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清大急,又不好说出许惊弦答应替自己报仇之事,勉强道:“我不过就想在江湖上散散心,再过几个月就回来。何况这几年四处打探简歌的下落,却连他本人都未见过,才刚刚有了一些眉目,正要继续追査下去…”

  水柔梳一叹:“不必多说了。我虽只是你的堂姐,但当年蒙秀姨诸多教诲,视你若同胞姐妹,每每想起你这些日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我心中就十分不安,更是担心你的安危,此次断不会放你走。”

  水柔清心知堂姐对自己一番厚情,又听她提到母亲,眼眶不由有些泛红。但望着许惊弦,想起与他一起闯荡江湖的种种有趣好玩之事,心里却又是万分不舍,瞪他一眼,躲脚低声道:“也不帮我说说话儿?”

  许惊弦苦笑,亦只好搬出水柔清对景成像的那一套说辞:“水乡主有所不知,清儿在江湖上遇见了白石前辈,和他约好要同回鸣佩峰来。若是清儿不归,白石一人怕是不愿意回来。”

  水柔梳脸上薄现怒意:“哼,物天晓那个反复小人,不回来也罢了,若是回来,我还有好大一笔账要与他清算。”

  当年水柔清之母亲水秀在京师罹难,起因便是“白水相约”,虽只是被简歌利用,水柔梳却因此而迁怒于白石。

  水柔清见堂姐半步不让,面现难色,正想再劝说,却听花嗅香笑道:“柔梳尽可放心,清儿在江湖上也是一种历练,何况有许少侠在旁,偌大个裂空帮岂会护不了她的安全?至于盘査平西府那件案子,我倒有一个人可以推荐给你。”嗅香公子精于世故,早看出许、水两人之间情愫暗生,故出言解围。一面说着话,一面给水柔梳打个眼色。

  水柔梳看看许惊弦与水柔清二人的神情,恍然有悟,微微一笑:“也罢,既然有花三哥说情,这次便先放过你。却不知三哥要给我推荐什么人?”

  “嘿嘿,我这其实也是出于一份私么。”花嗅香放低声线,“非是自夸,容彡栏心意质,冰雪聪明,当是最好的人选。”

  花想容恰好陪着阿义走来,忽然听到花嗅香半句话,脸上未语先红:“爹爹,你在说我什么坏话?”

  花嗅香哈哈一笑:“爹爹只顾夸你,哪敢说坏话?你不是总说近来闲得无聊,我特意给你找些事做,去帮梳姨处理一些事务,你可愿意?”

  花想容先是愕然,随即体会到父亲对自己一番呵护之情,面现喜色,对着水柔梳道个万福:“梳姨是容儿一直心羡的人物,无论学识、谈吐都是天下少有,更能独当一面,不让须眉。若能跟着您学些事理,容儿求之不得呢。”

  水柔梳立时明白了花嗅香的一片苦心:花想容钟情林青之事虽从未表明过,但鸣佩峰上人人皆知。她是个含敛于怀的女子,口中虽不说,内心却是千徊百绕。这几年虽依然清宁雅致,秀美出尘,但眉眼里却不时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愁,眼见容颜渐消,既替她无奈又令人心生惋惜。中意她的青年男子虽不少,但皆自问难比暗器王之风采,唯有知难而退,即便偶有提亲者亦都被婉拒。久而久之,花想容早过了出嫁的年纪,却依然待字闺中,若能给她找些事情做,倒也不失一种解脱的办法。何况她并非温柔乡的人,调査起来也无需太多避忌,确实是上佳人选。

  水柔梳念及自身,亦是心下暗叹,拉过花想容的手,轻轻笑道:“其实我早有此意,就怕花三哥不肯放他的宝贝女儿,这才迟迟不敢开口要人。不瞒诸位,这些年我这乡主委实做得辛苦,限于能力,也就是尽量维持,不求有功,唯求少生是非,确也愧对袓业。若是容姑娘能来助我,让我也似花三哥般过几天逍遥的日子,当是最好不过。”

  花想容道:“本知是做何事情?就怕我笨手笨脚,弄巧成拙反被人取笑。”

  水柔梳有意无意望一眼阿义,不愿在他面前提及此事,含混道既然这样,容儿明日就先来温柔乡熟悉一下,我再慢慢给你解说详情。”

  花嗔香忽故意一板脸孔:“咱们可提前说好,容儿只是帮四妹做这件事情,若你将她收入温柔乡,我可不依。”

  水柔梳抿嘴一矣:“花三哥多虑了,就算我有此心,只怕容也舍不得她那个风流倜傥、闻香天下的老爹……”

  众人一齐大笑。

花嗅香道:“此事可喜可贺,许少侠好歹来了一趟,便由我做东,在翩跹楼用过餐后再走吧。”

  当下花想容亲自下厨,在翩跹楼中用餐,虽菜肴不多,却是精细别致,口味鲜美,令人拍案叫绝。

  散席后,水柔清唯恐迟则生变,忙不迭地给许惊弦打眼色,催他早些离幵。水柔梳略犹豫一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递给许惊弦:“我听说何公子在京师中伏,受了重伤,这里是几枚丹药,治疗内外伤倶有奇效,还要麻烦许少侠替我转交给他。”

  许惊弦郑重接过:“水乡主放心,晚辈必不辱使命。”‘

  之后许惊弦告别花嗅香等人,与水柔清、阿义踏上归路。此际赶去京师于事无补,裂空帮在京师布下许多眼线,梅影峰上应该有更详细的消息。

  水柔清只怕被景成像等人追回去,一路担心,直到走出鸣佩峰,方才暗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差点出不来了。”霎时便如出了囚笼的鸟儿般,重又叽叽嗖喳说笑不停。

  许惊弦打趣道:“看你的模样就像劫后余生般。你与水乡主呆了那么久,为何不说清楚,,还险些被她强留下来?,’

  水柔清一吐舌头:“我什么都来不及和她说,却先被她问了好多间题。”

“问你计么?”

  无非就是这些日子到了什么地方去,见过了谁……嘻嘻,她的问题虽杂乱无章,却被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哦,说来听听。”

  “堂姐似乎挺喜欢何公子呢。”

  “啊!”许惊弦吃了一惊,“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水柔清振振有词,“你们这些男人,一听到‘喜欢’两个字就会胡思乱想。对我们女孩子来说,就像喜欢一首诗,一幅画甚至就是某一刻突然说的一旬话,又不会就此嫁给了他。唔,也许堂姐对何公子更多的是一种欣赏吧。当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后,就连忙去见景大叔,然后就和我一起来找你了。”

  “找景大叔为何事?”

  水柔清用指尖戳戳许惊弦的脑袋,笑骂道:“你这个笨蛋。景大叔医道精深,当然是找他求些良药啊。你当那些丹药是温柔乡的么?嘻嘻,我倒很想知道那包丹药里有没有什么书信……”

  许惊弦这才醒悟过来,同想方才水柔梳给他丹药时的神情,果然是有些微不自然,原来高贵矜傲如温柔乡主,也同样有着常人一般的七情六欲。

  水柔清亦是托着腮发呆,喃喃道:“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何公子喜欢的人是宫大哥。要依我来说呢,当然是向着堂姐,可是看着何公子与宫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却也觉得他们很般配,着实头疼啊……”

  许惊弦失笑道你就别替他们操心了,好好想想自己吧。”

  水柔清瞪他一眼:“想我自己仟么?哼,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多开心,才不要喜欢谁。嘻嘻,阿义你说是不是啊?”

  阿义却只是傻笑不停,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

  许惊弦一言出口,亦觉不自在,讪讪一笑,不再多言。回想起当年在京师郊外的树林中,水柔梳与何其狂第一次相见时,似就对其颇有好感。按说两人一个是名动天下的京师四公子,另一个却是江湖人口中最神秘的温柔乡主,彼此亦算良配。奈何凌霄公子就在同一天见到了疯狂的泼墨王笔下所绘宫涤尘跳离魂舞的画像,自此心有所属,再无旁骛……不由暗自感叹“情”之一字,原是要与“缘”相辅而成,半分勉强不得,差之毫厘,便将错过终生。

  无论是林青与花想容,水柔梳与何其狂,倶都如此。许惊弦忽然心头微微一震,他与叶莺之间,经飞泉崖一战之后,是否就从此错过?而他与水柔清从儿时相遇直到如今,是否又可以从容地把这缘分继续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