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林苑和自己一样,会微笑,在心里。
一只巨大而粗壮的粉色触手出现,绕着林苑的身体爬上来,贴着林苑的肌肤,一起看着窗外。
仿佛庭院里这样热闹让她们感到很新奇。
两只三只触手,接连在院子的阴影中现出弯曲拱形的身体。
一个个抬起腕足的尖端,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带着一点迟疑,又带着一点雀跃,慢慢游动着跟了过去。
妮可和舒景同相互交换了个眼色,都笑了起来。
林苑或许还没明白。
但他们知道,精神体们之间会主动相互交流是一种天然亲近的表现。
哪怕同为向导,也只有最亲近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不设防备地放出精神体们一起玩耍。
很多人说,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是哨兵和向导的结合。
大家把哨向深层次的精神交流,近乎讴歌成世上最伟大的情感。
但这几位年轻的向导们觉得,只要自己愿意,朋友们之间的情感,也一样稳定持久,纯粹而令人愉悦。
就像在这个庭院中发生的一样。
他们讨论起分别之后这段时间各自在不同哨岗的见闻。
“哨兵里面也有很讨厌的人。”妮可说,“他对我很不礼貌,我放出精神体的最大型态,把他吓得当场失禁了。”
这是一位爱恨都非常鲜明的姑娘。
“但是大部分哨兵都很可爱。”她马上笑起来,“他们对我提供的帮助表示感激,非常真诚且有意思。去了那里,我才知道哨岗那边的哨兵们真的很需要向导,那样残酷的战场需要向导。我其实很愿意在那里待久一点。”
“是的,我也遇到了很好的哨兵。其实哨兵就像向导一样,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舒景同说,“出去看看,才知道世界那么大,外面有那么多的事,有那样危险的环境和那么多各式各样的人。”
他的神色有些暗淡下来:“我从前不知道,哨岗那里,过着那样艰难的日子。和白塔这里相比,那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偏偏人类的大部分,都生活在外面哨岗中。”
妮可就托着腮,“其实我觉得,我们应该经常过去。那里的情况那么糟糕,哨兵和普通人在一批批死去。为什么我们却躲在白塔中,开宴会跳舞。”
“一年才象征性地派几个人去走个过场。”
“真是想不明白。”她这样说。
想不明白,明明有那么不合理的事。偏偏大家都视而不见。把如今这样畸形的生活,奉为常态。
听到林苑马上就要再次启程出发,两位向导都很吃惊。
“你是说,你又准备出发了吗?”
“你们特研处能这么快通过外调审批?这一次你要去哪里?”
“你真的亲自去了污染区里面?那里面都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很可怕。”
“我有一点羡慕你,林苑。真的,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这世界上又有几个向导能活成像你这样,按自己的心意过日子,洒脱又自在。”
郭锁穿着一身整洁的女仆装,围着雪白的围裙,端着一个甜点塔过来。
莲步轻移,举止温柔,弯腰把那个摆盘精美的甜点塔放在桌上。
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符合一位贵族家庭女仆的身份。
“谢谢你。”妮可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林苑家的庭院乱七八糟,这么大的庄园既没有管家也没有门卫,幸亏还有一个这么温柔可爱的小女仆。
“啊,不,不用谢的。”郭锁的脸一下就红了,手足有些无措,差点想要横着走。
最终忍住了,僵硬地转过身,一板一眼地直行离开。
她察觉到自己身后,两位客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后背上,她们在观察自己!
那目光像针扎在后背,让她浑身都绷紧了。
这是两位敏锐的客人,和小姐同一个类型,只是没有小姐那样强大。
他们是不是猜到了?
郭锁更紧张了,甚至放出了属于海底生物的强大气场。
完了。
他们捕捉到了,已经看穿了一切。
郭锁脑袋乱糟糟地,沮丧得很,恨不得不管不顾地八脚爬行,飞奔回属于她的厨房。
那些客人现在是用什么样的目光和表情看着我?
是不是开始在心底嫌弃小姐,说她家里有怪物,是鬼屋,再也不想来玩了。
郭锁几乎要咬手绢了。
她强绷着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努力顶着那些异样的目光,用正常的姿态一步步走进厨房,关上了门。
客厅里,妮可一脸诧异地看着林苑。
“她?”妮可指了指关着门的厨房,非常小声地说。
林苑点点头,表示她猜得没错。
“我的天呐。”妮可差点跳了起来,随后又抚摸着裙子坐了回去,觉得自己刚刚那个动作有些过于不淑女。
“我是知道有的人在家里饲畸变生物。”妮可这样说,把畸变生物四个字压得非常小声,“但我没想道你居然驱使畸变生物做家里的仆人?”
“不是驱使,是雇佣。”林苑说。
“雇佣?你是认真的吗?”这下连舒景同也吃惊了。
林苑点点头,“她挺可爱的,还很脆弱。请不要嘲笑她。”
舒景同张了张嘴,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个林苑还真的是,每一次都能刷新他的认知。
他当然在一些顶尖权贵的宴会上,看见过那些被养殖在巨型鱼缸里的古怪生物。
但想不到竟然有人会任凭一只畸变生物生活在自己身边。
“不嘲笑,当然。”妮可缓了过来,“这是你家,我怎么会介意你的生活方式。但你确定她很脆弱吗?”
刚刚,在那位女仆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很明显地察觉到一种强大的生物气息。
有极快的速度,锋利的武器和坚硬的躯壳。
妮可从前觉得自己是个很特立独行的姑娘,现在发觉自己在林苑面前不够看了。
这样想想,林苑很帅气,连家里雇佣的女仆也特别帅气。她冲林苑比了一个牛逼的手势。
厨房里,郭锁关上了门,又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在后门外院子的角落蹲了下来,双手捂住了脸。
她是一只失败的螃蟹。给小姐丢脸了。
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一下抱住了她的“腿”。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那一瞬间都惊呆了。
郭锁被抱住的瞬间整个身体僵住。
她的“腿”,众多坚硬的腿中的一条,被一双肉乎乎的人类小手隔着裙子抱住了。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被人类的手抱住自己古怪的腿。
小小的姜小蝉也呆住了,这位姐姐和其他姐姐们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她认真地摸一摸,手感很坚硬,扁扁的,可能还有点锋利。
低头往下一看,姐姐雪白的衬裙边缘露出了一节尖锐的足肢,上面还有很多绒毛。
像她在集市上见过的某种海洋生物的脚。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郭锁想要逃跑,姜小蝉挂在她的腿上,一时间裙摆揉乱了,露出了更多只属于节肢动物的步足。
“哇,姐姐你有好多的腿啊。”姜小蝉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羡慕。
郭锁保留逃跑的姿势,平移了几步,挂在她腿上的小姑娘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你不害怕吗?”浑身僵硬的小女仆问。
除了小姐外,她没见过不害怕厌恶自己的人类。
“不怕呢。”姜小婵的天赋技能就是扒拉大腿,“姐姐你好多的腿,你肯定跑得很快。能不能跑给我看看。”
……
林苑进厨房的时候,看见郭锁举着个小姑娘,垂直行走在厨房的墙壁上,四面溜达。
她把橱柜里储备的各种甜点翻出来,正努力塞满姜小蝉的口袋。
看见林苑进来了,一大一小才飞快从墙壁上下来。整理着裙子,不太好意思地看着她。
【又是她】
【不让她来了】
【小孩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的糖果又少了】
【但我喜欢和小猫玩】
【小蛇和我交朋友了】
【还是让她来吧,一起玩还是很有趣】
【为什么大鱼没来】
聚会确实挺有意思的,林苑想。难怪大家都喜欢朋友,喜欢到朋友家里玩。
下次邀请朋友之前,最好能请一位园丁。
林苑看向窗外。
夜色渐浓,一轮清月独照夜空。
天都黑了,大家都准备回去了,看来小鱼是真的不来了。
***
倪霁站在一个没有灯光的巷子里,在这里抬头正好可以看见那座亮着灯的庄园。
昨夜生死一线的刺杀行动,今天又马不停蹄地和皇家警卫的两位高级哨兵周旋了一整天。
暗杀,中药,解毒,高强度地持续精神集中,到现在为止,才刚刚停下来。
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他就想在这里站一会,歇一歇。
倪霁没有刻意展开哨兵强大的听觉。
不用去听,只是站在这里,看着那隐藏在庭院中微微亮的一点灯光就够了。
他想此刻那里一定很温暖,点着柔和的灯,有香味浓郁的食物,充斥着笑声,可以放松下来,随意地说说话。
他好像听见一个小女孩咯咯咯的笑声。
还闻到了一点糕点的香味。
哨兵过于强大的五感,在这个时候,让人有些烦恼。
昨夜被打入脖颈的药剂过于强横,紊乱了身体内部各种生理机能。即使像他这样的体质,也难受地熬了一整天。
他压制所有的不适,以最好的精神状态应对皇家警卫队的两位长官。
其实肚子里翻江倒海的不舒服,为了不至于吐出来,他一整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这时候,站在这个冷冰冰的巷子里,看着远处那一点灯光,莫名觉得肚子饿了。
倪霁有一点怀念起北境哨岗。
那里虽然贫瘠。但如果在这样的夜晚,他肚子饿了,大把的兄弟家可以去。随便迈入谁家的门槛,都有热情的拥抱,和热气腾腾的饮食迎接着他。
现如今,他几乎不敢回那里,不敢去见那些人的父母和妻子。
在这热闹非凡的帝国首都,他却是孤独的。很累的时候,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幸好,总算是还有一个他想待着的地方。
他可以站在这里,远远地看一看那个人。
她也有邀请我。我也并不算无处可去。
高高瘦瘦的男人独自在那个巷子里站了很久。
两三个路人的脚步声,从前面的道路上经过。
夜色渐渐变得更浓,明月高悬在空中,天气很冷,口中呼出的气息都凝成了白烟。
一身黑衣的哨兵,几乎融在了漆黑无光的小巷中。
那个植被繁密的庭院深处,最高处的阁楼亮起了灯光。
圆弧形的窗户玻璃,透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
巷子中的哨兵,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窗边,那个轻巧的影子似乎心情很好,在窗边转了一个圈,纤细的手臂举起,托着一只圆鼓鼓的小虎鲸。
哨兵的瞳孔收缩了,克制不住地将自己的视觉能力放大。
那是一只虎鲸,没有错。
他看见那个女孩用手指戳了戳虎鲸的脸,又捏了捏虎鲸的尾巴。
最后伸手温柔地摸了摸虎鲸圆圆的脑袋。
夜空中的月光温柔地照下来,斜斜照进漆黑的小巷中。
倪霁一直凝望着那亮着灯的小小窗口。
精神体在暗夜现身,虎鲸巨大的脑袋从他身边的虚空中探出,抬起头,发出一点细细的嘤嘤声。
满身的疲倦和艰难似乎都随着那窗前剪影的轻轻抚摸消散了。
第49章
林苑坐上了离开京都的长途汽车。
这一次她要去的托梅娜哨岗路程很远, 没有可以搭乘的飞艇,只能到城门外乘坐好几天才发一班次的长途汽车。
一起在城门外侯车的乘客很多,大部分人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和前来送行的亲人依依惜别。
这年头离开安全的首都, 出一趟远门就是生死离别, 很有可能再也见不着彼此,每一个人都抓紧最后这一点时间, 多说几句珍重。
林苑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早早地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城市中心那座高耸的白塔发呆。
第一次离开这里的时候, 她的心中很木然, 觉得自己待在哪里都一样,能不能活着回来似乎也无所谓。
如今她看着远远的那座白塔, 却觉得如果能回来, 还是尽量回来吧。
那白塔的附近, 有一个荒芜的庭院,虽然破旧了点, 但却是自己的家。
那里有会上门做客的朋友,有等着她回家的小螃蟹。窗台上还放着一只圆滚滚的虎鲸玩偶。
阳光下的白塔,比任何时候显得圣洁庄严。
一层淡淡的白光自塔顶亮起, 半球体的透明弧光扩散开来,覆盖着大地, 将整个帝国的首都笼罩在其中。
“看,是圣光。”一个前来送行的孩子指着那道光喊道。
他的母亲和所有的行人停下手中的事,向着圣光亮起的方向祈祷。
“感谢白塔。”
“感谢白塔。”
人们由衷地这样说。
白塔的“圣光”, 是来自于神灵的恩赐。圣光笼罩之下土地,污染区不会靠近。圣光之下是人类最后净土, 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庇护所。
白塔之外,每一处哨岗的顶端,都供奉着一块来自白塔的“圣砖”,那些从白塔上拆下来,宛如白骨一样色泽的圣砖,可以庇护荒野中哨岗四周小小的一点土地。
在那些最危险的时候,只要来得及撤进哨岗的人,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满载乘客的汽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荒野之中。
初离开白塔的时候,沿途会看见很多临时的人类聚集点和密集出现的哨岗,拱卫在白塔周围。
再往远走,就逐渐看不见人烟了。
天空上飘着绿色的云。窗外的是千篇一律的荒山野岭。
偶尔路过一两座气势宏伟的旧日遗迹,才会让乘客们精神一振。
旧日的城市建筑巍峨如山,影影倬倬地站立在荒野中,注视着蚂蚁一般闯入其中的小小车辆。
那时候的城市真是大得离谱,没边没际似的。
如今,整个帝国的首都,甚至都及不上它小小的一角。
汽车在阴森森的废墟中穿行。
从一道极高的拱门下穿过,拱门上爬满了苔痕和藤蔓,依稀可以看见上方巨型的人形雕塑。
穿过拱门,一座数十米高的车轮形态建筑被藤类植物攀爬成一座空中森林。
“这里是游乐场。旧日的城市里,专门用来给小孩玩耍的地方。”司机边开车,边顺嘴提了一句。
开车的司机四十出头的年纪,皮肤黝黑一身的腱子肉,是贯跑这条线路的老司机。
他的车上还雇佣了两位哨兵作为沿途保镖。因而收费特别贵。
这位司机脾气不太好,但只要走这条路的客人,大多愿意等他的班车。
乘客们纷纷透过斑驳的车窗往外看。
贴着车窗附近,是一大段起伏巨大的钢铁轨道。那些不知什么用途的轨道断成了数截,倒伏在绿植繁密的路边,露出一部分花白了的金属骨架。
像是一只死去多年,被腐蚀了皮肉的巨龙。
那时候人类的科技真是厉害,历经了数百年风霜洗涤的金属,依旧还没有被完全腐蚀。倔强地向后代子孙展示着当初人类的辉煌。
只是从如今的角度来看,实在想不通当时的人类为什么会修建这样耗费巨大物资和精力,又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建筑物。
仅仅是为了给孩子们娱乐吗?
在十几岁的孩子就会被送上战场的世界里,这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突然,远处钢筋和植被交错的遗骸深处,飞出大片成群结队的蝙蝠。
那些乌压压的暗夜生物受到了什么惊扰似地,从巢穴里倾巢而出,铺天盖地,在天空中呼啸而过。
司机麻溜地刹住车,按下车头一个红色的按钮。一层老旧到发黄的隔音膜从车顶倾泻下来,覆盖住了整个车身。
“都把嘴巴闭紧,谁大惊小怪发出声音,别怪老子让他永远安静。”司机拿起靠在座椅边上的一柄脉冲枪,敲了敲发动机盖。
司机的话音刚落,一只巨大而苍白的非人形生物,缓缓从废墟里显露出半边身影。
它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孔,扁平的脑袋上只有一对蝙蝠似的耳朵。
那巨大而扭曲的身体融合了各种各样的生物基因,骨瘤重生,繁复又累赘。只有皮肤像人,薄薄的一层,苍白而褶皱,没有一丝毛发,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那只怪物一步步从遗迹的钢铁废墟中攀爬出来,向着车子的方向慢慢靠近。
完全类人的肌肤抖动着,渐渐覆盖了车顶的天空。
车厢内的一个男人没忍住吐了出来。
一个哨兵站起身,拉开□□的保险,枪口顶住那人的脑袋。
男人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双手合十连连摆手,死死咬住嘴唇,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车外的怪物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巨大的头颅,没有眼睛的脸贴着车窗外的隔音膜上下摩挲。
那张脸正正对着林苑坐着的位置。
林苑隔着一道薄薄的玻璃,安静地注视着那畸形的,本不应该属于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体。
触手们听见了一种不断重复的哀嚎声。
好痛苦啊,我好痛苦,好疼啊,我好疼啊……
那声音不断地循环反复,永无宁静之日似地。直至巨大的怪物离开,慢慢走远,才渐渐消失在林苑的脑海中。
司机吹了一声口哨,升起了隔音膜,重新启动汽车。
仿佛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不过是旅途中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用枪顶着乘客脑袋的哨兵露出了笑容,伸手拍了拍乘客的后背,“没事吧,老哥?”
仿佛刚刚有如实质的杀意,不过是林苑的错觉。
车子在荒野上跑了好几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停靠在了一处人类的临时聚集点修整。
这里的附近有托梅娜哨岗,还有包括黄金树污染区在内的,多个知名的污染区。
往来收集物资,挖掘遗骸的队伍一队又一队,人来人往来回从这里经过。
于是就聚集了不少进行临时交易的人员。
有人,自然就有从周边汇聚过来做生意的小商小贩。
在那些歇脚的人群中间,穿插跑动着卖东西的小贩。
卖酒水饮料的,卖干粮吃食的,甚至有卖武器装备,地图和消息的,很是热闹。
一个卖饴糖的小男孩缠上了林苑。
“买一点吧,姐姐。一个帝国币能够挖一勺。很好吃的。”
林苑看着那灰扑扑的糖果不太想要。
但那个孩子的长相,让她想起的东滨的小牧,那只还没当上正式哨兵的小海豹。
他们年纪差不多,目光里那一点狡猾精明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于是林苑就丢下两个帝国币,随便拿了一小袋的饴糖。
还来不及吃,他们的司机就从驾驶室里伸出手来,用力拍着车门。
“上车,上车。老子要开车了!”
乘客们纷纷抱怨起来。
“什么嘛,颠簸了几天,腰都快散架了。这才刚刚坐下来,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多歇一会嘛,师傅。反正也快要到了。”
“师傅你等一下,我这里买点吃的”
司机的脾气很大,“爱上不上,不上来的自己留在这里。”
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大有立刻就要绝尘而去的架势。
乘客们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情,匆匆忙忙挤上车。
最后一个人才踏上踏板,车门都还没关严,不耐烦的汽车已经开足马力,呼啦一声绝尘而去,车尾扬起了漫天烟土。
不对劲,林苑心里想。
坐在车头的那位司机,这一刻的情绪极度紧张。
一路上冷静又麻木的他,此刻心中焦灼地像一团烧起来的火。
浓烈的恐惧情绪不用触手主动探索,都直接传递进了林苑脑中。
林苑探出头往窗外看,汽车的速度拉到最快,小小的土路上扬起一路尘烟。
聚集点里,有个别人好像同样想起了什么,骑着机动车辆,沿着小小的土路开出来,追着奔逃的汽车后面,在烟尘满布的道路中夺命狂奔。
林苑睁大着眼睛,看着天空。
天空平静而美丽,斜阳在缓缓下落,绿色和紫色的晚霞交错闪耀,比往日更加美丽。
好像太安静了。
除了几辆狂奔的汽车,整片旷野陷入一种窒息般的寂静感。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掩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