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了摇头:“姐姐,我终于听到你叫我的小名了。自来到宫里,你从不叫我小名,总是妹妹,妹妹的叫,与叫其他妃嫔没什么两样。不知为何,每到这种时候,我便心中生了恨意,将娘亲死去之恨加倍地投在你的身上…”
我见情形不妙,忙笑道:“惜文,刚刚生产,休息一下再说吧。”
她向我展开苍白的笑脸:“姐姐,来不及了。”
她右手从被中抽了出来,满手都是鲜血。我后退一步,手捂着嘴,眼泪终忍不住流了下来,“惜文,你已知道了?”
她道:“姐姐,莫非你忘了?自小,我的耳朵便特别的灵敏,院内有一丝的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姐姐,你过来…”
我走近她的床榻,被她一手拉住,血顿时沾满了衣襟。我道:“你别说话,让御医来看看。”
“来不及了。姐姐,我们说说话。我记得小时候,无论何时,总是你保护着我,可我怎么都忘了呢?渐渐把一切都忘了,只记得对你的恨,那样的强烈,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娘亲。其实那一晚,我们从老宅里逃了出来,我听到了娘亲对身边婢女的谈话,“让她们替我们去死,这也是我这个妹妹应该做的…
…”
我忙止住她:“惜文,别说了…”
“姐姐,我不应该因娘亲的死而恨你这么久,不应该啊,姐姐…”她一声声地唤着,脸上的红润逐渐褪得干干净净,仿如一张白纸,“如果一切重来,我们会不会弄成如此模样?”
“如果一切重来,我们一定不会弄成如此模样…”
“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忽然间力气大了起来,让我的上半身倾向于她,“其实姐姐逃走的那些日子,皇上喝醉了,才走到我的住处的。他嘴里一直叫着姐姐的名字,我想,这便是为什么皇后如此恨姐姐吧…”
我见她眼神渐渐涣散,哪里顾得上听她所谓的秘密,急叫:“御医,御医,快进来…”
可没有御医进来,一个都没有。空空的内室只响着我凄厉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她道:“没有用了,姐姐。在这种时候,我才明白,姐姐是真心疼我的,一次又一次地让着我,帮着我,可我…可我…怎么全忘了呢?在他的眼睛凝视着姐姐的时候,在他不含任何杂质地只向姐姐微笑的时候,在他怒气冲冲地咒骂着姐姐,眼内却光芒四射的时候,我便全忘了,全忘了…”
她染了鲜血的手似要抚上我的脸庞, 却最终不能,缓缓地垂了下去,苍白的脸如雪莲一般的虚弱萎靡。我握着她逐渐冰冷的手,只觉眼中的泪一滴滴地流下。直到这个时候,才有御医走了进来,奏请为宁贵人号脉。
我站起身来,皇后便站在我的身边,着急地道:“怎么样了,宁贵人还好吧?”
泪眼模糊之中,我见到了她假扮的担心脸孔背后的得意,忽地挨近她光滑如壳的面庞,低声冷冷地道:“皇后娘娘,宁贵人去了,臣妾再没什么把柄捏在你手里,你可高兴?”
我瞧见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血色尽褪,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端庄的模样,道:“妹妹可别太过悲伤,女人总有这么一次,生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只可惜宁贵人太没福气了。”
我冷冷一笑,走出了这间忙乱的屋子,来到外室,才瞧见康大为匆匆地赶了来。他见我出来,施礼之后问道:“娘娘,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只感头一阵昏厥,却被素秀扶住。我道:“宁贵人已然去了。”
康大为担心地望着我,低声禀报:“娘娘,皇上因京城近郊出现盗匪屠村之事而大怒,正在与一帮大臣商讨对策,因而来不了了。这里的一切,奴才已禀告了皇上,请娘娘节表。”
我心想,这个人真是狠。自己的孩子都可以当成棋子,孩子如此模样了,也可以不管不问,有谁能有他狠?
我轻声噢了一声,向外望过去。金色的阳光如常地撒在院内,我却只觉院内满眼的凄风惨雨,眼前仿佛浮起一院残叶,无声无息地飘落,又无声无息地隐于地底。
“娘娘,娘娘…快送娘娘回昭祥阁…”
到了最后,我唯一记得的,便是康大为这句话。
感觉有人用沾了水的毛巾轻拭我的颜头,那股冰凉直沁入心底。有人轻声在我身边低叹,又有人道:“她睡了多久了?”
“皇上,您先去休息吧。”
这是康大为的声音,与我记忆中的重合。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却见屋内灯影衬着床前站着的人影,微微晃动似向我靠近,又似遥遥远去。
夏侯辰一身明黄色的便服坐在我的床头,见我醒了,忙道:“可饿了?今儿睡了一天了。”
我倏地忆起宁惜文的死,他远在朝堂,连面都没有见着,不由悲从心来,“皇上…”
灯影烛红摇动之中,我看清了他的脸,阴郁暗沉,便想起了我先前求他把宁惜文住处迁至我的昭祥阁之时他绝情的话语。我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那也是朕的孩儿!无论朕嘴里说得怎么绝,心里怎么样地权衡计算,他始终是朕的骨肉!”
我看清楚他的脸,他眼里的痛苦,以及浑身蕴含的愤怒。他道:“你放心,这一切都不会再重演。朕再也不会被人操控。”
我看清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软弱,忽然间明白,他也不过才是一名少年人而已。虽然他已是皇上,高居九五之尊,也有他不能顾及到的地方,也有他无可奈何之处。就如我,在宁惜文血浸床褥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生命消逝一般,他也有不能保护的人。这便是他所说的舍弃吧?
我没有权力去谴责他,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是无能为力,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合上双眼。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处置皇后,皆因他早已明白她是怎样的女人。端庄慈和的外表,却有一颗这样的心,时家当真派了一个极适宜的女儿入宫。
当经受了这一切之后,我才彻底明白他的无可奈何,他所谓的舍弃当是如何。有些舍弃,当真如同割肉般的痛彻心廉。
他拥着我入眠,我们的心从没有如此的贴近过,仿如一对在寒风中相互温暖着的寒鸦,只感觉到彼此身上的体温。
我轻声道:“皇上,那个孩儿,想来她不会争了,便过继到臣妾的身边吧。”
只感觉他的手一紧,让我更贴向他的身体,他轻声道:“朕会给你更好的。”
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如若安定天下,祭祀势在必行
国内近一个月灾祸连连,连下了大雨之后便是各省疫症流行,宁贵人生了皇子有病之事也传了开来。虽因夏侯辰的严令禁止,具体严重的程度并未流传于外,但不少流言在朝廷宫闲之间流传,说神灵震怒,人违天和,便有官员上奏,提出请皇上至太庙行祭祀之礼,以祈求神灵保佑,免灾除福。此议一出,余下官员便一哄而上地上奏,连李士元这样的官员也深以为然。夏侯辰与李士元等一商量,皆认为此举可以救民知畏、趋福避难、尊长敬祖、崇贤法能,用来教化安定人心,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夏侯辰应了群臣的要求,决定于一个月之后至太庙行祭祀大礼。如此一来,祭祀大礼所穿的帝玉和后妃的衣物皆要重新制作。尚宫局便忙碌起来。
此次祭祀典礼,夏侯辰所定后妃人选便是我与皇后。此等场合,皇后是不得不参加的,而我,却也是众望所归的人选。如此一来,自又引得妃嫔们不断上前道贺,而同是参加典礼的皇后,却甚少有人上门。我隐隐感觉不妥,便闭门谢客,专心准备祭祀所用的服装。
因我是首次以后妃的身份参与祭祀,一应祭礼冕服皆要重新制作。我生怕衣物头饰出了差错,让人寻了漏洞出来,故一切皆反复小心求证应对,务求衣服上的花纹图案皆按制而行。如此的谨慎小心,倒冲淡了刚刚得知我也有份参加祭祀时的喜悦之情了。
如此行为,自是又惹得夏侯辰不满,说难得哄我高兴,我却只知道斤斤计较,严防密守。
我便反唇相讥,说皇上还不是如此,此次祭祀大典一提出,便里里外外调兵遣将,严加防守,又暗中使人在民间查访,务求万无一失。
此时屋子里边除了我们二人,尚有康大为在,他便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如此是也。”
我与夏侯辰面面相觑,终相视而笑。他说得不错,我们是同一类人,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严防密守。即便大获全胜,也没有丝毫松懈。灾祸未至,先做防范,所以我与他都没有享受的命。
皇室的衣物由尚宫局派人赶制,但随侍宫女太监等的衣物光由尚宫局赶制不出来,有些便外派给了皇商。因娘亲有一手好绣功,而且娘亲的绣坊在民间也颇有名声,因而也派了一些给她的绣房来做。此事当然得到了夏侯辰的首肯,毕竟只是一些金额较小的生意而已,其他人等想必也说出不什么闲话。
说起来,我的娘家算得上朝廷后妃之中权势最为薄弱的了。父亲已亡,家中并无男丁,仅有一些远房亲戚前来投靠,其中却没有几个成大器的。我想,这也让朝中某些人放心吧。只不知是否也让夏侯辰放心?
我对夏侯辰,虽少了几分以前对他的疑心,但我对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
即便时家倒了,后宫里最高的那个位置,依旧没有我的份。即便有了我的份,因我没有外戚支持,只怕很快也很会被人打了下去。所谓外戚,是成为皇后的条件,同时,也可能是被打落后位的原因。父亲的罪尚未澄清,只怕我位居如此高的妃位,早引起了旁人的不满吧。
如今后宫的情势对于我来说,已然很好。只要我在夏侯辰心目中依旧有用,只要我们的关系继续和谐下去。
我余愿已足。
祭祀之前要斋戒五日,其间必沐浴更衣,不喝酒,不吃荤,不行同寝之事,以示虔诚庄敬。
我,皇后,夏侯辰三人应当如是。
在斋戒日的前一天,夏侯辰宿于昭祥殿。那一晚他又折腾个没完,我实在忍不住,便对他道:“皇上,只有几日罢了…”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道:“仿佛一刻也不得离开。”
想想近些日子,他倒的确是这样。晚上宿寝之时依旧恩泽遍布,但白天就算没事,也会走过来看一看我,偶尔坐上一坐,说笑几句,便都是好的。
大典冕服已然送来,凤冠垂旒,凤口衔珠,垂旒仅比皇后短了两才。我吃了一惊,再打开冕服的盒子,却见冕服并不是我所要求的粉红之色,只比大红颜色略浅。室内灯光暗暗,乍一望去,我还以为是大红之色,再看绣锦上的花样,一爵九华祥兽,以金线绣之,兽眼嵌以诊珠,绕以翡翠,竟与皇后冕服没什么不同。我问送东西过来的康大为:“康公公,您是否弄错了?这个与本妃在尚制房看到的大不相同…”
康大为一拨拂尘,道:“娘娘奴才绝没有送错。一切皆是皇上指定了下来的。”说完便向我告辞。
如果不是我深知康大为品性,真会以为他在设陷讲陷害于我。
正值今日娘亲送宫婢等的礼服入宫,与我一同在屋子里,见此情形,便道:“看来皇上是想…”
我摆手止住了她继续说下去。深红色的檀木盘子里,凤冠头面一应俱全,金簪之上一端为华胜,上蹲以凤凰,口衔明珠,翠羽白珠,如若不是我眼利,加上早把冕服图案款式在脑内过了十来遍,看清了垂珠短少两才,华胜草纹并无皇后制簪的繁多,倒真看不出与皇后的头饰有什么不同。眼见娘亲露出喜悦之色,我暗想,他以此来刺激皇后,莫非真的要动手了吗?他忍了这么久,也该动手了。
娘亲见我脸上殊无喜意,不由叫了我的小名,道:“妹妹,难道不是如此?”
我摇了摇头,道:“娘亲,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娘亲想想咱们的家势,想想父亲的身份,便知可不可为。如今的朝政,景门大间根枝盘结,又岂是我们能想的。”
娘亲听了,便黯然点头,“皇上若不把老爷叛国的案给翻了,你始终是不得翻身的。”
我便道:“娘亲,虽则那位置是万人皆求,但贵贱异等,出门有营,又岂是那么好坐的?”
娘亲便敛了笑容,握了我的手: “妹妹,娘亲也只求你一生平安而已。”
我已向她隐约提了宁惜文惨死的内幕,让她黯然神伤了许久。宁惜文一去,宁家更是人丁单薄。想来皇后早已明白了这一点,就算宁惜文真心地投靠,也去不了她的疑心,只因她始终都是姓宁。
宁惜文生了脑瘫婴儿之事虽查不到痕迹,但我可以肯定,她必做了手脚。在她的羽翼之下,想要害一个孩儿简直太简单了。我先前对师媛媛,只害了她未成形的胎儿而已,可她,却让那孩子如此活着,生不如死,让我一看见他,就彻骨的痛,让夏侯辰一望见他,便内疚自责,仿若永不能愈合的伤疤,微微触动了,便血流不止。
她与夏侯辰一样,皆是心狠之人。唯有这样的人,才可能当上皇后,才配得上那个后座。
夏侯辰如此做事,便又把我置于风口浪尖,不过我已作了充分的准备,即便他不如此,我也愿意如此。她不会放过我,而我,也不可能放过她!
由素秀侍候着,我穿上了夏侯辰为我准备的祭祀冕服,红色双肩有团纹的锦袍,戴上口衔明珠的凤冠,再插上黄金为身,桂枝相绕,以一爵九华为华胜的步摇。室内人人皆露艳羡之色,素秀更是道:“娘娘,您这身打扮,却比昭纯宫的更似…”
我没有阻止她的言论。因我知道,我越嚣张做然,便会越引得她心意慌乱。
我倒想看看,她还要怎么装出一个端庄娴婌的样儿。她的笑容越是端正平和,我便越知道,她对我的恨已达顶点。
夏侯辰黯然地告诉我,说宁惜文一事查无痕迹。我把当天她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之后,他淡淡地道:“朕知道是她做的,便够了,不必用所谓的证据来证明了。”
我便知道,夏侯辰虽表面不说,但实则如她恨我一样,恨她已恨到了极点。
处置人的方法,不光是冠冕堂皇这一种,有时暗地里的手法,却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就像她对付宁惜文,而夏侯辰早布了局来对付她。
到了朝阳殿前,早有龙纹华盖的八匹马车在殿前等着,而皇后也一早就来了。她见了我,笑道:“妹妹可真准时。今儿祭祀之礼,你我姐妹二人同陪皇上完成,倒称得上一时佳话。”
我见她穿着大红地暗红云纹大袖团领袍,间以蓝、绿、红之深浅云朵纹,肩盖金黄色有麒麟纹的霞帔,肩部有小坠子相垂,头戴双凤九翟冠,插一华九爵步摇,果真只比我的长了两才而已。她肩披霞帔,按制无可无不可,想是为了与我的冕服显得略为不同,而自行加上去的。我心中暗笑,她已然慌了手脚。
想必她已然察觉,夏侯辰已与她渐行渐远。
我与皇后、夏侯辰三人齐齐走出朝阳殿。他一身玄色冕服,上绣十二章纹饰,戴十二旒玉藻冕冠,宽袖大摆的衣裳让他更显得稳如山岳,更添几分冷傲。我瞧不清他玉旒遮挡着的表情,但能瞧见皇后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他,神色之中倾幕之情溢于言表。
按制右边为大,皇后的脚踏车板便由马车右边而入,而我则从左边进入。当皇后由宫人们扶着坐上华盖马车之时,夏侯辰端坐于车内不动,而我刚踏上了车板,他便倾身向左,向我伸出了手。我握着他的手,向他一笑,透过他的肩膀望过去,皇后的侧脸已变得煞白。
我暗暗冷笑,只如此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已让她动容。
她又能不能忍住?
祭祀的仪仗要沿京城之中最宽最直的平江路前往太庙。平江路两旁所住皆是景门大户,也有老百姓一早便在大路两旁占了位置观看。每隔一两米便有侍卫站在街道两旁守卫,将行人隔于大道两边,使之不能向前行进一步。三十六执士在前边持牌开道,后面左右各十二内侍监持扫拂跟进,再后面是左右各十二宫娥手捧如意,金鼎等祭祀用品跟进,而我们入匹马拉的华盖銮轿,则处于队位的中间,前后左右自是近身侍卫骑马开道保护。
我知道这场巡视便是一场演出,让老百姓观看,也让豪门大户观看。某一微小的动作,便会被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前面虽有珠帘挡住,但风揭珠帘之时,还是惹得四周围人失声惊呼,此时夏侯辰便侧身向我,“你看,周围的百姓,当以谁为尊?”
如此诛心之言,若让皇后听了去,岂不是更让她失措?
我转过头,面向他道:“不论谁为尊,臣妾却总在皇上身边的。”
珠帘虽已垂定,但我想外面的人都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皇后又能怎样?
她端坐于夏侯辰身边,双手袖在宽大的广袖之中,仿如一座蜡像,一动不动。我可以瞧见了她耳铛微微颤动,衣领之下的团纹花胜仿佛起了涟漪。这是夏侯辰给她的不足以为外人道的耻辱。
可她唯有生生地受着,就仿如我在宁惜文死亡之时一样。
街道两旁有百姓伏地高呼万岁的声音,更有百姓燃香为祝。马车缓缓前行,车外面的人以为车内的人是救世皇天,但又有何人能救赎车里的人呢?
隐约可见大道旁有一高大牌坊立于侧旁,牌坊后面是一条笔直的跑马侧道,侧道尽头便是粉墙黛瓦鳞次栉比的住宅,朱漆正门之前立有两排守卫,衣裳整洁干净,牌匾上有如金戈铁划的两个大字,时府,原来这便经过了时府。
它与其他府地确实不同,先皇的题匠,碧瓦朱檐的宅所,无一不显示出这所百年老宅的底蕴。给我的感觉 ,它已扎根于此,如一株盘根错节的百年老树。
夏侯辰终侧过脸道:“皇后,这便是你的娘家了,可要下去看看?”
那三牌坊的前面,便有一名垂髯老者率了几名家丁等候,也有几位女眷面垂了檐纱站在其身后。我略一望,便见这几人身上衣物无不精工细琢而成,却不显张扬,想来便是她的家人了。
皇后只略略往前望了望,珠帘此时正好被风吹起,珠玉相击之声清脆悦耳那老者与家丁女春们都伏地跪了下来,她只呆呆地望了他们一眼,便又坐直了身子。
她微笑道:“皇上,正逢祭祀大典 ,臣妾又怎么能失了大体?”
夏侯辰便道:“皇后一向都是识大体的。”
于是便一路无话,直奔太庙而去。
太庙在京城南边,也可以说得上是皇庙。马车停在了太庙的中央广场之上,下得车来,便望见一切祭祀用品皆已准备妥当。主祭为太庙长老,其他一切人等皆从旧制。
擂鼓鸣炮之后,仪仗,仪卫队就位,由主祭唱喏,我与夏侯辰、皇后等三人,便入祭位,虔诚地上香,行三跪九叩大礼,接着行“初献礼”。祭祀典礼大约要进行两个时辰左右,行罢“初献礼”,第二日便还有“亚献礼”,第三日便是“终献礼”,最终才会“焚祝文、焚宝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