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神…”
后池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大恸,伸手朝古君触去,却…只能抓住他衣袍的一角。
古君身上的银色灵光越来越淡,整个人朝天际飘去。
古君抬首,望向云海之外,那里,白玦和天启擎身而立,仿佛亘古便在。
这世间,一定还有人比我更在乎你。所以,后池,你要珍重。
他不过是上古界中一条小小蛟蛇,却因缘际会亲眼看到了上古真神的陨落,而那原本应该和上古真神一齐消逝于三界的上古本源,却落在了他体内,他一夕之间由蛇化蛟,由妖入神,这本就是世间极大之幸。
他能位极三界数万载,全是因此之故。
而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只剩下把这本源之力还给后池。
即使…他违背了当初对上古真神神识的最后嘱托。
上古不愿成神,可是,她如今是后池。
碧绿的身影在缓缓消失,就连面容也渐渐变得模糊,直到最后一丝灵力从古君身上消散,他垂下眼,声音似是已经低不可闻。
银光束缚下,后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古君一点一点完全消失,化为飞灰。
“后池,保重。”恍惚之际,这是她听到的古君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上神古君,灰飞烟灭,自此不存。
父神,你让我保重,可是这世间,你若不在,我独自一人,如何保重?
整个世界仿佛沦入了黑暗之中,骨血冷尽,灵魂破碎,后池幽幽抬首,眼中一片血红。
伴着古君的完全消失,后池身上的银光骤然大涨,直冲天际。
银光之中,那本是极腰的长发缓缓变长,及至脚踝,深沉的古袍迎风而展,银色的锦带勾勒在腰际,璀璨而神秘,漆黑的瞳孔深邃悠远,银白的水纹印记在额上浮现。
回首之间,容颜绝世,芳华亘古,睥睨世间。
广耀的天际,一片银白,恢弘的乐章似是自远古奏响,四海潮汐尽退,九州万兽沉寂,苍穹之巅,仙、妖、神、缓缓凌空,俱被笼罩在这片浩瀚之海中。
天帝朝着银光中心处的身影弯下腰,眼底俱是臣服,浑厚的灵力威压下,天后缓缓垂首,行下古礼,神情惊骇莫名。
整个苍穹之境,唯有白玦和天启能昂首而立。
轰然之声自下界响起,千万把断剑划破空间,陡然出现在苍穹之境,旋转间,凝为一把银色巨剑,落在后池面前。
后池转头,十米之外,白玦淡漠而立,手中握着的灰烬似乎还未完全消失。
后池眼中血红一片,她手持巨剑,朝苍穹殿而去,轰隆巨响,毁天灭地。
声停,风止。
鲜血滴落的声音犹为真切,众人抬头,只看见…白玦的身影挡在苍穹殿前,巨剑穿体而过,在空中,竟诡异的停滞下来。
仿似恢复了清明,后池缓缓抽出巨剑,看着白玦苍白到透明的脸庞,瞳色深沉凛冽,却又夹着世间无尽痛楚。
“无论我是谁,白玦,这一世,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巨剑离体,从手间挥落,夹着毁天之势朝三界而去,银光流转,整个世界骤然混沌一片。
后池脸色苍白,嘴边鲜血流出,眼微微阖上,整个人漂浮着朝万丈天梯下落去。
恍惚之间,她看见,那人一身红衣,立于苍穹之巅,眉目清冷,凝望着她,神情决然冰冷。
仿若神祗,尊临世间。
“后池,等你回来了,我们便成亲。”
“后池,等你知道我送你石链的原因时,就是我们再见面之时。”
“后池,保重。”
…
耳边似是有声音在回响,一句一句,越来越清晰,可她眼底却只剩下血红的世界,再也辨不清这世间的景象。
清穆,柏玄,父神…这世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三个人,全都不在了。
这世上,她还有什么,还剩什么?
即便是她死,又如何,即便是那个人醒来,她消失,又如何。
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后池这个人存在了。
她朝下垂去,长发在空中飘荡,好像堕入了永无止尽的无边地狱。
三界彼端,九州之岸,白玦,恍然回首,生生世世,我只愿我是后池。
只愿,我能恨你,此生不灭。
混沌的世界缓缓消散,唯有那垂落的玄色身影仿佛定格成亘古不变的画面。
死寂之中,苍穹之巅上空。
擎天柱上,四分之一的黑雾缓缓散开,‘上古’之名印刻其上,银色的光芒缓缓划过,然后又归于沉寂、黯淡。
虚无的擎天巨门陡然出现在半空,古老的文字在空中浮现,三界内所有的灵兽如有召唤般朝那道古门涌去。
模糊的古文渐渐清晰,唯有八字。
远古神祗,上古为尊。
顷刻间,恢弘苍茫的气息骤然在三界中回荡,轰然巨响,四道灵光从天际划来,照耀世间。
后古历六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年,六月初五。
上古界开启,真神上古重临世间。
(上部完)
作者有话要说:按我文案上说的,本文正式开始。
(但我怎么有一种结束了的感觉,囧。)
一直来不及说,感谢所有愿意看上古,愿意留下评论,还给星零投霸王票的GN,没有你们,我不可能把上古写到这个地方。(感谢的话就这么一句,请自行YY,参照‘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种意境。)
这章绝对史无前例的肥,所以让俺休息几天吧,等俺回过气来了,再战。
回见。
(这次我总算没有卡在什么地方了吧…)
(你们就不要嚎叫了…)
上古历·上古
涅槃
天地乾坤,九州烈火,至尊莫过于真神之火。
百年前古帝剑自苍穹之境落下,一剑分天壑,将仙妖二界之间划开千米鸿沟,深不见底,底部炙火燃烧,已余百载。
后古历最后一年,苍穹之境上古真神携天启真神降世,四大真神三者已出,为敬真神之神威,九州八荒历年更改,上古历重启。
新元上古历三年,妖界之皇森简妖力大失,势微于仙界,仙妖之争顿起,妖界不敌,妖皇战死沙场。大皇子森鸿三上苍穹之境,求庇于真神白玦,双方交战一年之余后,白玦真神终于开口保下妖界,森鸿率妖族众部投于苍穹之境下,尊白玦为皇。天帝无法,只得退兵妖界。
自此,真神白玦为妖界至尊,与仙界分庭抗礼,但白玦言明待大皇子森鸿晋升上神之日,妖界之主便重归妖虎一族。
以白玦真神之尊,介入三界之争,本为奇事,追其原因,不过是当年上古界开启,却又莫名关闭导致。
而天帝之所以敢和白玦真神对峙,不过也就是仗着清池宫中隐居的天启真神和上古真神罢了。
一百年前,古帝剑横空出世,白玦真神重伤,休养于苍穹之境,天启真神带着昏迷的上古真神回清池宫,一消迹便是百年。
唯有当年白玦真神接管妖界时,天启真神昭告三界他站于仙界一方一事而已,上古真神由始至终都未再出现在三界之中。
虽众说纷纭,但到底无人敢提。
当年苍穹之境上,白玦真神大婚之日,上神古君陨落,上君柏玄身死,后池仙君觉醒,倏尔一转,已有百年。
清池宫。
凤染哼着小调走进后山,手中提着个镶金带绿的鸟笼,眼睛转了转,在一处紧闭的山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一百年前由天启所建,后山自有他入住后,就甚少有人敢踏足了。
见不远处的碧波在树上扑腾,凤染眯着眼道:“来,碧波,我去了凡间一次,给你带了个礼物,瞧瞧喜不喜欢?”
碧波飞近,在鸟笼附近转了几圈,大眼睛一眨,声音脆蹦着就冒出来了:“凤染仙君,这是什么?”
“我见凡间的鸟都是住在里面的,就给你在大户人家中顺了一个回来,给你。”凤染把鸟笼朝碧波一推,压低了声音道:“里面怎么样了?”
碧波摇头晃脑的,扑腾着翅膀急忙接住鸟笼,嘟囔着:“还是老样子呗,那个紫毛妖怪守在洞里,除了阿启谁都不让进。”
凤染眼角抽了抽,努力忽视碧波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称呼史上最尊贵的真神为‘紫毛妖怪’这一惊悚的事实,她吞了吞口水,摆摆手:“你去跟阿启说说,让他带我进去呗,这清池宫又不是天启真神的,他占山为王也就罢了,还一占就是一百年,也太没有做客的自觉性了。”
“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我可不敢说。”碧波哼了一声,抓着鸟笼朝山洞入口处飞去:“你以为我傻啊,紫毛妖怪一巴掌就能拍死我,我还没等到后池神君醒过来,我就去地府报道了。”
就你这惹事的麻烦精,地府鬼君敢收才怪!凤染忍不住在心底埋汰了一句,却终究因为碧波的最后的一句话叹起气来。
三界沧桑变幻百年,唯有后池,沉睡在清池宫后山,不知人间岁月,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恐怕一百年前的事已经磨尽的她的骨血,否则也不会在沉睡之际为即将破世的小神君取那么个名字——弃。
父弃母弃,为天地所弃。
幸得天启真神在清池宫,在他破壳启智后改了另一个音,阿启,这便是当年清穆与后池精魂所化的孩子,如今清池宫的小神君。
凤染望向岿然不动,紧闭了百年的洞门,眼缓缓垂下,神情难辨。
后池,一百年了,无论当年纠葛是非,都已经过去了,你该…醒了。
朝圣殿后殿。
因为已近一年未回天宫的景昭公主突然驾临,整座宫殿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天后自殿外走进,见景昭坐在椅上等她,冷着脸转身,却被跑上前的景昭一把拉住衣摆。
“母后。”景昭声音低低的,有些微不可见的请求:“您都已经一年没同我说过话了…”
景昭执掌苍穹之境百年,久居众人之上,心性脾气早已非当年可比,天后见她一副久违的小女儿姿态,也有些不忍,但还是转身拂手,硬声道:“你如今在苍穹之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母后!”
“母后,神君虽说接掌了妖界,可是从来不曾对仙界不利,也无损您和父皇的尊位…您怎么到如今还要生气?”
“景昭,你应该知道,从天启和上古降世,上古历开启之时启,三界八荒就不可能再以你父皇为尊了,这些好听的话,你就别再敷衍我了。”想着这些年终归因为景昭在苍穹之境的缘故,三界对她和暮光的敬重不减反增,天后的声音柔了下来:“我生气的并不是当年妖界之事…”
因为天后的话,景昭面上划过一丝惊喜,可这喜意还未到达眼底,就硬生生的僵住。
“我生气的是这都多少年了,虽说当初婚礼被打断是情非得已,可你在苍穹之境名不正言不顺的呆了一百年,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天后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景昭,虽然如今妖界和仙界偶有摩擦,可有天启和白玦在,不会有什么大乱,你若不趁早在苍穹殿正了名分,若是有一日,后池…不是…上古真神若是出了清池宫,你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