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偶尔不经?意间,湛云葳总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上他出神的眼?,不知道他一言不发地“看”了自己多久。

  是不是有病啊,她靠近他的时候,他一副厌弃她的样子。等她不注意了,他又对着她出神。

  在如厕的时候,也遇到了不小的阻碍。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几日下来,湛云葳都有些麻木了。

  那东西……多看几次,好像也不是长?得?那么奇怪。

  可今日她脱越之恒裤子,他神色古怪,半晌没尿出来。

  湛云葳本来不想看,但?两人在雪地中,像两个树桩子,又冷又蠢。

  她回头,避开他光着的地方,不得?不问越之恒:“怎么了?”

  他脸色沉冷,抿了抿唇,也不答话。

  莫名其妙!

  这件事湛云葳本来就不喜欢,愤愤给他将亵裤穿回去,恹恹道:“之后有需要再给我说。”

  他脸色几变,声音几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冷淡:“嗯。”

  严格说来,越之恒的改变不是坏事,至少一个身上有生气的活人,比一个毫不动容,什么都不在乎的“死人”好。

  他莫名其妙有了求生意志,以九重灵脉的灵体,哪怕没了灵丹,要活下去也不算难事。

  但?也不是算好事,他拒绝她擦身的次数多了,类似如厕这种尴尬的生理需要,也染上一丝古怪。

  几日下来,湛云葳终于忍不住再次和他谈谈心。

  她戳戳他:“你?怎么回事,想死还是想活,给个准话。”

  越之恒别过头,尽管知道他看不见,湛云葳还是觉得?他这双眼?睛生得?凉薄又摄人。

  依他过去冷淡成那样的性子,湛云葳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没想到他沉默了片刻,嗓音冷然开口?。

  “你?想我死还是活?”

  这话就问得?奇怪了,她的回答难不成还能影响他?

  反正他又不认识自己,湛云葳干脆道:“我既然救了你?,自然希望你?活着。”

  他默了默,微不可查地抿唇:“嗯。”

  嗯?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更古怪,念及自己最初的目的:“这几日你?想通了吗,越家藏宝之地,到底告不告诉我。”

  这句话一出,他神色莫名冷了几分。

  “你?要哪个法?器。”

  湛云葳顿了顿,这好像也不是不能说:“长?命菉。”

  他冷笑了一声,背过身去。

  “你?什么态度。”湛云葳这几日习惯了他的冷淡,如今难得?见他“发火”,不得?不说,还有几分好奇,“你?既然想活,不求我就算了,还敢给我脸色看。”

  他睁开眼?,背对着她,冷冷道:“你?要长?命菉救谁。”

  这回她沉默下来,想必是不能说,但?就算她不说,越之恒也知道。

  “你?道侣?”

  她皱了皱眉。

  “不救。”越之恒冷漠道,“我没让你?救我,你?可以杀了我,可以离开。”

  他闭了闭眼?,不愿承认心里有几分难以抑制的冷怒和悲哀。她前几日的问话还历历在耳,她也说了和自己有仇,落到她手中没有好下场。

  所?以她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死了不够,凌迟不够,她留着自己,是想到了别的折辱法?子?

  她就这样厌恨他吗。

第88章 番外五【if】

  湛云葳想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他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不过这不妨碍她骂他,指桑骂槐。

  她戳了?一下火堆,让空气进去,火烧得更旺:“我哪来什么道侣,以前倒是有一个,脾气比狗还臭,他要是落难,我高兴还来不及。”

  仗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谁。

  “我才不会用长命菉救他,没抽他几鞭子已经算我仁慈。”

  越之恒凉凉笑了?声?。

  湛云葳不满他,戳了?戳他:“你笑什么。”

  他垂眸,冷淡问:“你前……前妻,做什么了?,你那般厌他。”

  这话倒是问得湛云葳一愣,她不由仔细想,过去几年和这人的相处。

  他狂妄冷漠,手段诡谲狠辣,但整整三年,却不曾伤她,甚至她要杀他,越之恒当时冷怒,事后也从不与她计较。

  这个认知让她茫然了?一瞬,几日前的梦仿佛在此刻才迟迟烫到了?她。

  湛云葳不知为何?有几分?畏惧那个可能性,极力?找他的不是。

  “他……性情?不好?,乖张邪戾。”

  越之恒抿了?抿唇,本就灰濛濛的眸,更加黯淡。

  “是么。”

  湛云葳越想找越之恒的错处,越发现?他那些冰冷残忍,都是对着旁人。

  囚困她是灵帝下的令,湛云葳心里清楚,若非灵帝没有把自己指给越之恒,而是给了?三皇子这等淫邪之辈,她的下场更凄惨。

  引诱仙门中人来救她,不是他,也会是王朝其他人来做。这两件事,如果?不是越之恒来做,局面只会更糟糕。

  出于他意愿可以左右的、对湛云葳来说?最过分?的事,约莫是越之恒不顾她意愿,与她同塌而眠那些夜晚。

  说?来说?去,她竟然只能推到他性子上,说?他性情?不好?。

  湛云葳听他冷冷反问,更是面上挂不住。

  她拿了?一枝细柴,打在他肩上,像是说?服自己:“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了?么,我的事,与你何?干。”

  被她打这一下,他像是忍无可忍,转过身来。

  对上他愠怒黑眸,湛云葳心里莫名一慌,许是昔日在他手中生?存,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此刻见他眸中沉沉,如风雨欲来,她回过神来发现?今非昔比,哼道:“怎么,生?气我打你,再不告诉我长命菉的下落,我日日抽你。”

  和她耍什么脾气,她不就树枝戳了?一下,他发什么火。

  先前那些百姓和黑甲卫,都快要将他生?生?打死了?,也没见他动一下眉梢,她这轻轻恐吓般的一下,到底哪里让他疼了?。

  越之恒像在努力?平息什么,半晌闭上眼。

  “随你。”

  这句话说?的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倒是又像个活死人了?。

  湛云葳难得有种挫败感,这两次谈心毫无进展,她不由反省,自己从前该像越之恒学学逼问和套话的本事。

  她裹紧被子,冬日寒冷,他不说?话,她也不爱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快就抱着被子再次入睡。

  越之恒如今的状态,她也生?不出什么戒心。

  越之恒等她呼吸均匀以后,才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耳边仍是她那句“性情?不好?,不就足够招人不喜”,他沉默地想,既如此,你回来做什么。

  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管他。

  他厌恨的并?非她这几句话,而是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何?等不切实际的期待,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

  就算几日前,死在凌迟之下,也不会比如今更糟糕。

  这个冬日沉冷难捱,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如此。

  湛云葳很快发现?不妙。

  越之恒发起了?高热。

  她以往喂他喝水他会喝,喂他吃什么他也吃。前几日就算活得痛苦,一身的伤,他也在好?转,今日天气好?了?不少,他的病情?竟然恶化了?。

  越之恒本就是强弩之末,他们都说?他没了?灵丹,伤得这样重?,他根本无法自愈。

  她触到他滚烫的额头?,心中一沉:“越之恒,醒醒,起来喝水吃药。”

  然而她将灵丹化在碗中,给他喂的水,都无意识从他嘴角流了?出去。

  湛云葳有点心慌,他可不能死。

  那个荒诞的梦境,偏偏也是她的希望。他若连水都喝不进去,那便是真没活下去的机会了?。

  她一狠心,以唇将丹药化的水渡过去。

  他唇齿紧闭,她不得不下了?狠手,捏他下颚,撬开他的唇,又不许他吐出来。

  好?不容易喂完药,越之恒的情?况总算好?了?些。

  她拧了?一把他的腰,满嘴都是丹药的味道,湛云葳面无表情?地跑出去,弄了?块树上的冰块,含嘴里,试图用麻木来忘记和他唇齿相触的不愉。

  八年前,如果?有人告诉她,有朝一日她会用这种办法救越之恒,打死她也不信。

  越之恒这一病不轻,事实上,他能撑到现?在,还有向好?的趋势,本就是个奇迹。

  整整三日,他能自己喝的时候就湛云葳就灌进去,实在灌不进去,就强行用唇渡过去。

  许是她仗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谈心”的报应。

  三日后的黄昏,她再次撬开他唇齿的时候,越之恒醒过来了?。

  她这几日怕他真的死了?,喂药已经和先前扶他如厕一样自然,一开始还没发现?他醒了?。

  直到身下那具躯体过分?僵硬,她喂给他的水,越之恒沉默了?好?半晌,最后被她推得下意识吞咽下去,才猛然狼狈别开脸。

  “你做什么!”

  湛云葳:“……”她可以解释。

  然而一看越之恒变幻莫测的脸色,反应过激的模样。她怀疑如果?他现?在灵丹还在,恐怕一掌就拍死她了?。

  在越之恒眼里,自己是个说?话粗犷的大汉。对他来说?,恐怕过分?刺激了?,难怪他一副回不过神,如遭雷击的模样。

  湛云葳本来也有几分?尴尬,但见他脸色古怪成这样,她心里瞬间平衡不少。

  总不能这几日的苦都被她一个人吃了?。

  她想想他觉得恶心,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不过见他醒过来,心里也算舒了?口气。

  她故意沉声?道:“你以为我想这样,你要是死了?,我哪里去找长命菉。事急从权,你再觉得恶心,也没办法。”

  他在平复呼吸,嘴唇抿得死紧,似乎在忘记方才的感觉。

  那副模样,湛云葳觉得他比自己还需要含一个冰块,她好?心捡了?块递过去,还不等她开口,他睫毛猛地一颤:“别碰我!”

  这一声?,语调又沉又怒,气得她磨牙。

  “不碰不碰,你以为我想碰啊,起来,自己喝。”

  她把他扶起来,他闭了?闭眼,将碗里的药都喝了?。

  丹药原本不苦,可是化作水,那滋味便难以下咽了?,可是越之恒明?显不在乎,仿佛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良久,她挪开碗,还要给他看看伤势的时候,越之恒冷声?开口:“我告诉你长命菉在哪里,你离开。”

  湛云葳睁大了?眼,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恼,他宁死都不想交代的,结果?为了?不再被她用唇碰,就这样说?了?。

  这份明?晃晃的嫌弃,让湛云葳气笑了?。

  “行,你说?。”

  “齐旸郡后山的密道中。”

  这个地点并?不那么令人意外,她若有所思。

  他冷冷抿唇:“滚!”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对着自己说?这样的阴狠冰冷之言,湛云葳看看还旺的柴火,吃得所剩无几的干粮。

  湛云葳哼了?哼:“这就走,不用你赶。”

  她将步子踩得很沉,故意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了?。不过湛云葳没打算真的走,如今比起长命菉,她更想知道梦中之人话的真假,爹爹和湛殊镜是否真有活过来的机会。

  她如今,是真心希望越之恒活着的。

  这几日忙活着救他,没吃的了?,不用他说?,她也会再去采买。

  越之恒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靠在冷冰冰的墙壁,满嘴都是丹药苦涩的味道,然而就算是这样霸道的气味,也盖不过那一瞬得知湛云葳在做什么的震颤。

  他死死抿住唇,心中悲凉又冷怒。

  他如今已经这样,她何?苦用这种法子折辱他。他转念又冷冷地想,她并?非折辱,她只是怕他真的死了?,拿不到长命菉。

  那个人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她宁肯做这样的事。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这滋味落在心里,如火烧油煎,令他片刻都忍不下去。

  她既然要长命菉,他就告诉她,总好?过这忽上忽下的折磨。

  他管不住她的行为,却能管住自己的心。

  外面在刮风,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没多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越之恒凝神,没有动弹。

  就算眼睛看不见,越之恒也能听出回来的人并?不是湛云葳,而是浩浩荡荡追踪而来的黑甲卫。

  “那叛臣在这,抓起来!”

  “灵帝说?不必抓,直接杀了?。”

  刀光剑影落下来的时候,却被赶回来的人拦住。

  少女扔了?采买的东西,飞身过来,控灵术无声?在破庙中铺开。

  湛云葳一想到自己倘若晚了?一步,越之恒就真的死了?,不由心惊肉跳,东西也顾不得要,和一众黑甲卫缠斗起来。

  她不敢在破庙中打,怕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庙塌了?,将只剩一口气的越之恒害死,只能用控灵术将人拉出去,在大雪中打。

  ……

  天色越来越暗,刀光剑影越来越远。

  黑甲卫黄昏时刻来袭,而如今已经快到子时,四周都是浓烈的血腥气。

  湛云葳杀了?所有的黑甲卫,最后倒在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