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去开门,开门时想,霍景澄变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变得霸道犀利,咄咄逼人。

门一打开,江启就冲了进来,见到霍景澄后,好半天没缓过神来,看看他,看看石伽伊,指着他:“你、你、你这个渣男,你怎么在这儿?”

霍景澄又舔了下嘴唇,血珠不知道何时又冒了出来,有些咸,走廊里有人开门出来查看,显然是听到了江启的吵闹声,他对石伽伊说:“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石伽伊没说话。

霍景澄看了眼江启:“出来。”

江启以为他要约架,昂首挺胸走出去,还给了石伽伊一个“我替你教训他”的眼神。石伽伊忙跟着出来,江启在霍景澄身后摩拳擦掌,待霍景澄转身之际,他正要先下手为强,出拳之际,石伽伊猛地推他一下,身子拦在了霍景澄前面,鸡妈妈护小鸡仔似的看着江启:“你干什么?”

江启被推了一下,踉跄着站稳,委屈巴巴:“活该,活该,活该被人欺负。”

霍景澄目光灼灼地看着石伽伊,心中欢喜的情绪还没表现出来,只听石伽伊说:“别找事,当这里是北京呢,他是律师,告到你倾家荡产信不信?”

霍景澄眼眸暗淡,脸色也冷了下来。

石伽伊微侧头,没看霍景澄:“霍伯伯的手术我没办法继续参与,我会马上离开香港。”

霍景澄居高临下看着她,薄唇紧抿,不说话。

“你走吧,就这样吧。”

刚才还委屈巴巴的江启,变得扬扬得意,霍景澄动了动手指,想去抓她的手,或者想要拥抱她,最终,什么都没做,转身离开。

隔壁的门被打开,袁淑慧探头出来,疑惑看着走廊,见到霍景澄的背影,使劲揉了揉眼睛,随即惊喜道:“石伽伊,石伽伊,那不是霍……”

“你看错了。”说完,石伽伊进入房间,咣当关上了门。

江启跟她学:“你看错了。”哼着歌走了。

在走廊尽头,霍景澄碰到了何曼思,她一脸若有所思看着他:“那边在干什么?你要和那个男人打架吗?”

霍景澄没理她,去按电梯按钮。

“还有那个女孩,是那天那对内地的情侣吧?”何曼思仿佛对他们很有兴趣。

“他们不是情侣。”霍景澄纠正她。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何曼思也跟着进去:“Ginath,你最近很奇怪。”

他按了一层,这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捉奸啊。”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修剪得很工整,涂着酒红色指甲油,似乎在想着是否可以当武器,“最近听到的风言风语太多了,影响我心情。”

“捉到了吗?”

“有了意外收获,我看到你从那个内地女孩的房间出来。”她似乎很好奇,依旧追问着。

电梯到达一楼,霍景澄走出电梯,说:“别和我一起出酒店,被狗仔拍到很麻烦。”

何曼思耸了下肩膀,霍景澄说:“你可以继续去捉奸。”

在电梯门马上关上前,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如果不是不速之客,今天我不准备从她的房间出来。”

在何曼思惊讶的目光中,电梯门缓缓关上。

霍景澄刚要转身离开时,另一个电梯门突然打开,霍景豪搂着孙雯雯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霍景澄,霍景豪还意外了一下:“稀客啊!什么情况啊亲爱的弟弟?”

霍景澄看了眼孙雯雯:“来找朋友,先走了。”说着,抬脚离开。

直到他开门出去,霍景豪才冷冷一笑:“我就看不上他那清高样,装什么装。”

孙雯雯看着霍景澄离开的背影:“虽然平时话少,但他打官司真的很厉害。”

“所以这几年我才给他几分脸色,”霍景豪伸手将孙雯雯的脸转过来,“你这痴迷的目光怎么回事?”

孙雯雯笑着轻轻拍了他一下:“哪有!对了,他总去看你爸爸,你也多去表现表现,毕竟手术在即,万一有什么不测……”

“知道了,”霍景豪说完,捏着她脸的手指用了力气,“是为我着想还是怕我拿不到遗产啊?”

孙雯雯也不生气,娇嗔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意吗?”

霍景豪笑着搂着她往外走:“你们这些女人啊,都是对金钱有爱意,没一个例外。”

林止安顿好林小风之后,这才抽空回昨天宿醉沉睡后没接到的电话,第一个是公司负责人汇报公司情况的电话,林止听了一会儿便打断他,让他直接发邮件。第二个和第三个电话都是香港的号码,认识的人都存了号,所以这两个陌生号码让他很疑惑,犹豫了一会儿,先回了第一个。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林止都将要挂断时,那边突然接起。

林止礼貌地道:“你好,我是林止,您昨天……”

“是我。”

只两个字,林止立刻失了声,不是因为被打断,而是,无法说出话来。

手机两端的人,都在沉默。直到林小风翻了个身,咕哝着喊了声“爸爸”,林止才回神,咬牙切齿地道:“赵小雨,我以为你早死了。”

赵小雨低声笑起来,笑声有点沉闷,让人听了,只觉得更压抑。

“来西贡找我,具体地址我发信息给你。”赵小雨声音压得有些低,她那里静悄悄的,说话间似乎还有回声。

林止有些生气:“谁说我要去?”

“等你到十一点,不来我就走了。”赵小雨还是那样,性格中的强势依旧没改,或者,面对林止时,强势的一面又展现出来。

而林止,吃她这一套,立刻妥协道:“西贡很远。”

“市区不行,得去人少的地方。”

“怎么跟偷情似的?”

“差不多。”

林止被她这三个字气到要发火时,那边已经淡定地挂断了电话,林止听着“嘟嘟”声,脸色难看到极点,他将手机扔到床上,看着睡得香甜的林小风,指着他,怒斥:“这就是你妈!这就是你妈!你说她还是个人吗!”

林小风吧唧了一下嘴,像是要转醒,林止赶紧过去轻轻拍他:“宝宝接着睡哦,乖哦,爸爸在呢……”

林止去敲了江启的门,将他喊醒拉到房间让他陪小风睡。江启倒是无所谓,在哪里睡都是睡,只是好奇林止这么晚去哪儿,见他拿着车钥匙急急忙忙往外走,忙问:“你干吗去?猴急成这样约了女人啊?”

“嗯。”

江启躺到床上:“信你才怪。”

赵小雨在西贡的一间很小的港式茶餐厅的角落里等了林止很久,十点五十九分的时候,赵小雨起身准备结账离开,突然听到了门口车子的关门声。林止从玻璃门外推门进来,隔着密密摆着的几个小桌子面无表情看向角落里站着的赵小雨。

赵小雨也看着他,想假装轻松地冲他笑笑,却怎么也没笑出来。记忆里那个穿着球鞋牛仔裤每日充满活力为公司奔波的大男孩,已经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了,脸上有着时光沉淀下来的自信。林止抬脚走了过去,不急不慢,身着量身定制的西装,带着长期居于上位者的气场,从容地坐到了不算宽敞的长凳上,他抬眸看着依旧站着的赵小雨,伸手示意她坐。

赵小雨收拾好心情,笑了笑,坐下:“不管过了多少年,见到你还是心动,这可怎么办?”

林止装作没听到,拿着菜单点了杯奶茶:“找我干什么?”

赵小雨见他态度冷淡,也不生气,伸手摸了下他拿着菜单的手,林止一顿,还没说话,她已经把手抽回去,笑得得意:“你一紧张,手就冰凉。”

林止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伪装的冷漠终于露出马脚,他将菜单往桌子上一扔:“有事说事,如果是叙旧,对不起,我没时间。”

赵小雨其实也是紧张,故意扯别的来缓解气氛,见林止真的不高兴了,也不再开玩笑,收起调笑神色:“那个……孩子呢?”

来的路上林止就知道,赵小雨一定会问,他本想好要讽刺她几句,最好让她无地自容,但此刻,见她忐忑又小心翼翼地问起,他又不忍心了。

服务生把奶茶端上来,赵小雨知道他喜欢甜食,主动拿起一包糖撕开倒入杯子中,以前,她经常这样做,林止盯着她的动作,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变一样。

半晌,他心软地道:“他叫林小风。”

赵小雨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小风?可以……看一下小风的照片吗?”

林止敢肯定,赵小雨本来想问的是,可以见见小风吗,但是她没敢。

他喝了口奶茶,没回答,只问:“你怎么来了香港?”

他知道,如果这时候,赵小雨有求于他的这时候,他问不出她的事,以后都不会问出了。赵小雨低头喝水,并不意外他的问题,似乎也做好了想要聊聊的准备:“说了就可以见小风吗?他也来了吗?”

林止想笑,瞧瞧,当年那么狠心又从不服输的赵小雨也能有今天,近乎乞求般的语气,他心中升起类似报复的快感一闪而过,随即又有一丝悲伤。良久,他说:“我考虑考虑吧。”

因为不是闹市区,茶餐厅零星几人来来去去,无人打扰到角落里的两人,林止也不着急,像是有很多时间可以等赵小雨开口。

赵小雨想好的措辞又全部被她在心中推翻,几经思考,终于开口:“还记得有次我妈急性肠胃炎被送去医院吗?其实不是肠胃炎,那次检查出来是癌症,霍先生……就是霍景澄他爸爸帮我找了这边的医生,给我们出了医药费。”

一直一直以来,林止都以为,他们分手是因为两个人的争吵,是因为赵小雨母亲的阻拦,是因为她累了,她烦了,或者是她先不爱了……那些他都能接受,也早已接受了,可没想到却是如此……

林止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听错了一般。

他将奶茶一饮而尽,可能为了掩饰震惊和慌乱,去柜台又点了一杯。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如何问起,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非让她开口说起这事,林止沉默地坐在那里梳理着她几句话里给的信息。待服务生送奶茶来时他失态地将满杯的奶茶碰洒,几个服务生立刻跑来清理,赵小雨站起身让位置,刚站到过道上电话就响了,她看了眼林止,接了电话,很礼貌地称呼那边:“Karl先生。”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她边应着边拿起包就准备离开:“谢谢您,我马上回去。”

混乱中林止抓紧了她的胳膊:“Karl是谁?”

赵小雨收起手机:“霍隽的贴身秘书。”

果然是那个霍隽,林止不想让她走,不想让她去那人那里,焦急地问:“多少钱,医药费多少钱,我可以成倍地还给他,多少倍都可以。”

赵小雨摇了摇头:“已经不是钱的事了,再联系。”

她挣脱他的钳制,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止独自在茶餐厅坐到后半夜,也不管石伽伊睡没睡,直接将电话拨过去,石伽伊接得很快:“怎么了?”

“我见到赵小雨了。”

酒店天台的酒吧照常营业了,石伽伊和林止喝着酒聊着天,却不似周围人那样轻松悠闲,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石伽伊知道的并没有林止多,听完林止的话,她缓了好半晌才开口道:“霍伯伯病了几年了,赵小雨以助理的身份在照顾他……”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接着说下去,有钱的男人和年轻貌美的女孩,这种故事太多了,不需要说破。

林止喝了很多酒,伸手又要了一杯,看了看石伽伊,嘲讽一笑:“霍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子。”

石伽伊愣了愣,挑眉看他,有些生气地说:“你生霍伯伯的气干吗带着霍景澄?”

“你不恨他吗?”林止说完,了然地“哦”了一声,“你不恨,你依旧爱他,可怜的小姑娘。”

石伽伊眉头紧皱,有点动怒,她冷了声音:“你喝多了,别喝了,回去吧。”

说完,她站起身刚想去拉林止,便见到霍景豪和孙雯雯从门口走进来,因为她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孙雯雯立刻看到了她,她挥了挥手朝石伽伊打招呼。

霍景豪也跟着看过来,石伽伊对孙雯雯笑笑,没看霍景豪,也不管林止了,垂眸离开酒吧,霍景豪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离开,直到孙雯雯撒娇才收回目光:“Darling,你眼睛快长到她身上了。”

霍景豪若有所思地问:“她是谁?”

孙雯雯不开心地说:“小霍总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心痒痒了吗?”

“我再问一遍,她叫什么名?”霍景豪没心情和她打情骂俏,拉下脸来。

孙雯雯不敢再撒娇吃醋,忙说:“她叫石伽伊,是汤玛斯教授的学生,这次和教授一起过来的。”

霍景豪要笑不笑地“哼”了一声:“石伽伊啊,比以前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真有意思。”

“你认识?”

“我知道霍景澄为什么来酒店了,”霍景豪冷笑着,“原来是会他的老情人啊。”

“你说石伽伊?”孙雯雯惊讶。

“赵小雨和石伽伊一起长大,石伽伊又是霍景澄的马子,这三个人突然凑到一起,还都围着霍老头转……”霍景豪自言自语着,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是要搞我啊。”

孙雯雯也瞪大了眼睛,显然十分惊讶:“搞你?”

“这个杂种,嘴上说对霍家产业没兴趣,私底下又搞脏手段!”

“你弟弟不是有自己的金融投资公司和律所吗?”

“谁会嫌自己钱多?”霍景豪眼神渐渐变得阴狠,“我也该去医院看看霍老头了。”

石伽伊发现孙雯雯突然对自己的关注突然多了起来,早上接他们去医院的路上,孙雯雯故意坐到她旁边和她闲聊,问她的学业,问她的家乡。石伽伊象征性回复了几句就不停用眼神向袁淑慧发去求救信号,袁淑慧忙拉着她聊起了学术问题,孙雯雯想插嘴,因为不是同一个专业,没找到机会便算了,石伽伊悄悄舒了口气。

上午,团队对霍隽再次进行了各种检查分析,石伽伊找到了机会和赵小雨说话,有太多问题要问了,时间又急,石伽伊拽着她毫无逻辑地说了一通:“林止和我说了,赵大娘……怎么样了?当年你们突然离开胡同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总见不到你人,而且,那么大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可以……”

“霍隽将医院、医生和医药费摆在我面前,那时候,那是我最好的选择。”赵小雨倒是神态自若,估计已经调整好心理状态,她看着被护士推走的霍隽,慢了几步,冲石伽伊扬了扬下巴,有点骄傲的样子,压低声音对石伽伊说,“之所以在那种时候还想尽办法偷偷生了小风,就是怕和林止断得彻底,这样才能互相牵扯一辈子,是不是很有远见?”

石伽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赵小雨笑了笑:“或者说,自私吗?狠吗?”

石伽伊点头,毫不犹豫地点头,觉得她确实自私,既对林止狠又对林小风不负责。

赵小雨却摇头:“你比我狠,直接断得干干净净,霍景澄造了什么孽被你折磨成这样。”

“我折磨他?”石伽伊疑惑地看着她,想问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赵小雨却看着走廊另一边,悄悄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石伽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霍景豪走过来。他从护士手中接过霍隽的轮椅,亲切地低头询问霍隽身体如何,有没有不舒服。赵小雨走上前,站到其余几个助理身旁,仿佛和别人并没有不同,像是一个合格的工作人员。

霍隽心情似乎不错,拍了拍霍景豪的手:“挺好的,不用担心,你弟弟呢?”

“忙工作呢吧,你也知道他,比谁都忙。”霍景豪笑呵呵地说。

如果不了解的,都得以为霍家是一个相亲相爱的温暖的大家庭。

霍景豪说着话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眼,又状似惊讶地盯着石伽伊:“这不是石家的妹妹吗?”

石伽伊没说话。霍隽“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北京那边的项目搞成什么样?难不难看?”

“我也是公事公办嘛,您别翻旧账跟我生气了,心情重要。”霍景豪忙放低姿态哄霍隽。

霍隽没再说那事,只道:“下午再来我房间一趟,我有事情要宣布。”

霍景豪笑意敛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安静站在后侧的赵小雨,说了句“好”。

石伽伊厌恶霍景豪,找了个理由回了团队办公室。

中午的时候袁淑慧来寻她,一脸八卦的样子:“你怎么走了?对八卦没兴致啊?也是,我们这边的八卦你们了解不多。”

石伽伊一副“不仅了解不多,也不想了解”的样子。

袁淑慧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发现媒体的报道并不是空穴来风呢,霍景豪和赵小雨之间的气氛非常微妙。”

石伽伊不想听,转移话题:“我想先回学校。”

“什么?”袁淑慧有些惊讶。

“帮我想个理由怎么跟教授说。”

“实话实说啊,你为什么回去?”

石伽伊又不说话了,袁淑慧猜测不出什么,拉她出去吃饭:“马上就要手术了,手术完了再说回去吧,不差这几天。”

袁淑慧拉着石伽伊往餐厅走,嘴里还八卦着赵小雨的事:“你不是认识他们吗,所以赵小雨到底是不是霍先生的情人?”

“霍景豪的母亲呢?”石伽伊突然想起这个人。

“好些年没有消息了,”袁淑慧歪着头想了想,“几年前有报道说她和霍先生分居了,她每日在家吃斋念佛,和霍先生几乎不相往来。”

电梯门打开,袁淑慧说着往外走,见石伽伊没动:“走啊,想什么呢?”

石伽伊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电梯外,袁淑慧看过去,突然愣住:“霍……霍……”

霍景澄显然也没想到会突然碰到石伽伊,他看着她,无视掉一旁的袁淑慧:“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医院了。”

石伽伊垂眸,没搭理他,拉着袁淑慧向外走。

霍景澄站着没动,等她与他擦肩而过后,他回头,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石伽伊!”

石伽伊仿若没听到似的继续朝前走,袁淑慧一脸诧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霍景澄看着她的背影,控制着情绪,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问:“你想我怎么做?你要我怎么做?连审判都没有就直接死刑吗?”

石伽伊气急败坏回头:“你还要审判?把你的罪行列举出来再次在我心上剜几刀吗?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离我远点就行!”

霍景澄本带着些微怒气的神色在石伽伊这几句话中消失殆尽,只余无力的悲伤和难过,有路过的护士从电梯中出来,认出他,想打招呼,却见他眼底通红,惊讶得不敢说话。

石伽伊不再看他,转身离开,却见赵小雨从另一边过来,她看到石伽伊,忙说:“正找你呢,你霍伯伯要见你,跟我上去一趟?”

石伽伊疑惑地看她:“找我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说着,赵小雨看到电梯口的霍景澄:“景澄来了,一起上去吧。”

一路上,石伽伊和霍景澄一句话都不说,两人之间气压极低,赵小雨几次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两个人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一个一个都像竖起刺的刺猬,赵小雨权衡了半天,估摸着应该是刚吵完架还在气头上,于是选择沉默。

霍隽的病房中,除了霍隽贴身相随的秘书Karl,不太耐烦的霍景豪,还有律师团的几个人在。见到三人进去,霍景豪眼底闪过厌恶和怒气,霍隽坐在床上,笑呵呵地让三人坐,律师几人拿着文件站在霍隽旁边,等他点头后,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将文件分发给了四人。

石伽伊莫名其妙地接过去,低头去看。

“曼思堵在路上,我们不等她了,她来了再签字也不迟。”霍隽说。

石伽伊手里的是一栋别墅转让书,她挑眉:“霍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景豪年轻时不懂事,我替他向你们赔礼道歉了……”霍隽说着,咳嗽起来。

赵小雨忙去倒水,霍景豪突然抢过赵小雨手里的文件,急急地翻看。赵小雨没搭理他,继续倒水,霍景豪又冲过去拿过霍景澄手里的文件,速度极快地看完,霍景澄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看着情绪已经处于暴怒边缘的霍景豪。

果然,下一刻霍景豪怒目圆睁地指着霍隽:“你什么意思?只给我一个酒店?股权全部转给霍景澄,就连赵小雨这个贱女人都有数个房产和门店!”

霍隽的秘书Karl和几个助理立刻挡在了霍景豪身前,霍隽喝了赵小雨倒的水,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显然知道他会如此,他缓了缓,才说:“我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不想和你吵,就你这个性格,给你个酒店我都不放心,还想要霍氏。”

霍景豪把茶几上、柜子上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中,他又将手里的几个文件撕得粉碎,随即砸向霍景澄和石伽伊的方向:“是不是你们几个?你们给霍老头灌了什么迷魂汤?”

霍景澄挡在石伽伊面前:“你不要在这里发疯。”

“这就是你们的阴谋,欺负老头子老糊涂……”霍景豪又踹翻了茶几,像个疯子一样,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

“霍景豪,就你们做的那些事,给你个酒店算是我顾及父子情了,其他的找你母亲要去,现在滚出这里。”

霍隽冷了语气,虽然依旧无力,却有震慑力,霍景豪突然定住不动了。

石伽伊厌烦极了,她走到床边,将文件放到霍隽的枕头旁:“霍伯伯,我们家不需要您的补偿,我也不想再与霍家扯上任何关系,文件我不会签字的,谢谢您,也祝您早日康复。”

霍景澄没看她,垂着眸子,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开门声关门声传来,他才闭了闭眼睛,太无力了,也太难看了,让她看到霍家如此不堪的一幕,简直无地自容。

石伽伊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外面不知道何时风雨大作,她走进雨里,就这样凭着记忆往前走,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走到了酒店。那时她已经犹如落汤鸡,酒店的人忙前来询问,她摇摇头表示没事,回了房间后换了衣服便趴到床上睡觉,大概在黄昏时才昏昏沉沉睡着。

晚间时袁淑慧来敲门,石伽伊头疼得厉害,没动,拨了袁淑慧的手机,哑着嗓子说:“帮我跟教授说我得了重感冒不适合再去参加手术了,这几天请假。”

“重感冒?是不是淋雨了?”

“嗯。”

“要不要去看医生?”袁淑慧的说话声从门口和电话中一同传来,异常清晰,说着她想到石伽伊想早点回学校的事,“还是你故意淋雨的?”

石伽伊直接忽略她最后一句话,有气无力地说:“我有药,不用管我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手术室。”

后来,袁淑慧天天在医院忙,林止和江启更是忙着公司上市,没人打扰的石伽伊在房间安静地睡了两天,一切的需求几乎全部叫了酒店服务。第三天时,她盯着酒店房间的天花板,开始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虽然感冒还没好,但几日前被霍景澄和赵小雨搅得纷乱不安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

公司成功上市那天晚上,林止和江启带着团队在酒楼办庆功宴,席间,江启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石伽伊这个女人,手机关机房间内电话又不接,她是想睡死吗?”

林止拿了蛋糕给林小风,随口道:“要是明天感冒再不好就给她弄医院去。”

“爸爸你电话响了。”林小风蹭了一嘴奶油,他伸着小舌头舔着嘴唇,用手戳了戳林止的裤袋。

林止拿出来,见到屏幕上的号码,神色变了又变,手指在挂断和接听之间犹豫不决,林小风仰头看着他爸爸:“爸爸,是谁呀?”

林止看了眼脚边小小一只的可爱男娃儿,说了句:“我这都是为了你,不然我才不搭理她呢。”

林止接起电话,转身离开。

江启奇怪地看他一眼,问林小风:“你爸说啥呢?”

林小风专注着手里的奶油,没听到似的,头都没抬。

赵小雨约林止出来见面,林止拒绝了,这次她倒是好说话,直接要了地址来找他。

林止在酒楼门口接到她,语气不无讽刺:“这次怎么不偷情了?”

“石伽伊怎么回事?好几天没见到人了。”赵小雨不理会他的讽刺,只是有些担心石伽伊。

“感冒了,在酒店睡觉。”林止说完,瞥她一眼,“没别的事我上去了。”

赵小雨看了看周围,直接伸手将他拽到酒楼大堂休息区:“接着谈?”

林止双臂环胸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霍隽的……”没有找到好的措辞,赵小雨顿了顿,“所以很厌恶我?”

林止没想到赵小雨会直说,还用了“厌恶”这个词,他若是摇头,仿佛是不怪她,点头的话又不太对,每次都这样,轻易让她拿捏住。林止又怒又气,直接破罐破摔,也不和她端着了:“跟我回北京,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赵小雨没想到他会如此说,神色动容,明显舒了口气,但嘴里却说:“我曾几百次几千次想回去。”

林止有些急:“所以为什么不回去?你和那个人结婚了吗?”

赵小雨摇头:“我来香港时霍先生已经病了,我们……算不上情人,所以怎么会结婚?”

林止并不了解霍家的事,只知道当年霍氏在霍隽生病时被别人联手打压到差点破产,霍景澄和另一家豪门联姻挽回了局势。

听完赵小雨的话,林止眼中升起希望:“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又怎么扯上关系的?”

“我妈生病时,你天天在公司忙,我一天打几份工,机缘巧合面试时遇到了霍先生,因为在伊伊家见过,他让我做了他在北京那边的助理,”赵小雨回忆着几年前,她最走投无路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现在说起来竟然觉得不那么痛苦了,“后来他知道我家情况后主动帮了我,之所以帮我……他可能只是寂寞,因为和原配关系不好,景澄的妈妈又病了很多年,所以想要陪伴或者情感寄托,帮我的条件是我要和他来香港,当时我想只要能救我妈的命,给他当情人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你妈妈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止恨了赵小雨四年,现在发现,他最应该恨的是自己,那么无能。

赵小雨没说话,林止知道,那时候的他自身难保。

他坐到沙发上,低头,双手捂住脸,在她的沉默中,竟有种羞耻感,有什么资格怪她不告诉自己呢。

赵小雨见他如此,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当时我怀着小风,生下小风就带我妈来香港了,那时候霍先生已经病了,霍家也出事了,但我妈的手术还是做了,我也遵守了约定,留下来陪伴他。”

林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她,眼中有着水光,看着面前的赵小雨,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了下,却比哭还难看:“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这么悲惨呢?”

赵小雨笑了笑:“霍先生手术前怕有意外,分配了遗产,大概念及我这几年对他这个病号的照顾,我分得很多,怎么会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