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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叉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沉声道:“一家小小的糕团铺,却把我霍夜叉当枪来使,此事一定要彻查。若因此得到卫九的消息,我即刻派人知会姑娘。”
“多谢将军。”观音奴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是我多虑,不过关乎清樱和铁骊,再怎么小心都不过分。现下夜叉肯出手,也不枉我挨这一枪了。”
观音奴回到紫衣巷秦家时已是午夜,她逾墙越窗,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料正撞上在她卧室守株待兔的沈皓岩。
沈皓岩伸手一带,观音奴便落进他怀里。他等了她两个时辰,心中焦灼犹如烈焰肆虐,手下未免失了轻重。
观音奴的腰被他紧紧勒住,眼前顿时一黑,痛得近乎窒息,片刻后方能出声:“皓岩,疼。”
沈皓岩只觉她的声音异乎寻常地虚弱,且掌心有湿热粘腻之感,抬手一看,清冷的月光下满把殷红。他呆了呆,即刻合上窗户,点亮烛火。
观音奴见他神情阴郁,呼吸亦较平日沉重,不免感到懊恼,心想自己该努力忍住不要出声的,讪讪地道:“没事儿,小伤,过几日便好。”
沈皓岩默不作声地将她揽到怀中,解下蹀躞带和被鲜血浸湿的白布,查看她的伤势。他的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观音奴亦知道瞒不过去了,平举双手,任他施为。
伤口正在腰眼上,本已结痂,现在又裂开来,血肉模糊,衬着周围凉缎一般细滑的浅蜜肌肤,可谓触目惊心。沈皓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疼之余,暗暗切齿:“好得很,一个眼错不见,你就给我弄了这么重的伤回来。”他将观音奴放到卧榻上,道:“你这伤口包得太潦草,要重新清洗上药,忍着吧。”
沈皓岩的语气很严厉,观音奴有些心虚,乖乖趴着,下巴支在虎头枕上。清洗伤口之痛,更甚于中枪之时,她不肯呻吟出声,然而破碎的呼吸、颤抖的身体都直击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待他包扎妥帖,观音奴松开快要裂成两半的锦褥,靠着虎头枕,长长地出了口气。她趴在榻上,鬓发湿透,双眸半开半阖,含着薄薄的泪雾,令她一贯山明水秀的眉眼生出别样的妩媚。
沈皓岩恍惚了片刻,收敛心神,轻轻拭着她额上的冷汗:“之前表婶打发人来问过两次,我帮你圆过去了。”
“哦。”的
“我瞧你这伤口,像是被铁枪所伤。”
“嗯。”
“就这伤势,光敷药是不成的,我家有专治外伤的良方,明儿一早我就去抓药,酽酽地煎给你喝。”
因为彻底放松而感到疲倦欲死的观音奴挣扎了一下:“千万别,让姆妈晓得了,白教她担心,阿爹那儿也不好交代。”她勉力朝他微笑,喃喃道:“皓岩,你也别恼我呵。”
怎会不恼?
她想握他的手却没甚力气,只拉住他的食指摇了摇。那柔软倦怠的眼神、虚弱堪怜的姿态,他从未见过,让他生出十二分的怜惜,还有十二分的气恼,恼她自作主张,遇事不与自己商量,不信任自己的能力。
他捧着头守在床榻旁,虽有满腹疑问,却无从问起,看她意倦神昏,沉沉睡去。
他以为自己想通了的,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他亦决心不再猜忌,不再计较,跟真心爱恋的姑娘好好过一辈子。可是没有用,看到她跟那夏国法师谈笑风生,甚至执手相对,就算事后知道她是为了记住青罡风的运气法门,他也没办法释怀。
从她十四岁起,江湖中便多有她的爱慕者,却从没人有机会亲近她,全被沈皓岩干脆利落地打发了。旁人只晓得他霸道,却不知道他一直都在拼命克制自己的独占欲和暴脾气。凡她期望的、坚持的,都是他在退让。
他渴望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百分百地依赖于他。偏偏她的性子跟风一样,每每在他以为抓住她的时候,她就轻轻盈盈地从他指缝间滑过去了。
他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亦深知就算成亲,他也不可能将她禁锢在家中,从此不见外人。如果这样谨慎戒惧地守着她都没有用,那么总还有别的路子可以一试。他愿意为了她变得更好一点,而不是更坏。
沈皓岩俯身凝视观音奴的苍白睡容,在她因为失血过多而不复娇艳的唇上辗转碾磨,默默道:
“夜来,我这么在意你,已经到了不堪的地步。变成一个小肚鸡肠、胸无大志的男人,实在非我所愿。身为男儿,自当爱惜妻子,却也不能整日守着你,什么都不做,总要闯出一番事业,才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我若是一棵顶天立地、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无须像现在这样劳心费力,你自会来依傍,自会来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