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本来还有一拼的机会。
但现在…
他怒叱:“你们——”忽然他发现,其他两人(苏铁标与苏雄标)都是个死人。
——才不过是顷刻间的事:刚才两人还活得好好的。
是苏铁梁干的!
他左手用针刺进了苏铁标的死穴,右手以鹤凿叩住了苏雄标的要穴。
两人都同在一刹间死了。
——死前一定都中了毒,否则,以他们两人的功力,还不是苏铁梁骤施暗算便可以解决的。
所以他的叱喝更怒,但已为:“你——你连自己亲兄弟都敢杀!?”
他随即发现自己这一句已然多问了。
——人都已经杀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真正的高手,在对敌之际,是不多说一句废话,也不多耗费任何一分力气,更不会问些无聊的问题。
所以他即时把问题改了。
改成两个字。
“理由?”
人命关天。
对于这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而言,杀人虽不能算是新鲜事儿,但无论怎么说,杀人都总有理由。
——不管一个或数个、合理或不合理,都总有理由。
更何况是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
所以苏梦枕只问两个字:——理由。
人已死了。
人死不能复活。
但他要知道理由。
有理由的,他或许可以接受;没道理的,他就会为他的兄弟手下报仇。
就像那一次,他和他的部属在苦水铺中伏,活夫子和茶花护主惨死,他负伤仍奔战破板门,斩下了花无错的头颇以祭亡友,才肯鸣金收兵,退回金风细雨楼。
那一役,白愁飞也在场。
也在那一战,白愁飞看透了苏梦枕的缺点:他的缺点很要命。
因为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兄弟!
一个从来都不怀疑自己兄弟的人,很容易会得到很多拥护他的兄弟及手下,但更容易的是,给兄弟和下属累死。
或者害死。
“理由?”苏铁梁狠狠地道:“因为他们太像我。三个一模一样,谁好谁坏谁高低,谁也不知。我不要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他居然咧咀笑了开来:“相师都说,像我这种突额兜颔、五岳朝中的怪相,走运起来可以当上帝王。白二爷说,要是他有一天当上楼主,他会任命我作‘五方神煞’中的苏西神。我可不要一辈子窝在这儿当个煎药的奴仆!”
苏梦枕长叹道:“你跟我这些年来,我居然没发现你是那么一个为了表现突出和一点点权力就那么丧心病狂的人。”
苏铁梁的笑容里也透露出一种药味来:“那是因为连你也不完全分得清楚谁是谁。
你有时以为那是雄标干的劣行,有时以为是铁标做的糗事,所以给我瞒过去了。”
白愁飞接道:“我若没有他,还真不敢贸然发动。树大夫说你病重得已不能动手,我就越发怀疑:他是不是诳我向你动手,自寻死路?幸而有他,才能求证。”
苏铁梁道:“我是帮他煎药的,他的病情我自然知道。他是病入膏盲了。可是,只要在格斗的时候,他还是能运聚功力、全力一击的。”
白愁飞道:“所以你才给吃了‘十三点’。”
苏铁梁道:“现在‘十三点’至少已发作了十一点,他的余力已少得可怜。”
白愁飞:“你还给他服食‘鹤顶蓝’。”
苏铁梁:“我毒得他连头发都蓝了。”
于是白愁飞正色问苏梦枕:“到这时候,你还有力量反击,我才服了你!”
苏梦枕的心往下沉,而且往下翻跌,所有的生机,都已粉碎坠落,原有的机会,也一一坠落桔萎。
到这时候,他却还是(带着惨淡的微笑)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一向都很佩服我的吗?光是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也得尽一切力量来反击。”
话一说完,反击,即刻发生!
十二、坠机
砰、砰二声,两个大柜子,一起震碎。
两人飞身而出!
一个高大威猛,满头银发,根根竖起如戟。
他用的是戟。
丈八长戟,纯钢打透,但他的须发胡髭,就像发怒的刺猬一样,既是暗器,也是利器。
另一个娇小灵敏。
美得十分英气的小女孩。
她使的是剑招。
手上却没有剑。
——没有剑的她随意挥手扬指,却剑气破空迸射。
两人一先一后,扑向白愁飞。
——擒贼先擒王。
发动这场叛乱,祸首显然就是白愁飞!
威猛老者当然就是刀南神。
他等杀白老二这机会已好久了!
娇小女子当然便是郭东神。
她等这机会也好久了!
是以,两人一出现、一出手就是杀手!
两个苏梦枕身边的人!
两个爱将!
两个要白愁飞的命的杀手!
不。
是一个。
(要命的确是两个杀手。
但要白愁飞的命的只一个。
另一个要的是——)
刀南神突然失去了生命。
因为有人一剑扎在他背后。
而且穿心而出。
他狂吼。
倒了下去。
他由胸至背裂开了一个大洞。
——这样一个大血洞,使这个本来充满刚猛生命力的老人,突然间,失去了刚失去了猛,也没有了生没有了命,更缺少了活下去的力量。
苏梦枕见过这个场面。
他亲眼看见他最后的希望和机会:刀南神和郭东神,一先一后(自是刀南神在前)
扑出,然后,郭东神就像她当年刺杀雷损一般,一剑刺入刀南神的背门上。
苏梦枕已来不及阻止。
他也没有能力阻止。
他的机会又一次坠落…粉碎。
他的希望又飘散——破灭。
他大可发出暗号,下令手下围攻白愁飞这一干人。
可是已没有用。
他能动用多少人,白愁飞也一定能增援更多的人。对方是有备而战,挣扎只徒增伤亡而已。
这次不止他的心在坠落。
可能是毒力已发作之故吧,他觉得自己也摇摇欲坠。
他用尽气力地哑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句话雷媚(郭东神)已不是第一次回答。
——上次她刺杀“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时,也同样回答过这句话。
上次她对雷损的回答是:“因为你夺去了我爹的一切,又守走了我的一切,我原是六分半堂的继承人,现在只做了你见不得光的情妇,你待我再好也补偿不了,自从你拿了原属于我的一切后,我便立誓要对付你了。何况,我一早已加入金风细雨楼。”
这回答案当然不一样:“我爹之所以会遭雷损的暗算,是因为他要集中全力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