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同门相残

  华梦轩五十步外的民舍上,那个戴着毡帽的汉子缓缓下了房,扔掉手中的毡帽,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陈漠,塞外杀手组织五星锁中的“钥匙”,负责绝命一击!

  五星锁能够万无一失,并非源于武功高绝,配合默契,更重要的是做好一切刺杀前的准备。经过分析,判断出沈从龙等人应走的路线,陈漠奉“锁眼”欧阳虹之命前往泾阳城,果然遇个正着。

  通过远远的观察,在整个钦差的队伍中,沈从龙本人并不足惧,陈漠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三个人身上:一团和气的老实人、行动沉稳的中年汉子、英华内敛的青年剑客。

  尤其是那个青年剑客引起了陈漠的兴趣,不但是因为此人武功远超周围那些护卫,而是从他日常行动的举止看,似乎真实年龄并不大,只怕比他也大不了几岁。而在整个队伍中,他基本上只与另外一位疑似女子装扮的武者交谈,其他人对他俩似惧怕似冷落,隐含敌意,他基本可以判定,这两个人属于整个队伍中的“外来者”。他们是什么人?沈从龙为何放任此二人不管不问?他认得来自无双城的史书之,他又为何从众多护卫中单挑了此人同行泾阳,着实耐人寻味。

  为了解开谜底,陈漠跟踪了两人,最后装扮成一个脚夫,在相隔百步远的距离远远观察。

  他虽哑而不聋,因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目力与听力更加敏锐,还有一项常人不及的本事,那就是读唇之术。透过华梦轩的窗户,他基本“读”出了两个人一半的对话。

  许惊弦、吴戏言,金角鹿冠…陈漠不但听说过这两个名字,也隐约知道一些关于金角鹿冠的传说,但所有的信息却无法汇集整理成鲜明的线索,对五星锁的刺杀计划也并没有太多的帮助。

  不过陈漠并不在乎。他的“沉默”让他几乎没有朋友,二师兄千丝虽然百般关心他,却也无法更多的交流。他很孤独,除了练功杀人,他几乎没有其他的爱好,直到不知从何时起,观察别人就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当那个青年剑客的身份被揭开后,一切也变得索然无味了。陈漠也不打算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欧阳虹,为了方便交换信息,欧阳虹专门教会了他写字,但大多是一些简单的词语,要想把今天听到的信息完全表露出来实在是件太麻烦的事情,只要提醒几位师兄行动时小心这三个人就是了。

  陈漠边走边想,突然心生警觉:就在身后十步外,有一个人在跟踪自己!

  他假装并未察觉,也不回头,只往偏僻处行走。来到一个破旧的胡同,蓦然横身闪入一间废弃的院子,静待跟踪者。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响动,但却有一种无声无息的压土感缓缓逼近。陈漠瞬间醒悟,跟踪者是一名同行,另一个高明的杀手。

  一股芳香猝不及防地闯入鼻端,陈漠不及回头,拧身一转,腰下长剑已扬起,朝着右后方剌去。他从不带剑鞘,因为那会影响出剑的速度,对于杀手来说,一眨眼的工夫或许就是生与死的天堑。

  “吁”的一声细微几乎难闻的声响,长剑被某件细小的兵刃所阻,再难寸进。一道红影由他右后方弹起,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屋脊,消失不见。

  女子,高挑,面蒙轻纱,双掌执轻细兵刃,身法轻快…这是陈漠在刹那间得出的判断。

  “哎,你这人什么臭脾气呀,动不动就拿剑乱捅人,不怕伤了无辜么…”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屋脊传来。

  陈漠无法回答,只是凝神戒备。对方的武功比自己只高不低,他若不是先发制人,或许已落入敌手。但如此倒可以证实对方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痛下杀手,她为何跟踪自己呢?

  “喂,臭脾气,说话呀,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这句话点燃了陈漠的怒火,但他依然一动不动,只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平复心情。愤怒是武者的大敌!

  又过了几个呼吸,那个女子终于沉不住气,从屋脊后露出小半张脸,只看得到光洁的额角、高耸的颧骨、如月的弯眉、亮如晨星的眸子:“喂,小兄弟,别以为我怕你,只是看你这臭脾气像我当年一样,所以就放过你吧。警告你一声,别打他的主意,就算要宰他也轮不到你。”

  陈漠方有所悟,但却不知她口中所指何人,吴戏言还是许惊弦?这应该只是一场误会,或许是另一方的杀手盯上了他们。

  虽然对方动机不明,但想到自己方才对这样一个女孩子突施杀手,陈漠心沖生出歉意,却苦于无法表达。当下右手持剑不变,护住中门,左手指指嘴巴,点头为礼。

  “啊,你不能说话么…对不住,我刚才不该那样说你的。”

  陈漠淡淡一笑,收剑入怀。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如果欧阳虹在场,只怕会毫不犹豫扇他一记耳光,但这就是陈漠,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以心狠手辣,不留活口,但只要与任务无关,他仍是一个心地纯洁的孩子。

  “嗯,你身上有疾,一定经常受人欺负,所以才那么敏感地拿剑刺人,我原谅你啦。”

  这句对普通人来说最正常不过的话,听在陈漠耳中却倍觉温暖,从没人对他这样说过。虽然,多半是因为他一剑过后对方已经是个死人。他有心再听听女子好听的声音,却是良久不闻,小心上了屋顶\却见早已是芳踪沓沓,尚留着一股女儿家淡淡的温润体香,这个神秘的杀手少女就这般不辞而别了。

  陈漠连夜赶回无双城,来到欧阳虹的住处复命。

  那是一间无双城郊外的孤落小木屋,距离尚有三十步途,陈漠已隐隐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并非几位师兄,也不是那日匆匆一见的诺颜察。

  因为无法开口说话,陈漠反而对于声音有着特别的感应,几可过耳不忘,他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陌生的、从未听过的声音,带着磁性,有一种独特魅力,似能穿透耳膜直抵内心,还隐有一丝黑力。

  似乎察觉了陈漠的到来,屋里男声的语调蓦然放低了许多,只是显然低估了陈漠那与众不同的听力,仍有只言片语随着夜风不时飘入耳际。

  出于对欧阳虹的尊敬,他有意退出几十步,声音已变得模糊再也听不到,但那特别的音质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此刻尚未黎明,这么晚了,欧阳虹在与何人说话?与几位师兄不同,他们对欧阳虹都或多或少有着一些迷恋,但对于陈漠来说,欧阳虹似是大姐,又似是母亲,他从不会妒忌她去找什么男人,反倒时常怜惜她的寂寞。若真能遇上一个对她好的人,甚至洗手不干嫁人生子,他也只会替她高兴。

  他突然想到了诺颜察,因为在那一天,他第一次从欧阳虹的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他确信,这就是欧阳虹真正喜欢的男人。

  虽只匆匆一见,尽管诺颜察风尘仆仆,形容落拓,甚至还有一些仓皇。但从他宠辱不惊的气度与惯于发号施令的言辞中,依然可瞧出此人必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大人物,听到诺颜察与欧阳虹的几句只言片语,他已可判断出诺颜察才是五星锁幕后的真正主人,不但这些年的每次刺杀行动都是听他之令,就连欧阳虹亦是唯其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