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豪将秘书推开,扫视了一圈:“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众人又都低头假装工作,霍景豪的视线落在扭头看他的石伽伊身上,有点意外,随即又了然,冷笑一声:“石伽伊,你没出现时,霍景澄很听话的。”
石伽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显然根本不想理他。霍景豪边走向她边扯下了歪歪扭扭的领带,那模样十分吓人,秘书缓过神忙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霍景澄的办公室。
霍景豪将领带扯在手里,阴狠狠的,几步走到石伽伊面前:“霍景澄那个小野种不是不要霍家的财产吗?怎么你一来他又要了,他好听你的话啊,老头子是不是也听你的话?还有你那个姐姐赵小雨,你们联合起来要搞死我是吧?”
石伽伊见他直直冲自己走来,还是那样的神色,捏紧拳头忙退后一步:“离我远点。”
霍景豪盯着她,像是看猎物一样,他勾着嘴角笑,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咬了我,大家都知道,我一直是有仇必报的人。”
石伽伊又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看到霍景澄的助理端着咖啡站在斜后方,她快速拿过咖啡想也没想地泼到了霍景豪脸上:“我也是。”
虽说咖啡不滚烫,但迎面泼过去也不好受,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霍景豪怒吼道:“石伽伊,我要杀了你!”
他抬手抹了把脸,眼底猩红一片,只是还没动作,就被后面赶过来的保安隔开。
霍景澄也跑过来,将石伽伊护在怀里,刚想询问,石伽伊摇头:“他没碰到我。”
霍景澄这才看向狼狈不堪的霍景豪。
霍景豪一反常态,没有大吼大叫地砸东西,似乎昨天被关了一宿长了记性,不过,他阴狠狠地看着他们的样子,比他发疯砸东西时更让人不寒而栗。
跟着出来的何曼思倒是不害怕,即使过了一夜了,她依旧还在气头上,见到这样的霍景豪不知道有多爽,她咯咯笑了几声,站在一个保安身后骂他:“贱男人,我正在让他们拟离婚协议书,你等着净身出户吧。”
霍景豪那阴狠的眼神转而看向了何曼思。
偌大的律所内,零零散散地站着十几二十个人,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霍景豪那从嗓子眼里挤出的诡异的笑声打破了安静。
石伽伊不自觉地寒毛直竖,那年,他大闹石家时,也这么笑过。
霍景澄将石伽伊拦到身后,防备地看着霍景豪,霍景豪却只是笑,视线在三人之间扫视,笑声诡异,让人不安。
何曼思翻了个白眼,心道,我怎么跟这个变态过了这么多年?转念又想,好像两人见面的机会很少,这几年表面还挺相敬如宾的,不由得感叹,这贱男也挺会装的。
“你们都给我等着。”霍景豪恶狠狠地说。
“你敢碰石伽伊一下,我绝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霍景澄也不管多少人在场,直接出言威胁。
这时,霍景豪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叽里呱啦地响起来,他没急着去接,也没有被霍景澄吓到,脸上扭曲的笑容更盛,指了指霍景澄、石伽伊包括何曼思,说道:“你们以后小心点哦,还有赵小雨那个贱人,都小心点啊。”
霍景澄呵了一声,说:“拭目以待。”
霍景豪擦了把脸,终于拿起兜里响个不停的手机,见到号码,他接起电话:“说。”
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霍景豪的表情变了又变,眉头皱得快挤在一起:“这个老不死的,搞出这么多狗杂种!!”
霍景澄听不得他满口吐脏字,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厌恶地摆了摆手,让保安把他赶出去。
保安还没动,霍景豪倒是先抬脚离开了,边走边问:“消息属实吗?”说着,他走出了律所。
自动门在他身后关上,屋内的人,这才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石伽伊抓着霍景澄的手,紧了紧,总觉得这变态什么都干得出来,于是小声问他:“他什么意思?”
霍景澄倒是不以为意,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摩挲了一下:“不用管他。”
“他好像又要发疯了……”
霍景澄笑,表情很轻松,微低下头,小声对她说:“我很快会让他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说完,他扫了眼四周,话都没说,员工们便都回了魂,又开始忙碌起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秘书吩咐保洁来清理地板,可爱助理又回茶水间重新泡咖啡,趁人不注意时两人偷偷眼神交流着,神色中都充满了震惊。
秘书用嘴型无声地问:“女朋友?”
可爱助理偷偷看了眼石伽伊,用嘴型回:“好像是。”
秘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可爱助理。
何曼思完全没受霍景豪影响,喊着几人继续拟协议书:“继续继续,一定要写他有暴力倾向,数次威胁我的生命。”
霍景澄没有再放开石伽伊的手,牵着她回到办公室,一副要让她时刻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样子。其余的几个律师虽然好奇,但反应都很镇定,又有工作要商议,便当作什么也没看到。
刚开始石伽伊还听得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各种各样的条款,商量来商量去,还有很多专业术语她听不太懂,他们又用粤语交流,更是听得困难了,于是越发觉得无聊,喝了助理送来的咖啡都没拯救她昏昏欲睡的精神状态,强撑了十多分钟睡意后,她直接走到霍景澄身边,趴在他耳边说:“我要回酒店睡觉。”
说话的几个人立刻都噤声看向他们,霍景澄在桌下拉住她的手,问:“困了?”
她点头,想到这会儿这么困也不全怪他们的谈话无聊,罪魁祸首其实是坐在办公桌后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霍景澄,想到这儿,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霍景澄本来是想放她走的,结果看到她这娇俏的样子,眼眸一深,抓紧了她的手,对着其余几个人说:“你们商量着,最后整理完条款发到我邮箱,我先走了。”
何曼思皱眉,有些不满,霍景澄不在这儿她心里不踏实,虽然他话少,但总能三言两语直指要害,于是伸手阻拦:“Ginath,有点职业道德好吗?这个Eleven出现之后,你看看你还像话吗?”
石伽伊一脸无辜,心道,我干吗了你们都怪我?你们夫妻俩好配!
霍景澄瞥她一眼,直言道:“容我提醒一下,你要离婚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是霍氏和何氏两家的事,你先回家问问你爸爸同不同意,再来折腾我的律师。”
何曼思神色一僵,显然脾气一上来就有点冲动,没想那么多,只想先出一口恶气找回点面子,霍景澄这么一说,她还真无法反驳。
霍景澄继续道:“就像你当初拒绝不了联姻一样,离婚的事,你一样做不了主。”
何曼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骂霍景澄太狠了,但又觉得他说得没什么不对。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似乎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只要说话就有站队嫌疑,而这两个人都不太好惹,律师们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第一个去劝。
就在这时,石伽伊突然开口打破了尴尬:“霍景澄,走吗?我困死了。”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内,霍景澄差点被石伽伊逗笑,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面对各种人或事,做到客观、冷静。现在才发现,石伽伊仅仅一句话他就能破功,什么客观、理智、冷静,通通靠边站,他轻轻笑了下:“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霍景澄稍微缓了语气对何曼思说:“你可以回去和你爸爸商量一下。”他指了指脸颊,“卸个妆。”
何曼思显然没懂他的意思。
“让自己显得惨一点。”石伽伊解释道。
那处被霍景豪打得红肿的脸颊,哪个父亲都不能忍吧。
何曼思听着这两个人一本正经的建议,突然就没忍住,笑了。虽然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氛围突然就变得轻松了不少,其他人也都偷偷舒了口气。
石伽伊不知道这个季节是不是香港的雨季,但来的这段日子确实不是阴天就是下雨,本来上午阳光明媚天气晴朗,这会儿不知道哪来的乌云,遮住了大半个太阳,等霍景澄在车库取完车开上路后,雨点已经砸下来了。
“一下雨就和斯德哥尔摩一样冷。”石伽伊感叹了一句。
霍景澄踩了油门,在路口红灯前穿了过去,然后才说话:“十一,还要在那边待多久?”
石伽伊想了想:“读完研究生,三四年吧……如果像本科时熬夜多修点学分,可能还会提早一年毕业。”
如果不继续读博。
霍景澄没说话,石伽伊也沉默了,来香港不在她的计划中,与他重修旧好更是意料之外,这两天两人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虽表面平静,却都有种不真实感,也没来得及思考现实问题,现在,问题摆在了眼前,他们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石伽伊的手机适时响起,她看了下来电,立刻接起:“爸爸。”
霍景澄扭头看她。
“对,在香港……”石伽伊看了眼霍景澄,“和他在一起……回头我跟您说……”
公交车的鸣笛声从一旁响起,石伽伊没听清那边说话,又询问了一遍,霍景澄将车子停在路边,熄了火,悄声问石伽伊:“我可以跟Uncle说话吗?”
石伽伊将电话给了霍景澄,霍景澄拿着手机下了车,他站到路边的公交站台的遮雨棚下,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机放到耳边。
石伽伊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雨幕中的他,看他站得挺直,神色肃穆,不卑不亢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着话,想着他接手机时的紧张,看着看着,轻轻笑了。他上庭打官司应该都没这么紧张,她想到这儿,又有些遗憾,竟然都没见过霍景澄辩护的样子,一定十分迷人。
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地从霍景澄面前经过,风雨声也越来越大,嘈杂的环境中,他与石伽伊的父亲完成了一次还算友好的交谈。
最后,石爸爸不无担忧地问道:“景澄,小霍总知道伊伊在香港吗?”
霍景澄握着手机的手指微用力,回答:“知道。”
石爸爸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会保护好伊伊的对吗?”
“会的。”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石爸爸没有多说什么,准备开口道别时,却听霍景澄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问:“Uncle,我可以娶石伽伊吗?”
又是一阵沉默,霍景澄转身站到公交站台后面,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直到听到那边轻轻的一声笑,石爸爸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伊伊。”
霍景澄也笑,提着的心瞬间放下。
石伽伊见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正犹豫着要不要追过去时,他拿着手机又回来了,从站牌后面几步跑过来,开门钻进车中,给她手机时,嘴角噙着的笑掩都掩不住,像遇到了极开心的事。
石伽伊被他情绪感染到,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这么开心啊?聊什么了?”
“什么都聊了。”他系好安全带,看了眼歪着小脑袋可爱得不得了的石伽伊,又解开了安全带,俯身过去亲亲她。
石伽伊没想到在街边他就敢如此,抗议了一句,忙去推他,一如既往地没推开。这个吻,说不上温柔,却又不粗暴,石伽伊反抗不得,乖乖地认命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配合着他。果然,乖一点他就会很快放过自己,霍景澄微微支起身,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哑着嗓子问:“是真的吧?”
石伽伊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见到他漆黑虔诚的眸子,心下一软,立刻点头,抬头主动吻了他一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也问:“是真的吧?”
他笑着,却没回答,回身系上安全带,竟然掉头往回走。
“去哪儿?”
“我家。”
“干吗去?”
“……拿东西。”
霍景澄的住处在浅水湾的一座高层住宅,背靠太平山,紧挨维多利亚港,可谓是依山傍水。石伽伊以为他住在什么霍家大宅,几道门才能窥见的深宅大院,泳池花园应有尽有的那种,不承想,到了才发现,和她家在北京住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直到,跟他坐了电梯进了房间,石伽伊心想,还是有不同的,太过于工整,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像是卖房子时的精装样品房,没有生活气息。
“要换鞋子吗?”她问。
“不用,”霍景澄牵着她走进来,指了指房门,“我去洗个澡,卧室在那边,你去睡吧。”
石伽伊眨眨眼,犹豫地、小心地问:“为什么不去我那儿?”
“你那里没有我换洗的衣服。”他边解衬衫扣子边说。
石伽伊错开视线,看了眼那个房间:“你的卧室?”
他点头,笑着:“礼尚往来,我昨天睡你的床,今天你睡我的。”
石伽伊:“……”霍景澄,我今天才知道你这么……能说会道。
“对了,晚上在家吃还是出去吃?”霍景澄跟她去了卧室,从柜子里拿了看起来很舒适的休闲装。
“你会做?”石伽伊看着床,想着是脱了衣服还是直接睡呢?
脱了太放肆,不脱又不舒服,石伽伊在天人交战,刚说服自己都跟他睡过了,所以不需要太忸怩,结果又一个念头袭来,霍景澄万一以为自己勾引他呢?正想着,霍景澄拿了件宽大的白T恤递给她,同时回答她的问题:“我应该会做。”
石伽伊的注意力被这件衣服吸引过去,犹豫着接住。
霍景澄说:“穿这个睡吧。”
她没去看他,轻轻点头。
霍景澄却没有直接出去,石伽伊抬头看他,他好笑地道:“十一你是跟我认生吗?”
石伽伊眨巴了几下眼睛,摇头,心想,怎么可能?
“你以前比现在……”他想了下措辞,“胆子大。”
石伽伊无辜地继续眨眼,眼珠转着,想着她胆小吗?认生吗?她其实……只是有点恍惚,有点害羞,因为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霍景澄叹了口气,好笑地拥住她:“是不是觉得像梦,我也总有这种感觉,捏捏我?”
石伽伊在他怀里,仰头看了看,伸手捏住他的脸,用力掐了两下,霍景澄“嘶”了一声,用警告的眼神低头看她,石伽伊咧嘴笑了:“你让我捏的。”
见她调皮的小表情过于可爱,霍景澄手下不老实起来:“我晚点再洗澡吧。”
石伽伊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忙摇头,伸手推着他出了卧室:“你说让我睡觉的,我真的好困。”
霍景澄侧头解释:“你睡你的,我……”
“不许说!”她出言警告。
霍景澄笑,不无遗憾地点头:“好吧,石伽伊,我们来日方长。”
“这句话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是在安慰我自己。”
霍景澄的床很大,也很软,被褥有一股淡淡的柠檬味道,是他的味道,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甚至洗衣液,他都喜欢柠檬味儿的,这么多年口味依旧没变。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还有外面阴雨天气中的沉闷雷声,石伽伊胡思乱想着,走马灯似的想着少年时代的北京以及现在的香港,画面一帧帧闪过,意识沉睡前,最后的念头是,霍景澄真是个长情的人。
门铃被按响时霍景澄正在研究给石伽伊做什么菜品,听到动静,他顺着敞着的卧室门看进去,她依旧沉睡着,动都没动。
来人是一直以来帮他查东西的私家侦探,他没有进门,只递了档案袋进来:“霍先生,您的怀疑是对的,现在知情的人几乎找不到,只有一个在菲律宾的老妇人愿意出来作证,但是她提出要一大笔报酬。”
霍景澄接过档案袋,细细地看着外封,说道:“这一年辛苦你了啊。”
档案袋里的文件并不厚,却张张惊人,霍景澄颤抖着翻完,照片上已满是深凹的指印。他想去酒柜开瓶烈酒,转身时看到卧室的门,想着里面正安然入睡的石伽伊,又忍住,独自坐在沙发上闭眸缓了许久,心情才稍稍有所缓和。
外面淅沥的雨没有停的迹象,卧室中的石伽伊也没有醒的迹象,屋内开了恒温的空调,但是他的被子不厚。怕她冷,出门前,霍景澄又找了一条软软的毛茸茸的毯子给她盖上,仅仅因为想着或许她会喜欢这种温暖的事物。
霍景澄拿了钥匙离开,计划着在石伽伊醒来前赶回来,于是,驱车前往霍家宅院的路上,油门直接踩到底。霍家这个老宅子他从未踏足过,当自报家门后,管家一脸惊诧地看着他愣怔了良久才想起去通报。
意料之中的,没有被请进去,他也不生气,只说:“对霍夫人说,菲律宾的洛拉问她好。”
这次,他很快被带进了客厅,管家忙前忙后,端了咖啡给他。
霍景澄动也没动,坐在沙发上,神色从容又自在,他这姿态,让二楼站着的霍夫人觉得,很棘手。
“你什么意思?”霍夫人从二楼楼梯上下来,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拽着羊毛的披风,走得不快不慢,“我放过你不与你计较,你倒是送上门来讨人厌?”
霍景澄将茶几上的咖啡推到一边,将文件袋放过去:“你知道我来的原因。”
霍夫人瞥了一眼档案袋,故作镇静。
霍景澄看着走过来,坐下喝茶的妇人,她比前几年老了许多,是那种肉眼可见的苍老,见她端茶的手里拿着佛珠,嘲讽地笑了下:“我有个朋友说,有信仰的人都比较善良,我告诉他,也或许是作恶太多,怕报应。”
霍夫人抬抬眼皮看他:“不用拐弯抹角,说吧,想要什么?最好快点,等豪仔回来,他见到你在我这儿,不知道要做出什么。”
“看你觉得这个值得什么?”霍景澄点了点档案袋。
霍夫人看了眼那刺眼的袋子,半晌,示意管家拿过来,管家不仅拿了过去,还帮她打开,霍夫人慢悠悠地一张张翻看,半晌,脸色难看地放回到桌子上:“霍隽那老家伙不是留遗嘱了吗?我保证,以后你会好好继承,我和景豪不会有任何意见。”
“你们有意见又能怎么样?”霍景澄冷笑一下,不屑的态度分外明显。
霍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要装模作样:“霍氏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当年,我好像转给你不少股份?”霍景澄觉得需要明确提醒,“还有你自己手里的……”
霍夫人猛地拍了下桌子,佛珠与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果然,她动怒了,脸上狰狞的神色与霍景豪生气时如出一辙:“小畜生,胃口这么大别撑坏了!”
“没关系,我也不是非得要,只是一个建议。”霍景澄站起身,拿起档案袋向外走,转身前,睨视了一眼霍夫人,“法治社会,还妄想只手遮天?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
见他要走出客厅,霍夫人压下了怒气,微微S.M付費缓了语气:“你不是从来不屑于霍氏的东西吗?”
“可是你们喜欢,”霍景澄回头看她,嘴角扬着,自信的笑容在霍夫人眼里是那么刺眼,偏偏他又接着说,“你们喜欢的,我有兴趣抢一下,还有,权钱尽失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会不会生不如死?”
霍夫人终于没忍住,砸了手边的茶杯。
霍景澄走出门前,又回头提醒:“你也可以不保他,那样我永远威胁不到你。”
他不再与霍夫人多说,走到院子里停着的车边,准备上车时,见到霍景豪的车疾速冲进来。霍景豪将车停在了别墅正门口,刚停好人就从车上跳下来,像是遇到什么大事,抬脚就往房子里冲,霍景澄目送他跑进别墅,诧异他竟然都没发现自己。
霍景澄没有急着上车,他站在车边点了支烟,慢慢悠悠地吸着,听着别墅里传来的怒吼和争吵声,还有摔东西的噼里啪啦声,一片混乱中,他只听清霍景豪的几句话:“凭什么什么都是他们的,老头子这样,你也这样,你们都鬼迷心窍了!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一个都给我死!”
一支烟抽完,霍景澄坐上车子离开,一路上,心情并没有好转多少,只是隐隐有些担忧,虽说杀人诛心,但,会不会把霍景豪逼得狗急跳墙?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石伽伊醒来时,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仿佛更大了,窗边半透明纱帘外,是林立高楼上的璀璨灯光,在雨幕中有着说不出的朦胧缥缈,浪漫又梦幻。
石伽伊从床上下来,看了下T恤,长度可以,不至于太暴露,这才开门出去,客厅的灯光大亮,却没有人,厨房传来油烟机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食物香味飘来,她穿过客厅,站到厨房玻璃门外,看到霍景澄穿着家居裤和T恤,在料理台前弄食物,她敲了敲玻璃门,霍景澄回头,看到她趴在门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睛一弯,也笑了。
石伽伊哈了口气在玻璃上,伸手画了个心给他,霍景澄笑容更加灿烂,他关了油烟机,擦了擦手,开门出去,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坐好不许动。”
他没有回厨房,而是去了卧室,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双袜子,他蹲到椅子前,握着石伽伊的脚,帮她穿上,袜子比她的脚大了很多,好在不是很肥,可以固定在脚上不掉下来,霍景澄帮她穿好后,还欣赏了一下,看样子很满意:“不要光脚乱跑。”
石伽伊将脚踩在他蹲着的腿上,不老实地轻轻点着:“吃饭吗?”
“饿了吗?”霍景澄视线停在她白皙细长的腿上,考虑着先喂她还是先喂自己。
石伽伊点头:“饿醒的。”
还是决定先喂她,他起身:“马上就好。”
当石伽伊看到霍景澄端出来一个大碗,大碗里装满了泡面时,她突然想到睡前他的那句——应该会做。
信了他的邪。
“你一下午就鼓捣出了这一碗?”石伽伊并不是嫌弃,只是心理落差有点大。
“出去了一趟,刚回来,有得你吃就不错了。”他递了筷子给她,搬了椅子挨着她坐下,把大碗的泡面拉到两人面前,想到什么,去酒柜拿了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很有情调地倒了两杯,“以后我再学点别的你爱吃的做给你吃,有的是机会。”
石伽伊看着他边说边醒红酒,失笑:“霍景澄,你确定要泡面配红酒?”
霍景澄点着头:“其实我本来想煎牛排的。”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你跟我有点认生,”他扭头看她,一本正经,“所以泡面、香肠配鸡蛋,帮你追忆一下旧时光。”
石伽伊看了看大碗,想到以前两人偷偷吃泡面的日子,经常半夜煮一大碗泡面躲在西厢房中,关好门窗,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得满头大汗,刚开始时他还让着她,把香肠都留给她,后来谈恋爱后,反而爱和她抢香肠吃了,她气急的时候还去他嘴里抢过……
想到这,石伽伊笑了,从碗里夹了块香肠放到霍景澄嘴里,在他准备吃之前,仰头亲过去,将香肠抢回来,得意扬扬地嚼着:“我没和你认生。”
霍景澄放下筷子,酒也不醒了,一口喝下去:“石伽伊,你要是这样,咱们的饭也别吃了。”
第十章
石伽伊挑了根面,疑惑地看着他,明明撩拨了人,却装作无辜的样子。
“去卧室。”他说。
石伽伊立刻摇头:“好饿呢,我要吃面。”
“在客厅也行,”他看了眼沙发,“晚点再吃来得及。”
她鼓了鼓腮帮,可怜兮兮地戳了戳泡面,说:“我饿呀,真的饿。”
霍景澄特别吃她这一套,失笑,停止脑中那些不受控制的想象,催促她:“快点吃。”
石伽伊扒拉着泡面:“虽然面是面,肠是肠,但是,和我们家胡同口小卖铺卖的不是一样的味儿。”
霍景澄像拿叉子吃意面一样,卷了一坨递到石伽伊嘴边,喂她:“为了凑齐我特意跑了趟超市,买不到你们那种泡面和香肠,等回北京我们再吃。”
石伽伊张嘴吃掉,想着他刚说的是,回北京,而不是去北京,心里立刻因为他话语中下意识的归属感感到喜滋滋的。
虽然味道不一样,但人还是那个人。
石伽伊和霍景澄围着餐桌,分食了一碗泡面后,仿佛真的回到了四合院的西厢房,他们这些年没有误会,也不曾分离,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
“伊伊,错过的时光,我们慢慢补回来。”霍景澄拿纸巾给石伽伊擦嘴,难得主动地说了动人的情话。
石伽伊弯着眼睛笑,手肘撑在餐桌上,托着头悠闲地看着霍景澄:“说得再好听也是老规矩,你来毁尸灭迹。”
他毫不犹豫点头:“老规矩,你回房睡觉。”
整个夜空猛地一亮,外面响起一声惊雷,石伽伊透过窗户清晰地看到了天边那撕裂天空的闪电,她眼波一转,继续道:“院子里太黑了,还打雷下雨,景澄哥哥你送送我。”
至此,霍景澄和她再玩不下去了,站起身将她抱起,转身走向卧室,抱得紧紧的,又放得小心翼翼:“毁尸灭迹的事明天做也不迟。”
石伽伊玩上瘾了:“会被爷爷发现我们偷吃的事的。”
霍景澄撑在她上方,想了下,说:“我们都是大人了,这种事不算偷吃。”
石伽伊立刻懂了他的意有所指,咯咯笑起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带向自己,仰头主动去亲吻他,含糊道:“那爷爷应该不会生气。”
房间内没开灯,他压在她身上,亲吻她,一遍遍叫她:石伽伊,十一,伊伊……
石伽伊回应他每一句的称呼,回应着回应着,就察觉眼角湿润了,很快有泪滑落到发丝中。本是开玩笑与他假装回到四合院,可偏偏上了心,动了情。因为是太过甜蜜的时光,所以也太过怀念,而记忆中最怀念的这个人被重新拥有了,别说感激上苍了,简直想对上苍顶礼虔诚膜拜。
霍景澄吻去她的泪,在她耳边轻声问:“石伽伊,我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石伽伊点头。
那个场景,她曾经回忆过成百上千次,她送他回香港时,他当着她爸爸的面,那样说过。
“我还想说。”
这话像是在撒娇,却又郑重。
她却问:“我说过吗?”
“没有。”
“那我现在说好吗?”
“那我接下来可能会不太温柔。”
石伽伊搂紧他,轻轻地说:“霍景澄,我爱你。”
很爱很爱。
他埋在她的肩头,良久,才低声说:“我知道。”
石伽伊以为他说的不太温柔是逗她玩,结果,当霍景澄扯她衣服时连带着把她的项链也扯掉了,她心下感叹,霍景澄诚不欺我。
迷迷糊糊要睡着前,石伽伊想起自己那可怜的项链:“霍景澄你把我项链修好,一定被你拽断了。”
“我再买一个给你好不好?”霍景澄问。
“不要,我就要那个。”
“好。”他说完,抓着她的手指把玩起来,石伽伊刚觉得自己要睡着了,又被他的说话声惊醒,他说,“送你个戒指好不好?”
“啊?”她稍微清醒了些。
“今天我问石叔叔,可不可以娶石伽伊,他说,你要问她。”霍景澄的说话声不大,却清晰地响在耳边,温柔动听,石伽伊又清醒了不少,愣愣地睁大了眼睛。
霍景澄回身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戒指,昏暗的房间中看不太清具体的样子,那颗大钻石却让人忽略不得。霍景澄捏在手里,说道:“张经纶曾经给他女朋友买过一枚钻戒,那姑娘喜欢得直尖叫,后来我也去买了一枚。”
石伽伊终于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你在……求婚?”
不然呢?
霍景澄伸手将灯打开,将钻戒拿到石伽伊眼前,似邀功,又像是撒娇:“这颗钻石比张经纶买的那颗大。”
还是粉钻,石伽伊愣愣地看着戒指,心想,我哪里敢戴出去?我一定会被剁手,没想到霍景澄你也喜欢这种二世祖的风气。
“回瑞典前,先跟我去内地结个婚吧。”他等着石伽伊回答,拿着戒指的手指渐渐用力,微微泛白。
石伽伊察觉到他的紧张,同时意识到,他远没有表面这样平静,忙伸手接过来:“霍景澄你好浮夸。”
霍景澄看着空掉的手指,突然笑了,把戒指又从石伽伊手里拿了回来:“你说‘好’就行。”
他拿起她的中指,套进去,左右看了看,满意又开心,低头,虔诚地吻了下去。
石伽伊眨巴着眼睛,半晌:“这么有仪式感呀?我想着你也没跪下,我以为我接过来扔包里就行呢。”
“要重来一遍吗?”他说着,要掀开被子下去。
石伽伊忙阻止:“不要。”
霍景澄回身搂住她,摸着她的头发,继续刚才他还没说完的话:“我会保护好你的。”
石伽伊点头,她信。
“不要怕霍景豪,他会很快消失在我们面前。”
“你要怎么做?”说实话,石伽伊有些担心。
他却不再多说什么,霍夫人没有给出明确答复前,一切都还不确定,于是,他只道:“睡吧,piggy。”
石伽伊:“……”你才是小猪!
可能是下午睡得太多,这晚,石伽伊一直睡得不太踏实,各种各样的梦接踵而至,从孙雯雯到何曼思,甚至最后霍景豪也出现了,张着血盆大口,满脸狰狞,在漆黑的巷子里追着她跑。她狂奔着,却怎么也跑不快,霍景豪也越来越近,慌乱中她不知道被什么绊倒,一下子摔了下去,她猛地被惊醒,外面轰隆隆的响声震彻天际,惊雷中,她醒了个彻底。
石伽伊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想起这里是霍景澄的家,外面雷声雨声大作,时不时有闪电出现,她缩了下身子想钻霍景澄怀里,一伸手,却发现另一边是空的,伸手开了灯,房间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人,洗手间那边也漆黑一片,石伽伊喊了声他的名字,无人应答。
放在桌子上的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在这样的雷雨夜显得那么诡异恐怖,石伽伊平复了一下心跳,拿起来,她以为是霍景澄,没想到是团队里的老师,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不敢耽误,立刻接起来。
那边似乎是一直在找她没找到,第一句就问她在哪里,为什么没在酒店。
“对不起老师,我在朋友这里。”
老师没有多问什么朋友,下一句直入主题。团队千里迢迢从实验室带来的麻醉药剂丢了两支,这款麻醉剂是汤玛斯团队研发的针对某种手术的药剂,具有独家专利,如果被谁拿走丢掉了,就只是件小事,如果被有心人拿去研究,那可就是大事了。
最后挂断电话前,老师问,今天都有谁去过办公室里间?
石伽伊只记得,好多人都去过。
她急急忙忙地穿了衣服,走之前拨了霍景澄的电话,几遍都是关机,想着他可能接了什么案子临时出门了。
怕他回来找不到自己,准备写个便笺说明一下,见床头柜子的抽屉开了个缝,石伽伊随手打开,没翻到便笺和笔,只有一沓全英文的文件平整地放在档案袋上,她瞄了一眼,关上了抽屉,却又怔了一下,一扫而过时,仿佛看到了霍景豪还有二〇〇四年的字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打开了抽屉。
几页的详细报告她飞快扫完,石伽伊震惊地又翻回去从头扫了一遍,仿佛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再次详细看了一遍,瞬间竟然有些茫然失措,随即是惊惧,泥塑似的站在那里,直到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才回了神。
这次,来电话的是林止。
因为是高级住宅区,石伽伊走到楼下就被值班保安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石伽伊让他帮着叫了车,因为天气太差,所以她等了大概十多分钟才有出租车过来。上车前,石伽伊想到什么,询问保安:“霍先生是不是出去了?”
保安知道石伽伊是霍景澄带进来的,听到她询问,立刻点头交代:“开车出去的,快两个小时了吧。”
石伽伊道了谢,匆忙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