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它们包裹之中,是一个为所欲为的世界,发生的一切只有它们和大鱼知道。
哦,或许还多了一柄暗搓搓躺在地上的刀。
精神图景之内,虎鲸在深海里逃蹿,被克拉肯长长的触手们捕捉。
强壮的黑白之身陷入囚网,层层捆束。最终无从动弹,只能认命地被按在礁岩上,被迫现出人身鱼尾的模样。
黑色的长长尾巴在海底不断拍打着礁石。发出很好听的鲸鸣声。
比上一次的惊慌失措,倪霁适应得飞快。每当林苑吻他的时候,他会捧着林苑的脸颊索求更多。
会把手指伸入林苑湿透的头发间,在后脑勺很小幅度的摩挲。回吻的时候吻得很深,分开的时候双方都有点窒息感。
林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克制。肌肉绷得和铁块一样,手指动作的幅度非常小,眉头锁着,像是脑海中紧紧拉着一条线,扼制着冲动。
最初林苑不知道这家伙在克制什么。
直到后来倪霁在某个难以忍耐的一刻,险些将自己掀翻下去。她才发觉哨兵的力量堪称可怕,特别是在失控的时候。
林苑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她如今也算是身经百战,动作灵敏地躲开了,差点会被那一脚踹成重伤。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哨兵,还敢咬他的嘴唇。
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哨兵和向导在体力方面确实存在差距。
只是倪霁不像她这样想。他在那一刻变得很柔软,整个人陷落在触手之中,任凭林苑低头去咬他的嘴唇,吻他的眉眼。
似乎因为刚刚的行为自责,责备自己身为哨兵如此没有自控能力。差一点就伤到了自己的向导。
缓和了许久,林苑才听见他暗哑的声音。
“用那只手镯。”
挂在林苑手腕上的那个镯子,可以随着主人心意改变形态,能无限拉长,变形,收紧。韧劲强毅,坚不可摧,无法挣脱。除了适合变形为尖锐的匕首,还适用于紧束。
想来倪霁当初送她这只手镯的时候,没有想到它的主要作用会是这个。
偏偏那颜色还是和虎鲸一般的黑白二色,拉伸的黑白绳索约束住了哨兵的力量。
可以说完全是自作自束。
哨兵哑着声音让她使用这个手镯时暗示的含义,使得触手们变得兴奋。
林苑的脑海中顿时响起很多的声音,零零碎碎归结起来只有一两个意思。
【好的,快,听他的。按住他】
【他好甜】
他好甜,每一个位置都是甜的。
蜜糖一样。
林苑在倪霁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看见了那些蠕动着的腕足,看见自己的眼睛是金色的。
在倪霁眼眸的倒影里,自己就像一只浮游在深海中的巨怪。见到了喜欢的宝物,紧紧地缠绕,细细摆布。再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她听见自己凑到哨兵的耳边,小声哄他,
“调高一点敏感度好吗?就一点点。”
百般哄着他点头同意了。很快就开始听见那种压抑不住的失控喉音。
这个哨兵比谁都善于忍耐,所以这种声音越发珍惜,值得花很长时间,听一整夜。
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热火在大地焚烧。
地底的小屋中,触手们缓缓蠕行,谁也记不清在无数触手的包裹中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时间很多,很宽裕,可以地慢慢做那些令人着迷的事。
最终两个人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才离开那片花海。
抵达出口的时候,绿蚁和绿翅用很隆重的礼节欢送他们离开。
“好长时间了,没有看见有人带出染着女王陛下气息的东西。”
“还以为陛下已经不再管我们了。”
绿翅很高兴地伸出镰刀,用安全的刀背碰了碰林苑的手背,和林苑告别。
但在看见倪霁的时候,她矜持地顶起一张绣花手绢,遮住了鼻子,
“真是的,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是可口的处子。一转眼的时间就从内到外都染上向导的气味了。”
“被使用过之后居然还让你活着,人类真是纵容自己的伴侣。”
在她们的观念中,新婚之夜会干掉被使用过后的丈夫。
是一个三观和人类完全不同的世界。
和这些难以相互理解的生物告别。
林苑和倪霁坐上了车开出很远,还看见身后公路的尽头,穿着礼服的绿蚁站在路口处挥动着手绢。
“有空再来玩呀,很喜欢你们。”
林苑扭回头,看着道路滚滚烟尘后那个已经模糊不清的身影。
如今热情招待他们的绿翅,和当年将哨兵钉死在木桩上的畸变种是同一个生物。
在物种上,他们永远是人类的天敌。
在血缘上,双方却已经不可逆转地彼此渗透。
畸变种模仿着人类在这个星球生存,人类中诞生了混着畸变种血液的哨兵和向导。
将来,这个世界会最终走向哪里。没人能够提前知道。
林苑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脑袋靠在身边哨兵的肩头。
车行一路。
提前离开的伙伴们已经收到了林苑和倪霁个人终端上发来的平安信息。放下心来,先行回到京都。
林苑和倪霁在远离白塔的地方交换了一个吻,带着一点恋恋不舍,暂时离开对方身边。
背着包走在道路上的林苑舔了舔嘴唇。
依依不舍。
反复在心底品味这种细腻又复杂的情绪。
有一点酸酸涨涨,又透着点甜。
这一趟旅行收获巨大。知道了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拿到了真理之盒的宝石。甚至得到了敌人的肯定和帮助。
只要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家。把那枚绿色的宝石放进盒子里,就能看见真理之盒给出的最后一步提示。
传说中这个盒子能指向人类世界的未来。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收获了属于自己的哨兵。
等回到家,放下行李,就告诉熏华和小锁这件事。
林苑的心情似乎都随着脚步飞扬起来。
道路边,蔷薇的花枝重重叠叠伸出院墙。
离开了没几日,或许是因为花期过了,枝头的花朵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林苑按响门铃。
厚厚的雕花铁门后,传来很紧张的声音。
“是谁?”
声音是小锁的,前所未有的低沉,充满着戒备,杀气腾腾。
发生了什么?在她离开的这几天里。
林苑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冰冷,伸出手在铁门上拍了拍。
“是我。我回来了。”
第139章
吱呀一声。
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露出了守在门后的郭锁。
小小的郭锁化为了巍峨巨物。
密密麻麻的粗壮步足在裙摆下跨立。
那双平日里泡茶插花的手化成了强有力的鳌足,锋利的锯齿边缘闪着冰冷的寒光。
冰冷的目光从三四米的高度看下来,双目暗红,杀气腾腾, 充满戒备。
高大的郭锁浑身紧绷, 像是一个全副武装,随时就要暴的火药库。
直到林苑进了门, 反手闭合铁门。
砰的一声关门声让郭锁身躯震了一下, 仿佛到了此刻才反应过来,才敢相信进入家里的这个人是谁。
她从高处缓缓降下来——身躯在变小, 直至裙摆落地, 恢复成原来那个小巧玲珑的外貌。
小锁看着林苑,死死抿着嘴。
那种眼神, 委屈惊惶又强行憋住, 让林苑想起了第一次在这个家里见到她时的样子。
只是现如今, 看着这样瑟瑟发抖的小锁,会觉得心像是被烧红的尖针骤然扎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
林苑听见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依旧平静,像是能摆拍任何事,一切尽在掌握, 没人知道强烈的不安让她的心脏骤缩。
“家里来了贼。”小锁低着头,手指拼命搅动着围裙。
“嗯, 来了贼?”
家里进贼的事发生过好多回。从前是一些毛贼,后来出现了一些厉害的家伙,都被薰华干扰了思维, 轻松打发了。
是进了什么样的贼?
庭院里茂盛的花花草草肉眼可见地萎靡着。
进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感受到薰华的精神力。
林苑的脚步停下来, 站在她面前的小锁低着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人进来的时候,园丁先生突然对我说,让我回屋子里去睡觉。”
她始终低着头,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那么听话,乖乖回去了,一觉就睡得很沉……”
“这不是你的错,”林苑打断了她的话,“薰华是强大的向导,你又对他不设防。他想要引导你是很容易的事,是他的意志让你回去沉睡的。”
小锁一下抬起头,大大的眼眶里包着泪,胸膛剧烈起伏,好像重压在心间的石块被搬走,终于能够呼吸。
“然后呢?”林苑的声音依旧平静、比刚刚还要更稳定。
小锁一下激动起来,语速变得极快,倒豆子似地将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林苑。
那一天家里明明进了贼。
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前院那一窝的土拨鼠安静地和自己挤在一个屋子里。
还有后院池塘中的一对野鸭,兔子洞中那条毛茸茸的雪兔,时常到厨房偷食的橘猫……总之,整个家里,园丁先生喜欢的那些小动物,此刻都一窝窝地挤在自己小小的屋子里。
像是被那片温柔的树荫庇佑一般,大家安静地簇拥着沉睡。
昨天夜里家里来了贼?
小锁坐在床上呆愣了片刻,看见床头摆着的那条黄金项链。金色的心形吊坠。全家只有一个人有。
她知道这是园丁先生片刻不离身的宝物。为什么出现在自己这里?
小螃蟹一下跳了起来,抓上那条项链。手脚并用,慌慌张张地从一地小鸡小鸭,老鼠兔子之中穿行过去,向着院子里跑。
她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八条腿都用上了。
院子里很乱,到处是树木的断枝,那些园丁先生精心养育出来的花朵堕落了满地。
郭锁没有找太久,很快在看见庭院中看见了小半截黄金色的树桩。
整个院子中,最漂亮的那株黄金树被截断了躯干枝条,只留下一截小小的树桩,孤零零地驻立在满地的乱枝中。
小锁还记得很清楚,园丁先生刚来的时候,没有手也没有腿,是主人用行李袋装回来的。
主人把他安置在阳光最充足的那间屋子,让他可以天天在露台上晒太阳。
后来他把自己种在了院子里。伪装成一株普普通通的树。
别人是注意不到的,看不见那种漂亮的颜色。
但小锁知道,在他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株非常漂亮的黄金树。
一开始是光秃秃没什么精神,后来一天一天地慢慢抽出金色的枝条,长出黄金的叶片。
慢慢地慢慢地,花了好多的时间,他才在这里扎下了根。
和自己一样,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小锁最喜欢有风吹过庭院的时候。黄金的树叶叮当触碰,像在歌唱,带着整个庭院里所有的树木一起歌唱。
每当那个时刻,不论在厨房忙碌,还是在餐厅泡茶,她都会摇晃着脑袋跟着园丁先生的曲调一起哼哼。
这个家所有树,所有的动物,所有的人都跟着哼哼。
在阁楼的小姐,也和自己一样,坐在阁楼的窗前,聆听着庭院里的歌声。
太幸福了,这样的生活。
不管人类是怎么称呼,但对小锁来说,这就是自己的家,小姐和园丁先生都是家人。
可是她只睡了一觉。那么漂亮的园丁先生就不见了。
庭院中金闪闪的宝物被这样残忍地拦腰斩断,被那些可恨的敌人扛走,盗走了。
自己怎么就睡着了?怎么就没出来把那些家伙大卸八块!
如果自己醒着,就是死也要把那些人的肉咬下几块来!
好恨,好后悔。
全都是自己的错。
小锁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地面上那断得只剩下光秃秃一小截的金色树桩。
“我只轻轻碰了一下。非常轻的。他就化成了灰烬。那些灰太轻了,飘得满院子都是,我抓都抓不住。”
小锁的声音哽咽着,把林苑带到薰华消失的位置,指着给林苑看。
那里的土地被火焰烧焦过,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坑。
坑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小锁眼里包着的泪水,她咬着牙,眼珠变成了血红色。
林苑一言不发,沉默地注视着那空空洞穴。
巨大的触手从四面八方出现,盘踞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细细搜索。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当时在这里产生过的强烈精神波动依稀还隐隐残留。
可见那个夜晚,在这里发生过无比激烈的生死搏斗。
薰华他一个人,站立在此地,身当矢石,守护着这个庭院,这个家。
最终战败了,被砍下身躯,化成了灰烬。
和当年一样,
土壤是焦黑的,飞灰无迹可寻,什么都没有留下。
林苑盯着那个空空的洞穴。
触手们在地底细细密密地搜索,腕足们埋着头,一声不吭,仔细捏过每一寸泥土。
哪怕找到一小块黄金,一小支树枝,一点根部也好。
对林苑来说,能找到一点身躯,就还有一点希望。
那是她的园丁,朋友,老师和家人。
竭尽全力,也想把他找回来。
一只新生没多久的小土拨鼠从坑里钻出小小的脑袋,愣愣看了看四周,露出一点疑惑不解的神色。
看到那只小小的土拨鼠和一言不发忙着搜寻的林苑,郭锁突然回过神来。
裙摆下伸出密密麻麻的步足,一溜烟沿着屋子的外墙向上爬,很快小心翼翼地抱下来一个花盆。
“这个,小姐,你是不是想找这个。”她喘着气,把怀里的花盆递给林苑看。
陶土花盆里装满了黑色的泥,松软湿润的泥土中,抽了一小枝细细的树苗。
很小的细细一枝,顶端抽出两片孤零零的嫩叶,柔弱无力,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但那叶子却不是寻常的绿色,叶脉中流转着金黄色的色泽。
“这是,哪里来的?”林苑抱住了花盆,眼睛都亮了。
“是……是那颗心,园丁先生把他那枚金色的项链留了下来。”小锁比划了一下,
“是这些在土坑里钻来钻去的小老鼠提醒了我。我想着园丁先生是树,这是他一直戴着的东西,可能能够种一下。”
“我就装了一点这里的土,把这颗心埋了进去。没想到真的发芽了。”
小锁屏气凝神地,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就把这枝好不容易抽出的小苗吹断了。
“我每一天都给他浇水,给他晒太阳的。没想到这颗心真的从土里长出一枝小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
小锁看见进门之后一直神色镇定的小姐,肩膀在这一刻突然松垮下来。
小姐的触手们伸了出来,紧紧缠住那个花盆。还有一些爬上来,很用力地搓了搓她的头发。
“很棒,小锁。”林苑说,“你做得很棒。”
她从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伸出手捞着小锁的肩,和她拥抱了一下,在她小小的后背用力拍了拍。
这是小姐第一次这样拥抱自己。
原来小姐也是慌张难过的。完全没有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她,她也需要我的拥抱。
她还说我做得很好。
郭锁七手八脚地回抱着林苑,收起步足锋利的边缘,学着林苑的样子,很生疏地用她的手脚在林苑的后背拍了拍。
“可是小姐,这样真的会长成园丁先生吗?”小锁迟疑地问。
虽然叶片是金色的,小姐也看起来很高兴。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园丁先生那种熟悉的精神力波动了。
软软细细的一支小苗,支棱在黑色的泥土中,很没精神的样子,唯一抽出的一点叶片也焉焉的。
微风吹过别说叶片的响动声,完全是一副随时要掉落的模样。
树是薰华的本体,本体变得这样弱小,精神体更是不知迷失到了何处。
“我努力试试。把他找回来。”
林苑卷卷袖子,丢下行李,在庭院中席地而坐。
太阳的光斜斜透过斑驳的树荫,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那些细碎的金辉落在林苑风尘仆仆的身躯上,像是点点黄金在闪动。
触手们抱着小小的花盆,林苑盘腿席地而坐,闭上了双目。
薰华的精神图景广袤无边。
宽无垠,纵深深,世界万千。
时至今日,林苑也算是接触过许许多多的精神图景。
有些哨兵的精神图景空间很小,一间屋子,一个山坡,中规中矩的世界,一眼就可以看尽。
有的人却拥有宽阔无边,狂野梦幻的图景。
范围小的图景,在其中不管寻找什么都很容易。不论是寻找记忆,情绪,还是那些因为受伤躲起来的精神体。
在小小的空间范围内,一切轻易就能找出来。
但那些浩瀚无边的精神图景里。如果没有得到主人的引导,这种事就会变得无比艰难。
比如倪霁的精神图景就是一片大海。
如果不是十分熟悉地形。一个外来入侵者想在广袤的大海中搜索一枚记忆的珍珠,或是寻找那只潜在深海中的大鱼,那都是名副其实的大海捞针,千难万难之事。
眼前,薰华的精神图景不仅庞大,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世界层层叠套,环环相扣。
混乱,无序,空间在扭曲,四处刮着伤人的飓风。大大小小扭动着的门一层套着一层。
多走一步,走错一步,或许都会被拖入无序的思维世界中,再难逃离。
更不要说深入其中,在这样混乱的世界中,寻找到薰华消失的精神体。
林苑朝前走了一步。刀刃般锐利的风很快割伤了触手。
熏华的记忆既有属于人类时期的画面,又有成为畸变种之后的图景。
黑暗和泥泞,血和眼泪,歌声和明月。
万花筒一般的世界在眼前旋转,令人头晕眼花。
天空和大地似乎颠倒了,一层又一层的门眼前打开,门内是一道又一道的深渊。
冷静一点,林苑想,冷静一点。
在食庞之城那条长长的隧道中,经历过了那么多人的精神图景,快想想最后都是怎么出来的?
庭院中,林苑闭着双目坐在树荫下,面色凝重,眉头微微皱起。
头顶浓荫摇晃,仿佛树木们的歌声响起,哗啦啦,哗啦啦啦,声音渐渐连成一片。
兔子们竖起耳朵,土拨鼠们冒出一排小脑袋。
“小姐加油。我会守好小姐和园丁先生的。”一旁的小锁小声说。
似乎大家都在等,等着林苑把园丁先生找回来。
林苑回想起从前。自己曾经无数次坐在这里,坐在那棵黄金树的树荫下。
树枝上,戴着面具的老师教给她过很多东西。
“每个人的精神图景里,都保留着他最黑暗的记忆,也保留着他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某个人的精神体迷失了,找不着,那你就去这两个地方找。”
曾经,薰华懒洋洋地坐在树梢上对她这样说,
“一个人迷失了自己的时候,不是停留在最痛苦的场景中,就是滞留在最让他感到幸福安宁的世界里。”
精神图景里找不着方向的林苑停住了脚步。
对,薰华曾经教过自己。
最黑暗的记忆,或者最美好的地方。去这两个地方寻找他的精神体。
林苑曾经救助过一位精神图景接近崩溃的哨兵。
那是一对双胞胎之中的兄长。
当时自己也在精神图景的世界中找寻了很久。就是在他们两人少年时期钓鱼的水潭边,在那个萤火虫飞舞的湖畔,找到了几乎就要迷失自我的哨兵。
那是那位哨兵年少时记忆中最安宁美丽的地方。
林苑在那一道道漂浮扭动的门中穿行。
薰华的世界里,黑暗的记忆有很多。
痛苦的回忆幻化成狰狞恐怖的家禽,手持着锋利的刀刃,成群结队从浓黑的阴影中不断爬出,朝着林苑这个入侵者追来。
林苑在颠倒的世界中发足狂奔,恐怖的鬼怪排着长长的队伍尾随,一路追踪。
她穿过一道又一道浓黑的门洞,都没有,没有看见薰华熟悉的身影。
她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薰华在军营中意气风发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