断过。
杜晓朦坐在他身后,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他。
夏远没有回头,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印出的杜晓朦,懒懒地道:“是不是我长得太帅了,让你看呆了。”
杜晓朦叹了口气,也懒懒地回答道:“你真是个幽默的男人。”
夏远笑了起来,回过头,道:“好在我只是个幽默的男人,而不是个长得幽默的男人。”
杜晓朦“哼”了一声,道:“我问你,你今天赢了姚琴,为什么回来后一直这么沉闷,是不是你本来不忍心赢她的?”
夏远眯着眼睛看着她,道:“你吃醋?”
杜晓朦嘴一撇,道:“鬼才吃姚琴那种女人的醋!”
夏远笑了起来,道:“这世上鬼可不是一般得多。”
杜晓朦道:“我在问你话,你别扯到其他地方。我问你,你赢了为什么反而不怎么高兴?”
夏远笑着道:“赢就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照你的意思,我应该绕着上海滩裸奔来庆祝咯?”
杜晓朦说了一句不要脸,又接着叹道:“那你也不应该这么沉闷,就这么一直坐在电脑前。”
夏远道:“我在想一个大问题。”
杜晓朦道:“多大的问题?”
夏远道:“一个头,两个大的大问题。”
杜晓朦不信地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一个头,两个大的?”
夏远道:“虽然除了你这个人外,让我一个头,两个大的事情真的是不多了,可是总还是有几样的。比如说下一场我和谢林的比赛,就让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杜晓朦道:“可是下一场比赛还有三天呢。”
夏远问道:“你想不想做股神夫人?”
杜晓朦脸微微发红,低下头,道:“我只是希望你做股神。”
夏远笑叹道:“可是恐怕我做不了股神了。”
杜晓朦惊讶地道:“为什么?”
夏远道:“因为我知道,我和魔鬼操盘手的下一场比赛,我已经输了。”
杜晓朦道:“你怎么知道?比赛还没开始。”
夏远道:“比赛还没开始,但我已经输了。许多事,输赢胜负本来就已经分好了。许多人不承认,或许只是心里不敢承认而已。”
杜晓朦道:“为什么你说你会输?”
夏远灭掉手中的烟,叹道:“因为21岁的夏远太年轻了。太年轻的人总是容易上当的,何况是第二次上了一个好家伙的当呢!”
杜晓朦望着夏远,道:“那你现在看着操盘记录干什么?”
夏远又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目光坚毅地道:“盼望奇迹,等待奇迹,创造奇迹,人生必有奇迹!”
门铃不紧不慢地响了几次。
杜晓朦打开门,走进的是个能让大多数女人都为之着迷的男人,沈进。
夏远依旧坐在电脑前,盯着电脑。
沈进拉过一条椅子,坐在夏远边上,优雅地点起一支烟。
夏远没有说话,沈进看着他,笑了笑,道:“看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鲁泰基金的那三个人找过你了?”
夏远依旧看着电脑,淡淡地道:“是的。”
沈进道:“看来他们还教了你一点东西。”
夏远道:“你也看出来了。”
沈进道:“你学得太多了。”
夏远道:“多得让我都不知该怎么忘掉了。”
沈进吸了口烟,略有迟疑地问道:“那,你觉得你忘得掉吗?”
夏远摇摇头,道:“忘不了。”
沈进道:“那你该怎么面对接下去的比赛?”
夏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仅仅说了两个字:“坚持。”
沈进笑了。
当你处在巨大的困境中时,你能做的,只有坚持。
沈进微笑道:“你觉得坚持就可以继续走下去吗?”
夏远道:“不知道。”
沈进看着他,道:“哦?”
夏远道:“我只相信,人生必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