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的事我不再插手了。”上古摆摆手:“我的神力一年后就会恢复,到时候我重启上古界,你把阿启接回白玦殿,就算你将景昭看得再重,阿启总归是你的骨肉。”
白玦摇头,看向上古的目光有些沉:“上古,这就是我今日来这里的原因,我不打算认阿启,你回了上古界,这孩子跟着你便好。”
上古抬头,皱眉道:“白玦,纵使我再疼阿启,总不能代替他至亲之人的存在,不管你有没有清穆的记忆,阿启都是你的责任。”
“上古,那你呢…”见上古挑眉,白玦淡淡道:“你可会因为曾经是后池的身份而留在下界,执掌清池宫?”
“这怎可同日而语?”
“有什么不一样,上古,凡尘一世,不过百载,即便是后池和清穆的存在长久了些,可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不同?你从不过问有关后池的任何事,不也正是因为如此。况且,你和阿启投缘,既是如此,你帮我照顾于他,有何不可?”
白玦神情郑重,上古知他好不容易遇到个合意的,却偏生又拖家带口,景昭若是面子薄的话,的确是件伤情分的事,只得板着脸点头:“我懒得听你这些歪理,阿启我带着便是,总不会亏了他,待日后我养大了孩子,你可别舔着脸再跑来认亲。”
“不会,他留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不知怎的,上古听着白玦这句话,有种格外沉然的感觉,狐疑的瞟了他一眼。
“一年后你回上古界?”
“恩。怎么,你不打算回去?”
“下界之事未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听凤染说了,现在的妖皇只是上君之位,的确远不能和暮光与芜浣相比,但两界相争总不是好事,你当年为何不阻止?”
“仙妖相争已久,本有宿怨,再加上暮光在上一任妖皇森简重伤之时进攻妖界,以至森简命丧战场,森鸿自是不肯罢休。”
“暮光怎么会做这种事?不过以暮光和芜浣的神力,妖界失陷是迟早之事,除非…你出手。”上古皱眉道:“白玦,下界之事你若介入,我不会不管的。”
“放心,我不会介入,当年我帮森鸿,不过是因为暮光失了公正仁德而已。”白玦抬头,突然道:“但是上古,我希望一年后你返回上古界,不要再插手下界之事。”
“什么意思?”上古沉声道。
“森鸿身负血仇,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我希望日后无论三界如何变幻,这一百年,你都不要插手。”
上古沉默不语,淡淡的扫了白玦一眼,刚才对着他的温和无害全部收敛,眼中瞳色骤深,道:“白玦,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上古终于认真起来,白玦亦凝住了神色,道:“自然。”
“我现在可以容忍他们相争,不过是因为这场战乱还不太严重而已,若是仙妖祸乱,牵连人界,我不可能置之不理,又岂能答应你如此荒谬之事。”
“上古。”白玦叹了口气,眼中有些莫名的意味:“即便是我刚才告诉你暮光趁人之危,强攻妖界;或是你知道这万年来他对芜浣和景阳的纵容,致使仙妖嫌隙越来越大,你也从来没想过将他的天帝之位除去,对不对?”
上古顿了顿,然后点头:“他司职下界天命,统领三界理所应当。若是有错,惩罚便是,削去天帝之位,尚不至于。”
上古说得没错,也足够公正,白玦却笑了起来:“所以…就算是森鸿最终赢了暮光,你也不会让他成为三界之主?”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四个不插手,森鸿怎么可能赢得了暮光和芜浣?上古懒得理他,沉默不语。
“我不会下御旨让他们停战,但妖界输是迟早的事。”上古道。
“我偏不信,我答应你,绝不会让这场战乱卷入人界,所以,无论仙妖之战结局为何,只要我不介入,你都不能插手,如何?”
“好,但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执意如此?”见白玦承诺让仙妖之战不牵连人界,上古此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便答应了他,但着实不能理解他的固执。
“因为…我要证明,你一直坚信的那些所谓天命…根本无需遵从。”
白玦的声音有些淡,他站起身,朝园外走去,背影清冷。
“天命宿格是父神所制,是支撑整个三界的律法,白玦,你不可能打破的。”
上古被他口中决绝震动,陡然起身,沉声道。
“那又如何,上古,我们活了千万载,总不可能一直守着祖神的律法规条活下去,若是如此,我们即便拥有悠久寿命,又有何用,甚至不如凡人百载时光来得精彩。”
白玦回转头,神情寂灭,轻声道:“上古,六万年前上古界就已经毁了。除了天启,除了你我,除了暮光,除了芜浣…所有神祗都应劫而亡,即便是你有一日重启了上古界,又能如何?”
他的神情太过悲凉,上古心底一震,眼微微闭起,半响后才睁开。
“这是我的事,就算上古界毁了,我也要重新建起来。千年不行,就万年,万年不行,就花十万年。”
上古神色坚定,掩在袍下的手缓缓握紧。她何尝不知道白玦说的是实话,当年应劫后,根本没有人知道上古界变成了什么样,也许她开启后里面只是废墟一片,可那又如何,她终究不能放弃那里。
“罢了,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坚持,若有一日,回了上古界,我再和你大醉一番,如今终究不适合。”
白玦转身朝外走去,背影渐行渐远。
上古抬眼,整座山头的翠竹突然映入眼底,古朴的院落,守候的红日…仿似福如心至般,她突然开口:“白玦,你爱的究竟是景昭,还是那个百年前死去的凡间女子?”
缓行的人影突然顿住,白玦回转头,黑发在阳光下竟有种透明的光泽,他沉着眼,看向篱笆中驻足的上古,突然笑道:“上古,若是六万年前你这般问我,我定会以为你对我有意。”
只是如今,无论你在意谁都好,我都不会再自作多情。
看着白玦消失在原地,上古怔了半响才明白他方才说了何话,一双眼瞪了半日,才一甩挽袖朝清池宫而去。
仙妖大战她可以不管,可上古界门生在两界交战处,她总得让凤染去盯着,好歹也是她家的大门,白玦不心疼,她还是得顾着。
不对…行到半路,上古才想起刚才竟然忘了问白玦炙阳之事…
云海之上,上古摸着下巴犯起了难,她到底是要先回清池宫支使凤染奔波呢…还是去苍穹之境和那个今日才照过面的倒霉公主再切磋切磋?
72苍穹
若说如今的九州八荒引人向往之地,不外乎苍穹之境和清池宫两处所在。清池宫不问世事,两位真神隐居百年,传闻连天帝拜见数次都未得见上古真神圣颜,是以百年来敢上门拜访的仙君少之又少,但却无损其在三界中的神秘威严。反之因为自块真神对妖界的庇佑,致使三界格局变幻莫测,百年来苍穹之境却是一派盛然之态。
上古一路慢行,待到达苍穹之巅时己至傍晚,眯着眼看了半响那四道直入云雷的天梯,她哼了一声‘装模作样’驾云径直落在了殿外的广场上,百年来还未有人敢如此大胆闯入苍穹之境,是以上古突然出现的时候,广场上的守卫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夜幕渐至,加上上古裹在一团灵气中,辨不清窖貌,自然就被当成了擅入者,守卫正欲呵斥,一条火龙己从大殿顶端飞扑而来。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苍穹之境 ”
火龙划出一道火光,巨大的龙身朝上古而去,广场上的守卫但是当初洲岭沼泽的妖兽所化,自然知晓三首火龙的妖力,见此情景,默默的退后几步,为闯入的人叹了口气,这老祖宗被神君严令不得插手妖界战场之事,手痒了几百年,这人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哪知,咆哮的火舌在靠近那人的瞬间骤然熄灭,三首火龙巨大的龙身被一只虚无的手自头顶按住,身躯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在半空扭由成滑稽的麻花状,观之甚是可笑。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三首火龙的神力早就晋至半神,没想到来人竟能将其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停滞在半空中的三首火龙骇得瞪大眼,冒着火的长须顿时焉了下来,心底生出一阵寒意,知道踢到了铁板,苦着脸朝灵气中的人影看去。
“想不到这里还有一头半神的妖龙 ”上古将火龙扫在广场上,笑道:“你做这守殿神兽也不算失了自块的体面。”
淡淡的声音响起,灵气散去,三首火龙看着淡笑蕴威的女神君,又小心的瞅了瞅她一身华服,本己化成了金刚石的心一抖,曲下了两爪,怪模怪样的作揖:“不知神君殿下到来,小妖罪该万死。”
下界妖兽本来甚不讲体统,三首妖龙初次见上古,便被抓住了小鞭子,低眉顺目得不得了,只是这称呼,着实有些棍乱。
守卫的妖兽这时才知来的竟是上古真神,跪倒了一大片,连连行礼,只不过那眼总是忍不住朝上古身上招呼。
“不知者无罪,自块呢?”上古摆摆手,道。
“神君出去了,还未回来,殿下从来未曾到访苍穹之境,不如留下几日,好好观赏观赏,渊岭沼泽大得很,殿下定会喜欢。”
三首火龙懒得麻烦,干脆省去了上古的称谓,直接唤她‘殿下’。
自块竟然还未归?上古本就行得慢,料想自块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想必是被其他事耽搁了
景昭应该随芜浣回了天宫,难道他去天宫接人了不成?
上古眯起了眼,眼中利芒闪过。这还了得,还未过门就给宠成这般,以景昭的小性子,日后还不知要骄纵成何样?
“带路吧,听闻苍穹之境景色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上古睁着眼睛说瞎话,起了留下来劝诫白玦的心思。
三首火龙一听,大眼里带了喜意,立刻化成一个俊俏的青年,引着上古朝殿中而去。
清池宫外,华净池旁的天启接过凤染怀中睡得昏丢黑地的阿启,眼微微垂下,神情难辨,额上的紫月印记似是散出妖冶的淡光。
凤染觉得自己未将上古带回,有负天启所托,有些赫然:“天启神君,上古神君醒来后一直闷在清池宫,出去走走也好。”
“你不是不知道她的秉性,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赖在一处也是寻常事,若不是想见的人对她很重要,她是不舍费这个神的。”天启揉了揉额角,神情有些倦总。
“您是说......”
“她去了苍穹之境。”天启将怀中的阿启挪了个舒服些的位置,转身朝大殿而去。
凤染沉默的站在远处,半响后才叹了口气。
上古没有后池的记忆,对待白玦自然便是六万年前的态度,可落在丢启眼中,定不是个滋味。
天宫御宁殿后园,守在园外的仙娥个个自着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不时望向园内,生怕天后怒急便将这座仙园给毁了。
浩浩荡荡驾着十鸾彩凤张扬拜寿,归来时却是驾云而回,大泽山的事不过才半日时间,便己传遍了仙界。
上古真神降下的御旨让天后和景昭公主失了大脸面,只是没人敢提罢了。
国内,景昭看着沉默不语的天后,突然跪了下来:“母后,是景昭没用,才累得母后受此大辱。”
天后见女儿眼眶泛红,心底一软,扶起了她,道:“景昭,不怪你,一百年前白玦天启和上古觉醒时有些事我便应该告诉你。”
景昭见天后神情郑重,有些愕然:“母后,您是指何事?”
“你可知道上古界的由来?”天后转身朝园中凉亭而去,坐了下来。
“知道,相传是祖神擎天破碎虚空所创,是三界之上的空间。”景昭跟着天后走进了凉亭。
天后点头:“祖神擎天是天地间第一个神祗,乃天地棍沌之力所化,除了他以外,上古界中只有炙阳白玦天启同样于丢地之力中诞生,所以才被尊为真神,其他的上神全是在这之后被祖神用神力创造,所以地位远不如三位真神。也因为每一个降生的神祗都太过强大,上古界的神力愈加充疖,到后来只有拥有上神之力的神祗才能进个界面。”
景昭顿了顿,才道:“那上古真神......”
“祖神用棍沌之力在上古界神力最浓郁处孕育了十万年,才有了上古真神的阵世,她完全继承了祖神的棍沌之力,成为了上古界中除了祖神之外最尊贵的存在。也是为了纪念她的阵世,祖神才开始耗尽心力创造上古界以外的世界,这才有了人界妖界仙界这些所谓下界的出现。”
“后来呢......”难怪四大真神地位如此尊崇
“每一个界面都需要庞大的棍沌之力来支撑,为了三界永恒,祖神擎天将所有神力注入三界之中,化为虚无。祖神陨落后,上古真神和其他三位真神用神力支撑起上古界,地位虽无分高低,但他们四人中却一直以上古真神为尊。”
“母后......”景昭见天后神情凝重,轻声唤道。
“景昭,你出生之时,上古界已经尘封,母后以为它永远都不会开启,所以从来没有对你细说过上古界的事,才会让你今日差点铸成大错。现在,你记住......”天后沉着眼,一字一句仿佛用尽了全力,连嘴唇都变成了青自之色:“不要去挑战上古的威严,至少现在绝对不可以。
景昭睁大眼,见天后语气严厉,道:“母后,上古真神终宄是后池,当年是我和白玦的婚约才会让古君上神陨落,她不会放过我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触怒她,以她的骄僦,她不会对你如何。”天后见景昭不信,沉声道:“她如今根本不记得后池的事,只有六万年前的记忆,所以今日在大泽山她才不至迂怒于你。”
景昭神情顿住:“原来如此,那她岂不是也忘了清穆?”
看着景昭眼底满满的惊喜,丢后点头道:“上古只记得当年的白玦,所以对你如今没什么影响......不过,你应该见到了她今日带在身边的孩童......”
景昭脸上顿时血色全无:“母后,若是白玦知道了那孩子的存在......”来自清池宫,还和白玦长得如此相似,几乎不用想她便知道这孩子生父是谁,只是......这孩子怎么会凭空出现?
“你放心,这么大的事瞒不了白玦神君,他既然没有认那个孩子,自然是不想将此事在上古面前说破,至于那孩子的来历......我想应该是他二人精魂之力所化。”
景昭听了这话,才算好受些,但只要想到那孩子的存在,如鲠在喉的憋闷感便挥之不去。
天后明自她心里所想,道:“景昭,以上古和白玦的交情,只要你能一直执掌苍穹之境,留在白玦身边,她就不会对你如何。”
景昭点头,起身道:“母后,我明白你的意思,景昭日后定不会再给母后添麻烦,我先回去
景昭整个人似乎都失了神采,再也不见这百年来执掌苍穹之境时的意气风发。天后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萧索背影,闭上了眼。
景昭,你再忍耐些时间,我不会让她永远凌驾于三界之上,俯瞰众生的,我们失去一分,就定要她用十分来还。
当年我能做到的 如今一样可以。
上古拜访苍穹之境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秘境里都是一片沸腾状态,还是三火用了点老余威,才将场面控制了下来。尽管如此,伺候上古的侍女仍是热情同到甚隆,上古被她们引着泡了温泉后,此时正蜷缩在大殿里欣赏妖界舞姬的乐舞。
自块对妖界有恩,森鸿每年进来的妖姬不知凡几,景昭又要装成贤惠大度的模样,进来者不拒,全都留了下来。是以这场表演让上古有点震撼的同时,也绝对满意,上古界里的女神君高僦的高僦,矜持的矜持 哪像这殿上的女妖 个个腰瘦臀圆,火辣热情。
上古抿着三火递到手边的酒,眼都看得鼓了起来。
整个大殿喧嚣热闹,但观赏者却只有一人。自块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王位之上斜靠着的女神君一身大红常服,头上挽了个木簪,发尾似有水渍沁下,眼淡淡垂着,眸色墨黑,许是饮了酒的缘故,颊上略带一抹红晕,有别于平常的清冷,整个人静谧淡美,华贵不可方物。
朝殿中暗进秋波的舞姬和使劲劝酒的三火看了看,自块眼底沉了几分,他长吸一口气,瞬间出现在王座之旁,拉住上古的手,两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三火,马上散了宴席,苍穹之境下还缺个湖,半月时间,不准用真身和神力,给我挖一个出来。”
略带薄怒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化成人形的三火手一抖,端着的酒杯掉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声音倍儿响。
两人出现在内殿走廊上,上古被拖着打了个踉跄,见白玦背着身子脸色难看,哼了声道:“白玦,你这么小气做什么,我还没有怪你养了这么一班子舞姬在苍穹之境,却不请我和天启来观赏一番呢”
白玦转头,正准备呵斥,却兀然楞住。
三火备下的衣服都是妖界进献的,自然是怎么妖冶豪放就怎幺来。刚才斜靠着时自块还只是觉得这一身格外招人眼,却不想这常服竟是自颈间开口而下,此时一起身,领口开出一大片,肩颈全露在了外面,他狼狈的转过眼,沉声道:“你这是穿的什么衣服,成什么体统 ”
上古瞅了瞅自己,神情无辜:“三火说如今妖界时兴穿这种,我觉着挺正常的,有什么打紧。再说我睡了六万年,总得知道如今的年月时兴什幺才是。”
白玦板着脸:“我就应该让那家伙多挖几个湖!”
“好了,他没什么错,你的这些舞姬倒是挺不错的,如今上古界的神力肯定不如当初,即便是妖君也可以进入,到时候你让我带几个回去吧。”
见上古眯着眼,十足一副享受的模样,白玦叹了口气,幻化出一件黑色斗篷,转过身系在她颈上,道:“你怎么没回清池宫,反倒上我的苍穹之境来了?”
“有件事忘了问你,所以就来了,这里景色不错,我打算多住几日。”
白玦朝后殿走去,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
“你不是不想见到景昭?”
“不是你说我年长许多,不该计较的。”上古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随你。”沉默半响,前面走着的人吐出两个字,脚步不停。“我带你去后殿休自,对了,你想问什么,以你的懒性子,竟然还眼巴巴的跑到苍穹之境来?”
“我想知道炙阳在哪?”
脚步声戛然而止,自块转头,神情有些莫名的意味:“我不知道。”
上古皱了皱眉,她没想到白玦竟然和天启的答案一样,但一想他只觉醒百年,倒也有些释怀:“我们三人都己觉醒,看来他定是托了凡人的身,才会如此之慢,算了,等一年后我神力恢复,再去人界找找。”
“恩,这样也好。”白玦垂眼,带着上古继续朝后殿而去。
“白玦,你刚才没去天宫接景昭?”这声音听着有点不自在,毕竟上古下午才被白玦翻过几万年前的老账,脸皮再厚也有个度。
回廊上的夜明珠投下的光亮温润淡漠,被问的人嘴角似是扬起了细小的弧度,道:“怎么,你不乐意?”
“那是当然,你好歹也是真神,怎么能被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传出去脸面何存?”
“你倒是歪理多”白玦轻斥了一声,懒得再理她。
长长的回廊,空灵而寂静,唯剩下两人相伴走过的脚步声。
半响后,才能听到上古有些叹然的声音。
“白玦,我着实想了一会,六万年还真不算短,等我开启了上古界,我们一起去朱雀台饮酒吧,还有天启和炙阳......”
白色的身影似是顿了顿,最后轻声答:“好,到时候一起去。”
深夜,风尘仆仆的景昭自天宫赶回,才刚走进苍穹之境,就看到化成了人形的三火靠在殿前的柱子上,打着哈欠一副惺松的模样。
殿外的侍卫倒是格外精神,目光如炯,肩背笔直,只是未再像往常一样行礼,这些妖族本就对她不喜,平日也是看在自块的份上才不至于对她不敬,思及可能是大泽山上发生的事传了回来,景昭抿了抿唇,脸上恢复成淡漠的神情,走上前去。
还未靠近,一根长棍就横在了她面前,三火抹了下留着口水的嘴角,道:“公主,老龙等你很久了。”
这三首火龙向来高傲,平时见了景昭绝对躲着走,今日竟守在殿外候她回来,虽说这方式不太礼貌......景昭有些受宠若惊,挤出了个端庄得体的笑窖,道:“夜己晚,龙尊还相候景昭
“别整这些酸的,老龙听不懂。我只是来传个话 ”三火摆摆手,对着景昭憨厚一笑,
道:“神君有令,上古真神拜访苍穹之境,非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后殿,公主,你去偏殿休自吧。”
三首火龙见景昭脸上的笑窖僵住,面色青紫,好心情的耸了耸肩,拖着棍子朝苍穹之境下而去。
他要挖半个月湖,总得拉个垫背的不是
括了几万年,这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明自的。
事端
苍穹之巅上除了一座宏伟的大殿,没什么可让上古打发时间的,但那只懂眼色的妖龙倒是极对她的胃口,她算是瞧了个明自,这家伙把见风使舵狐假虎威这些个词揉捏得炉火纯青不说,还偏生让人瞧得顺眼,尤其是在那些侍女将三首火龙和景昭对上的场景传得有模有样了之后。
对景昭的事如此上心,说来她也觉得有些奇怪,上古自是不肯承认她失了真神的气度,和个小辈斤斤计较,所以郁闷了两日后便不再打听这事了,毕竟景昭还是知道进退的,这几日她日日在大殿四处游荡,两人硬是连一次都没碰到过,想来是景昭有意避着。
享用了侍女奉上来的妖界果酿,上古慢腾腾的从软榻上爬起来,整了整衣袍,交代了一声‘我去四处溜溜’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服侍上古的侍女一个名唤云珠,一个唤云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样,难得的是一个柔静,一个张扬,平日看着也可解闷。
此时两个小姑娘对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神君准是去找妖龙殿下’后便散开去厨房准备点心了。
上古身份尊贵,连带着她们这些侍奉的人也在苍穹之境中水涨船高起来,景昭从天宫带来的人处处让着她们不说,上古也是个大方的主,平时赏下的灵丹更可让妖力大涨,她们自是卯足了本事好好伺候。
白玦神君平日里高高在上,苍穹之境气氛一向威严,自从上古来了之后,整个苍穹之境都平和散漫了不少。
比起古板端严的景昭,她们自是觉得张扬古朴的上古和白玦更配。只不过两人相处时明显一副日友样,她们也不敢随意打趣两位真神。只是一些知道当年旧事的侍女,总会不自自主的叹气,若是当初觉醒的白玦真神履行了和后池仙君的婚约,而不是求娶的景昭,那该有多好。
苍穹之境下的湖己初见雏形,上古出现的时候,三火正挥着铁棍直忙括,她瞅了瞅那棍子上系着的铁铲,嗤笑一声:“小龙,你攒着一身神力干什么,变个铁锹出来不就行了,真是寒碜!
湖里清水潺潺,上古看着投人,干脆脱了木展,把一双脚放在了里面晃荡。
三火光着膀子踩在不远的地方,脸上还耷拉着几团黑泥,听见上古的声音,觉得这身难以见人,遂在湖里打了个滚才跑过来,道:“白玦神君说了不让用神力,我可不敢不听,再说了我这神力攒着可是要应雷劫的,用光了,老龙我被雷给劈死了怎么办殿下,您一身神力无人可及,
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月相处,三火显然摸清了上古的脾性,也知道这位神君说不准一肚子坏水更甚于他,全不似看上去那般无害。
“那倒是,你这么点神力,着实不够看。”上古似模似样的点头,抬眼朝跑来的三火看去。
湖水洗去了他满身泥沼,模样俊俏青涩,混实的肌肉更是在日头的照射下熠熠反光,上古‘哟’了一声,眯起了眼,赞了起来:“好身材,三火,你这幅身板,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技不到个相好的,一个人过日子忒凄凉了,你看看,你在这里忙括,连个知冷知热倒杯茶的都没有
三火警戒的看了上古一眼,抱着自己的铁棍退了两步:“神君,你可别又想给我技条妖蛇,就算我是妖龙,也是有尊严的......”
“没有没有,这次准给你找个好的。”上古摆手,朝三火看了几眼,狐疑道:“小龙,你这一身妖力倒是不弱,按理说早就应该渡劫了才是,怎会拖到今日还只是半神?”
三火一听这话,眼里寒光直闪,哼道:“天帝那个老家伙不是个东西,当年老龙窝在渊岭沼泽渡劫,他的儿子景涧用灭妖轮突袭于我,害我功亏一箦,若不是 ”溜到口的清穆二字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反应过来的三火挥了挥铁棍,瓮声瓮气道:“格老子的,等神君准许老龙出苍穹之境的那一日,我定要技那景涧报了此仇......”
上古倒不知竟有此事,眉微微皱了起来:“景涧?这名字有些熟悉,难道是听凤染提过?不过,你堂堂半神,竟让一个仙君阻止了晋位,真是丢人。”
三火知道说漏了嘴,也不管上古的嘲讽,忙靠近上古低声道:“殿下,老龙向你打听个事
上古见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来了兴致,笑道:“何事?”
“当年在上古界里,自块神君难道没有心仪的女子?”
这话问得上古一愣,想起那群一看到白玦就失了气节的女神君,上古摆手:“怎么没有,多得我那朝圣殿都装不下,当年本君可是为了白玦的婚事耗了不少心力,只不过他看不上罢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三火听见这话,叹了口气:“老龙实在看那个景昭不顺眼,更何况仙妖迟早大战,你说她一个仙界公主,夹在里面做什么,看着晦气,偏偏神君就还顺着她。”三火和天界的人有大仇,自是巴不得想赶走景昭。
“白玦既然选择了她,自然是放在了心里,再过个几万年,说不定她的性子能转转。”
“殿下,你说要是白玦神君再喜欢上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将景昭留在苍穹之境了。”三火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上古若有所思。
“应该吧......不过,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动心,估计让他重新喜欢上别人,很难。”上古回忆了一遍过往数万年历史,神情肯定。
“一般的女仙君老龙知道肯定不成,不过有一个人......一定可以。”三火拖长了腔调慢悠悠道。
“哦?真的?”上古奇道:“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殿下,我相信,若是您出手,白玦神君定是手到擒来,逃不出您的五指山!”三火来了劲,见上古瞪大眼,再接再厉劝道:“您的地位神力容貌在三界那是无人可敌,景昭怎会是您的对手?”
这样赤裸裸的赞扬上古还没听过,任是她一张老脸也有些泛红,咳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你让我堂堂一个真神去和景昭争风吃醋抢男人?”
三火见上古明显动怒,倒也不怕,竟提高了声音喊道:“殿下,我家神君仪表堂堂,位极三界,听您这话倒是嫌弃于他,瞧他不上!”
上古愣了愣,见三火怒发冲冠,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抿了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不知如何解释,干脆道:“当年我给他撮合了几段姻缘,他记恨我到如今,若是我再拿这事去捉弄他,毁了他的婚事,恐怕他会把我丢出苍穹之境。”
“嘿嘿,老龙敢担保,以您和神君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生气的。”
“三火,你说我绝对不会生气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然自空中传来,两人僵了一下,直着脑袋往上望,自块一身青衣,驾着祥云在两人头顶上不远处。
“我是说......神君素来待人以厚,泽被苍生,即便是老龙惹了大祸,神君也绝对不会生气。
”三火连忙道,整个人都似绷成了一根弦:“这池子还未挖完,老龙告退了。”
说完化成泥鳅大小,一头钻进了泥沼里,死括不肯出来了。
上古暗笑一声,摆正了颜色若无其事道:“你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
她和白玦的房间一西一东,中间隔了半个殿,一月时间除了屈指几面,平时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
“妖皇今晚会来拜访苍穹之境,你若想见他,晚宴不如一起出席。”白玦从云上落下,看了上古一眼,神情轻飘飘的:“我看你和三火处得甚好,刚才在说什么,竟是连我来了都,没现?
上古纵使脸皮再厚,也不会承认她和三火在横插他的那档子婚事,遂转过了眼:“随便聊聊而己,妖皇......你说的可是森鸿?”
白玦点头:“还有两个时辰便到了,上古,他到底是一介之主,就算你不放在心上,也要注意仪态,莫失了气度。”
上古自然知道白玦对她那日所穿的衣袍耻耻于怀,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哼道:“还有两个时辰,现在回去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候着他不成?”
“那倒不是,我来唤你,是因为清池宫来人了。”白玦朝上古淌在水里的双脚看了一眼,眼眸动了动,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
上古一顿,有些不明所以。
白玦靠近,蹲在地上,握住她的脚,用衣摆细细擦干,白玦神情自然,上古却是陡然一僵,眼底有些慌乱。
她小时候也算是白玦和炙阳带大的,这等事平常得很,可是自从她成年后,倒是从来不曾有过......更何况是以这样的姿势。
她垂眼朝面前半蹲的人看去,一身青衣,惜如当初,岁月似是没有印下痕迹,黑发垂落至腰间,轮廓分明,睫毛细长,掌间温润暖和......上古猛然回神,干咳了一声,把脚从自块手里抽出来,套上木展:“这样就行了,你刚才说清池宫来了人,是凤染?”
白玦不慌不忙的看着眼神躲闪的上古,道:“不错,你怎么知道?”
“若是天启,恐怕早就闯进来了,还需要等你来叫我。”上古被白玦盯着,有些不自在,转身朝苍穹之巅飞去,身影甚是狼狈。
“上古,你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应该回清池宫了,既然凤染来接,你便跟她回去吧。”
半空中的人影顿了顿,声音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先回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