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这点微未之能,还能揽了个庄主来当,以兄之大材,却仍未能独当一面。实在令人扼腕长叹,痛惜不解。”

这句话对白愁飞影响颇大。

叶博识这次来,是龙八打了人泄了忿之后,知道个中有蹊跷,白愁飞说什么也是蔡京的义子,不好把这事怀闹得太僵,故请叶博识前来说明原委,并半暗示半炫耀的说明了:今个晚儿“八爷庄”有大人物到,自是不容人搅扰。

白愁飞一一听了。

他没表示意见。

——当听到连那样的人物也会宴于八爷庄时,他当然就不能再有第二句话说了。

他特别酬谢叶博识,恭送他下楼,请他向龙八致歉认错,表明他日再向龙八大爷登门请罪。

直至叶博识去后——

白愁飞回到了“白楼”顶层。

上了楼。

回到他的“留白轩”。

关起了门——

然后他脱得赤条条地,开始怒啸、拳打、脚踢,把一切可以毁碎的尽皆毁碎,他指天、骂地,用尽一切最祖恶肮脏的语言,从王小石、苏梦枕,到孙鱼、龙八,无不连同祖宗十八代给他署在内。

他苍白的脸因激动而胀红,心头一股怒火仍无可宣泄。

就在这时候,铜铃响了。

——有人登楼报告。

这时候敢来报告的,正是来信,而且必是非同寻常的急事。

所以他立即止住了骂声。

然后深呼吸。

一名弟干跪在门前,正是利小吉。

白愁飞什么也没有穿。

他雄猛、精壮、白晰、充满了精力气魄神采心志合并起来的魅力、且没有一寸多余的赘肉。全身机能都正值巅峰状态,是一种气和力、神和意的完美结合。

利小吉几不敢抬头看他。

——就算有人不为白愁飞气势所慑,也为他杀气所制,不然,也不敢跟他寒傲若冰的眼神对峙。

除了两种人:

一是杀气比他更大的,譬如元十三限、天下第七。

一种是能包容他的杀气的,例如:诸葛先生、王小石。

还有另一种人也可以。

那是完全体会不出他杀气的人。

这一种人很多,满街的贩夫走卒都是,就连我们的温柔大姑娘、唐巨侠宝牛先生,都或可列入这类人。

“什么事?”

“有人要求见楼主。”

“什么人?”

“温柔。”

“温柔?她见我有什么事?”

“她…她不肯说。”

白愁飞冷哼一声,目光闪动。

“她说:如果您不接见她,她就打上楼来。”

白愁飞失笑:“就凭她?她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来。”利小吉问,“咱们要不要把她撵出去?”

白愁飞只沉默了一下。

只那么一下,就说:“赶她走?不,她来得正好,快去恭请她上来。”

“请她上来?”利小吉诧然问:“来‘留白轩’?”

白愁飞笑了一笑,他的人本来就很俊,这样一笑,还简直有点儿俏。

“快去。”

他只说,又补充了一句:“她上来后一盏茶的时间,你吩咐祥哥几、欧阳意意烫一壶酒上来,你告诉他们,是‘胭脂泪’,记住,是:脂——胭——泪——他们自会晓得。”

他回到房里,对着铜镜望了自己全身一会几,仿佛觉得很满意。

然后他就开始穿上衣服。

他特别拣了一套洁净的白袍,不过,黑边却什么也不穿。

然后他就走到扶梯口、栏千旁俯视。

入冬的斜阳如醉,只剩晕红一点。

未几,他就看见他等的人,自楼里广场经过,他从上面望着她,在草坪上、伊英爽地走过,像一只辣椒那么红!

她仿佛也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蓦然抬头。

没有。

楼栏空荡荡的。

只斜阳如血,红。

她心中闪过一丝迷惆,若有所失。

然而,白愁飞就在黄楼楼顶:“留白轩”入口的阴黯处窥视着就像一个逗点的她,一步含情一上楼的了来。

七一:机纽

温柔却是那么美,使白愁飞想起他生平非常过瘾的一件事,但那事有一大遗憾,而今晚就是赏补这遗憾的时候。而且,也使他不禁自问:当日,温柔还在“风雨楼”出出入入的时候,他就没发现温柔的靓俏么?

不。

七、八年前,他初加入“金风细雨楼”,加上温柔是苏梦枕的小师妹,而且他也看得出来,王小石对温柔很“有感情”。

他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

“大局”其实就是他的“野心”。

何况在那时候,温柔还小。

再漂亮的女子,还未成熟之前,还是不够风情。

白愁飞志不在此。

他觉得自己犯不着去按这个“机纽”:

他可不愿在轻轻一按之下,这些贵人全变成了他的敌人!

他犯不着这么做。

之后,王小石逐渐退出“金风细雨楼”的领导层,自己那段时候,正在招揽实力,建立势力,他可没多大的余力去兼顾其他的事。

他要发泄就有女人,大可不必因女人而引苏梦枕的忌讳,除非他用另一种完全不必负责,不伯后果的方法。

直至他撂倒苏梦枕后,王小石却回来了。

温柔在过去几年,也常跟“七大寇”、“七道旋风”那干人混在一起,他无心理会,无意惹上这一笔风流债。

王小石回来后,温柔也常留在京师了。

这反面使白愁飞有一种感觉:

——怎么白白放过!

(要不是我不在意,会轮到那块连木头都不如的石头么!)

(她已跟小王八蛋好了么?)

还没有吧?看她步行姿态,还是处子之身吧?

他以手支柱,斜倚凭栏,白的袍在暮黝里,骤眼看去,更显黑白分明,但事实上白和沾了点暮色成了略灰,暮黯也因这反映成了淡灰,所以仔细望去,反而成了个不分不明、不甚分明的人物。

温柔忽然发现了他。

有点腼腆。

她今天下了决心要去“金风细雨楼”兴师问罪之际,忽觉这几天常在外边逛,又给那龟孙子禁锢了老半天,虽然待自己礼遇有加,但她大呼大闹老半天,自然披头散发声也嘶哑。

她到现在仍不明白:既然大白菜已抓了小石头的家人,那么,自是足以威胁小石头了,那还要派人拿住自己作甚?

——她意想不到的是:孙鱼拿她作为人质,是为了要达成白愁飞的指令“叫王小石来见我”而私下决定的,白愁飞本身并不知道这件事。

孙鱼为了立功,既不敢也不想向白愁飞“借人”,而他看准了王小石的性情,只要扣住了温柔,就没有王小石不愿去的地方。

温柔既想不通,偏要想,就越想越气。

不过她也知道生气易令人老。

她最怕老。

怕自己难看。

在象鼻塔里,出发前,她忍不住在妆台照了照那面青铜镜。

整了整衣衫之后,又觉得还是不满意,于是更换了件枣红色的衣裙。

然后她又撂了头发,仍是不大满意,所以就梳了另一个漂漂亮亮的发型。

但她不擅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