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狂一拍大腿:“好,我和你赌全部身家。”醉翁之意,不言自明。
明将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宫涤尘没好气地瞪了何其狂一眼。虽说恼他谈论正事时依然不分轻重地乱开玩笑,但有凌霄公子这一打贫,原本凝重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
宫涤尘沉思道:“以我对京师的了解,各方势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不停止,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本是必争之物,至少要抢个三五个月方见分晓,又怎会这么快轻轻松松落在桑瞻宇头上?除非几大势力口径一致,才会立下决断。依此看来,只怕他们暗地早有联盟,而始作俑者,多半就是水知寒,而管平则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宫兄分析得不错,虽不在场,却是有如亲见。”明将军含笑道,“京师诸派暗中结盟,明某势单力孤,亦真心需要一位可以替我分忧的联盟者,而宫兄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宫涤尘诚声道:“小弟苦盼多年,终于等到明兄说这句话!”
“哈哈,记住此事仅限你我私下结盟,与御泠堂无关。当然,何兄身为朋友,自也会两肋插刀,我就不必多劝了。”
何其狂微笑、颔首、伸掌,三人六掌互击,欣然而笑。
宫涤尘笑道:“既已结盟,自当出力,却不知明兄想让我们做何事?”
“金角鹿冠虽是宝物,但对我中原并无实用,然而却被塞外九族视为圣物,意义非凡,凭此物即可短时间召集九族人马,继而开典立国。本来我就对此事心怀疑虑,护送金角鹿冠的队伍刚刚离京五日,我忽又意外地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整个事情的阴谋方才渐渐露出端倪…”明将军欲言又止,似另有隐情。
“看来明兄颇有悔意,可是要我们暗中夺回金角鹿冠么?本来我们亦打算前往无双城,当可助一臂之力。”何其狂叹道,“但依明兄方才所说,金角鹿冠已然离京奔赴无双城,差了五日的行程,就只怕时间上赶不及。”
“时间上倒是无妨,钦差出使,自当撑足场面,决不会星夜兼程,我前日接到线报,他们尚在潼关。但此事绝非想象中那么简单,若只是夺回金角鹿冠,何必劳动两位大驾?将军府就有足够的实力。只是京师形势复杂,将军府中安插了各大势力的眼线,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动,实是难于登天,更何况,我最想瞒过的人,就在我身边!”
宫涤尘与何其狂对望一眼,水知寒的名字凝在唇边,却是谁也没有说出来,静等明将军揭开谜底。
“别忘了,这个计划里有一个最关键的人物,那就是水总管。”明将军叹道,“‘知寒之忍’闻名天下,我虽与水总管相处多年,却依然捉摸不透他的用心,不过此次计划他实是太过热心,不免引起我的怀疑,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总觉得背后另有企图。果不其然,钦差离京后,骆掌门请我在晋王山喝茶…”
“清幽请你喝茶?”何其狂大奇,忍不住打断明将军的叙述。虽然他从未问过骆清幽,但他私底下认定因林青之死,骆清幽必会记恨明将军。
明将军涩然一笑:“喝茶是假,试探是真。因为她打探到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太子计划弑父登基!”
宫涤尘面现惊容:“此事是真是假?听说圣上一直病重不起,已拖了数月,随时有可能驾崩,太子有必要那么着急么?以我对太子的了解,他虽出身皇族,但胸怀大略,绝非庸才,若非万不得已,何必甘冒奇险?”
“正是因为圣上病重,离昌国的威胁又迫在眉睫,所以太子才不得不出能下策吧。因为一旦双方开始交战,国君忽亡,对我中原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太子本身的野心作祟,他自诩明君,早就想一展抱负,奈何父皇沉疴于身,却是苟延残喘,令他难施手脚。或许他一直都在犹豫,此刻只要有人稍加点拨,即可痛下决断。”
“即使这消息当真,必是太子府上最高机密,骆掌门又如何得知?”
明将军冷笑:“太子一直对骆掌门心怀不轨,所以府中正室一直虚位以待,却被骆掌门数度拒绝。想必他认定只有东宫皇后的名义才可打动玉人芳心,所以酒后失言露出了马脚,再被路掌门细心套问而知。以骆掌门的为人,若非十拿九稳,决不会对我提及,应无虚假。”
“太子具体打算何时动手?”
“太子之所以在骆掌门面前露出口风,正是因为他原本计划在正月十九下手,但唯恐惹来骆掌门不快,因此前去垂询…”明将军提到这个日子时,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因为那是五年前泰亲王谋反被平定的日子,皇宫内将会设宴相庆,圣上抱病出席,恰好就是他的机会。”
正月十九,其血玄黄。那也是五年前明将军与林青约战泰山绝顶的日子,骆清幽自是永生难忘!
何其狂闷哼了一声,宫涤尘显然亦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微滞了一下,方才继续道:“岂不是只有半个月?”
“骆掌门心思敏捷,在她的言语巧妙暗示下,太子将会推迟计划,但最迟会在月底。”
宫涤尘思索良久,缓缓道:“太子若想弑父,暗中收买一个太监下药即可,实是防不胜防。而在他动手之前,苦无真凭实据,无法指证。明兄如何打算?是要防患于未然,还是未雨绸缪,做好相应准备静观事变?”
明将军苦笑:“身为朝臣人子,岂可坐观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宫兄怕是问得多余了。”
宫涤尘眼中寒光闪现:“明兄知道小弟为何如此发问,小弟也更想听到明兄真实的回答!”明将军沉默,气氛蓦然紧张起来。
宫涤尘问得决不多余!明将军乃是大周皇帝武则天遗后,身怀袓上遗命重夺天下,如若有心,既然知道太子的计划,只要顺水推舟,静等太子得手后公告天下,再率大军整肃京城,凭他的威望,极有可能改朝换代,一举登上帝位。这亦是当初骆清幽告知明将军消息时反复试探他的原因。
明将军目光闪动,忽道:“那日在晋王山喝茶,骆掌门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如果可以与江湖上的某人互换,我最想做谁?我当时没有回答她,但却可以告诉宫兄。相信听了我的答案后,也可解开你心中的疑惑。”
“哦!”宫涤尘思索片刻,“我实是猜不出明兄心中所想,请揭晓吧。”
明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方怅然吐出一个名字:“虫大师!”
宫洛尘与何其狂同声追问:“为何是他?”
明将军缓缓道:“当年我一周岁之时,昊空门祖师苦慧大师曾来看望,见我面相后有言,说是:“此子眉阔骨清,颧高颊狭,当是心性乖张,戾气极重,纵成霸业亦是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之局…一”
宫涤尘心头一震,这段话他亦辗转听到过,原也不足为奇,但明将军引述之际口气与平日大不相同,声音也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俨如苦慧重生。按说那时明将军初萌人世,决不可能听到这番话,想必定是日后百般怀想,并不断猜测苦慧大师当时的心境,方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