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摇看回来,见他遮掩着衣领,将她揉乱的袍子重新理顺。她端详他,看到他低着头,面容微绷,眼下耳上透红一片。
暮晚摇斜目:“你又开始紧张了。”
言尚叹气:“对不起。”
暮晚摇抿唇:“不要为这种事道歉。”
她眼珠转了转,想向他依偎过去,却见他绷着身后退了一步,抬目看她一眼。暮晚摇无言片刻,心里暗恼:迟早在外面办了他,让他总这样!
暮晚摇愤愤不平,换平时早就要沉脸骂人了,但是也许是好几日不见言尚,她心里喜欢,便舍不得骂他矫情。
暮晚摇眼珠转了转,忽笑问:“你听到我刚才弹的琴了?”
言尚点头。
他目露一丝向往,轻声:“我只知道殿下箜篌奏得好,没想到殿下琴也弹得好。”
暮晚摇哼笑:“我不光琴弹得好,我唱小曲也好听。”
言尚睫毛颤一下,向她望来,眼如清水。
暮晚摇问:“你会弹琴么?”
言尚摇头,低声:“我光是读书就很艰难了,哪有那般精力去学琴,熏陶情操?”
暮晚摇便笑盈盈,伸手来拉他手腕。暮晚摇:“那我教你呀?”
言尚笑一下,温声:“好呀。”
暮晚摇道:“今晚来找我。”
言尚没适应她这突然转变的话题,愣了一下:“啊?”
暮晚摇用美目撩他:“教你弹琴啊。”
言尚:“……教我弹琴,也不急在一时吧。我今晚约了人……”
暮晚摇不耐烦:“推掉!”
言尚好声好气:“殿下,这样不好。已经和人有约……”
她一下子瞪他:“明明是我先和你约好的!要赴约也是先赴我的约!闲杂人等都要靠后。”
言尚不解:“我何时和殿下有约了?”
暮晚摇白他:“我当日和你约好,演兵结束后送你一份大礼,你忘了?今晚必须来找我,我送你大礼。”
言尚微怔:“……”
一时沉默。
气氛变得古怪。
暮晚摇以为他这个人这么单纯,一定没听懂。她不放心地走近他一步,晃了晃抓着他的手腕,再次强调:“今晚必须来找我!过期不候!”
半晌,言尚抬目,轻轻看了她一眼。
暮晚摇火急火燎中,碰上他这一眼,心中一静。瞬间明白言尚听懂了。
啊……是。他是很聪明的。
焦躁的气氛褪去,变得几分柔媚。暮晚摇也不生气了,笑吟吟地戳了戳他的手臂:“怎么了?”
言尚有点尴尬,又有点僵硬,还有许多羞赧。他有时真恨自己心思太敏,一下子就懂了暮晚摇是什么意思。原来她说的大礼,就是这个……言尚慢吞吞道:“……必须今晚啊?”
暮晚摇瞥他:“怎么?言二郎有什么意见?”
言尚:“……我没有做好准备……”
暮晚摇匪夷所思:“有什么好准备的?你还真的要沐浴焚香?或者是研究一下?不用研究,有我在呢。”
言尚:“……”
他半天不说话,暮晚摇强硬地自行决定了时间场合,外头守着的夏容喊有人来了,暮晚摇当即丢开言尚跑了。跑出几步,暮晚摇回头,见言尚仍在原地看她,目光温润。
言尚、韦树、杨嗣三人一同去赴晚上的宴,内宦自然将他们这些和演兵有关的人分在一处坐着。
有趣的是,赵灵妃也跟着他们,兴奋地、蹦蹦跳跳地跟在几人身后:“我刚才听人说,陛下给我们题了记,翰林院那些才子写了一首《长安英豪录》,就是为最近的事写的!听说他们跑去编曲子唱了,很快这首诗就会传遍大江南北吧?”
杨嗣不耐烦:“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么兴奋干什么?”
赵灵妃幻想道:“我还没看到‘英豪录’,但是我听说了丹阳公主和翰林院的争执,我觉得,说不定我也能被写进诗里去啊。”
杨嗣嗤笑:“你做梦吧。”
赵灵妃气:“你这个混蛋!”
她不理会杨嗣了,追上言尚:“言二哥?言二哥你在发什么呆?你说呢?”
言尚回神,神色微微缩一下。一旁的韦树一下子看出言尚是走神了,便低声解围:“那个娘子说的是‘长安英豪录’。”
赵灵妃看向韦树,不可置信:“我们好歹相识一场,你居然叫我‘那个娘子’?”
韦树困惑,抿唇。
言尚笑着解围:“巨源,这位是赵家五娘,杨三郎的表妹,闺名唤作赵灵妃。”
赵灵妃捂住心口,有些受伤:……保护了韦小郎君好几天,那郎君都没记住她名字?
难道言二哥相交的朋友,都和他一样没心没肺么?
正这般幽怨着,旁边传来一声清婉女声,为他们几人解释:“赵娘子说的‘长安英豪录’的事是真的。你们几位都有被写进去,翰林院那里已经去编曲了,我这里有原稿,几位郎君娘子要看么?”
言尚回身,见是刘若竹领着侍女,正在对他们笑。
言尚和刘若竹互相见礼后,又为几人互相介绍。赵灵妃对刘若竹口中的诗作很有兴趣,杨嗣却不在意:“吹捧的诗罢了,能有什么文采?倒也不必念给我听。”
刘若竹蹙了下眉,杨嗣不屑,她反而生了坚持心,道:“郎君没有听,就断定写的不好了么?岂不是将翰林院的辛苦视作无用?几位郎君、娘子且等等,我去寻翰林院的人来为诸位解说。”
旁边插入一道青年好奇的声音:“我能听听么?”
他们侧头看去,见是不知何时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乌蛮王蒙在石。
刘若竹对蒙在石笑了笑,柔声:“诗中也有写到大王,大王自然可以听一听。”
半个时辰后,数位演兵中相识的少年青年们露天围宴,坐在各自几案前用膳。中间围出一圈空地,烧着篝火。
而刘若竹忙忙碌碌,特意领来了一位翰林院的年轻郎君。
刘若竹还没介绍,言尚先行礼:“衍之,怎么是你?”
翰林院的学士林道本神色冷淡,可有可无地被刘若竹扯过来,对这一桌演兵的人都没什么兴趣。毕竟文士和武士,自古互相看不起。然而林道见到席上的言尚,倒露出笑,连忙拱手:“素臣也在这边?”
刘若竹诧异:“言二哥,你们认识?”
言尚微笑:“我去翰林院借一些资料时,和林兄认识的。”
刘若竹似懂非懂地点头,韦树则偏头看来一眼。见言尚和对方客气交流,又领着对方介绍给他们。但韦树看了半天,觉得还是自己和言二哥的关系更好些。韦树便不在意地继续扭过脸,安静坐着了。
赵灵妃在旁边憋慌无比,郁闷地看看左边的韦树,再看看右座的杨嗣。想了想,赵灵妃还是凑过去和杨嗣聊天了。
而刘若竹不光将翰林院的学士请来,还请来了宫廷中用的乐师和歌女们。乐师和歌女坐在旁边,拿着各自的乐器,作出准备奏乐的模样。
众人诧异。
翰林院来的林道看了刘若竹一眼,又看在言尚的面子上,淡笑着和他们解释:“刘娘子说你们想听‘长安英豪录’,正好我们这里刚刚编好了曲。第一次弹唱,你们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刘若竹柔声补充:“林郎的才学极好,曲子必然也是极好的。”
林道矜淡一笑,负手而立,示意乐师们奏乐。
悠扬曲声响起,丝竹声先开。众郎君们本是给面子地听一听,并不在意,然而紧接着,鼓声加入,编钟声加入,曲中瞬间多了铿锵决然之意。如杨嗣这样的人,便当即停了自己举着酒樽的手,侧头看向那些乐师们。
乐师们旁边坐着的歌女还未开唱,先由林道声音冷淡地诵读陛下的题字:
“佑和二十三年春,风调雨顺,百使来朝,贺朕之寿。
颂不辍工,笔无停史,乃歌乃讴……功过千秋,特留三书缀记:女儿行、少年行、英豪录。愿我大魏,运膺九五,泽垂万世!”
言尚目光沉静,轻声:“果真澎湃,英豪之气扑面而来。”
之后,歌女还是唱曲。
杨嗣手指搭在案上,低头聆听,侧脸冷然无比。歌女声音不如平日那般柔婉,而是清亮无比,越长音调越高。音乐越急,歌曲越激昂……所有男女们都停下了觥筹交错,去听那曲声。
曲声第一段落低下的时候,杨嗣淡淡一声:“好有气魄的诗。”
话音一落,他瞬间站起,抽出腰间白虹一般的长剑,掠入了正中围出的空地上。
“长安英豪录”第二段落开始的时候,杨嗣便跟着乐声,开始舞剑。
少年郎君剑意锋利,一往无前,配着歌女的声音,何等飒然!
蒙在石当即一声喝:“好!”
他大笑:“曲是好曲,宴是好宴!本王也来为尔等助兴——”
蒙在石抽身而出,腰间剑也被他取出,如雪寒光,刺向杨嗣。杨嗣回身格挡,蒙在石再攻!二人在席间舞剑,且战且歌,且舞且狂……众人纷纷喝彩:“好剑舞!难得一见!”
暮晚摇跟在皇帝身边吃宴,却听得楼下喧哗热闹声。她情不自禁地让人去问,弄清楚下面在乐什么后,暮晚摇便坐不住了。
她从皇帝筵席这里抱了一坛酒,就随便找个借口,要下去找那些儿郎们喝酒了。
皇帝没拦住,又让她给溜走了。大内总管见皇帝脸色郁郁,便忙安排刘文吉跟上去,打探一下那些儿郎们在笑闹些什么。隔着这么远,怎么竟把公主拐走了?
杨嗣和蒙在石剑舞肆意,气势如虹。
围在此席周边的人越来越多。
言尚静静而坐,带着极淡的笑看着他们舞剑,忽听到身后婉婉慵懒的女声:“你们在干什么?这么热闹?”
杨嗣和蒙在石都停下,看向她。
见女郎腰肢如柳,款款扶风而来,既是端庄大气,又妩媚风情。
歌女的唱曲声还在继续,暮晚摇听了一下,若有所思,笑道:“你们在听‘长安英豪录’吗?那也应该听一听‘女儿行’和‘少年行’。”
翰林学士林道在旁边道:“还未曾编曲。”
暮晚摇扬眉:“这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就编给你们。取笔墨来。”
众人顿时惊喜。
连林道都喜不自胜:“昔年听说丹阳公主博于才,精于乐,绝于貌,未曾有缘见识。今日竟有这般荣幸么?”
暮晚摇翘唇一笑,坐了下来。她特意坐在言尚旁边,将酒坛递给他,还多嘴一句:“不许偷喝。”
言尚笑着摇头。
笔墨送来后,他跪在她身旁,亲自为她磨砚。暮晚摇看他一眼,又见众儿郎女郎们都期待地等着,她便只抿唇一笑,低头开始写曲子了。
管弦乐声重新弹奏,“长安女儿行”“长安少年行”,于此夜见众。
歌女和乐师试着弹唱,杨嗣在场中舞剑,蒙在石为他作伴。
韦树静谧地坐在一旁。
赵灵妃和刘若竹不知何时坐到了一起,悄悄说着话。席上加了一空座,林道坐在旁边,盯着两个女郎不要喝醉酒。
暮晚摇靠着言尚,在欢声笑语中,她悄悄伸出袖子,袖中的手握住他。
他目光平直看着前方,好似完全没察觉一般。
暮晚摇便低笑,故作经不住酒,轻轻地靠在他肩上。
寒夜歌声曲声动人,筵席上风采无双。
觥筹交错,众儿女欢声笑语不绝,飘在酒液清池上,夜间暖风融融。
站在黑暗和灯火交映的角落里,刘文吉怔怔地看着那些年轻男女们的肆意。
看到他们的风流,不羁。
看到大好前程,盛世画卷,在这些年轻男女们的手下铺陈开。
他们有美好的未来可期,而他只有无尽的黑暗吞噬。
刘文吉压下心头翻涌的嫉妒、绝望、愤恨、羡慕,扭过身,提着灯笼回去交差了。
筵席一直热闹快深夜,众人才停了这边。都是贵族男女,他们在樊川都有居住的地方。就是言尚……都刚刚被皇帝赐了一宅。
然而言尚不必回皇帝赐下的新宅,到了樊川,和众人告别后,言尚便去了公主的私宅,赴暮晚摇的约。
他被侍女们领入寝舍中,见暮晚摇只着单薄襦裙,长发垂地,脂粉不施,正笑盈盈看他。
她坐在床畔梳着她一头秀发,空气中飘着沐浴后芳香的气息。
言尚看得一时呆住,因他从不曾见暮晚摇这般无设防的样子。暮晚摇起身,推他:“去洗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热水。”
言尚迟疑,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意见,暮晚摇就将他赶走,压根不听他有什么想法。
待言尚再回来时,脚步在寝舍前,他几乎迈不进去。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红着脸,心想上一次是自己完全不懂,被暮晚摇抱着睡莲拐上床,虽然之后也没怎样,但起码是被她拐走了。但今日不同往日,若说上一次他稀里糊涂,这一次他已经知道了很多。
便总疑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们不应该先成亲么?
临门一脚,心生踟蹰。那一步怎么都迈不进去时,言尚听到了屋中传来的叮咚琴声。他怔愣一下,听琴声听了半晌,为琴声所吸引,推门入舍。
见到帷帐飞扬,只着白色襦裙、腰间垂着兰色长绦的暮晚摇长发如瀑而落,她跪在一张琴前,低头正拨弄。
外头月色照入,帷帐飞得更乱。
暮晚摇抬头,看到言尚立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她。她向他妩媚一笑,对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言尚僵硬着过去,被暮晚摇推到琴前坐下。她拉着他的手,跪在他身后,脸挨着他的肩,从后吐气如兰,教他怎么拨弦。
琴声断断续续,时而尖锐,时而停顿。
就如言尚那颗饱受摧残、置于水火两重天之间的心脏。
他的颈上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是因为她在后贴着他,还是因为他的琴实在弹得烂。琴声太难听了,言尚手移开,不再拨弄了。
暮晚摇不以为然,笑着咬他耳,声音沙沙的:“会弹了么?”
言尚摇头。
暮晚摇便笑着拉他起来,拉他进到内舍,将墙头靠着的箜篌取下。她又拉着他坐下,拉着他的手放在弦上,低头教他。
暮晚摇:“会了么?”
言尚跪得僵硬,低声:“哪有人一教就会的?”
暮晚摇低头笑,越过他的手,她的纤纤玉指在箜篌弦上随意地拨了两下,那乐声就变得格外动听。
暮晚摇:“我当时一学就会。不过没关系,由我教你,你总能学会一样的。你愿意跟我学么?”
言尚低眉含笑:“自然。”
他试探地在弦上轻轻一拨,这一次的声音不如之前那般尖锐难听。言尚眉目间神色一松,侧过脸来看她。他漆黑温润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问她意见。
哪有什么意见?
暮晚摇凑过去,就亲上了他。
言尚低低“唔”了一声,张开了口。他手还抱着箜篌,怕摔了她的乐器,便只是上身向后倾,控制着力度,浅浅的。而暮晚摇一点不在乎箜篌摔不摔,她推他,搂着他和他厮缠极为缠绵。
“咚!”
箜篌被摔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夜中声音格外清晰。
暮晚摇托着言尚的下巴,按着他就要压倒他。他硬是强撑着没被她按倒,然侧过脸时,他的眼下也一片绯红,唇色水润,气息不稳:“不、不要在这里。”
暮晚摇仰头,张臂撒娇:“抱我。”
帐上飞着花草,一重重被摇落。
床褥间颜色凌乱。
言尚低头去亲暮晚摇,他亦有些急切。而暮晚摇拽下他,呼吸困难间也不忘记:“我、我要在上面!”
言尚脑中乱如浆糊,他呼吸已格外不畅,闻言有些煎熬,却仍是任命地被她推倒。手背掩住眼睛,他绷着下巴,鬓角的汗密密麻麻。上方的妖精一样的女郎又来拉他的手,丝毫不管他能不能受得住。
她霸道十分:“不许闭眼,不许挡眼睛,看我!”
言尚被她抓住手,飞快看一眼,他艰难道:“要不算了吧……”
暮晚摇瞪他:“不能算……我早就想这样了,都怪你……你不许临阵脱逃!”
她看他这般紧张,汗流得这样多,他眼睫一直闪,难受得直握拳。暮晚摇便顿一下,心中怜惜,低下脸,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她捧着他的脸,不断亲他,终让他抬了目,蹙着眉忍耐地看来。
暮晚摇柔声:“别慌呀,我在爱你的。”
言尚望着她不语,半晌,他忽搂过她的肩,将她拽下来,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咬了一口。暮晚摇“啊”一声叫,小猫一样。
他搂紧她,闷闷喘了一声,整个人一哆嗦,腰骨一阵酸麻。
他热汗湿了脖颈,顷刻间仓促结束。
暮晚摇傻眼。
四下沉默。
她低头看他,见他闭着目,兀自气息凌乱,眼尾如染桃红。他抱着她睡在幽黑中,闭着的睫毛上沾着一团水雾。强烈的欲让他崩溃,又在事后让他脱力一般。
暮晚摇便笑起来,撩开他湿润的黑发,吻他的眉眼,吻他的脸,又耐心等着他缓过来。
好一会儿,言尚才睁开眼,看向怀里偷偷亲他下巴的暮晚摇。
暮晚摇咳嗽一声。
她故意郑重其事:“言二哥哥,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言尚低声:“嗯?”
暮晚摇:“你有没有觉得你结束得很快?”
言尚没反应过来。他也许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什么?”
暮晚摇手指在他胸前划圈,声音娇娇的,又不怀好意:“当然,我是不嫌弃你呀。只是、只是我给你一个猜测……你是不是不行呀?”
言尚一怔。
然后板脸:“乱说!”
暮晚摇煞有其事,飞眼瞪圆:“我说的是真的呀。很多男的都会这样,这叫‘肾虚’,你知道么?你没有跟人这样过,你当然不懂。但是肾虚的话,需要早早看病,好不了的话,就是一辈子的毛病。
“幸好我是公主,皇宫有很多这种秘方。我可以悄悄拿药给你补。”
言尚轻斥:“又胡说。”
暮晚摇笑嘻嘻。
他抱着她,在怀里搂了半天,暮晚摇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一直抬头亲他下巴。而暮晚摇都忘了自己之前的话了,她朦朦胧胧间快要睡着了,听到言尚低声:“……真的要吃药么?”
暮晚摇一下子瞌睡醒了。
她瞪大眼看向言尚。
哈哈大笑。
她从他怀里滚出,笑得两腿乱蹬,哎哟哎哟抱着肚子颤抖,快要笑晕过去了——从没见过这么好骗的郎君呀!
言尚便当即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气恼地来掐她的脸:“暮晚摇!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是不是?”
第94章
暮晚摇捂脸嚷:“你竟然敢掐我脸?你不想活了?!”
平时这般嚷多有气势, 一定会让言尚犹豫。然而如今她柔柔弱弱地被他按在怀里,她手脚细弱身形单薄,只是干嚎没动静,便只有女孩儿色厉内荏的娇憨感, 不能让人生惧。
言尚心头浮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这是他经常在暮晚摇这里碰到的:她总是高高在上,睥睨他,嫌弃他,对他又打又骂。
可每次他抱住她时,又能感觉到她是这么的弱小。
她虽然跳得高, 然而控制权很多时候其实都掌握在他手中。
因为他是男子, 他天生体力比她好,他一只手就能搂住她、拽住她,让她动不了……她是这么柔弱。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她也是没法子抗拒的。
这种感觉让言尚心里难受,因为他轻易可以制住她,所以他便不能去制住她。他不能用自己的体力去压制她,强迫她。她分明是一个柔弱的、可爱的女孩儿,不应该被人欺负的。
言尚俯下脸,拂过她面上凌乱的青丝,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那种怜惜的、温柔的吻法。
暮晚摇捂着一只眼呜呜两声, 悄悄看他。碰上他的眼神, 她心里蓦地一静,方才的嬉闹好像都退了些。她本就喜欢他这样的温柔,他用这种眼神看她, 吻她吻得这么细这么轻……都让她十分心动。
她从床上爬起来,埋身入他怀里,仰头和他亲。他的心跳、体温、气息,都包围着她。帐外的灯火有些暗,纱帐朦朦胧胧,隐约映着二人的身影。暮晚摇眼角微红,忽然觉得他在细密地亲吻时,呼吸有些过快,身体也重新复苏了。
暮晚摇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箍着腰,按了下去。言尚的手搭在她膝盖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动作,让暮晚摇身子一抖,眼尾瞬间飞红。
他亦是目光闪烁,眼角浮起刺激性的红意。
他低头在她耳边:“我……还想要一次。”
暮晚摇心里知道让他这种人主动说他也有欲,是件多难的事。她也想顺着他,但是……暮晚摇支吾:“可是、可是我累了……”
言尚脸红:“你就不能让我在上一次么?”
暮晚摇:“……”
他说完那话就极为后悔,然而又好不容易说出来,便不想放弃。他低下脸,讨好她一般地亲她,轻声:“你别怕我……稍微不好,你就喊停,好不好,摇摇?”
暮晚摇仰望他。
她心想被男人压着是很恐惧的,但是帐外的烛火是亮着的,只要她睁着眼,她看到的就是言尚的脸。
她一点也不怕言尚的。
世上所有人都会伤害她,言二哥哥也不会。言二哥哥是这么让人信服的一个好人。
做朋友是好人,做人哥哥是好人,做人情人自然更好。
暮晚摇露出笑,她乌浓青丝铺在枕榻间,她不说话,却张臂搂住他,让他向她压来,让他抱她。她小声:“言二哥哥,你要爱我。”
言尚声音喑哑:“自然。”
晚上的夜宴让所有人情绪高涨。
已经到了深夜,樊川仍从贵族们的私宅中断断续续传来歌声,乐声。
乐声丝丝缕缕,气不在调,实在不怎么好听。但在夜中,却像是一个美好的梦境一般,让人放下心神。
公主府这边的寝舍中,芳菲满室,汗水贴面,帷帐被罩上濛濛月影,里面气息杂乱。
有女郎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叫,又惨烈,又快意;郎君有时也闷闷哼一声,低声说两句话。
暮晚摇被言尚搂抱着,被他搭着膝盖,她与他面贴面,满面汗时,她又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了一个全新的言尚。
他依然是体贴的,虽然生疏,却一直观察她,笨拙又努力地想给她好体验。而他本人又那般聪明,当他一心想做什么时,暮晚摇真的躲不掉,只颤抖着被他抱在怀里软成春水,又轻轻啜泣。
然而言尚又会忍不住变得不管不顾,他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往往最开始是顾着她,后来他自己就撑不住;而暮晚摇一叫唤,他才能回过神,又来抱歉一般地亲她,安抚她。
他依然不敢看她,目光闪烁,手都不太敢碰上她颈以下的位置。只是有时候会不小心碰上,他的眼神便又亮,又赧。暮晚摇拉着他的手让他碰,他都不敢,说自己不行。
言尚对自己的自制力有清醒认知,他几次说不行,暮晚摇便不逼他了。她都敢在他怀里闭着眼,贴着他的颈小声哼哼,心想等过上几次,他肯定就敢了。
暮晚摇喜欢这个样子的言尚,又冷静,又沉沦。又不像他,又尽是他。
她胡乱地想,他这般沉沦,是因为欲,还是因为她?
既是因为欲,也是因为她。
言尚俯脸看她,总是忍不住想抱抱她,亲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