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鲸摆尾冲撞,从后撞开那残缺不全却还能活动的诡异身躯。
鲸头冲撞之后在半空回转,林苑踩着鲸背,烈风吹起长发,双瞳金芒大盛,无数的触手从阴影中蜂拥而出。
哨兵起身再战。
直到那巨大的身躯最终倒地,摔在花海中,激起漫天烟尘。
倪霁落地,以刀支地,昂起面孔,眸中紫芒未熄。
林苑从虎鲸的脊背跳下,举目看向远方。
在妮可一行消失的那个方向,地平线上,亮起一点星星大小的刺眼光芒。
太阳升起了!
林苑不知道妮可她们是否已经平安抵达下一处避难的地堡。
但她知道,自己和倪霁是肯定来不及了。
天几乎在一瞬间就亮了起来。
收割生命的晨昏线扫过地面的一切,朝着她们的方向飞奔。
林苑和倪霁相互看了一眼。
刚刚结束剧烈战斗的哨兵喘着气,额头的鲜血混着汗水滴落。
她们的眼神只交流了短短一瞬,
“地下有空间。”林苑对他说。
这只畸变种是从地底裂土而出的,它的体型如此巨大,哪怕地面塌陷,地底也必定留有空隙。
在倪霁专注战斗的时候,触手们潜入地底,追寻着那些地鼠,虫蛇的思维波动,找到深藏地下的足以两人藏身的空间。
只要倪霁还来得及挖开洞口。
哨兵在这个时候没有片刻迟疑,甚至没有再多看林苑一眼,二话不说带着他的虎鲸,朝林苑所指的位置向下挖掘。
林苑在这个时候帮不上忙,便在身边那座被畸变种削掉大半截的摩天轮下坐下。
靠着摩天轮的底座,冰冷的座石贴着脊背,带来一丝凉意。
她记得刚刚进入食庞之地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太阳升起,那只来不及跑回来的小食庞就是这样做的。
躲在一座高大的雕塑脚下,依靠雕塑巨大的投影延缓了他的死亡。
但也不过给他争取了片刻的时间罢了,死去的过程甚至比瞬间被烧死更痛苦。
那条象征死亡的晨昏线逼近得非常快。
草叶枯黄卷起,娇嫩的鲜花烧成的火团。大片的蝴蝶、莹虫,从花海中飞起,企图追着褪去的黑夜亡命奔逃。
没有人逃得过光,漫天生灵被那金色的死亡线追上,在烈日中魂灭成灰。
林苑背靠着摩天轮的基座,听见了那些草叶,花朵在身后燃烧起来的声音。炙热的浪潮袭来,她把自己的身体在阴影中缩得小一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别的事。
但和那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四周和那时一样亮得晃眼,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焦糊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自己也同样蜷缩着身体,坐在角落里。
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小孩了,林苑用冰冷的声音告诉自己。
红色的火光在晃动,噼里啪啦的烧灼声越响越大。眼前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
眼前是花海,巨大的怪物残骸。好像又是木质的地板,小小的玩具屋,成年人的双腿向自己跑来。
很热,人好像要被融化了。
“小苑……”
“苑苑……爸爸和妈妈……”
幻象中响起说话声。
清醒一点,林苑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手脚是软的,把控不住身体的力气。
“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薰华戴着半张面具的脸突然出现,“是没有将我心里的话告诉她。”
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犯浑。
我还有话没说。
我还有话没有告诉倪霁。
林苑稳住摇摇晃晃的自己,清醒过来,耀白的晨昏线在那一刻从身边越过,四面一片灼眼的白光。
身后的摩天轮投下一道阴影,把她罩在阴影中,为她争取到了一点点活下去的时间。
太热了,汗水湿透了眼帘,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见倪霁的身影从地底钻了出来,朝着自己飞掠过来。
他绕了一个小弧线,堪堪赶在阳光照射到之前冲进了这片小小的阴影中,一把抱住了林苑。
晨昏线掠了过去,大地一片炙热。
摩天轮巨大的身躯挡住阳光,投下的一片阴影是白茫茫的世界中,唯一的一小块孤岛。
这片孤岛的面积,在迅速的减少。
两个人拥抱着彼此,在小小的影子中已经无路可退。
倪霁将自己的哨兵服迅速脱下来,罩在林苑的头上。
帝国的哨兵服是统一制作的,为了适应哨兵们险恶的战斗环境,具有很好延展、耐磨、耐高温等功能。
倪霁翻手用外套裹住林苑的头脸,把林苑整个人抱起来。
这个时候影子的面积已经变得极小,热浪几乎烤到了肌肤上。
他们离洞口只有短短几步,只是就这几步便是熔岩一般难以跨越的地狱。
虎鲸的身躯在那一瞬间突然出现在上空,巨大身躯在大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连接了摩天轮和洞口之间的逃生通道。
倪霁在影子里奔跑。
林苑在他的怀中,哨兵的胸膛和衣服之间形成小小的空间,林苑被护在这个空间里。
靠着那个结实的胸膛,她听见鲸鱼发出一声痛苦的鸣叫,鼻子里闻到一股蛋白质的焦糊味。
很像回到了当年,被母亲抱在怀中,在火场飞奔的感觉。
这样根深蒂固留在童年记忆中的恐怖回忆让她浑身战栗,手脚无力。
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发抖害怕的时刻。如果倪霁支撑不住,她必须像当年那样立刻接手倪霁的身体。
抹去他的痛感,控制着他奔进那个漆黑的洞口。
绝不能让他倒下,绝不。
事情其实发生得极快,思维都只在一瞬间闪过。
林苑贴着倪霁的胸膛,听见他的思维传递过来。
“不用。”他说。
“不用你。我自己能跑到。”
路程是极其短的,以倪霁的速度甚至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但林苑仿佛觉得那个呼吸变得极慢极慢,她被那双有力的胳膊抱着,在虎鲸身躯的阴影中掠过炙热的地面,一口气冲进深深的洞穴。
两个人是摔进来的,一路滚进洞穴的最底端。那被倪霁打通的隧道底部,有一处很巨大的空腹。
林苑的判断十分精准,这里空间曲折开阔,阴凉不憋闷,足以避难。
阳光只在前方投进细碎的一点沫子,再也烧不到他们。
两人从混乱中爬起身,林苑顶着哨兵的外套,坐在昏暗阴凉的地底。
烈火,奔跑……都结束了。
十几年前,一切停歇下来的时候,年幼的女童从雪地里钻出来,推了推抱着她跑了一路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焦黑的身躯蜷在雪地中怎么推也推不醒。
“妈妈,醒醒……”小小的林苑站在冰天雪地中,怎么喊,也没喊醒自己的母亲。
此刻,林苑眨了眨眼。
依旧是大火和飞奔。
她坐在冰凉的洞穴中,身边的哨兵揭开她头顶的衣服,看见她没事,冲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
都结束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再也没有大火,奔跑,叫不醒的亲人,和幼小无力的自己。
只有一个会朝着自己笑的哨兵。
他笑起来那样好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
倪霁掀开外套,上下确认了一遍林苑是否受伤。
看见林苑虽然滚了一身泥,却毫发无损,他才露出一点笑容。
他的样子很狼狈,手套被烫化成褴褛的布条,脸上身上都是烫伤,更严重的是精神体受创带来的阵阵刺痛。
但林苑没事。
林苑没事就行。
终于有那么一次,是我保护了她。
倪霁的手指抬起,虚抚了一下林苑的脸庞。没有触碰到,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他倒在冰凉的地洞里,勉强抬起挂着残破手套的手指,握住林苑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安慰她,
“我没事,歇一会……就行。”
第128章
林苑整合了一下他们剩下的水。
她觉得很渴, 刚刚的温度太高了,那是一秒钟便能烧毁整片大地的高温。
他们的水剩得不是太多,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跑。
林苑很珍惜地喝了一小口,舔了舔嘴唇, 把手中的水喂给倪霁。
倪霁紧皱着双眉, 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只就着林苑的手勉强喝了两口。
他的身上有多处被高温烫伤了, 但他是一位哨兵, 有着强悍的恢复能力,这样的伤本不该让他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林苑知道他的痛苦来自于精神体受到的严重创伤。
为了保护自己, 他把他的精神体完完整整暴露在极度高温之下, 为他们撑开一片逃生的通道。
那是在顷刻之间足以焚毁大地一切生灵的温度。
林苑伸手按住了他的眼睛,精神体潜入那片大海。
海水看上去碧蓝而幽深, 连波纹都淡淡的, 是那种失去了活力的宁静。
片刻之前还是酷热的地狱, 一进入这片熟悉的大海,精神体被沁凉的海水包裹。
虽然只是心灵上的凉爽, 但仿佛就连身体上的火气和紧绷都随着消失了。
舒服又自在,林苑在海水中惬意地翻了个身,向着大海深处游去。
世界上所有人的共识都是向导才能够抚慰哨兵。
但林苑却觉得这种安慰是双向的, 至少她每一次来到这片大海,都有一种身心得到释放的感觉。
空间足够, 触手们可以肆意伸展。
海底花园美轮美奂,如果不是在战斗的时刻。
能和那只可爱的虎鲸玩耍一番,简直令人心情愉悦, 流连忘返。
当然了,能带给自己这种感觉的哨兵这个世界上, 也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她在海底游弋一会,在那座宫殿的深处,找到了一条趴在礁石上的大鱼。
虎鲸漂亮的黑色脊背,此刻被大面积烧伤,甚至出现了局部的碳化。
被林苑找到的时候,整条鱼扒拉在礁石和珊瑚丛中喘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模样。
它看见了林苑,小小的眼睛眨了眨,非常委屈地嘤了一声,勉强动了动尾巴。
林苑时常觉得倪霁的精神体和他本人反差很大。
现实中他是身材清瘦高挑的哨兵,话很少,精神体却很呆萌,爱撒娇,还有个圆滚滚的身材。
这样说起来,自己的精神体好像也和本人毫无相似之处,至少林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触手们很心疼,七手八脚地爬上去,很小心地细细抚摸,一圈圈缠绕,把腕足分泌的黏液涂抹得到处都是。
带有强烈向导素的夜体让大鱼舒服得直打哆嗦,张开嘴巴嘤嘤,尾巴在海底的砂砾和珊瑚间扫来扫去。
把那些藏在深处的珍珠和贝壳扫得到处滚动。
林苑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就用黑色的吻端在林苑的手心软软地蹭着。
林苑可以察觉到它的疼痛难忍和被抚摸到时的喜悦。
它是那样纯粹地喜欢自己,哪怕是在这样浑身疼痛的时候,也会为了自己的靠近而喜悦。
这里是海底宫殿的深处,装载记忆的珍珠滚得到处都是。
林苑看见了很多和自己有关的画面,一起吃过的那次早餐,一起参与的那些战斗,年幼时的初见,还有白塔中那间昏暗的杂物间……
有一颗很漂亮的珍珠咕噜噜滚到了林苑的脚边。珍珠里的画面却很昏暗,视线不清晰地晃动着,好像是在一个只有一点点薪火余晖的巢穴。
林苑眯起眼睛去看,里面明明不断出现自己的脸,但奇怪的是她偏偏不记得自己有这段记忆。
昏暗的环境,粗矿的石壁,黏腻的水声,蠕行的触手。
它们压制着哨兵,卷着他的胳膊按在头顶,对他肆意掠夺,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林苑目瞪口呆,将那枚装载记忆的珍珠捧起来。
那些发颤的手指,泛红的肌肤,汗水和甩动的鱼尾,时不时在眼前放大细节。
而自己在那记忆的视角中,瞳孔深处现着金芒,冰冷无情,一副调谑戏弄的恶劣模样。
看上去每一帧画面似乎都熟悉,偏偏完全记不得这件事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过。
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对倪霁干过这样恶劣的行为,全然没有印象。
她努力辨认记忆画面里的环境,最终确认是在无瞳之地,地下城深处的某个巢穴中。
也只有在无瞳之地,自己曾经度过一段浑浑噩噩的时段,缺失了部分的记忆。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自己就对小鱼干过了这种事?
林苑细细拉了一下时间线,那个时候,倪霁浴血而战,单枪匹马在地下城中一层层杀下来。
历尽万难到最深处的地底巢穴来寻找自己。
所以最后得到了这种对待?被自己这样冷血无情地捆着搓磨摆布过……
难怪那个时候,他用那种一言难尽,带着点哀怨的眼神看自己。
林苑在海底尴尬地用触手抠地。
最过分的事情不是对倪霁做了什么,不是任意妄为地调高他百倍敏感度,不是逼迫他现出鲸鱼尾巴,而是在对方任凭自己予取予求之后,自己一睁眼,说自己全忘记了,拍拍屁股不认账了。
她都不明白这么长的时间里,倪霁是用怎么样的心情才能强行忍耐着面对自己的。
他是怎么还能对自己笑的?
林苑捂住脸,任凭自己在海底世界漂了好半天。
小虎鲸被触手们仔细地安慰了,脊背的烫伤肉眼可见地愈合了不少。
嘤嘤的声音也变得欢愉,翻转出白色的肚皮在温暖的海流中游曳起来。
触手们欢欢喜喜地追了上去,缠着他玩耍。
林苑把注意力从精神海中退了出来。
洞穴深处,只有他们俩人。
外面是炎热的地狱,这里却很安全,一点点细碎的光线投射在远处,飞舞在阳光中的微尘让这个曲折的地底洞穴有一点梦中迷蒙的感觉。
精神体得到了治疗,倪霁的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他的眉头不再紧皱,靠着石壁稍微坐起来了一些,微微睁开了眼睛。
只是因为刚刚结束精神力疏导,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眼波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很柔软,有一点迷茫的样子。
他身上有高温灼烧留下的伤。
没有穿外套,又冒着高温攀爬,导致那些上衣和手套全成了褴褛的布料。
林苑身上一个水泡都没有,但倪霁暴露在外的肌肤大面积被烫红了。
林苑动手帮他把上衣手套和靴子都脱了。
来食庞之城前做足了功课,每个人的背包里都带着一只烫伤膏,林苑取出自己的给倪霁使用。
克数不多,要精打细算省着用。
林苑用指尖沾着药膏,一点一点仔细涂抹,慢慢在那些发红的伤处打转。
一开始还很认真细致,后面也不知为什么,动作就有些变了味。
那些刚刚在海底见过的记忆碎片总在眼前晃悠。
抓着他的脚踝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无限走神。
脑海中总会滑过红色的腕足缠绕在这里时的画面。
倪霁的骨骼很漂亮,肌肉绷得很紧致,握住的时候手感很好,可以想象他奔跑起来时的爆发力。
除了烫伤,皮肤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他总是这样,不太爱惜自己。
林苑记得自己给他做过全身的治疗,把各种的旧伤都消除了。没多久的时间,他又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他估计连进治疗舱的时间都不愿意腾出。大概只要不是重伤到不能动,都不会愿意挤出点时间给自己好好治疗。
指尖的动作就不知不觉变得慢了,缓缓在那里打着转,黏腻的膏药涂抹开,触碰到那些疤痕,触感似有似无。
动作慢得实在有些过分,以至于眼见着手里的人绷得越来越紧,肌肤慢慢蒙上一层薄汗。
林苑不知道这是谁的汗,是倪霁也可能是自己。
或许因为地面上还有火焰在燃烧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手心也热得在出汗。
心跳莫名变快了。
哨兵受伤的部位大部分在上半身,林苑的手指逐一巡查。
掌心、手背、小臂、肩头……明明都是很正常的部位,战场上互相帮忙包扎的情况还少吗?
只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半明半暗的空间,这样冗长幽深的地底,这样的时间地点下,一切都似乎变得很不正常。
肌肤的接触,汗水,空气中彼此的呼吸声,乃至双方的心跳,所有的一切都在无限放大。
烫伤膏带着点麝香的气味,一点点随着林苑的指尖扩大领地。
林苑把指尖最后一点黏腻的膏体抹在哨兵的锁骨,那里没有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干,视线顺着那被涂抹得油亮的锁骨向上,越过滚动的喉结,看见他微微开启的双唇。
她很清楚那里尝起来的味道。
有多甜?
她低垂下视线,缓缓朝着倪霁靠近,朝着那双唇靠近。
还差一点就要触碰到的时候,哨兵突然撇开脸,避开了她。
林苑的手撑住墙壁,露出一点询问的神色。
倪霁是坐着的,后背靠着墙壁。她比倪霁更高,手撑着墙体。
低头看见哨兵的眼神很乱,有汗水从脸颊滑落。他呼吸不顺,喉结上下滚动,缓了一会,他才用很暗哑的有声音说,
“不用,向导素的话……不需要了。”
倪霁侧着脸,完全不和林苑对视,眼神看上去很伤心,说话的声音也非常轻微,
“如果……如果只是怜悯就不必了。”
如果只是和在白塔里的那次一样,只因为同情而吻他,只为了帮助受伤的他,为了给他更多的向导素而给他一个吻。
那他宁可不要,这将让他沉沦,直至万劫不复。
但林苑此刻和他靠得如此贴近,不论是他说的话还是他细微的心情,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呢?要怎么样才能吻你?”她凑近哨兵,几乎是在他的耳边说,
“同情不行,帮助不行,真心喜欢上你的时候可以吗?”
倪霁的瞳孔在那瞬间颤抖了。
溜达在精神图景中的触手们听见了这句话,直立起来呱啦啦鼓掌。
【哇哦~~】
【可以,可以】
【关键时候终于给力了一次】
【接下来别说了,直接上你最拿手的吧】
眼前的哨兵呆愣着,那种想要相信又不敢置信的神色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双眼眸像是染了春色的湖水,晃动着迷人的粼光。脖颈和耳廓在霎那间爬满红霞。
以至于林苑都有点想将等待答案的这个时间无限拉长,好仔细品味他这样的神色。
她低头凑近,用眼神再度询问了一遍,
是喜欢你才想要吻你。
可以吗?
倪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在地底深处,光线昏暗的墙角,林苑轻轻吻了吻哨兵的双唇。
她的技巧不太熟练,但她吻得很温柔,先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确认他能够接受,才带着温暖的湿意,加深了这个吻。
那里很柔软,味道甜美。
她的手按着冰冷的墙面,低头吻属于自己的哨兵,细腻又缓慢,珍惜又怜爱,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几乎都没有这样专注而细致地做一件事。
她几乎知道这个哨兵的一切,知道他的伤和痛,知道他跌落过怎样的地狱,见过他的挣扎和努力,明白他渴望着什么。
很喜欢他。想让他成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伴侣。
他也同样知道,熟悉,了解自己。喜欢和包容自己的所有一切。
他们不管哪哪都合适。
甚至连他的味道都这样令自己着迷。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在没想明白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
林苑将自己最大的温柔倾注在这个吻上,让倪霁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让他感受到自己是被喜欢被疼爱和被自己珍惜的。
他很可爱。
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人。
我的专属哨兵。
这种甜味只有我一个人独享。
这种美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一个吻不知道延续了多久,久到令人窒息。
林苑才稍稍离开,一只手臂从身后飞快绕上来,伸进她头发的缝隙里,在她后脑勺稍稍用力,把她往回按。
她感觉到倪霁手指的力度,在颤抖。他近在咫尺的炙热呼吸,烫得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