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骢敲着脑袋道:“你说得对,我真是愚钝!”其实他并非不知,只是因为专替为飞红巾治伤,所以没有想起。

  杨云骢检视飞红巾的伤势,知道不是重伤,却也不宜运用轻功,踌躇一阵,说道:“我背你回去吧!”飞红巾毫不忸怩,抱着杨云骢脖子,让他背出山谷。

  杨云骢因为背着受伤的人,不敢像来时一样,和羚羊赛跑,脚程慢了许多,即是这样,还要时时停下来等伊士达。出了山谷,天色已经大亮,忽见远处尘灰大起,似是军马杀来。杨云骢又给飞红巾服下一颗“碧灵丹”说道:“我要跑快了,你要小心点!”一手拉着伊士达,放开脚步疾跑。

  又过了半个时辰,约莫已走了七八十里,后面马铃叮当,有十多骑马队,追了上来,弩箭纷飞,杨云骢没法,将飞红巾放在地上,吩咐伊士达道:“你守卫她,待我把这些追兵杀退。”飞身奔出,双手迎着弓箭疾抓,边接边发。将射来的箭反掷回去,霎时伤了几人。那十几骑马,围了上来。杨云骢展开极其迅捷的身法,纵高跃低,掌劈剑戳,十几名骑士,没多久,全被杀死!杨云骢一声长笑,抢了两张弓,两袋箭,牵了两匹马,大步走回,可是这十骑马乃大军的“斥猴”(即侦察兵),杨云骢和他们厮杀完毕,又有百多骑先锋部队围上来了。

  杨云骢和伊士达扶着飞红巾躲在一个土丘之后,清兵一近,便放冷箭,箭无虚发,过来的十几骑兵,都给射下马来,清兵只敢远远围着,乱飞羽箭。他们哪有杨云骢的神力,弓箭多半还没有射至便落在地上,射到的也失准头,杨云骢挥剑发打,不时还和伊士达用强弓还射,虽然只是两人,却和那队骑兵,相持了许久。

  先锋部队到后,接着便是大军。杨云骢看着一大队一大队人马,自远而近,一直冲来,看情势万难逃脱,而背后又是战鼓齐鸣,杀声震天,好像是两军追逐。

  正在危急之际,四骑骏马,忽然斜刺里冲来,杨云骢发了两箭,直射为首的骑士,那人骑术极精,竟然一个“蹬里藏身”,接着“斜穿马腹”,两箭都没有射着。飞红巾道:“自己人!”杨云骢定睛一看,这才认出是昨晚和飞红巾比试的那堪恰族的四骑士。

  四骑士旋风般的冲到,叫道:“我们给敌人突袭,你们赶快随我们突围。”为首的将飞红巾一把拉上马背,又冲出去。杨云骢和伊士达跨上刚才抢来的那两匹马,跟着冲出,可是已给清兵隔断了。杨云骢看着那四骑士追上了他们的族人,约有二百多骑,虽然后有追军,可是脱险有望,倒放下了心,挥剑疾砍,和伊士达浴血死战。

  没有多久,伊士达中箭倒地,给清军俘去;杨云骢肩上也受了箭伤,只听得四处杀声,各族的酋长,似乎都已带兵杀到,“哈玛雅,你在哪里?”的呼声,此起彼落,想他们还不知道飞红巾已被四骑兵救出,仍在到处寻找!塔山族的酋长巴拉,已远远望见杨云骢,可是却被清兵隔着,冲杀不进!

  这时大草原上陷于混战,杨云骢见清军阵中,飘有纳兰将军的帅旗,心想:“这人也来了!”心念一动,左臂又中了一刀,杨云骢运力反击,单掌劈死几人,短剑挥成一道银光,护着身体。

  混战越烈,杀声愈高,忽然间清兵阵脚大乱,千军万马,如潮涌近。杨云骢虽是绝顶武功,也挡不住这股狂潮,给人群马队涌着后退。这时清军只顾逃命,竟不理自己队中还藏有一个敌人。败兵像一个个浪头打过来,反而没人围着杨云骢攻打了。

  乱战中,杨云骢的战马给冷箭射倒,杨云骢奋力跃起,用大摔碑手,摔飞了几名清兵,可是仍无法突围,仍是被如潮的败兵拥着,身不由己的奔逃!

第十三回  爱恨难分还孽债

  大草原上战马奔腾,两军追逐;杨云骢夹在满洲的败兵群中,纵有绝世武功,也挡不住排山倒海般的狂潮,给败军涌迫,身不由己,一直驰逃!

  忽然满清败军中有人四处传呼,大声叫道:“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不准后退,违令者斩!”但哪里呼喝得住,就是有些兵士,想停下脚步来,也给前头退下来的败军拥着倒退,杨云骢暗叫“苦也”,正奔逃间,忽见纳兰将军的帅旗在身旁飘动,杨云骢侧面一望,只见纳兰秀吉跨在一头骏马上,两边拥着亲兵;大声呼喝,在败军中呼叫。也不知他们喝得是什么。纳兰秀吉忽然看见杨云骢的面,大吃一惊,把马一提,疾冲过来,冲倒了几个兵士,手扬处,几枝弓箭,闪电般射来,杨云骢被夹在人群之中,无可闪避,一扭腰,左肩又中了一箭!杨云骢急运气凝神。双手抓住两名清兵,向纳兰秀吉掷去,纳兰秀吉的战马狂嘶几声,向侧面冲去,纳兰秀吉的亲兵紧傍着主帅奔逃,一面杨云骢也给败军拥着直向后退,霎时之间,那枝帅旗,又已离开他二三十丈了!

  过了一阵,杨云骢忽觉得胁下发麻,心念一动,想道:莫非中了毒前?百忙中,腾手取出天山雪莲配成的“碧灵丹”咽下,但仍是感到心头发闷,双腿也觉酸软。这时只要稍一松气,立刻就会给败兵们挤到地上,践踏而死!杨云骢心内叫道:“我不能死,哈萨克的兄弟们尚未找到,我不能死!”一种奇异的精神力量支持着他,又跑了一阵,周围的败兵已分成许多小股逃命,“人潮”的压力减了许多。杨云骢趁势脱了出来,专拣人少的地方奔逃。也不知跑了多少时候,所见前面有一个山沟,里面似有人声马声,敢情也是藏有败军。但杨云骢这时也顾不得了,一飘身进了山沟,正想奋力跃上山坡,忽然双腿一酸,百骨欲散,刚跃起几尺就跌了下来,杨云骢神志未乱,知道是精神用的过度,支持不住,更兼毒箭所伤,牵累肌肉麻痹,他急忙爬到几块山石围成的峦障之后、盘膝打坐,又咽下一粒“碧灵丹”,这“碧灵丹”善治内伤,兼能解毒,只是服下之后,就应静坐。杨云骢刚才奔跑逃命,本来非常危险,幸亏他仗着内功深湛,硬把毒气迫在胁下,不会发散,所以才得没事。现在精神耗尽,是再也不能拼硬走动了。

  杨云骢坐了下来,用短剑在胁下轻轻割开一道裂口,将手指按在周围,用手指一挤,黑色的浓血汩汩流出,约流了一大茶杯,血色这才转淡红。杨云骢把内衣撕破,将伤口包扎起来,暗道:“好毒!”

  这时毒血虽已去尽,精神尚未恢复。杨云骢盘膝静坐,自己运用气功疗法治疗,心内暗自祷告:“天可怜见,不要让人闯进来!”

  杨云骢潜心默坐,运气活血;对周围一切,几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不知坐了多少时候,自觉气运四梢,小腹发热,知道已不碍事;这才站了起来。睁眼一看,已是子夜,风吹草动,远有前声,山沟外一片静寂,渺无人影,两军追逐,不知已到何处。杨云骢试试活动筋骨,自觉除了气力稍减以外,已如平常。忽然想起跃入山沟之时,似有马嘶人语之声,不知现在是否还在山沟内,是友是敌,得看分明,于是拔出短剑跃上山坡,只见山沟内草长逾人,乱草之中有辆破烂的车子,杨云骢伏地静听。忽听得有一个极熟的声音喊道,“你别近我!”杨云骢大吃一惊,这可不正是纳兰明慧的声音!

  杨云骢急忙跃出,只见那辆破车旁边,有两个彪形大汉,威吓着车上的少女。杨云骢心想:“纳兰明慧的武功也非泛泛,如何会给别人威胁,莫非也像我一样受了重伤!”正疑惑间,又听前面的大汉叫道:“你这小姑娘,真不识好歹,你已经是我们的俘虏了,得听我们处置,我们一不杀你,二不打你,你还叫嚷什么?”纳兰明慧道:“谁过来,我就是一剑,你别瞧我不能走动,你敢走近来,我不把你杀掉才怪!”两条大汉哈哈大笑,说道:“真瞧不出,你这小姑娘口气好大!”

  杨云骢一掠而前,叫道:“慢着!”两条大汉跃前数步,迎上来喝道:“你是谁?”杨云骢一看这两个人血染战袍,竟是维人装束,急忙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可认得飞红巾吗?前面那条大汉看见杨云骢的装束,也似乎吃了一惊,问道:“你是飞红巾的部下?”杨云骢点了点头。那为首的大汉道:“我们是喀达尔部落的,我知道飞红巾做了南疆各部的盟主,只是前晚的草原聚集,我们部落并没有参加。”杨云骢说道:“既然你们都是南疆各部落的战土,那么咱们是一家,把这个姑娘放了吧!”

  纳兰明慧这时也看出是谁,不住的用汉语叫道:“杨大侠,杨大侠!快给我把那两人干掉!”这两条大汉听不懂她说什么,问杨云骢道:“怎么样?你认识她?你和清军将官是朋友?”杨云骢摇摇头道:“我是飞红巾的朋友,也是这位姑娘的朋友。你们不能纠缠她!”

  为首的大汉忽然冷笑起来,说到:“你拿飞红巾吓我?哼!你懂不懂规矩!她是我们两人的俘虏,就是飞红巾来,我们不放,她也没有办法!你是不是也瞧上她了!老实告诉你,我已经要她做妻子啦!这位兄弟要拿她的车辆兵器。你是后头来的,没有你的份!”杨云骢怔了怔,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似前为了争牧场,争水源,时常互相斗殴,各部落的规矩,捉到对方的人,就迫他做己方的奴隶,谁捉到的俘虏归谁处置。后来清兵打了过来,各部落比以前团结了许多,互相残杀的事情已是少之又少,只是这种夺俘虏,任由谁处置的规矩,还没有明白宣布废除,现在这两条大汉抬出草原上故老相传的规矩来,杨云骢一时间倒不知如何作答了!

  纳兰明慧又叫道:“杨云骢!你为什么不帮我赶走他们?你要和他们一齐算计我吗?”杨云骢大声应道,“有我在这里,他们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话还未了,那两条大汉已要向车辆扑去。杨云骢双手一伸,轻轻将他们拉了过来,一条大汉反手一刀,骂道:“你干什么?”杨云骢伸指一钳,将刀背钳着,那大汉怎么用力也劈不过去。杨云骢道:“且慢!你就看我的面子把她放了好不好?我给你们每人十匹马。”另一条大汉喝道:“你是谁?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杨云骢微微笑道:“我是从北疆来的,我叫杨云骢,你们没有听说过吗?”杨云骢以为他们听了,总得给点面子。哪料这条大汉吃了一惊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条大汉道:“你真是杨云骢?杨云骢替哈萨克人打了那么多年仗,更应该懂得规矩,若是赏罚不明,我们干吗还要打仗?”另一个大汉却说道:“你冒充什么杨云骢,杨云骢怎会只身到这里来?哼,我看你和清军军官的女儿这样亲热,叽哩咕噜的不知讲汉话还是满洲活,分明是多年的朋友。哼,你一定是奸细。”杨云骢又气又急,这草原部落处置俘虏的陋习,他很久以来,就想帮助他们革除。可是这种习俗,不是短期内就可改革的,并且因为忙于抗清,所以一直没有提出,现在想说服他们两个,料想一时也说服不了。那两条大汉趁着杨云骢一愕,挣脱了手,又向纳兰明慧扑去。杨云骢没法,随手拾起两块泥土,向前一掷。两条大汉“哎哟”叫嚷,都给打中腿弯的穴道。跪了下去。杨云骢正待上前,忽然又听得两声惨叫,两条大汉滚在地上,艳血染红了一大片泥土!原来纳兰明慧见这两个人跑了近来,杨云骢又不拦阻,又气又怒,用力掷出两片飞刀,那两人给杨云骢打中了穴道,无法躲闪,都扎进了心窝。

  杨云骢走上去说道:“明慧,你怎么这样手辣。”纳兰明慧已哭得如带雨梨花,叫道:“原来你的心肠竟然这样,别人要把我抢去污辱,你也不理,到头来还怪我!”杨云骢不觉心软,想道:“她为了保护自己,怪不得她出手毒辣。”走上车上,用衣袖轻轻给她揩泪。只见她头发蓬松,满面血污,急忙问道:“你受伤了?”

  纳兰明慧这时如遇亲人,身于忽然倒了下去,伏在杨云骢的臂弯上,说道:“嗯,是受伤了,我的肩头麻辣辣的,你赶快给我瞧,是不是中了有毒暗器?”

  杨云骢到此境地,没法不顾,索性给她揩干面上的血迹,一看到没有受着刀刃伤,那张面孔还是如美玉一般,俊俏动人,心念一动,问道:“你杀了人了?沾了那么多血迹?”纳兰明慧道:“我要逃命嘛,不杀人,人就杀我了,怎么样,你还不给我看看肩头,我中了女魔头的毒暗器啦!”杨云骢这时心乱如麻,纳兰明慧杀的人一定是南疆牧民的战士,她这岂不是自己的敌人?但她曾救过自己的命,而眼前的她,又是这样一片宛转可怜的样子,又想自己在乱军之中厮杀,也难保不会伤人,叹了口气,问道:“你帮你的父亲出来打仗吗?”纳兰明慧摇了摇头,忽又叫道:“你先给我料理好不好;你一点也不疼我!毒气散开,我就要死啦!”

  杨云骢低下头去,看了一会,不见有血,将短剑把她的肩头衣服轻轻挑了一道口子,只见她那肩头黑肿,叫道:“啊!你原来真的中毒针了!”急忙摸出两颗“碧灵丹”,给她吃下,问道:“你忍得住疼吗?”纳兰明慧道:“什么?”杨云骢说道:“毒针要吸铁石才能吸得出来。这里没法去找,要救治只有把它拔出来!”纳兰明慧道:“你给我拔吧,我忍得住疼的!”杨云骢用左手定住她的肩头,俯首下去,只觉得香气袭人,手指所按有的肌肉如有磁力,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这样亲近,心中一荡,急忙用短剑轻轻把她的肉剜开,找着了针尖;运内力用指一钳,钳了出来,一连拨三口银针,并代她挤出毒血,又把内衣撕开,撕成布条替她孔好伤口,说道,“你躺下来休息吧,这可就好了!”

  杨云骢拔出三口银针,惊异不已。这种细小有毒的暗器,若非内功深湛,无法使用,她到底碰到什么人?正待问时,纳兰明慧已先自说道:“我本来是跟着父亲,随军移动,想转回伊犁的,中途看见烽火,父亲带兵赶来,我那能不随着来呢!那料一到这里,就碰着大混战,我撞着四名骑士要我的车,我拔剑伤了两人,有一匹马上的一个女人,忽然把手一扬,我就受了伤啦!”杨云骢面色忽变,大声叫道:“飞红巾!”

第十四回  草原心盟

  “飞红巾!”纳兰明慧也喊了出来,惊异地望着杨云骢,叫道:“你认得飞红巾么?大哥,你替我报仇。”她的头索性枕在杨云骢的膝上,称呼也由“大侠”改成了大哥,一半撒娇一半嗔怒地叫道。杨云骢痛苦的“嗯”了一声,轻轻地将她扶起,说道:“明慧,这仇报不得哪!”纳兰明慧板着面孔问道:“为什么?哼。我知道了,大哥爱上了这草原上的女魔头啦!”

  杨云骢忽地轻轻地扳着她的肩头,两只眼睛,如寒冰利箭一样对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急促沉重的声调问道:“明慧,我们说正经的。你说,在你眼中,飞红巾是什么人,她是女魔头?是你的敌人?如果不是她用毒针射伤了你,你也恨她,因为她和你的族人为敌,因为你的父亲经常提起她,教你恨她,把她说成女魔头,是吗?”杨云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怀着愤激的感情,又怀着战栗的感情,期待着她的回答。纳兰明慧的样子是这样的爱娇,杨云骢在她的身旁,好像感到一股温暖;然而由她的话语所带的阴影,又使他感到寒冷。这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决定,如果她是站在她父亲那边,因为飞红巾是草原的女英雄而恨她的话,那么她就是他的敌人,他要把她杀死!最少也不理她。正是这个念头,使他的语音感到颤抖,语声也震惊了。

  纳兰明慧奇异地看着杨云骢,她不知道杨云骢心里的念头,只是她感到气氛的沉重;她觉察到杨云骢的话,似乎已超出爱情之外了,他的话不是一种儿女之情:而好像是他已奉献给一种神圣的东西,飞红巾也是一样,所以他和飞红巾的情谊是牢不可破了。纳兰明慧感到异样的悲哀,她低声道:“你听我说,我厌恶战争,你也厌恶战争,你对我这样说过的,是吗?但是我和你厌恶战争,战争却偏偏把我们卷进去了,如果有命运的活,这样我们就是一个命定的恶运。

  “我不认识飞红巾。但自从来到这儿,我就常听人提起她的名字。是的,你说的不错,我的父亲,我的族人,都把她说成女魔,杀人如割草的恶魔,我对她也感到害怕的,可是我也并不全信我的父亲的话,我知道我们打进来时,也杀了不少的人,这是战争嘛,我们杀他们,他们杀我们,我们把飞红巾称为女魔头,焉知他们不将我的父亲称为魔头。

  “我有时甚至这样想,一个像飞红巾那样的少女,跨着战马,在草原上飞驰,被她的族人尊崇,被我们的人咒骂,不管怎样,她都是一个英雄,老实说我也曾偷偷的羡慕过她哩!

  “我不认识飞红巾,直到我受到她的毒针射伤的时候,我猜,这样精通武艺的女子,一定是飞红巾。当针毒令我非常痛苦的时候,我恨她,恨她出手这样毒辣。另外,我还有恨她的,大哥,我不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她的好朋友!”纳兰明慧忽然娇羞的低下了头,眼睛有着一种感人心魄的光彩!

  杨云骢松了口气,是的,纳兰明慧是恨飞红巾,可是这种恨的性质比他所害怕的要轻得多,轻得多!她的恨跟她父亲的恨是完全不同的!她的说话里也有糊涂的地方,她把战争中的双方同一看待,“这是战争嘛,我们杀他们,他们杀我们!”好像这里面没有是非黑白。这样是不对的,不对的!杨云骢在心里头重重的说道:“不对的!”杨云骢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想教她怎样分辨是非,可是他知道些道理不是她一下子能听得进去的。另一方面,他觉得在满洲人中,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已经是一个奇异,他感到,他和她之间,心灵上也有互通的地方,这是一种奇异的感情,和仇人的女儿,在心灵上互相感应。

  杨云骢抚着纳兰明慧的头发,轻轻说道:“明慧,我一点也不怪你了,你也不要恨飞红巾了,你给她的毒针射伤,怪她手辣,可是你知道,我不是也给毒箭射伤,几乎丧命了吗?你叫我替你报仇,如果我也叫你替我报仇,你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