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五身在局中,不免被梦域影刀催眠,但他心志坚强,对武道的至高境界更是孜孜以求,将生死胜负抛到一边后,竟在对阵中提升到怒刀第三境。两名男子勇毅雄劲的魂魄借着手中的刀产生了猛烈碰撞,卫五虽然被萧铁骊催眠,入的梦却是萧铁骊的梦。

  罡风一样狂暴的梦向卫五卷来……家国沦丧却无力回天,不停地挥刀搏杀,在堆满残肢断臂、新鬼吱吱悲泣的修罗路上,只有他怀着一无所依的怆痛,一个人孤独行走。风暴中央却很恬静,大男孩抱着小女孩穿过青草离离的原野,阳光澄澈,空气含香,是生命中永不磨灭的温暖和眷恋。梦境忽而一变,男孩变成了男子,背着娇柔的少女穿过地底洞穴,火把的黄色光芒透过冰冷的石膏晶体折射回来,瑰丽的场景里迸发出盛大的欢喜和情意。

  卫五的潜力被梦域影刀尽数激发,出招的韵律也与萧铁骊渐趋一致,以致双刀交会、双目对视之际,萧铁骊顿感惊心动魄,像最坚硬的蚌被人剥去了壳子,只剩下没有防护的灵魂,与卫五祼裎相对。萧铁骊身经百战,这一刻竟也把持不住,全身热血如沸,无法自已地发出了那一招。

  观音奴反应极快,立即拉着李希茗连退数丈,惟恐体弱的母亲被萧铁骊的刀气所伤。她掌着母亲,站在武成王庙的古树之巅,身子随着柔软的树枝微微起伏,心中却震撼至极:“铁骊明明没有练过神刀九式,怎么可能发出和光同尘?!”神刀九式的最后一式“和光同尘”,是修炼到极高境界,敛去所有锋芒,光耀隐于尘俗的一招。完全施展时,刀光并不耀眼,像水一样柔和地展开,柔光所及,木石皆成琉璃,每一寸柔光都含着粉碎一切、荡涤一切的力量,故天地可回转,刀势却不可转。

  电光石火间,场外众人震慑闪避,惟有卫清樱绝望地站在当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最爱的男子即将杀死她最亲的兄长,无可挽回,无计逃避。

  ——不独卫清樱,那一刻令在场者记忆深刻,每当回想,如在眼前。

  萧铁骊的内劲漫过全场,掠过众人肌肤的感觉像七月的潮汐一样柔曼温暖,暴烈的刀气却尽数敛于镔铁刀上。刀身悄无声息地爆裂,化作晶亮的粉末,秋风一扫,便即无踪,只余萧铁骊握在手中的刀把。

  一刀过后,眼前的世界像被清水洗濯过般明洁,远处不知谁家院落,传来细细的丝竹声。是如许动人的秋天,所有的颜色、光泽、气味和声音都氤氲着秋日的静美……萧铁骊内劲所及,观者的六识变得敏锐非常,平时忽略的光色音韵被放大了数倍,虽只一刻,却甘美醇厚得令人窒息。

  这一刀的魔力渐渐消失,众人却久久不言,怅然若失。卫五的感受尤其深切,当时他自忖必死,惟有坦然承受。孰料萧铁骊的柔和内劲灌入体内,不但平息了他翻滚躁动的气血,因内力透支而变得空虚寒冷的丹田也生出一缕活泼气机,缓解了他的内伤。

  卫五收刀行礼,道:“今日得与萧君交手,实在受益匪浅。不论气度抑或刀法,萧君都堪称卫五见过的第一人,卫五衷心佩服,输得无话可说。”

  萧铁骊将光秃秃的刀把子塞进衣袖,还礼道:“承让了,五公子的第二套刀法着实霸道,借梦域影刀的破绽反过来窥见我的梦境,我被五公子触动,不能自制,险些铸成大错,心里也惭愧得很。”

  萧卫二人回到场边,众人也纷纷坐定,卫千城便道:“萧君一刀洗清秋,让我等大开眼界。卫氏先代有名女子,因资质出众被南海刀神收到门下,孰料刀神的大弟子与紫衣秦家的人决斗时误杀了她,所用招数便是神刀九式中的和光同尘。方才我还道旧事又要重演,萧君之力却能回天,实在让人感佩哪。”

  萧铁骊不禁茫然:“啊,和光同尘?”

  观音奴又骄傲又欢喜地道:“和光同尘是修炼到最高境界时才使得出来的,连我师父都不会。铁骊并没学过神刀九式,这一刀算不算和光同尘,还可商榷。不过,像他这样干净地分离内劲和刀气,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一定是前无古人的。修习碧海心法以前,铁骊便能以自身为器蓄积刀气,我以为他将内劲和刀气练到合二为一就算是高明了,没想到还能够一分为二,让大家虚惊一场。”

  众人赞叹不置,萧铁骊却默默,只在转头时望见卫清樱的微笑,晴朗干爽的秋天里,白海棠一样柔美动人的微笑。

  时已仲秋,天空冷碧,绵绵细雨似天女织就的烟罗雾縠,一重重垂下来,风一吹便轻若无物地散开,沁进行人的发丝衣褶,在肌肤上留下清凉的雨意。

  烟雨中的龙津桥,像被岁月和秋水浸染过的一轴旧画,浅淡,朦胧。秦裳伏在桥栏上,垂头望着潺潺流过的蔡河。少年的眼泪和着雨滴一起落进河里,一圈圈微小的涟漪便在河面上铺陈开来。

  方才秦裳潜入卫宅,偷听到三夫人赵纯跟卫清樱的谈话,全是母亲对待嫁女儿的叮咛,卫氏竟已将卫清樱许给那番邦蛮子。他嗒然若丧地翻出卫家的院墙,却不知道何去何从,在龙津桥上徘徊良久,头发衣履连同腔子里怦怦跳着的那颗心,都被细雨淋得冰冷潮湿。

  秦裳心中的哀伤和恨意翻来搅去,竟把这笔帐记到了观音奴头上。他素日最烦秦绡,只觉这位“长姐”手伸得忒长,闲事管得忒宽,今日更想:“若不是崔夜来,樱姐姐怎么会认得那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萧铁骊?八宝崔家的人都跟秦绡这死老太婆一样,总给我生事,让人厌烦到极点。”

  一位好心的路人拍拍秦裳的肩膀,提醒道:“嘿,小弟,下雨了,找个地方避……”语声戛然而止。秦裳回过头,湿漉漉的额发耷拉着,却遮不住黑漆漆的眉和红彤彤的眼,兽一般阴鸷凶猛。那路人急忙住口,讪讪地走开。

  秦裳没力气也没兴致发作,呆了一会儿,骑着烈焱慢吞吞地去了。

  第三折 明月千里寄相思(上)

  八月十五日一早,大相国寺东侧的荣家书铺刚开门,观音奴和沈皓岩便携一百多卷《三京画本》而来,与掌柜订下印制五百套的契约,付妥定钱,并嘱咐掌柜谨慎保管、用心校订。

  掌柜殷勤备至,满口答应:“我家书场的刻工都是京中一流好手,写样、刻版、印刷、装帧皆能各司其职,用纸精良,墨色纯正,包管两位拿到的书赏心悦目,决无一字错讹。”

  观音奴道:“对了,写样时别用欧体,我师父喜欢颜体。”

  沈皓岩从架上拿起由门下后省每日编订、各家店铺均有出售的最新朝报,大略翻了翻,低声道:“掌柜的,这套《三京画本》录的是一位前辈的旅行见闻,偶有议论边事军机之句,也只是泛泛而谈,无关大局。”

  掌柜心领神会,也压低了嗓门:“公子放心,小铺向来奉公守法,开印书籍前都要报有司验看,没有违反朝廷禁令的才会镂版印制,这规矩沿袭多年,一应关节尽皆打点妥当,从没出过娄子。”

  沈皓岩点头道:“那便这样,希望掌柜如约行事,按时交货。”

  掌柜笑道:“一旦印迄,小铺便照约定将书籍和版片交付两位,不会私藏版片,更不会自行印卖。荣氏书铺在东京开了一百多年,断不会失信于主顾,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沈皓岩将适才看的朝报丢到柜上,淡淡道:“咱们若信不过掌柜,也不会来这儿印书了。”

  言罢他与观音奴辞去。掌柜送走二人,顺手拿起朝报浏览,惊见朝报压着的石砚绽出叶脉样的细密裂纹,想这朝报乃软物,他一掷之下力透纸背,朝报无损而砚台迸裂,若施之于人,弹指间便可取人性命。掌柜越想越觉震骇,额上不禁冷汗涔涔。

  去年曾有人在东京市中以高价求购《三京画本》,却没有一家书铺听说过此书。今年四月,一名少女到荣家书铺试印了一卷,随后便有人辗转寻来,对掌柜道:“若书主来印全套,请掌柜的悄悄给我留两套,愿以百两金为谢。”掌柜岂会随便应承这样的事,客客气气地打发了那人。如今主顾上门,虑事缜密,手段强硬,足见这《三京画本》并非寻常的见闻录,为了百两金送掉自家小命实在不值当。

  掌柜盘算已定,踱到设在后院的书场,吩咐刻工们管好自己的嘴,人前人后都不得议论今日承印之书:“大伙儿须得警醒,万不要把刻书赚钱的雅事变成了危及性命的祸事,切记,切记。”荣家书铺偶尔也接一些印制朝廷禁书的活儿,掌柜却从没这样正言厉色地提点过众人,刻工们都有些吃惊,纷纷答应。

  大相国寺坐落于里城东南,北望供奉宋国历代帝后塑像的景灵宫,南临与汴河平行的东御街,位置冲要,占地亦广,寺院的中庭两庑能容纳万人。每月初一、十五及逢八之日,相国寺庙会上商旅云集、珍物荟萃,堪称京中最盛大的庙市。

  出了荣家书铺,观音奴见旁边的相国寺山门大开、人声鼎沸,便道:“今日有庙市呢,时辰还早,咱们去逛一逛。”沈皓岩见她兴致甚高,笑道:“行啊,只不要见什么买什么,让我恨不得生出十只手来帮你拎东西。”

  观音奴捶了他一拳,嗔道:“皓岩还记得那年陪我逛杭州时的糗事啊?小时候没见过世面,看什么都稀奇,现在不会啦。”

  沈皓岩弯下腰,面露痛苦之色。观音奴吃了一惊,掌着他道:“皓岩,很疼么?我……我没有用力呀。”沈皓岩本是逗她玩儿,见她真的着急,便道:“好妹妹,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观音奴并不顾忌身处闹市,飞快地在他面上亲了一下。沈皓岩感到她温暖柔软的嘴唇在肌肤上一掠而过,心头一颤,顿时想起居延之事。这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化不了,只好任它慢慢溃烂。

  沈皓岩掩饰得甚好,观音奴浑然不觉,与他进了相国寺,在大三门内逗了会儿小猫小狗,又去看廊下待售的珍禽异兽。人若过于美貌,常令观者感到某种压迫,所谓容光亦能慑人,观音奴则不然,看到她的明亮眼神和开朗笑容,会让人眼前一亮,心头一醉,好似数九寒天喝到一杯热茶的愉悦。所以就算观音奴什么都不买,摊主们也都笑嘻嘻地任这姑娘逗弄各色鸟兽。

  过了第二重门,便是中庭和弥勒殿。广大的庭院里井然有序地设了数千彩幕、露屋和义铺,卖的是动用什物和各色吃食,诸如蒲盒、簟席、屏帏、洗漱、笔墨、鞍辔、弓剑、蜜煎、时果、腊脯……看得人眼花缭乱。大殿的左右两廊绘着炽盛光佛降九曜鬼以及佛降鬼子母的精妙壁画,廊下专卖诸寺师姑制作的绣品、领抹、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幞头帽子及特髻冠子等。

  观音奴想给铁骊买一把好刀,挑来挑去都不合适,只得作罢。时逢中秋,逛庙市的人比平日尤多,接踵摩肩,喧闹扰攘,将她热出一头汗来。夺城似花非花、似木非木的清香萦绕在观音奴身畔,每每令擦肩而过的人回头嗅探,更有轻薄好事之徒嚷嚷“花仙小娘子”一类话。沈皓岩大为头疼,护着她穿过中庭和大殿,到了后 庭方才松快些。

  后 庭处于弥勒殿和资圣阁间,规模与中庭相当,主要卖书画古玩、各路土产及海外香药,逛的人也比外间多了些从容悠闲之态。盖中庭是老百姓过日子的热闹喜乐,后 庭则是衣食无忧者的闲趣雅好,氛围自然不同。

  后 庭西北隅的一座简易书棚内,荣家书铺的柜上伙计正跟绰号两面光的摊主说事儿,却见两面光眼神发直,微张了嘴不说话。小伙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连忙低头,小声道:“光爷,还真巧了,今儿来咱们铺里印《三京画本》的就是这两位。”

  两面光咂咂嘴道:“真是玉树琼花,相得益彰。唉,我辈也只合跟家里的黄脸婆厮混罢了。”他忽然回过神,“喝,这两位便是书主?”两面光死死盯了观音奴和沈皓岩一眼,拈着唇上的八字须道:“既然书主这回印了全套,可附有图画之类?”小伙计摇头道:“图倒没有。”

  两面光追问:“当真?”小伙计答得斩钉截铁:“当真一张图都没见着。”

  两面光取了五千钱赏给小伙计,见他喜滋滋地去了,方才满面堆笑地转身,对坐在棚角、沉默不语的青年道:“堂主甫至东京,《三京画本》的事便有了眉目,真是可喜可贺。鹰堂的人只知道跟在雷景行后头追索,反不如咱们从暗处用力。”原来这两面光乃金国细作,隶属半山堂下专司谍报、反间的风堂。他长于胡汉杂居之地,说话行事俱是汉人做派,混入东京市中竟无半点破绽。

  完颜清中裹着青色幞头,穿着青色长衫,看来与普通的汉人士子没有两样,开口说话时却带出了滞涩的异族口音:“印书的女子是我旧识,且她父亲与我师父颇有交情,倘若硬夺,怕师父面子上过不去。关于《三京画本》,我自有打算,你就不要到荣家书铺露面了,惊扰了她反而不好。”两面光点头称是。

  完颜清中遥望观音奴,见她笑语盈盈,与一位青年穿过资圣阁旁的便门,径直往后廊去了。斯人一走,偌大的繁华庭院竟为之一空,陡然生出清冷寂寞来。她走过的白石小径缀着苍翠的青苔,他望着点点苔痕,怅然出神,不觉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昔日在辽国上京,他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至今记得她耀眼的美和飞扬的笑。他是务实的人,明白她再怎么美丽,也是与自己不相干的美丽,不必存到心里。岂料六年后宋国再见,她的眼神清澈如昔,焰尾草一样明媚的气质里却隐含清雅的书卷味,令他怦然心动。

  完颜清中慢慢松开折扇,自失地一笑,心想:“这姑娘终究是我不可企及之人,何必自寻烦恼。”

  相国寺的后廊聚了许多占卜者,观音奴素来不信这个,与沈皓岩走到廊尾时,却见一面书着“铜人测字铁口直断”的幌子下,一位留山羊胡的老者正拨弄一个铜匣。只要按动匣盖上的机关,铜匣便由侧面开启,钻出一个小铜人,手捧纸卷儿向人作揖。

  观音奴禁不住驻足观看。山羊胡便招揽道:“姑娘测字么?”观音奴点点头,好奇地按动机关,不料铜匣咔咔咔地折腾半晌,急得山羊胡鼻尖冒汗,小铜人方才慢悠悠地送出纸卷儿。山羊胡展开一看,悚然变色,喃喃道:“我在相国寺给人测字已有数年,从没人抽到过这张签。嗐,方才签匣在跟我闹脾气,姑娘还是重抽一回吧。”

  观音奴微笑道:“不妨。若抽到不好的签就推翻重来,神佛未免辛劳,天意未免儿戏,就请老先生给我解一下这个‘贰’字吧。”

  山羊胡听她说得通透,正色道:“姑娘说的是,我姑且解之,你姑且听之,若有解得不通之处,望姑娘海涵。这‘贰’字可拆成‘二’、‘贝’、‘弋’三字。‘贝’乃古之钱币,主财物。若从贤、贞等吉字里拆出来,倒是个好彩头;出现在贰这样的凶字里,却是身怀宝物以致遭人觊觎之意哪。

  “‘弋’,以绳系箭而射。想鸟生双翼,何等自在,若被这种带绳的箭射中,便逃不出猎人手掌,从此不能翱翔天宇,故‘弋’字主困顿之境。

  “写这张签时因墨汁浓酽,洒了一滴在签上,将‘弋’变成了‘戈’。‘戈’,古兵器也,乃战争之兆,主血光之灾,大不祥。不过,祸福相倚,多这一点便多一种变数,兴许姑娘能借此翻盘,转危为安。

  “‘二’与这种种困厄呼应,可解作姑娘面前的一道道坎儿。若迈得过去,从此海阔天空;若迈不过去,那便凶险得很。

  “合起来说此签,‘贰’,二心也,主变节背叛。若男子抽到,乃贰臣之兆;若女子抽到,则……”山羊胡讲得兴起,差点脱口说出“有失贞之虞”,他咽下这话,换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呃,这个,姑娘的姻缘颇为坎坷啊,第一次恐不和谐,第二次或许……”

  沈皓岩勃然大怒,未容山羊胡讲完,伸手卡住他的脖子,冷冷道:“我夫人只是图你这签匣新鲜好玩儿,你倒肆无忌惮地讹起她来了。”

  山羊胡看出观音奴是处子之身,与沈皓岩的相貌又有三分相似,便把二人当作了兄妹,且二人的衣饰简洁贵重,必是出手阔绰的大家子弟,故他将这字拆得颇为凶险,本拟徐徐道出化解之法,多赚一点卜金,不料竟看走了眼,犯了主顾的忌。他来不及哀叹自己的失算,喉咙猛地一紧,脑袋嗡地一响,顿时喘不上气来,面色也渐渐紫胀。

  观音奴大吃一惊,来不及劝解,用小擒拿法格开沈皓岩的手,见山羊胡委顿在地,喘成一团,方才松了口气,道:“皓岩,命运之事变幻诡谲,岂是人能算出来的。我从来不信这些占卜之言,咱们见招拆招、顺其自然就好,没什么可气的。”

  沈皓岩的眸子幽暗如夜,深黑里隐隐透出血色,实在是怒到极点。他压抑太久,借这机会宣泄出来,手上不免失了轻重。观音奴的话,他字字听清,却拼不出一个完整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