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康老神在在:“我怎会费心,不过人家伤心欲绝倒是有的。要我说,碎了别人的心可真是罪孽啊!”

程家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扔给顾康:“开车就别废话!”

躺回座椅,他继续闭目养神,只是思绪却回到了半年多前的那个傍晚,梁辰楠来找盛年的那个傍晚。

盛年的背影消失不见,梁辰楠叼起一支烟,吐出烟圈后懒洋洋地问:“程先生,有什么事麻烦你长话短说,我赶时间。”

程家言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抵在鼻下,似乎斟酌了一番,尔后缓缓开口道:“梁辰楠,我知道你今天来这里的用意。”

梁辰楠猛吸一口烟,嘲弄一笑道:“哦,是么?”

“你一直对她都有好感,只是这样的好感自然排在身价利益之后。所以你会和刘露虚与委蛇,所以,”他的目光紧紧攫住梁辰楠的,头一回这样的充满侵略性,“你将这次的事情做绝,以为我一定会转头就走,以为会将她逼上绝路,然后你就可以趁虚而入,对么?”

眯眼,梁辰楠夹着烟的手有片刻的停顿,仓促一笑道:“程家言,你能说些我明白的话么,这样子我可不懂。”

程家言步步逼近:“梁辰楠,你会调查清楚我的背景,难道我就不会么?不错,我确实向来不易信任人,也确实对那些照片大为光火——但是你大概低估了我对盛年志在必得的决心。”

路灯一盏盏的都已点亮,天色也渐次地暗沉下来,昏黑的一片。

程家言的那双眸子就好似两泓深潭,幽黑得连梁辰楠都不禁怔住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总会遇上这么一个人,我们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只因为放不下那个人。盛年之于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言尽于此,程家言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将烟头扔掷地上,脚尖踩旋了许久。抬头看了一眼鳞次栉比的宿舍楼,梁辰楠神色莫测,尔后终于寞然迈步。

盛年成了这家宾馆的常客,不过不是来入住,却是来寻人。

闭门羹倒是没有吃过,但程家言的态度一直都是淡淡漠漠的,既不反感也不热忱,让盛年惶惶捉摸不透。

她头一回发现,原来自己的脸皮竟已经这么厚了。也或许,在程家言面前她什么模样都呈现过,也不在乎这次的越挫越勇了。

单珊那个狗头军师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这句老话绝对不会错,于是盛年现在每天下班后都会捧着一壶炖汤来敲程家言的房门。程家言每次都气定神闲,除却第一次的挑眉询问,之后都欣然接过去。

因而盛年告诉自己,既然程家言没有拒绝,既然他还在中国,那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不过今天,盛年敲门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

程家言有些诧异,扬眉问道:“忘记带汤,还是变不出花样了?”

她抬眼看他,扁了扁嘴:“程家言,我很认真严肃的问你。”有些局促地舔了舔唇边,盛年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对我,到底还有没有感情了…哪怕一点点都可以?”

他上唇微翘,略有意外地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

眼神黯了黯,盛年垂下头,闷闷不乐:“今天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她的未婚夫上班路上遇到车祸,就这么突然的…走了。”

感觉到她的沉静和不开心,程家言的容色也认真的敛了起来,不再那样优哉游哉。

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他说:“暖暖手吧。”

“谢谢。”将杯子捧在手心,盛年抬头对他浅促笑了笑。

他没有再开口,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我,我只是觉得,”手指绕着杯口打圈,盛年似乎在拿捏自己的字句,“生命真的很无常,也许前一秒还紧握的手下一秒就无力地松开了。”

“所以?”

“所以,”她抬头,沉静依旧,但眼神不再黯淡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忽然就大起声来,“我是真的很爱你,如果你对我还有哪怕一丁点的感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生命这样宝贵,我不想浪费一分一秒相爱的时间。”

越往后,很奇怪的是她竟越理直气壮起来,一口气将这番话呵成,然后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程家言。

他忽而笑了:“盛年,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么久的越挫越勇。”

她大声:“没办法,尽管爱到头破血流,我还是只能拿出一颗真心来给你。”

这是盛年破釜沉舟之后不管不顾的直言,也是头一次。

他从来没听过她如此直接的表白,一瞬间,便觉得心底燃起了一团火焰,把整个人,整个世界,都熔化在了里面。甚至觉得,他这么段日子以来的“扳回一局”,在她这句话面前再也无法继续。

动容,他轻揉她的发顶:“真是拿你没办法。”

盛年不依不饶地揪着他的衣袖,巴着脸问:“到底好不好?”

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笑意,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懊恼隐匿其中。她这般模样,叫他如何能继续装作淡漠。

叹了口气,程家言微微俯下上身,脸凑近她的脸,轻声:“好。”

她的眼睛瞬间瞪大,那样乌亮的瞳仁紧紧地盯住他,像是不确定一般,竟怯怯地叫了一声:“阿言。”

“嗯,我在。”将她轻轻揽进怀中,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润湿了自己的肩头。心底那个干涸的角落,就这样迅速地潮湿柔软起来,满满地填充着整个心房。

我在。

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她却似乎等了无数个夜晚,无数次一个人睡着,再一个人醒来,一个人看着日出日落斗转星移。

她的哽咽愈来愈大声,哭着攥紧他的衣角,紧紧捏着。那积攒了半年多来的孤独恐惧,无休无止地随着眼泪满溢出来。

盛年的眼泪,让程家言心疼至极,也愧疚至极。

牢牢地把她搂在怀里,低头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极轻柔的,他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喃喃说:“对不起…Liv,对不起…”

天色渐渐黑下去,她才终于慢慢地转成小声的啜泣。

眼泪糊了满脸,盛年抬起头,紧拉他的衣袖,吸吸鼻子,抽气着说:“阿言,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但是你能不能留下来,再给我多一些的时间。”她像个小孩子似的举起右手,“我保证,我一定会每天更好一点点,这样就能够每天给你微加一点点的幸福,好不好?”

微加幸福,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动容的情话。

“好。”

分隔两地的这半年,想念一点一滴,昏天暗地。

爱是一念之差,最幸福的不过就是,你曾温柔呼唤,而我,刚好有过应答。

ˇ【番外+后记】ˇ 最新更新:2014-02-14 12:33:12

【番外二三事】

1、关于“求婚”

每个女孩子都期待一个完美的求婚,比如,白马王子、浪漫晚餐、小提琴演奏、玫瑰花铺满地、深情款款的单膝跪地。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某天吃完晚饭后,某人正在奋力地刷锅子洗碗。

程大少爷摸了摸下巴:“我每次都这么捧场地消灭干净你做的菜,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某人没空搭理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程大少爷状似思考:“那给你个机会为我做一辈子的饭怎么样?”

某人和洗碗池里泡沫奋战的手顿住了。

不等某人说话,程大少爷已经继续下去道:“就这么说,明天去民政局领证好了。”

某人石化。

转头,瞪眼,龇牙,某人怒了——尼玛坑爹的求婚呢!

据说因为这件事,程大少爷家的主厨后来时常双眉一横,罢一罢工。

2、关于“真相”

某人知道程大少爷的城府之深是在婚后。

有天晚上,程家小两口和顾康、单珊、赵子毅一块儿聚会,不料顾康后来喝高了,酒精上脑就把自家BOSS当年狡猾奸诈的小心计给说了出来。

顿时,程大少爷感觉两道镭射一般的犀利杀人目光从自己侧边照过来。

一路低气压,回到家之后,某人双手叉腰,虎视眈眈:“你,从实招来!故意让我伤心是吧?故意逗我玩是吧?故意看我苦逼兮兮的你偷着笑是吧?”

程大少爷自知理亏,百口莫辩,双脚并拢手放膝盖,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某人气焰大涨,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两个小时的演讲。

程大少爷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

据说,顾康后来被外派处理非洲的事务半年。

据说,程大少爷后来睡了整整一个月的书房,外加各种服侍,某人得瑟够了才居高临下地抛来一个白眼:“回房睡吧!”

自从结婚以后,某人的凶悍程度逐日见长。

3、关于“交流”

说起某人的初恋,梁辰楠小盆友后来就这么销声匿迹了。

对于那个傍晚程大少爷和梁辰楠小盆友的“交流”,某人表示十二分的兴趣,并且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消失得如此彻底。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某人下足了功夫。

逼问、恐吓、软磨硬泡,十八般武艺都试过了,偏偏程大少爷就是口风紧。

于是,某人决定再来试个j□j。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某人洗完澡之后穿着新买的性感睡衣,脸蛋还红扑扑的,在程大少爷身侧扭着腰肢坐下来。

努力地抛着媚眼,再俯身蹭蹭程大少爷的胳膊,某人再次问起:“阿言,你那天到底和梁辰楠说了些什么?”

鉴于程大少爷的无视,某人发挥自己越挫越勇的威力,索性坐到程大少爷的腿上,并主动奉上红唇两瓣。

没一会儿,程大少爷就反守为攻。

N久之后,某人被吻得两颊酡红,眼波潋滟,脑子里一片浆糊。

“还想知道么?”程大少爷低声呵气。

“什么?”某人早已找不着北。

程大少爷满意了:“很好,睡觉。”

自从结婚以后,程大少爷的腹黑潜质逐渐被激发出来,某人一次次被扳倒,再一次次反击,再一次次被扳倒…

【后记】

终于完结了这篇现代文。

这篇文,某夏难产了好久。难产到不仅编辑无力,某夏自己也很吐血。明明程家言和盛年的故事都在脑子里放电影一样,却就是进度艰难。

幸好,终于都完结了。

在难产的这半年多里,某夏也经历了许多事。比如实习,比如没课的挺尸生活,比如脖子酸肩膀胳膊痛,比如大学毕业即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很感谢阿娟的耐心等待(捂脸,我会努力不再拖稿),感谢家人的支持和关心,感谢朋友的催促和鼓励。

这是我的第一个现代文,很多地方还显得不够成熟,也有很多不足。

但我会继续努力,也希望看这篇文的你们能给予我进步的时间。

衷心感谢。

PS:明天是六月一号,预祝各位小盆友大盆友们节日快乐!

夏云锦

2012年5月31日于自家小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