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还在上面】
【真的不管他了吗?】
【小鱼会被欺负的吧】
【他肯定会被欺负得很惨】
【他那么软,太容易欺负了】
林苑没搭理触手们嘀嘀咕咕的话。她站起身, 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开始向远方走去。
天空依旧是夜晚的星空。这里的天色仿佛永远不会亮。
不论“白昼”还是“黑夜”, 时间在这里像凝固了一般,永远不会流动。
那个哨兵可能出不来了。她蹚过一条细细的溪流时,心中做出判断。他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鞋底渗了一点水进来,冰冷又黏糊,令人很不舒服。
林苑摸了一下自己的背包。摸到一张之前自己塞在里面的红纸。
打开折叠的红纸,里面已经没有糖了,只留着一点点花生味的粉末。
林苑舔掉了那最后的一点糖粉。
真好吃,也不知道那个哨兵从哪里找来的。以后可能没人会给自己找这个东西了。
林苑想起雷歇尔,想到在那个破碎的精神图景中看到过的景象。
她想那个哨兵或许也会遭遇到那些事,会被那些黑色的手臂按在高台上,承受漫长而残忍地折磨。
最后他会承受不了痛苦。神秘的海底世界会变得浑浊,那只漂亮的鲸鱼可能会死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路想这些。
从前,如果想了也没用的事情,她大多就不会再去想。
她从那些充满怪物的街道中走过,觉得自己此刻看上去和这些怪物也没什么区别。
“你找到我的猫了吗?”相同的位置,三层楼高的巨大男孩问她。
林苑抬起头,她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清那个男孩的脸,“你的猫长什么样?”
“黑色的猫,肚皮白白的。”男孩在高空中比划,“它摸起来很软的……”
林苑给他指了宫殿的方向:“我在那里面,看到过一只差不多的猫。”
星空底下,那座纯白的宫殿泛莹白的微光,在这里依旧可以看得很清楚。
男孩迈开步子向那个方向走。
“喂。”林苑喊住他。
那张巨大的面孔转过来,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
“你知不知道那里很危险,有去无回。”林苑说。
“我知道,那里吃人。”男孩缓缓说,“但我要去找我的猫。”
他还是走掉了。
男孩巨大的脚印碾碎了地上的野草和几株紫色的野花。
相对于巨人一样的小孩,娇嫩的花朵只能承受死去的命运。
林苑盯着那些破碎的花瓣发愣。
她看见一株残破的花朵,在微微的夜风中又颤巍巍地立了起来。
林苑呆愣了片刻,突然开始奔跑。
她很快遇到了从藏匿点下来找她的小牧。
她打开背包,把里面的那只白玉手臂递给小牧。
“去,把小鸟他们带出去。”林苑塞完东西,转身往回跑。
小牧急忙喊她:“那你怎么办?”
“污染区的门打开以后,会存留24个小时。”林苑边跑边挥手,“关门之前,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她说完才想起来,这句话简直和倪霁说给她听的一模一样。
连语气都雷同,仿佛在说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够完成的事一样。
触手们欢天喜地地跟着林苑往回跑。
林苑有些搞不懂它们。从死亡之地逃脱的时候垂头丧气。奔向亡命之途时却高兴成这样。
虽然有一种说法,精神体就代表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但林苑觉得自己才没有那么疯。
跑到半途中的时候,头顶的天空传来一阵细微的轰鸣,星光们微微颤动。
林苑回头看去。在小鸟他们藏身的位置,在那一处高地上方的天空,缓缓打开了一道门。
那是出口,逃生之门,逃离这个污染区的生路被打开。
行了,这下就没什么别的事了。
只要担心最后那一个人就好。
担心。
林苑把这个词在心底品味了一遍。
她花费了很多时间。
但最终重新回到了那座宫殿的大门外。
林苑坐在上一次休息的那个台阶上,开始啃从小牧包里收刮来的余粮。
距离上一次坐在这里,大概连一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去。
但林苑莫名就觉得自己变强了。
胸腔里有一颗非得进去的心。
不是死在这里,也不是变成什么怪物,而是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有一个必须捞出来的人。
连触手们都在摩拳擦掌,清理吸盘,抖动肌肉,一个个精神奕奕,再没有一个喊累叫饿,偷懒抱怨的声音出现。
这时候,不远处的宫殿大门正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一个比门还高大的巨型男孩正在不管不顾地往里闯。
雕龙画凤的朱漆大柱上,激光武器宛如血红的眼睛一排排亮起红灯。
红色的射线在空气中交织,把那巨人的身躯横七竖八切割成数块。
血肉和内脏涂抹在雪白的宫墙和美丽的玉石台阶上。
没多久,那些瘫软肉块重新蠕动起来。变成数个大小不一,容貌却完全相同的男孩。
大大小小的男孩从满地的血肉中站起来,大喊大叫着继续往里冲。
如此循环数次。
纯白的宫墙外血流成河,散碎的红色血肉堆积成山。
无数的男孩满面怒容地从血肉里站起来,扒拉着大门,啃咬着柱子和那些激光武器。
吱呀一声。
那道几乎从来不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金属脑袋的卫兵们出现在门内。
他们拔出武器,开始刺杀开始抓捕一个个往内冲的男孩们。
金属卫兵很强,飞快按住一个个满地乱跑的小孩。但总还是有一些个子特别细小的呼啦一下溜了进去。
那些拇指大小的,昆虫大小的,甚至眼睛几乎看不清的小小男孩,高喊着小猫的名字,呼啦啦地涌进了那道敞开的大门内。
林苑站起身,拍掉手中的食物残渣,趁着这一片混乱,踩着满地滑腻的红色血肉,走进那扇大门。
来来往往密集的卫兵,没有一个看见了她。
她就像踩在所有人视线的盲区,堂而皇之朝里走。
其实很难,要同时控制这么多的思维,只要一个差错,哪怕有一个人醒悟过来,察觉到她,就算失败了。
但没有失败,林苑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触手们前所未有地配合。
宫殿的占地面积广阔,门口的一点点小骚乱并没有影响花园的宁静。
花园里,翡翠的绿植和蓝宝石的机械小鸟还和上一次进来时一样美丽。
林苑在草丛中发现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男孩分身。
血肉模糊的,在晶莹剔透的草叶中来回鼓动蠕行,还不曾完全恢复成人形。
林苑顺手把他捞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们走到上次养着黑猫的那间宫殿前,听见了细小的猫叫声。
一只黑背白肚皮的小猫从门缝中溜达了出来。
“去吧。”林苑对肩头的男孩说。
血肉模糊的小人从林苑的肩头跳下来,艰难爬上台阶,扑进黑猫毛绒绒的脖子里。
比他大了很多的小猫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个正在渐渐凝聚成型的小脑袋。
屋门打开,西装革履的三角锥先生手臂上挂着白毛巾走出来。
他“看见”了林苑,当场愣了愣,露出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
随后,他咳嗽了一声,伸手整了整领带,睁着眼睛搭着毛巾从林苑面前走过。
仿佛完全没看见林苑的样子,和其它被林苑影响了的金属头表现得完全一致。
林苑当然知道他看见了自己。
“喂。”林苑喊住他,“你看见我了。”
前方的三角锥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只单独的大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我的哨兵呢?”林苑问,“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
三角锥没有转身,他背对着林苑,不动声色地脱下了自己的一只手套,把它丢在路边的草丛里。
“哎呀,我的一只手套呢?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瘦瘦高高的三角锥先生,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会不会落在刚刚过来的路上,我得回去找找。”
丢了一只手套的三角锥迈着优雅的步伐往前走。
林苑坠着他的背影,远远地跟了上去。
她找到了那个哨兵。
他被锁着脖子,栓在花园的正中心,放置在一堆冰冷的宝石上方。
林苑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遭遇了什么。
为了不让他逃跑,那些怪物扭断了他的双腿。黑色战术服的裤月退被撕裂,那双漂亮的长腿无力地从大块青金石上垂下来。
他的身上流了很多的血。
那只漂亮的虎鲸,竟然没能回到精神图景之中。它被一种奇怪的精神类的白色丝线粘黏着,贯穿了尾部,活生生架在了一块尖锐的月石上。
或许是感觉到了触手的靠近,虎鲸张开嘴发出几声呜咽一般痛苦的鲸鸣。
触手们在一瞬间集体沉默了。
林苑感觉到脑海中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感。
有什么东西在裂开,那个平日里精神体们进进出出的地方在开裂,在扩大。
它们发出低低的沉吟。
那巨大的,藏匿于异次元的深海巨兽,那从未以全貌出现过的林苑的精神体,蠕动着庞大的身躯,发出低沉的鸣响。
它按耐不住地想要从狭小的通道中挤出,企图以全貌降临到这世间。
林苑抬起头,双眸中亮起冷月的清辉。
有那么一瞬间,头顶五彩斑斓的星辉都因这冰冷的月光暗淡了一下。
***
冰冷又坚硬的宝石山上,倪霁的身边爬上来一只水蛭般古怪的畸变种。
那只刚刚诞生没多久的幼小畸变种,蠕动着半透明的身体,顶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脑袋,朝着倪霁瘫软在身体边的手掌上爬去,露出一脸兴奋又扭曲的神色。
那张脸林苑不久前刚刚见过。在那片黄金沙滩上,这个人得意洋洋抢走了她的能量石,名字叫做谭树。
谁知时间没过多久,那个自以为能够随意凌驾他人的男人,变成了这样可怜又丑陋的怪物。
倪霁一动不动地躺在宝石的切面上,修长的手指失去了手套的保护,被水蛭那粘稠的身体沾到,也只是无力地微微抖动了一下。
“我说什么来着。你迟早也要和我一样。”谭树贴着倪霁的手臂,往他鲜血淋漓的肩上爬去,“没用的,放弃吧,没人忍受得了这个。”
“哈哈,快一点,我等不及看你放弃后的样子。”他咽了咽口水,半喘息,半疯癫地说,“快让我看看,我们光辉的学长,最后是怎样哭着堕落。”
倪霁微微睁开眼,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动作都很吃力,
但他看向那贴近自己的面孔,看着那只扭曲的怪物,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你真可怜。”他躺在那里,虚弱地笑着嘲讽。
谭树那张唯一还保持着人类模样的脸,瞬间变得扭曲。
扭曲得比怪物还要丑陋,
“你也一样!”他几乎尖叫起来,“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走脱吗?”
“没有人会来救你,在这里你不论怎样坚持,也永远得不到救赎。你马上会变得和我一样,丑陋,可怜,任人摆布,连哀求的资格都没有。”
他那紧紧扒住倪霁的恶心身躯突然被一只脚踢了下去。
谭树在光滑的宝石山上滚了几滚,黏住一块凸出的石头,抬起自己软软的脖子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见了一个人类的女性,一个向导,突然出现在这个不可能有人类出现的地方。
“谁和你一样。”那个爬上宝石山顶的女人低下头,去解倪霁脖颈上的镣铐,“我这就要带他走。”
水蛭形态的畸变种难以接受地尖叫起来。
第35章
林苑低头用手中的匕首撬锁在倪霁脖子上的锁扣。
锁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的金属做成, 很坚固,难以撬动。
林苑趴在光滑的宝石切面上,费劲和那锁扣周旋,还要小心不能伤到倪霁。
有时候, 手指会触碰到哨兵脖颈的肌肤。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 林苑发现那里的肌肤发凉,冷得像块冰, 偶尔被手指触碰到的时候, 甚至会发出轻微的颤抖。
在她或砸或撬忙成一团的时候,躺在那里的哨兵没有说一句话, 始终安静地把脸转向一边, 任她施为。
林苑砸不开锁扣,停下来喘口气, 才发现倪霁是在避开自己的视线。
他不会是在生气吧?
怪自己又跑回来?
也是, 如果是自己, 肯定不喜欢别人不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只是她突然想起,刚刚自己爬上来, 倪霁看见她出现时露出的那个眼神。
他被锁在冰冷的石山上,震惊地抬起头,向自己看过来。
他仿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那双漂亮的眼眸中, 就漫上了一层复杂到难以描述的情绪。
那种眼神中蕴含的情绪太过繁杂,令林苑无法解读。
但林苑知道那肯定不是生气。
如果非要形容,她只能说, 当时那个脆弱不堪的哨兵看着自己,眼中的神色凄美又动人。
那一眼触动到了她内心的某个地方。让林苑这样冷心冷性的人, 心底都升起了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很陌生的微微酸涩的感觉。
林苑搞不明白那种心情的含义,但她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个目光的。
只是倪霁很快侧过脸去,回避了她的视线。
林苑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掰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让自己再好好看看他的眼睛。
但她好歹知道,这是不太礼貌的行为,所以忍住了。
哨兵被锁在那里,纯黑色的作战服破损了大半,露出了月匈堂,那双被折断的双腿、和正在流血的身躯。
他脖子上的金属的锁扣锁得太紧,各种撬不开,林苑的心中开始烦躁。
她手里用来撬锁的匕首,是她刚刚在不远处战斗过的场地上捡来的。
那是属于倪霁的刀。
只是现在被握在林苑的手中,那把刀变成一把短短的匕首,神莹内敛,平平无奇,不太使得上劲。
这时候,刀柄上传来一点很细小无力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给……我一点……新鲜的血……就撬得开了。”
是那个古怪的刀柄在说话,林苑听见了,
“是要血吗?我的血可以吗?”她问。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只失去血色的苍白手掌从下方伸上来,毫无顾忌地一把握住那锐利的刀刃。
那是倪霁的手。
红色的血液从修长的手指间流出来。暗淡的刀锋吸取了血色,瞬间变得妖异了起来。
“哇喔,好甜的血。”一个诡异的声音从刀柄中传出,“被整得这么惨啊。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血。”
下一刻,林苑的手中用力,刀锋一动,咯噔一声,栓住倪霁脖颈的锁扣就被撬开了。
巨大的宝石切面十分光滑,又涂满了倪霁的血,镶嵌在石头的锁扣一被撬开,哨兵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从石山上滑下去。
林苑抓了一把,没能拉住,只能眼看着倪霁染着血的身躯从那青金石,红绿宝石垒成的峭壁上摔落。
他却没有被摔到地上。
巨大的触手们从地底涌出来,在下方接住了掉落的哨兵。
倪霁摔进了一大团蠕动着的,柔软的触手当中。
那些各有主见的触手们往日很不安分,也不太懂得礼貌。
但这一刻,它们好好地接住了倪霁,把受伤的哨兵护在它们中间,没有做出任何不礼貌的行为。
甚至还帮忙倪霁拢了拢月匈前敞开了的衣物。只有一只触手探了出来,安抚地摸了摸哨兵沾着血的头发。
倪霁躺在庞大的触手群中,微微地蜷起身体,仿佛没有力气似地,不再动了。
宝石山的另一头,更多的触手群们飞快地攀爬上去。
它们嘶搅,扯断那些白色的精神力粘丝,把它们宝贝的虎鲸放下来。
虎鲸张开嘴,粉色的小舌头卷了起来,发出小小的一点嘤嘤声,露出尖尖的小牙。
触手们开始打架,抢着占据好位置抚摸虎鲸受伤的尾巴和软下来的背鳍。
直到要拔下那条刺穿尾鳍的精神力骨刺的时候,争抢不休的触手们才微微停顿了一下。
林苑爬在石头的山顶上,探出头看山下的倪霁。
她知道拔骨刺的那一下,精神体的痛感,会原封不动地传递过来。
倪霁同样要忍受挫骨之痛。
那道贯穿了尾鳍,把虎鲸架在空中的骨刺被触手们干脆利落地拔出。
虎鲸嘤鸣一声,身影慢慢消失,回到它的精神海中去了。
限制它回归精神海的精神力骨刺被拔出,被触手们狠狠摔在地上碾碎。
骨刺从身躯中抽出来的一瞬间,倪霁的脖颈向后扬起,手指紧紧攥住了衣服,微微抽搐,但他却没有发出一丝哪怕细微的喉音。
他甚至很快地缓过来,从触手中抬起脸,看向趴在宝石山顶上看他的林苑。
他还用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冲林苑露出一点笑来。
林苑知道那个笑容代表的不是高兴,而是另一种意思。
是安慰。
他用这笑容安慰自己。
告诉自己他没什么事。
哪怕他断了腿,浑身是血,精神体被贯穿了一个大洞。
但他却还在对自己笑。
这个时候的现场是很混乱的。
那只水蛭一样的怪物还在尖叫。被引来的金属卫兵们正在被铺天盖地的触手们控制住,虎鲸刚刚被解救下来……
林苑的脑袋疼得快要裂开,巨大的触手们在不断向外涌出。
但很神奇地是,林苑的注意力竟然在这时候被分走了。
她隔着数米高的宝石山,盯着躺在触手丛中浑身是血的哨兵,看见他对自己露出一点虚弱的笑。
林苑突然在这个时候去想一些毫不相关的事。
触手们说过,“他的味道好甜。”
那只古怪的匕首也说:“那小子的血是甜的。”
没准他真的是甜的。林苑想,可能就像他给我的那种糖果的味道。
林苑舔了舔嘴唇,从宝石山上滑溜下来。
她架住倪霁的手臂,想把不能行走的哨兵背起来。
咬牙使劲。
她发现自己好像做不到这件事。
倪霁看上去很瘦,但却是一位身材高挑且结实的哨兵。以林苑的体力,根本背不动他。
她咬咬牙,努力把倪霁的身体顶上自己的肩头,强撑着想要一点点站起来。
倪霁的脑袋垂在她的肩膀上,随着林苑动作的剧烈摇晃,他突然张开口,吐出了一大口血。
那血色很刺眼,喷涂在地上,沿着他的嘴角倒流。
这个人在抽骨刺时都能忍住不肯发出声响,此刻却忍不住地发出“呵呀”的一声微微喘息。
林苑听到耷拉在自己肩头的哨兵发出疲倦的喘息声,感觉到他的胸腔在剧烈起伏。
她盯着那喷在地上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力气,慢慢站直了腿。
她把倪霁远超过自己体重的身躯抗上了肩膀,在触手们的帮助下。
抗在肩上,迈开腿,开始向前走。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走不了多远,但她就要走。
小男孩带走了自己的猫。
她也必须带回自己的鱼。
她走了几步,听见倪霁在她肩头发出一点虚弱的声音。
“向左。”那声音轻轻说。
林苑就向左拐,沿着左边的墙走了没多远。又听见倪霁的声音轻轻响起,
“向下……第二个楼梯。”
倪霁在给她指路。哪怕在这样的时刻,他狼狈地趴在自己肩头,一动也动不了。
但他还努力把属于哨兵的感知能力蔓延出去,找到一个最近的,林苑勉强可以走到的藏身之所。
他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藏身之处,那是一个楼梯下方的狭窄小巷。
从外面看过去,巷子很浅,四面石墙,一眼就可以看穿,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