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玦顿足半响,眼底一片漆黑,终是叹了口气,消失在原地。

半响后,三火从湖里钻了出来,他游到湖边,化成人形,若有所思的朝空中看了看,眼一眯,悄悄的朝苍穹之巅而去。

后殿凉亭里,上古隔得老远便看到凤染拉长了个脸坐在一群莺莺燕燕的舞姬中,心里一乐,刚才的事眼一眨就忘了,走上前道:“凤染,你怎么不提前递个信,我可以为你好好准备一番。”说完还对着凤染朝那群舞姬挤了挤眼。

凤染脸色黑沉,哼了哼没理她。

“都下去吧。”

自块的声音远远传来,围着的舞姬和侍女行了一礼连忙退下。

凤染脸色缓了几分,抬头见上古和自块一前一后走来,神情僵硬,忙起身见礼:“见过白玦真神上古神君。”

她极是客气疏离,行完礼后规矩的站在了一旁,上古有些讶异,凤染对白玦的态度几乎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但更奇怪的是白玦竟毫不在意。

白玦径直坐在一旁的石椅上,看了凤染一眼道:“你来的正好,上古准备回去,待晚上妖皇拜访之后,你们便可以一起回清池宫。”

上古见自块已经做了决定,再加上苍穹之境也没什么好玩的了,倒也没反对。

凤染点头,仍是沉默的立在一旁,气氛一时有些低闷,上古瞧了那板着脸的二人一眼,有些不耐,道:“那我进去睡会,等妖皇来了再唤我。”

凉亭里只剩下凤染和白玦二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倒是都未动。

“说吧,凤染,你这么一副样子,想必是有话想说才是。”

“白玦真神,你如今可还是和百年前一样,非景昭不娶?”

“凤染,本君要娶何人,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白玦淡淡的扫了凤染一眼,神情淡漠。

凤染神色一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真神,百年前古君上神以死相逼你都没有改变主意,如今何必又对着失了记忆的上古神君演戏,后池已经不在了,阿启没了娘亲百年,当年孰是孰非都好,凤染只希望清池宫往后一如这百年平和安静,也算对得起古君上神和柏玄上君。”

凤染的话一字一句,坚定低沉,似有有种不堪重负的疲惫感。

白玦眉眼微垂,半响后起身朝小径外走去。

“凤染,你想多了,我待上古,不过是万年前的日友而己。”

“如此......便最好。”凤染躬身低头,终是忍不住,朝白玦看去,目光却陡然凝住。

阳光之下,白玦那一头墨色的黑发,似是泛着点点银光。

她凝神细看,长发如墨,没有丝毫该变,再也难寻刚才的银自流辉。

“公主,刚才后殿的云巧传来话..说是清宫的凤染上君来接上古真神了,待夜宴妖皇后

两人便会离去。”灵芝走进房间,见景昭小心的摆弄天后进来的仙草,低声禀告,眉间带了一缕喜色。

因着上古真神的到来,公主这一月来一直呆在偏殿里,连房门都没出过,如今总算是把这段时间熬过来了。

“妖皇晚上会到?”景昭眉色一挑,神情莫名。

“是,殿里已经在准备了,听说上古真神和凤染上君都会出席。”

“灵芝,替我备一喜衣服,朴素大方即可。”景昭拨弄着窗前的仙草,笑着吩咐。

“公主,上古神君今晚就走了,您已经忍了一个月,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 ”灵芝有些不解,劝道。

“上古和凤染毕竟是苍穹之境的客人,妖皇乃一界之主,神君怎会不让我出席。”

只要她还是白玦昭告三界的未婚妻,哪怕是看在天宫的份上,如此场台,白玦也不会冷落于她。

景昭话音刚落,便有侍女走了进来朗声禀告:“公主,神君请您准备一番,今晚妖皇会拜访苍穹之境。”

“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灵芝吩咐一声,见侍女远去,转身笑道:“果然不出公主所料,神君还是记挂着您的。”

“好了,去为我准备衣袍吧。”景昭笑了笑,转身朝内室而去。

偏殿拐角处,刚才进入景昭房里禀告的侍女小跑着过来,见三火鬼鬼祟祟的蹲在墙角,忙道:“龙尊,都按您吩咐的做了。”

三火痞着眼,赞扬的看了侍女一眼,笑道:“不错,有前途,不愧是跟了老龙几万年的老部下了,上古神君的衣袍你也给备下了?”

“早就吩咐后殿的姐妹了,不会出差错的。”那侍女顿了顿才道:“龙尊,您说这么做真的能把上古神君留下来?”

“这我可不知道,但总比什么都没做强,我看啊......神君和殿下只要撮合撮合,准成。”

三火嘀咕了一句消失在原地。

为了谋略性的撵走景昭,他可是费了不少脑子,总得有点成效不是。

一个半时辰后,上古被侍女唤醒,得知凤染已经先行一步,这才慢腾腾的从榻上爬起来开始着衣。

上古半睁着眼,迷糊的被侍女套上衣服,插上配饰,摆摆手便摇摇晃晃出去了,全然没见到一旁侍女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的神情。

“哎,云珠,你说神君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把我们都给......”

云溪比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动作,眼珠子咕嗜嗜转。

“应该不会吧......”云珠话语有些迟疑,顿了顿道:“不管了,到时候推到龙尊身上去,神君宠他,到时候顶多让他多挖几个湖。”

两人对视了一眼,套好了说辞。

上古遣了一众跟着的侍女,独自迷迷糊糊朝外走,凉风传来,倒让她清醒了不少,只是夜色昏暗,上古又是个不识路的,一晃竞走到了大殿后角的犄角旮旯里来,鄙夷了自己一下,正准备腾空朝最亮堂的大殿飞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妖全,大殿里可真热闹,守在前殿的兄弟们有眼福了,听说凤染上君和妖皇都来了,连上古神君也会出席。”低犷的声音沉沉响起,若非是上古的耳力,还真是听不清楚。

“那是,我在苍穹之境这些年,还没见过妖皇呢?你说要是仙妖真的大战,神君会让我们去妖界帮忙不?”

“说不准啊,神君虽说庇佑妖界,可亦对天帝的女儿景昭另眼相看...... ”

“我就看不惯那女人,天天在苍穹之境摆着公主的架子狐假虎威,当初若不是后池仙君被天帝放逐......”

“妖精,住口.....神君下过令,若有人敢提当年之事,必受神形俱灭之罚,你不想活了! ”

两人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远处,上古沉着眼,伫立良久,才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74 留下

苍穹殿玉石满地,琉璃焰火,大殿中妖姬乐舞,媚态横生,丝竹管弦,风情万种。

白玦坐于上首,一身玄衣,眉眼清淡,眼似落在森鸿和凤染你来我往的热闹中,只有细看,才会发现他不时的望向大门处,眼神有些飘忽。

森鸿和凤染居左右之位,森鸿虽为一界之主,却难得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再加上凤染和常沁的关系,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分默契。这两人一个霸气儒雅,一个张扬豪爽,寥寥数句,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酒渐酣,森鸿抬首望向白玦身旁的空座,声音略显恭敬:“神君,上古真神莫不是有事耽搁

虽说他此次前来确有一瞻上古尊容的意思,但上古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出席他也不会太过失落,只不过主座上白玦神君的一双眼胶在了大门口,奈何他当了百年妖皇,察言观色远甚往昔,想瞧不出来都难,自然是要体恤上意才是。

白玦朝旁边的空座看了一眼,顺势摆手道:“她那个德行,定是赖在了床上,云水,去后殿看看。

立在一旁的侍女应声而去。

白玦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自偏殿而进,朝三人走来,脚步声落地可闻,毕竟要见的是上古界中最尊贵的神抵,森鸿忙咳了一声,扶了扶额冠,收了刚才的儒雅,目光如炯,一界之主的气度立显,正襟危坐转头朝后看去,手抬到一半,僵硬的停了下来。

本来看森鸿这幅做派看得正乐的凤染也沉下了脸,瞧了一眼来人,抬眼朝白玦瞥去,眼底有着明晃晃的嘲讽和怒意。

白玦亦是顿了顿,有些诧异,他朝一旁的空座看了一眼,神色不明。

屏风之后,景昭着一身淡绿长裙,不施粉黛,容颜隽秀,清丽秀雅,嘴角嗜着淡淡的笑意。

“见过妖皇。”景昭对着妖皇的方向行下半礼,才朝大殿中走来。

森鸿尴尬的回了一礼,略点头,转过身闷头闷脑的灌了一大口酒,才算把满身的不自在遮了下去。

“神君,景昭来迟,还望神君勿怪。”景昭朝着白决盈盈一拜,白哲的脖颈立现,一双眼定定的看着王座上的人,柔情似水,哪还有半点平时的据傲骄纵。

凤染撇了撇嘴,转头看向了别处,杯中的佳酿也觉得甚是无味。

沉默了半响犹不解气,默念了一遍‘男盗女唱,和清心咒才缓下气来。

“即是来了,便坐下吧。

白玦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凤染的下面一指,景昭前进的步履一滞,朝白玦身边的空座看了一眼,嘴唇一抿,应了声‘是,朝凤染下座而去。

凤染一听这话乐了,觉着白玦总算说了句人话,比自己念那什么清心咒管用,心里一舒坦,朝对面的妖皇遥遥举杯,眯了口小酒。

妖皇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看凤染的狐狸样,总算明白常沁和凤染寥寥几面,却交情如此之深的原因了。

这只火凤凰,倒是实诚得甚是可爱,也不知谁人能把这性子降服。

酒过半巡,妖皇看着殿中舞姬,朝白玦朗声笑道:“神君,殿上舞姬皆是我妖族珍宝,神君

可还满意?”

这话就有些意有所指了,妖族之女奔放大方,容颜绝丽,个个都是销魂的主,寻常的仙君瞧

了恐怕连一刻都把持不住。景昭听见此话,神情有些僵硬,朝森鸿看了一眼,端庄的面容划过一抹怒气。

这妖皇也不知是何意,百年来送上苍穹之境的舞姬竟己逾百数,平常她看着都碍眼…也幸

得神君从不曾将这些女妖放在眼底…

“甚好。”白玦一本正经的朝殿中的舞姬看了一眼,慢慢答。

下座的三人俱是一怔,神情里满是意外,景昭更是睁大了眼,嘴唇紧抿。

“上古喜欢,你明年多备一些,送入上古界。

妖皇一喜,明白白玦话里的意思,忙道:“森鸿回去定当在各族选些姿容上佳者,为上古真神留着。”

天启真神明摆着支持仙界,若是上古真神能中立,就己经足矣。

“妖皇,那本君就先承你这个情了。”淡淡的声音自大殿外传来,慵懒而散漫,却又带着点

点余韵。

殿中的人一顿,转头朝外看去。唯有白玦撑着下巴,神情莫名。

殿中舞姬缓缓移动,徐徐散开为大殿留下一米渐宽之路,舞动的丝条上妖力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走进的女神君一身玄色古裙,领口微开,银线自腰际摇曳而下,落在大开大合的裙摆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似真似幻,盛开而奢靡,黑发如墨,散在颈间,血红的冠玉配在额间,容颜绝世,惑人妖冶。

如果说平时的上古淡雅如仙,那此时的她毫无疑问更适合‘妖’之一词,说是拥有魅惑众生之貌都不为过。

殿外琉璃灯火,万丈红尘,都似在上古缓步走来之间径自倾颓。

白玦半靠的身子不知从何时开始坐得笔直,他静静的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上古,突然起身,自王座上走下,朝上古而去。

殿中的三人被惊醒,看着缓缓靠近的二人,这才发现…白决一身玄色古袍,慢走之间,夔

金的并蒂莲在下摆处若隐若现,竟和上古身上的如出一辙。

妖皇倒吸了一口气,大脑堆成了一团浆糊…并蒂莲,三界皆知乃是夫妻和美之寓意,若说没有这二人的允许,他实在想不到谁有这个熊胆,敢为这二人穿上这么一身衣服I

凤染神情复杂,送到嘴边的杯盏被她放回了桌上。

景昭怔怔的看着迎上前的白玦,脸色苍白一片。她从未如此时一般如此清楚的看到…她和上古之间如隔天壑。

白玦永远不会这样看她,就好像眼底再也盛不下万物一般,

母后万年来对上古界中之事都耿耿于怀,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这世上,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永远难及那人分毫。

上古被白决堵在大殿中,瞧了他一眼,挑眉道:“你倒是客气,竟下来接我,难道还怕我丢了你的脸不成?”

白玦垂下眼,掩住瞳中的幽深,道:“我们一同上去。

说完引着上古朝王座而去,上古看着前面的玄色背影,眼微微眯了起来。

待两人坐定,三人对上古一一见礼后,森鸿亦恢复了从容,似是没看到白决和上古的那身衣服,朝上古举杯道:“能得见上古神君,乃森鸿之幸。

“无需多礼,听白玦说妖界这百年来在你手里颇为欣荣,你如此年轻,倒是难得。

上古看了森鸿一眼,有些意外。这个妖皇虽说出身妖族,但却眉目清明,观之便晓其并非妖那之辈,更难的是全身妖力纯粹,毫无戾气。

“真神赞言,森鸿愧不敢当。”森鸿道:“真神之威,森鸿甚仰之,听凤染上君说神君不日即归清池宫,实乃憾事…”

他可是听说了大泽山上天后被训得灰头土脸的事,若非白决真神,想必上古必不会对他如此和颜悦色。清池宫远在仙界祁连山,不似苍穹之境位于两界之中,以他的身份,上门拜见实有些不便。

“不急。”上古摆了摆手,径直道:“凤染会去仙妖交界处守住上古界门,我还会在苍穹之境留一段时问,你若想来,随时都可以。

此话一出,凤染、景昭同时一怔。唯有白玦皱了皱眉,见上古言之凿凿,并未开口打断。

森鸿当做投看到三人的异样,笑道:“即是如此,那森鸿日后可是多有叨扰了。

上古摆手示意无事,和妖皇一时间倒是言笑晏晏,无分尊卑。

唯有景昭眉色轻掩,袖摆下的手渐渐握得死紧。

宴席终了,景昭一声不响的回了偏殿,仿似她从来役有出现过一般静默。送走妖皇后,凤染黑着脸去了仙妖结界处,竟是一句话都未再同上古说。

上古和白玦一前一后朝后殿走去,一路行来,见到两人的侍女皆是一副花痴状,嘴角徜口水尚不自知。

上古看着纳闷,道:“怎么回事?刚才在大殿里我瞧他们三人神色就不太正常,难道是我这衣服不妥、”

白玦停住脚步,回转头,神情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知道?”刚才他还以为这身衣服是上古自己选中的。

“是云珠和云溪给我套上的,怎么,有什么不妥…”说完才低头朝自己身上的衣袍看去,顿时一愣。

月色下,一金一银两朵并蒂莲熠熠生辉,交相映错,着实有些暖昧纷繁。

“这是他们为你和景昭备下的吧,想必是送错了。”上古敛下眉,神色有些淡。难怪所有人都一副傻了眼的模样,原来如此。

“后殿不会为景昭备衣,她的衣饰都是自天宫带来的。”白玦说了一句,皱眉道:“你不是准备和凤染回清池宫的,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想起后殿里的那几句含糊不清的对话,上古抬眼朝白玦看去,道:“白玦,你和天启可有事瞒着我?”

清池宫和苍穹之巅,若说这两处有人能做主瞒下她,除了这二人,上古根本不做他想。

“自是牙受有。”白玦眉眼自然,看上古神情狐疑,笑道:“我们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和后池有关的呢?也役有吗?”

白玦眼睛眨了眨:“后池毕竟也有几万年的寿命,过往不可能一片空白,你若想听,我便告诉你。

上古见他一片云淡风轻,摇头道:“不用了,你既然觉得不重要,那便没有必要。

两人说着,己走到了上古的房门口,云溪、云珠早己收到了上古会多留些时日的消息,正翘首以盼,见二人回来,忙迎了上来。

“见过神君和殿下。

白玦摆了摆手,把上古送进房间就回去了。上古倒是役有像往常一般和两人玩闹,朝内室走去,淡淡吩咐道:“替我拿身简便的衣服来换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瞧不出上古面上的表情,小心的进了内室替上古换了一套常服,取下额问的冠玉。

“把三火叫来。”见两个脾子战战兢兢,上古也懒得为难她们,摆了摆手道。

两人一听,如闻大赦,飞快的朝外跑去:“殿下稍等,我们这就去唤龙尊。

上古有些失笑,散了头发拿了本书靠在了外间的软榻上,神情微凝。

有胆子在她和白玦的衣服上耍这些小心思的整个苍穹之境只有三火一人。

以她的心性,自是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叫三火来,不过是为了今晚在后殿听到的一席话罢了

后池有什么事…是需要白玦和天启一同瞒下的?

她对芜洗和景昭的厌恶…是不是和当初后池的记忆有关?

神格觉醒并不会忘记前尘往事,就像白玦拥有清穆的记忆…可是她的觉醒却伴随着后池的完全消失,这本身就不寻常。

既然白玦和天启有心隐瞒,即便她开口,他们也不会说真话,还不如留在苍穹之巅找到答案。

纵使后池几万年的岁月在她的生命中不过片隙,可她也不能否认,无论当初那些岁月她觉醒与否,后池即是上古,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的人生,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来做选择,即便那人是后池,也不可以。

好戏

待三火垫着步子小心翼翼踩进房间的时候,上古手中的佛书已经翻过了一小半,她神情如常难辨喜怒,想着报信的二人忐忑万千的模样,三火打起精神挺直腰背走上前。

“不知今日晚宴殿下可还满意?”他停在上古几步之遥的地方,选了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轻声细语,十足小媳妇做派。

“妖皇见识不俗,知情识趣,本君与他相见甚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森鸿才几万岁,便拥有半神的妖力,他体内蕴含着两颗妖丹,这是怎么回事?”

听上古只提到此事,三火面上明显一喜,道:“殿下眼若火烛,果然瞧得通透,上任妖皇森简当初虽说妖力散了大半,但一生精血尽藏妖丹之中,临死之际他将妖丹传给了森鸿,这种方法极为凶险,当初也是白玦神君出手相助,才能让森鸿化险为夷。”

“哦,是吗?”难怪森鸿对白玦如此敬服,其中竟有这样一段渊源。

懒洋洋的声音自榻上传来,上古眼也未抬,眉宇未动。

三火满腹的谄媚在上古不温不火的态度中熄灭,嘴巴咂了咂,正准备再接再厉,榻上的人己抬眼朝他望来。

“今晚我很满意,尤其是那一身衣袍,华贵细致,想必费了大心思,本君六万年来头一次接见妖族皇者,倒是劳累了你。”

上古眼中沉黑一片,颇为玩味,三火心底一凛,忙跪倒在地:“殿下自怒,三火并非有意坏了殿下名声......只是,只是........”

“只是你想借我之手气走景昭,让白玦和仙界彻底断了干系,日后仙妖大战中好为妖界靠山。又让妖皇以为我和白玦关系匪浅,他乃一界之主,定会左右妖族中人的口风,此事一传出去,仙界亦会以为我倾向妖界,致使仙界人心惶惶,自乱阵脚。”上古将手中的书搁在膝上,垂眼道:“不傀是渊岭沼泽曾经的王者,一箭双雕着实是妙。三火,难道你想在这苍穹之境搭个戏台,让我和白玦当着三界众人来为你唱上一场不成?”

三火在想什么她心知肚明,这事说小了不过一场闹剧而己,说重了......自是能让他百口莫辩。

“殿下,三火确实是这个心思,也没想过能瞒过殿下,但三火只是不忿天帝和天后,想借殿下之手激走景昭而己,万没有存心戏弄殿下的意思。”三火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委屈。

“别来搪塞于我,你自己一肚子坏水,还想把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上古神情有些不悦,斥责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三火沉声道:“后古界启,三界本各安其事,天帝不满妖皇森简只有上君巅峰之位却执掌一界,遂发动了对妖界的战争。这一战......就几万年没停过,两界死伤无数,到如今仇深如梅,根本难以并存,我虽有半神之力,但也只能护这洲岭沼泽区区弹丸之地的平安而己。而天后芜浣......纵女成娇也就罢了,当初景阳在下界游历时不慎伤了凡人,本该受天雷鞭苔之刑,可却被天后堂而皇之护住,三界众生莫不敢言。凤染上君刚破壳时便被天后下令丢弃在洲岭沼泽,若非老龙见她可怜,让一颗千年妖树抚养于她,恐怕在这凶兽遍布的渊岭沼泽,她根本括不下一日,将族中幼子弃于凶地,如此之人,心性又能好到哪里去,天后凭何执掌一界?清池宫屹立三界数万年,当年既能庇佑凤染上君,那想必同老龙想的不差!”

“众人皆说我妖族嗜血如命,狂暴好战,蛮化未开,可我们至少括得磊落,凭什么仙族中人能永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们妖族就被视为洪水猛兽,诛之而后快,殿下..生而为妖有什么错?我在洲岭沼泽偷偷摸摸藏了六万年,既没有为祸凡间,也没有祸乱仙界,只为了能成神而己,可天帝凭何让景涧夺了我晋位的机会,让我功亏一箦......”

“你不是说......是景涧恰巧来洲岭沼泽......”

“殿下,半神和上君相差甚远,若非天帝觉察到我要晋位,景涧怎么可能正好出现在洲岭沼泽,还随身拿着仙界至宝灭妖轮?”

上古语塞,看着愤慨万千的三火,有些叹然。

暮光,芜浣......六万年不见,他们似是从前,又好像再也不识一般。

21楼

“如今两族交战在即,天帝天后皆是上神,我妖族差之太多,三火己下定决心,无论白玦神君同意与否,我都会离开苍穹之境,和妖皇并肩一战。”

三火定定的凝视上古,眼底的忐忑不安慢慢化为了镇定坚持。

上古瞧了他半响,见他瞪得眼睛都累了,缓缓道:“这么愤慨做什么,今晚之事,我不追究了便是。”

这些事若是一般人遇到,定会愤怒万千,但连森鸿都知道按压于心,八面玲珑,三火活了几万年,心性早就磨成了铣石,又岂会做不到,愤怒不满是有,可也绝不到这股子需要到她面前指天对地的程度。

“谢殿下,我刚才守在偏殿外,您没看到......景昭回去时的那个脸色,啧啧......”一听这话,三火立马变了神情,笑眯眯道。

“刚才这番话,白玦教了你多久?”上古突然道。拖到现在才来,想必是被白玦唤去了。

“也没多久,不过一炷香......”三火捂住嘴,神情有些尴尬懊恼。刚才白玦神君说殿下人虽懒,心思却括络得很,他还不屑一顾来着。

哪知不听老人言,果然吃亏在眼前。

“出去吧。”上古摆摆手,看了他一眼,倒是没生气,只是神色有些莫名。

三火如蒙大赦,一骨碌往外跑。

“三火。”身后幽幽的声音突然响起,三火顿住脚步,回转头,心里小鼓直敲。

“区区一套并蒂莲的衣袍而己,你为什么肯定不仅能乱了景昭的心神......还能让妖皇误会我和白玦的关系?”

望过来的眼底荡着微不可见的疑惑,三火面色一紧,心底直喊娘,上古神君啊,您老也太难缠了

“老龙只是死马当括马医,碰巧而己。”

“出去吧。”

上古低下头,重新抬起膝上的佛书,三火行了个礼,奔命般飞快的消失在门口。

良久,上古微微抬眼,望着三火消失的方向,手指轻叩在软榻边上,神情悠远。

想必是白玦先交代了什么,这家伙才会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仙妖如今的僵局上去,不得不说白玦很了解她,她一直以为暮光虽护短,可至少没失了公允之心,但三火晋位失败之事,明显和他脱不了干系 而芜浣将凤染弃于渊岭沼泽,他也定是知道其中原因,但却选择了不闻目不问

如今仙界井井有条,要说也是暮光的功劳,两相权衡,瑕不掩瑜,可终究......他再也不是六万年前那个在朝圣殿热血沸腾学习下界之事,一心只想好好替她打理仙界的青涩少年。

六万年......终宄是太长了。

上古从榻上站起,走到窗前,圆月自空中印下,落在苍穹之境上朦胧圆满,她微微抿唇,朝隔了半座殿的白玦房间看去。

三火什么都没提......可他却说......清池宫屹立三界,也定会瞧不来暮光和芜浣的做派。

言语之间满是笃定之色,古君上神早己不管清池宫之事,他真正想说的......是后池。

后池和天宫之间有什么渊源......或纠葛,能让他潜意识里说出这种话来。

白玦和天启千方百计想瞒下的那段关于后池的往事......是不是就是景昭和森鸿今晚看到那套衣袍时失态的原因。

上古敛神,将手中佛书仍在榻上,朝内室而去。

不管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她都必须要在上古界开启之前弄个明自.毕竟上古界的事要比这些琐事重要得多。

后殿东边的房间灯火通明,白玦靠在沉木椅上微微阖眼,手边置放着一盏热茶,伺候的侍女都退了下去,隔得老远听到三火猴急火燎的脚步声,白玦抬了抬眼,朝门口看去。

“神君,我回来了。”三火刚靠近门口,就一个劲的嚷嚷:“您说的对,殿下太可怕了。”

白玦皱了皱眉,道:“以后别耍这些小把戏,这些手段你比她差得远了,她只是懒得和你计较。”

三火心有余悸的点头,犹不知死括道:“神君,殿下穿那一身和您站在一起真是没话说,那个景昭简直没得比,放着深海龙吐珠您不要,偏要捡个小鱼小虾,您的眼光忒有问题了。”

白玦冷冷扫了三火一眼,三火迅速噤声,讨好的后退了两步。

白玦沉默了半响,突然起身,屋外候着的侍女听到动响走了进来,见白玦一副要出去的架势,忙取了屏风上的鎏金黑纹斗篷替他披上。

三火道:“神君,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

“她若是生了心思,没弄明自是不会放弃的,我要去天宫一趟。”

“您要去见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