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不然为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一定是了。”
石伽伊笑了笑没说话,大概她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吧,很轴。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石伽伊想了想说:“去九龙尖沙咀弥敦道三十六号CKE商场。”
“这么详细?”
其实还可以更详细,这个地址,她看过很多遍,在霍景澄带给她的珍妮曲奇的铁盒上印着,早已经烂熟于心。
有袁淑慧带着,她们很快到了曲奇店,只是石伽伊没想到的是,曲奇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袁淑慧说:“正常啊,他家一直这样,排着吧。”
排在两人前面的是两位说着东北方言的三十多岁的大姐,聊天声音有点大,石伽伊搭了句话:“你们也是内地来的?”
“呀,你也是啊?”前面的大姐热情地问,“听别人介绍来的?”
“不是,以前吃过。”石伽伊看了看前面长长的队伍,“原来这么火呀?”
“可不是吗,几十年如一日的火爆,从早上开门到晚上闭店就没有不排队的时候。”那大姐仿佛很有经验。
“谁都得排队吗?本地人也要排?”石伽伊想起那些珍妮曲奇,空盒子快摞成小山了,难道都是霍景澄排队买来的?
“满嘴京片子装什么本地人?本地人咋啦,四大天王来都得排。”大姐说完,想到什么,“对了,你见到明星了吗?香港就这么大点儿,明星那么多,听说遍地明星。”
石伽伊摇头,没有再聊天的欲望。
袁淑慧问她:“怎么了?”
“他每次去北京都会给我带很多盒珍妮曲奇。”她说。
袁淑慧很惊讶:“这很难买的,而且不便宜,你初恋对你真好。”
石伽伊低声“嗯”了一声,袁淑慧仿佛明白了一些为什么十一对那人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了。
“你说……”石伽伊开口,半晌,又没再说下去。
她想说,你说他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很喜欢我,既然这么喜欢我又为什么那么轻易放弃了我?
袁淑慧看着队伍,像是听到了她心声似的感叹:“这男人啊,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给你全世界,但又不像女人,把爱情当作一切,放弃的时候很爽快,十分冷血无情。”
石伽伊转身离开:“走吧淑慧,不买了。”
“啊?为什么啊?”袁淑慧追上她。
怕回忆。
珍妮曲奇的味道,是霍景澄的味道,既然是想和过去道别,就没必要再去回忆。
后来的行程,石伽伊毫无异议地跟着袁淑慧走,路过重庆大厦的时候,她想进去看看,被袁淑慧拉回来:“这里很乱,哪个国家的人都有。”
石伽伊因为《重庆森林》爱极了王菲,曾经心心念念想来重庆大厦,现实却让人驻足。
她还很喜欢香港的地名,奇怪又莫名的好听,让人无从猜测由来,看着路标上的名字,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租碟片看老港片的年代。
后来,她们去茶餐厅吃饭,叉烧饭里的叉烧很甜腻,去牛奶公司吃的甜点反倒淡淡的极合口味。
晚上两人去庙街夜市瞎逛,十一二点的时候夜市还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警察穿着制服开着机车巡逻,人流多的马路有交通管制,只许行人通过,机动车全部禁行,石伽伊跟着袁淑慧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小吃店会买点小吃边走边吃。
“你听陈奕迅的新歌了吗,去年发的那首《好久不见》。”石伽伊问正在大快朵颐吃鱼蛋的袁淑慧。
“我听过粤语版的,怎么了?”
“国语版里有一句,‘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像不像现在的我?”石伽伊想,这些路走完,回去就忘了他,也挺好。
她不停地暗示自己,真的挺好。
回程的公交车上,石伽伊打开MP4,插上耳机听了一路的歌,袁淑慧贴心地没去打扰她。
外面下起了小雨,车窗外的景色浸在雨幕中,耳机里陈奕迅缓缓唱着: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车子停在了公交车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一个高挑清俊的男人从街边便利店里出来,手里拿了一盒烟,他站在垃圾桶旁拆烟盒的塑料纸,随意抬头看了眼,突然怔住。街对面的公交车上,绑着丸子头的女孩戴着耳机,眼眸垂着靠在玻璃窗上,男人怔了半晌后,突然拔腿狂奔,不顾路上的车流,神色慌乱,而公交车里的女孩却毫无察觉,从车子启动直至离开车站,女孩都没看窗外一眼。
有过路的车子因为被男人挡了去路,停车骂他,他理都没理,继续去追公交,而香港的公交,从来都是见缝插针,一点儿空都能塞过去加油门离去,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公交车,焦急地要去拦出租车,却被一辆车上的人叫住:“Ginath,着急去哪儿?没开车吗?”
来人是他的朋友张经纶,张经纶在律政司工作,霍景澄的律所与他在工作上多有接触,再加上张家和霍氏也算世交,一来二去的,霍景澄与张经纶便成了熟稔的朋友。他开门上了张经纶的车子,边系安全带边说:“追前面的公交车。”
张经纶一脚踩下油门,性能极好的车子“嗡”的一声立刻冲出去,顺便奇怪地看了霍景澄一眼:“怎么了?”
“看到……一个朋友。”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石伽伊,夜半时分,灯光昏暗,还下着雨,就是像,很像,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追上去看一眼,天知道他这些年,找她快要找疯了。可偏偏,等了一个红灯后,再追上公交,末班车上,只有三五个人了,哪里还有那个女孩。
霍景澄立刻又让张经纶往回开。
“到底是谁呀?打个电话不成吗?”张经纶问。
“失联好几年了。”
“男的女的?”张经纶来了兴致,“有情况啊霍小公子。”
他没有理张经纶,只是盯着车窗外,想在街边找到女孩的身影,可是,直到回到他买烟的便利店门口,也没再见到。
霍景澄沉默地在车里坐着,张经纶说什么他都不理会。好在张经纶脾气好,陪着他坐着,不知何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霍景澄:“对了,你老爸的病情怎么样?我看有媒体报道说加重了?”
霍景澄点了根烟,顺手递给张经纶一根:“最近不太好,请了国外专家团过来,准备做手术。”
张经纶接过烟,拍了拍他:“你们那个小妈还在贴身照顾你爸?你相信她啊?万一想早点分遗产做点什么手脚……”
“不会,”霍景澄朝车窗外吐了口烟,“她不会。”
“呦,你们关系还挺好?”张经纶想到最近听到的风声,“景豪他老母不是私下找人要搞她吗?”
霍景澄终于不耐烦:“这么三八?我车子在那边,我走了,谢了兄弟。”
“透漏点啊,你们家的事比电视剧好看啊。”张经思∏暮∏团∏队∏整∏理∏纶在后面喊,霍景澄突然回头,又走了回来。
张经纶笑道:“良心发现了?”
霍景澄嘴里叼着烟,伸手勾了勾:“给我纸笔。”
张经纶拿给他,霍景澄写了石伽伊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将纸递回去:“找人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有没有入港航班记录,我没有她的护照号和通行证号,可能会麻烦一些。”
张经纶看了看名字:“你得告诉我她是你的谁。”
霍景澄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文身,离开前,说了个字:“命。”
林止和江启在石伽伊到香港的第三天后匆匆赶来,带了公司高层等人住进了石伽伊所在的酒店,即使那里离港交所很远。
晚间,石伽伊和袁淑慧从外面游玩回来,正碰到办理入住的众人。林小风大喊着后妈冲过来抱住石伽伊,石伽伊差点就没忍住给他踹开。
袁淑慧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他分不清干妈和后妈。”石伽伊解释。
江启和林止走了过来,江启将林小风抱起来,对石伽伊说:“我是他后爸。”
石伽伊对袁淑慧介绍林止:“这是他亲爸。”
袁淑慧满脸迷茫:这都是什么神奇的关系?
林小风其实对迪士尼乐园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听得懂乐园两个字,第二天一睁眼睛就吵着要去迪士尼,石伽伊跟汤玛斯教授又申请了一天自由活动,吃过午饭和林止带小风去了迪士尼。
中国的第一个迪士尼乐园建在香港,在新界大屿山,林止开车载着石伽伊和林小风过去,林小风一路上开心得不得了。石伽伊也难得这么高兴,和林小风坐在后座吃着零食唱着歌,林止故意调侃:“像不像一家三口?”
石伽伊撇撇嘴:“林老师,要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林止笑笑:“江启要是在,会不会揍我?”
“你赶紧介绍女朋友给他。”
“我自己还想找呢,给林小风找个真正的后妈,你也帮我物色着。”
见林止不像是开玩笑,石伽伊问:“不等赵小雨了?”
“谁等她了!我等过她吗?”
石伽伊笑了,她觉得林止和自己是一种人,都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能一条道走到黑。
香港的迪士尼虽然不大,但非常好玩,一天下来,林小风疯闹得嗓子都哑了。晚上回去时,石伽伊和林小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想去哪里吃饭?”林止问。
“铜锣湾吧。”石伽伊说。
铜锣湾是香港真正的“不夜城”,她不止一次听霍景澄说起铜锣湾,说铜锣湾的高档餐馆扎堆。
“想去哪家提早说,我找地方停车。”林止边开车边说道。
市区很多狭窄的道路,车辆又多,林止开得非常小心,石伽伊盯着街边的琳琅满目的餐厅,准备找个顺眼的赶紧解决。
这边林止话音刚落,突然猛地刹了车,石伽伊和要睡着的林小风被晃了一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止解开安全带下去:“前面车子突然停了,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石伽伊看向前面的车子,敞篷跑车,很是惹眼。
前面车子上下来一个高挑美丽的女人,石伽伊见林止过去交涉,怕他们语言不通,吩咐林小风在车里等着,也跟着过去。
这条路是条下坡路,大家的车速都不快,一个小青年倒在跑车的前面,捂着头哀号。那个装扮精致,像是女明星的跑车车主十分不烦躁,怒道:“你不要装啊,我根本没碰到你,是你突然窜出来……”
那染着一头黄发的干瘦小青年一边嚎着一边不甘示弱地喊回去:“是你的车撞到了我,开跑车了不起啊,开这么快去上坟啊!”
林止最见不得这种人,他走上前去拽那小青年:“你给我起来,装什么装,我看到是你自己扑上来的。”
那小青年怒冲冲甩开林止再次躺下:“滚开啊内地仔,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
“这位先生,没关系,我已经联系律师了,”跑车车主在路边打完电话走回来,向林止道谢后,不耐烦地看了眼小青年:“死人渣。”
因为那位女士普通话不太好,林止没听太明白,只说:“我可以帮你作证,你报警吧。”
“她说她联系律师了。”石伽伊对林止说。
因为是单行道,越来越多的车子堵在后面,很多司机下来催人,不明就里地让跑车车主赔钱了事。
那小青年就想见到这种情况——跑车车主在众人压力下为了息事宁人给钱了事,谁知道半路跑出来两个内地人多管闲事,气得他叫喊声更大了。
林止当着那个小青年的面递给了车主一张名片,怕小青年听不懂,石伽伊用广东话说:“如果需要出庭作证,请打这个电话,我们回了内地也会再飞回来为你出庭作证。”
车主接了名片,也回了一张名片给他们,非常豪气地表示:“我的律师是香港有名的大状,会告他诽谤勒索,到时候可能真的需要你们出庭,酒店、机票我来承担。”
那小青年见几个人一来一去不急不慢地想好了解决办法,并且完全没有给钱了事的意思,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林止骂了两句后灰溜溜地钻进人群走了。
“他说什么?”林止问。
石伽伊说:“他说让你小心点内地仔。”
林止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跑车车主的名片,石伽伊也看过去,看清上面的字,突然愣怔住。
名片的中文名字写着——何曼思。
在过去四年里,时常让石伽伊梦魇的名字,与霍氏集团联姻的何氏集团独生女就叫何曼思,石伽伊眼睛一直盯着那张名片,直到林止将名片收起来,她才回神。
何曼思将车子挪向了道路一边,让出能过车的宽度,对后面的车说:“我的律师就在附近,马上到了,我等他一下,不好意思了各位,你们先走。”
石伽伊抬头看着她,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冷,她没办法再待下去,刚要离开,只见何曼思艳丽的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她冲不远处走过来的人说:“Ginath,已经解决了,多亏了这对内地来的情侣。”
对于Ginath这个名字,石伽伊其实是陌生的,只偶尔在霍景澄的朋友打电话来时听他们叫过,当时就觉得好听,比她的Eleven好听,现在,这个名字从何曼思嘴里叫出来,竟然那样的让人……胆战心惊。
对,就是胆战心惊,石伽伊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觉得此时此刻,手脚冰凉,心脏狂跳,呼吸困难。她控制不住地僵硬地看向何曼思视线的方向。
斜坡下逆着车流走过来的人一如记忆中的模样,身形高挑,眉目清俊,神情淡漠,那种由内而外的冷漠气质比四年前更甚,头发剪短了很多,退去了青涩,更加成熟,也更加有魅力。
他看向何曼思说的内地来的情侣,淡淡的神情在看清站着的一男一女后大变,惊喜或是惊讶以及难以置信,可能还有别的,总之,极其复杂。
他的步伐也生生顿住,眼眸漆黑深邃,又亮得吓人,他紧紧盯着石伽伊,仿佛世间万物全部消失,只有那个女孩。
见他如此反应,何曼思奇怪地叫了他一声。
说了什么霍景澄没有听清,再回过神来,后面那辆车的车窗里探出一个男孩脑袋,他喊着:“爸爸,后妈,我们走吗,小风好饿。”
第七章
石伽伊回过神,不敢去看霍景澄和何曼思,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匆匆忙忙地跑回车子旁边,打开车门坐进去。林止将视线从霍景澄身上收回,他同样是惊讶的,只是见石伽伊一句话没说地上了车,知道了她的选择,林止也不好再说什么,沉默地回到驾驶座,启动车子。
霍景澄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大踏步走过去,可还没靠近,车子从他们身侧呼啸而去,见此,他突然比刚刚的石伽伊还慌张,抢过何曼思手里的车钥匙,跳上车去启动跑车,可偏偏,车子像是故意作对一样,怎么都打不着火。
何曼思惊讶于他的失态,在她的印象中,霍景澄是个对所有事情都很淡漠的人,她没见过他对什么人什么事过于用感情,要说他是天生冷淡不如说他就是冷血无情,所以,他突然如此实在太过诡异。见他近乎抓狂地一遍遍转动钥匙,她忙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疑惑地问:“Ginath?怎么了?你认识他们?”
霍景澄顿了一下,没说话,继续转动钥匙,可是车子却始终不工作,何曼思耸耸肩说:“抛锚了。”
他停下动作,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目光空洞没有焦点,只是用力喘着气,像是在平复心情,可是似乎并没有作用,他垂落在腿上的手,轻轻颤抖着。
何曼思注意到后,握了下:“Ginath?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霍景澄察觉到手上的触感,敏感地甩开她的手,看了她一眼。何曼思的尴尬一闪而逝,随即大小姐脾气上来,不满地说:“我只是看你状态不对,用不着反应这么大吧?”
“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霍景澄随即说。
他说话时,又一遍一遍摩挲着手腕上的文身,何曼思经常见到他这个小动作,想事情出神的时候,闭目养神的时候,总是喜欢摩挲手腕。
霍景澄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见他依旧没有反应,何曼思才没忍住提醒:“你的手机,不接就挂了。”
他摸向手机口袋,接起:“喂?”
“Ginath,查到了,那个叫石伽伊的四天前从斯德哥尔摩飞过来,还没离开。”张经纶的声音传来。
霍景澄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能查到住在哪个酒店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
“非常重要。”
“试试吧,说不准啊。”张经纶说着,挂了电话。
霍景澄靠坐在座椅背上,自嘲地笑了下,我在北京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跑去了瑞典,好狠的女人。
林小风不明白为什么说好的去餐厅吃饭却又不去了,也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干妈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干妈,像是没了魂一样,靠在后座的窗边,目光呆滞,不知道看着哪里,不管他如何说话她都不理他。林止看不过去,说:“小风,不要打扰干妈,她在想事情。”
“为什么想事情就不能说话了,她可以回酒店再想。”小风有点委屈。
林止没回答他,从后视镜看了眼石伽伊,酝酿了一会儿,问:“那个何曼思……就是他娶的人?”
石伽伊无声地、缓慢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林止说:“我们开车走时,他追了过来,可能,还是想和你说说话的。”
“不是不想见他,”石伽伊靠向座椅,双手捂住脸,“只是不敢。”
怕听他介绍说,这是我老婆,怕听他说,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她怕死了。
如果没见面,如果没说话,似乎还能幻想着两人一如曾经,假装他们还是四年前那样亲密,而不是像陌生人一样,陌生地问好,疏离地道别,然后对过去画上个句号。
“你来香港不就是来道别过去的吗?”
是啊,可是,终究是,临阵脱逃了。
酒店对面的一家私人音像小店播放着陈奕迅的歌,石伽伊从车子上下来,愣在酒店门口,直到江启出来迎他们,喊她进去,她回神,对江启说:“你听。”
江启皱眉,听话地听了一下,对街传来歌声:似等了一百年,忽已明白,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
江启说:“听不懂,唱什么呢?”
石伽伊抬脚往酒店走:“《不如不见》,不是好久不见,是不如不见。”
江启越发听不懂,跟着她碎碎念:“石伽伊,我跟你说,我今天才知道我们住的这个酒店就是那个渣男家开的,你们怎么选的呀,我不要住这里。”
“医院安排的。”石伽伊说。
林止在电梯口等他们:“我们今天见到你说的那个渣男了。”
江启瞪大了眼睛,随即小声惊呼:“霍景澄?你们见到霍景澄了?”
“对,石伽伊不敢跟人家说话,我们俩就跑了。”林止调侃道。
“什么?跑了?”江启气道,“你要过去啊,过去狠狠地将他甩了,你要告诉他,是你甩了他!”
石伽伊蔫蔫儿的,见江启这么斗志昂扬,她也不太好扫兴,回道:“如果,下次见到,我能忍住不扑到他怀里,我就按你说的狠狠甩了他。”
林止被逗笑,江启更加气愤了:“石伽伊你个怂货,我看错你了,你对得起你伽爷的称号吗?混世小魔王是谁,胡同一霸又是谁!”
这晚,石伽伊失眠了,想去天台喝酒,又怕见到那个作威作福的霍景豪,便逼着自己睡,只记得睡着的时候天都有朦胧亮光了。
早上袁淑慧来敲门时,石伽伊的眼睛都睁不开,强撑着睡意洗了个澡,打了粉底补救熬夜后的脸色。袁淑慧拿来遮瑕膏给她黑眼圈遮好后不免抱怨:“你太像纵欲过度了。”
石伽伊涂着口红,从镜子中瞥了她一眼:“闭嘴。”
“说,林止和江启,哪个是你的考虑对象。”袁淑慧一副我早看透你了的模样。
“都不是,林止是我的老师好吗?”
“那就是江启。”
“他是我哥们儿。”
因为今天要去医院,所以石伽伊穿得正式了些,西装裤配一款设计独特的白衬衫,她走到袁淑慧面前,问她如何。
“非常干练,非常漂亮。”袁淑慧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走吧。”石伽伊拿了房卡出去。
两人在楼下大厅和汤玛斯教授的人会合,医院的工作人员也在其中,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士,她自我介绍是医院医生孙雯雯。见人齐了,孙雯雯说:“我们准备了两辆车,因为要给霍先生做检查,所以今天提前一会儿去医院。”
石伽伊没睡好,有些心不在焉,袁淑慧拽她上车,见她一路上都魂游天外,又递给她一瓶水:“喝口水,清醒一下。”
她接过袁淑慧递过来的矿泉水,灌了小半瓶:“我很清醒。”
“这句话你是清醒着说的吗?”
石伽伊瞥她一眼:“今天是什么安排?”
因为酒店和医院离得不远,说话间,车子已经停到了医院门口。
“汤玛斯教授带团队过来其实是为了给一位大佬做手术,顺带和医院进行技术交流,今天要给大佬做全方位的检查,团队再根据具体病情商议手术方案。”袁淑慧和石伽伊走在众人身后,因为石伽伊昨天的缺席,袁淑慧小声讲给她听,“你知道大佬是谁吗?”
在孙雯雯的引领下,众人乘坐电梯来到团队专属办公室。
“你说了我也不认识。”出电梯后,石伽伊才压低声音凑近袁淑慧,“难道是哪个明星?”
袁淑慧摇头:“我们住的这个酒店谁家的,记得吗?”
汤玛斯吩咐其余几个人跟着孙雯雯去准备,然后带了助理,石伽伊和袁淑慧去了顶层的私人高级病房。
因为袁淑慧的话,石伽伊有点恍然,她看着停下来,慢慢打开的电梯门,突然心慌:“霍家的人?”
袁淑慧点头,还有点开心:“不知道会不会见到霍景澄。”
石伽伊愣愣的,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袁淑慧以为她又要睡着,拽着她出了电梯,跟着教授走到有两位保镖站岗的门前。病房门很快被打开,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门内,带着得体的笑容,轻声用英语与汤玛斯打招呼。
而当她看到汤玛斯身后的石伽伊时,震惊到差点失态。而石伽伊,并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惊讶得猛地捂住了嘴。
“怎么了,十一?”汤玛斯教授奇怪地看着两人,看着这两个东方女孩。
“不好意思,大家请进。”还是门内的人先反应过来,她让开路,伸手请他们进去。
汤玛斯教授率先进去,袁淑慧扯了扯石伽伊的衣服,石伽伊轻轻地呼了口气,跟着走进去。袁淑慧小声嘀咕:“你认识她吗?霍先生的金牌助理,不过很多人说她是霍家兄弟的……小妈。”
石伽伊再次震惊地看向袁淑慧。还没说话,只听熟悉的声音传来,熟悉中带着陌生,因为低沉无力而带来的陌生。石伽伊看过去,坐在轮椅上的人,四年时间,仿佛老了十多岁,也瘦了一大圈,他看石伽伊的目光中依旧有着和蔼:“是石家的那个妹妹仔啊?”
“霍伯伯,”石伽伊收起心神,忙走过去,蹲到轮椅边,握住他瘦削的手,“您……瘦了好多。”
石伽伊不知道说什么,见到霍隽如此,心疼又心酸。
“没事的,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霍隽笑笑,笑容浅淡,他微微侧头,“小雨,是伊伊啊。”
他身侧美丽的女人轻轻点头,没有去看石伽伊,弯腰轻声说:“先去做检查,然后让汤玛斯教授看一下,我们晚些再叙旧。”
霍隽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医院的几个护工还有霍隽身边其余的秘书和助理簇拥着霍隽往外走,其中一个石伽伊认识,那个跟在霍景豪身边的叫Karl的大叔,仿佛察觉到石伽伊看他,他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石伽伊想起当年霍景豪大闹石家的事是他告知的霍隽,所以他是霍隽的人,应该不坏。但此刻石伽伊实在笑不出来,她从未想过,这一趟香港之行,会遇见旧友,还不止一个。
汤玛斯走在霍隽一侧,看了看石伽伊,问道:“霍先生和赵小姐认识我这个学生?”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的小妹妹。”推着轮椅的女人这才又看了眼石伽伊。
“哦,这太巧了。”汤玛斯说。
袁淑慧也惊讶地问石伽伊:“你认识霍隽?还认识他小老婆?”
小老婆?石伽伊实在太过于震惊,也太过于诧异,当年,赵小雨将林小风扔给林止,离开北京,就为了来香港给霍隽当……
她没说话,她不信。
这天,石伽伊随教授忙了一天,没有找到机会离开,开完会已经是傍晚。她去到顶层,却被外面守着的人拦住,说霍先生已经休息了,石伽伊找了张便签,写了自己名字和电话号码,给了门口站着的两人:“请告诉赵小姐,我等她电话。”
她乘电梯刚离开,赵小雨就打开了门,伸手,对门边的人说:“给我吧。”
在病床上躺着的霍隽问:“是伊伊吗?”
赵小雨点头,倒了水放到床边柜子上,帮他盖好了被子:“景澄问起你的检查结果,我去见见他。”
“他说今天过来的。”霍隽有气无力地说。
“临时有急事了。”
赵小雨其实不知道霍景澄为什么没来,他只是发了信息,让赵小雨把检查结果用邮件发给他。她吩咐一旁的两个助理和专属护士让他们照看好霍先生便离开了。
霍景澄的电话响第二遍时才被他接起:“邮件收到了,还有什么事?”
“见面说,你在哪儿?”
“今天没空。”
“很重要。”
霍景澄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中环。”
此刻,他正在一家意大利餐厅,对面坐着的何曼思胃口很好,吃掉了一整份吞拿沙拉后,她喝了口葡萄酒:“谁要过来?”
“赵小雨。”霍景澄心不在焉,看着面前摆盘精致的通心粉毫无食欲,“你吃过一块五毛钱一包的泡面吗?放在锅里煮,打一个蛋,配一根五毛钱的火腿肠。”
何曼思皱眉摇头,感到难以置信:“一块五?”
“比这个好吃。”有多怀念在北京的日子呢?连吃个饭都能想到和石伽伊偷偷吃一碗泡面的事。霍景澄用叉子点了点通心粉,随即放下,“林止的名片可以给我吗?”
何曼思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谁,愣了愣,“哦”了一声:“我说你怎么突然请我吃饭,原来是有求于人。”
“算我欠你个人情。”
何曼思耸耸肩:“你得先告诉我他是谁,还有那个女孩。”
“以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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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曼思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也无所谓,从包里拿出名片:“你总去北京和他们有关系吗?”
他接过去,拿着手机站起身:“我去打个电话,抱歉。”
霍景澄走到安静的休息区,站在窗边,良久,似乎在想措辞,又似乎有所顾忌,名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拨了过去,却没人接,打了几遍都没人接。
他收起名片回到餐厅,赵小雨已经到了,坐在他的位置上,在和何曼思说话。
“你是见爸爸身体不行了,所以就来缠着Ginath为自己找后路?”何曼思拿着小镜子补口红,瞥了赵小雨一眼。
“你又是为什么缠着他?”赵小雨挑了挑眉梢。
何曼思一只手扣上口红盖,压低声音:“警告你,离我们霍家远点,不然以后让你一分钱拿不到。”
赵小雨耸耸肩:“不指望你们霍家的钱。”
“那你还待在这里?不图钱图什么?”何曼思皱眉看她,“图霍景澄吗?妄想吧,劝你早点放弃,这男的没心的。”
“有的,我见过,”赵小雨笑得神秘兮兮,随即又说,“我真的图人,图你的枕边人。”
何曼思脸色一变:“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小雨没说话,对不远处走来的霍景澄打招呼。
霍景澄坐到赵小雨旁边:“找我什么事?”
赵小雨看了眼何曼思,不准备与她纠缠,用普通话对霍景澄说:“伊伊来香港了。”
霍景澄抬眼看她,忙问:“你见到她了?”
赵小雨点头,将写着石伽伊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字条递给他:“她是汤玛斯教授的学生,这次和团队一起过来给你爸爸做手术。”
霍景澄接过便签,摸着上面的“石伽伊”三个字,缓缓地舒了口气:“是她的字迹。”
“没了以前那不可一世的劲儿了。”赵小雨想到今天见到的石伽伊,虽然长大后稳重了、漂亮了,但却不像以前那样神气活现,她其实是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