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伽伊:“……”
想重新点。
石伽伊没喝过酒,一杯血腥玛丽下肚,微醺,后来又尝了几口霍景澄的Gin Fizz,醉酒的后果是,她在驻唱歌手中间休息时,大方走上了台,特别不认生地喊吉他手过去:“会弹《春夏秋冬》吗?”
吉他手一副难不倒我的表情。
石伽伊坐在高脚椅上,调整话筒高度:“这首歌,送给这间酒吧里最帅的人。”
霍景澄坐在窗边,斜斜地靠着沙发背,手里不知道何时点燃了一支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因为石伽伊的一句话,很多人附和,口哨、欢呼声此起彼伏,石伽伊不高兴地指了指:“那边几个人把手给我放下,没说你们。”
四周一阵哄笑,还有人问:“哪来的丫头,这么逗呢?”
有人回:“这小妞儿真飒啊。”
吉他手不知道从哪找出了乐谱,示意了石伽伊一下,便开始弹。
石伽伊的脚一下一下踩着点,似乎因为喝了酒,眼神迷离,手虚虚地握着面前立着的话筒架,声音微沉,开口:“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粤语发音很准,和原唱张国荣比,她嗓音稍微清澈些,调子却是一样的轻缓安静,不疾不徐,慢慢道来,原本嘈杂的酒吧内,渐渐安静下去,大家静静地听着女孩动情又深情地唱着:“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是某种缘分,我多么庆幸……”
霍景澄手里夹着烟,很久没动了,烟灰烧得老长,最后坚持不下去,颤颤巍巍地散落到桌面上,他却无所觉,只看着台上灯光中心耀眼的石伽伊,目光灼灼。
唱完歌回到座位,石伽伊灌了一大杯水:“嗓子好干,是唱歌唱的还是喝酒喝的呢?”
霍景澄坐在她对面,眼眸在阴影中看不清晰,却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他问:“什么时候学的?”
“就前段时间,每天在听。”石伽伊有点骄傲,“好听吗?”
他点头。
石伽伊挑眉,只是点头吗?这反应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十一,”霍景澄终于想起他手里的烟,已经快烧到他的手指了,他将烟头扔进烟灰缸,倾身向前,隔着桌子,问她,“可以吻你吗?”
“啊?”石伽伊愣了下,“现在?”
“对。”
“在这里?”
“对。”霍景澄看了下四周,“如果你不能找到别的好地方,不过尽量快点,因为我快忍不住了。”
石伽伊瞪着眼睛看他,瞧瞧这个人在说什么?他是流氓吗?
过年的氛围已经渐渐平息了很多,远处偶尔有几声鞭炮传来,吵醒沉睡的狗,再几声狗叫算是夜晚最清晰的声音了,两人从酒吧出来,手牵手走进安静的老胡同,快到家时,石伽伊突然想到什么:“霍景澄……”
“嗯?”
石伽伊回头看了看长长的胡同,确定没人,小声说:“这里应该可以亲了……”
霍景澄失笑,将她拽到张大爷家门口的树后,压过去,与她耳语:“十一,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石伽伊点头。
“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
石伽伊摇头。
月光与路灯交融,昏昏沉沉的灯光将石伽伊仰着的小脸照得清晰,她瞪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就是这种表情,可爱得不成样子,霍景澄心怦怦跳动,很难控制,也只有她,能让他如此。他垂眸思考良久,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比喜欢我自己还喜欢你。”随即,他吻下来。
天空有几片雪花飘下来,在路灯灯光下飘飘荡荡,落到了两人头发上,他抚着她的脸颊,呼吸交融。寒冷的气流随风吹过,呼出的白气升腾。即使在这样的寒冬腊月,他们却只感觉到彼此唇间的火热,熟悉的气息,令人着迷沉醉的味道……一阵刺眼的灯光突然亮彻小巷,霍景澄松开石伽伊,歪头看过去,树的远方,石爸爸的车子缓缓驶过来。
石伽伊慌张地整理头发,抹了抹脸颊,背靠着树小声问:“谁?”
“你爸妈。”
“看到了吗?”
“应该看到了。”
石妈妈的高跟鞋声在石板路上十分清晰,甚至是有点吓人的,她从车上下来,走过来,站在不远不近处:“景澄,那是伊伊吗?”
石伽伊扭头,尴尬地打招呼:“妈……”
石妈妈没说话,看看她,看看霍景澄,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石爸爸停好车子,笑呵呵地过来,打破尴尬,聊家常似的问:“你俩去哪儿玩了?这是刚回来?”
石妈妈瞪他一眼,扭身回家:“石伽伊,跟我进来。”
老爷子正在听戏,听到动静,调小了半导体的音量。
石妈妈把包扔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直截了当:“你们俩什么时候好的?”
石伽伊停在门口,看了眼后面走过来的霍景澄:“就刚刚没几……”
“没几分钟?”石妈妈问。
石伽伊不说话。
“没几天?”
石伽伊不说话。
“没几个月?”
她忙点头。
石妈妈舒了口气,幸好,不是没几年。
石爷爷看了看众人,明白了,他呵呵一笑:“都是大孩子了,谈个恋爱什么的,我们就不要管了。”
“爸您早知道?”石妈妈问。
老爷子看看石伽伊,看看霍景澄,看看自己儿子,轻咳一声:“知道点儿。”
有次去西厢房,看到两人在沙发上睡着了,石伽伊枕着霍景澄的腿,睡得那叫一个香,他都怕她把口水流人家景澄裤子上,霍景澄手搭在她胳膊上,靠在椅背上,也睡得很沉,多美的画面……
石妈妈看向石爸爸:“你也知道?”
石爸爸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半晌:“挺……挺明显的啊。”
石伽伊看向她爸:啊?这么明显吗?
她爸回视:对,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霍景澄踏进门槛:“对不起爷爷,Uncle ,Aunt,一直没告诉你们,我和十一……”
他还没说完,石伽伊抢先一步,大声道:“我追的他。”
一圈人都诧异地看向她,石伽伊又对她妈妈说了一遍:“妈,我好不容易追上的,你快夸我厉害。”
夸她?石妈妈想打死她,这谁家丢人的闺女,不是她的。
石爷爷嘿嘿笑着:“有我老石家风范。”
石爸爸悄悄冲石伽伊比了个大拇指。
后半夜,雪花还在飘,院子里落了薄薄一层,石伽伊见家里人都睡了,穿着小棉拖披着大衣悄悄跑去霍景澄的房间,推门进去发现他已经睡了,她又偷偷溜出来,走到游廊的时候,听到东厢房有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忙又跟做贼似的溜过去。她爸妈还没睡,石爸爸在弄炉子,石妈妈拿了炉子上的水壶泡茶,茶香味儿很快飘出来。
石妈妈说:“你当爹的能不能管管,胆子真肥,刚成年就会追人了是不?”
“她说她追的你就信啊?明显怕你难为景澄说瞎话呢。”石爸爸喝了口茶,“景澄那小子老早就喜欢咱家伊伊了,我们男人看男人准着呢。”
“那你不管管!”
“管什么管,管得了吗?孩子们的事儿,我们大人不插手,”石爸爸坐到藤椅上,手里拿了个暖手炉,“再说,我觉得景澄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性格沉稳为人温和,这样的女婿你上哪儿找去。”
蹲在窗边的石伽伊使劲儿点头,心道:真是我亲爹。
石妈妈有些急,她压低声音:“他那个家庭啊!有多复杂你比我清楚,而且还在香港,我可不想让闺女嫁这么远,吃点亏什么的我们都不能当天赶到。”
“瞎操心,景澄那小子能让你闺女吃亏?你闺女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石伽伊接着点头,点了几下又觉得不对劲,她爹这是夸霍景澄呢还是损她呢?
“谁说景澄让她吃亏了,我说的是他家,霍隽原配还有那个儿子,你比我清楚。”
“我明白,走一步算一步呗,这才哪儿到哪儿,谈婚论嫁早着呢,睡了睡了,累一天。”石爸爸抱着暖手炉往床上跑,石妈妈瞪他好几眼。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这么不上心。”
“我这是放心,这俩孩子有分寸。”
“分寸什么分寸,刚在门口干吗呢你没看到啊!”
“亲个嘴儿怎么了,咱俩那会儿……”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
“嘿嘿……”
石伽伊:“……”好像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后来的日子,霍景澄天天陪要考驾照的石伽伊去城郊一个练车场练车,石伽伊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坐上车,就手脚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启动了,她又不敢踩油门,又笨又怕的样子时常把霍景澄逗笑,他一笑她就生气。
“这车怎么一颤一颤的?”石伽伊问。
“你油门一松一紧当然会这样。”
石伽伊慢慢踩下去,又觉得有点快立刻又松开:“太难开了,这什么车啊,外面的人不知道的以为咱俩在这儿干什么呢。”
霍景澄:“……”
霍景澄沉默了一会儿,决定不甘示弱:“如果你想,我不介意配合。”
“闭嘴,指挥,不许耍流氓。”石伽伊一心扑在开车上。
霍景澄:“……”到底谁在耍流氓?
“那边有个人,别怕,停他后方的树旁边。”霍景澄发现这大冬天的,给她都急冒汗了,准备让她休息一下。
“我不怕,我哪里怕了,”石伽伊紧紧盯着路,方向盘都快让她攥变形了,“怕的应该是他。”
霍景澄又笑:“慢慢踩刹车,别忘了换P挡。”
石伽伊踩下刹车,去摸车挡,却摸到了霍景澄的腿,霍景澄脸色一沉:“摸哪儿呢……石伽伊你这个女流氓。”
石伽伊赶紧抽回手,将车挡挂到P挡,脸有点红。
出了正月后,石伽伊的车技已经完全可以应付考试,就差领证了,霍景澄见她这么开心,在一次练车后,说:“十一,我给你买辆车吧?”
石伽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半晌,突然意识到,对哦,他可是霍家的霍小公子:“太霸气了,说买车跟买雪糕似的容易,霍景澄……”
霍景澄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她吸一口气:“拜把子吧!”
霍景澄:“……”
绝交吧。
霍景澄经常会想,如果以后老了写回忆录,二〇〇四年的春节,在北京的这一个多月,一定是他最着重笔墨的一段记忆,因为这是他二十二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从未有过的,幸福、平静、安宁的时光。而石伽伊,是他所爱,也是他所向往的。
但是后来的很多年,他很多次回想,如果有时光机器,他一定要回到那一天的下午,要带石伽伊出去玩,哪里都行,即使惹Aunt不开心,也要很晚很晚才回家。
那天下午,他们在车场练车时,广播里天气预报说晚间有暴雪,两人便提早赶回。快到家时,雪已经开始下了,不消一会儿天地间便一片白茫茫,很有种要下个昏天暗地的意思。就像,他遇见石伽伊的那天。
车子开进胡同,家门口的车位被占了,石伽伊先下车回家,霍景澄退出胡同去找停车位。
石伽伊冒着雪往家跑,在进门时,碰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下,一个打扮新潮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大门前准备按门铃。
“你们找谁?”石伽伊问。
那年轻男人回头看向石伽伊,上下打量一番,看向一旁拿着手提箱的男人:“Karl,呢个妞很正点呀(这个妞很漂亮呀)。”
叫Karl的人像是秘书或者助理,他只职业性地笑了下。
那年轻男人说的是粤语,石伽伊听懂了,不太喜欢他轻浮的样子,虽然长得还算不错,但神色与态度都让人不舒服,她皱眉:“你是谁?”
“我是你爸爸的上司,你不记得了吗?”他用非常不标准的普通话说。
她爸有很多生意上的朋友,哪里的人都有,石伽伊根本认不全,她不想理会,掏出钥匙去开门,突然想起来,年轻的、香港的、见过她的男人,她猛地扭头看他:“你是霍景豪?”
霍景豪笑了,很高兴的样子,他握住石伽伊开门的手:“记起了?上次你走得快,我都没来……”
石伽伊一惊,使劲抽手,竟然没抽开,怒道:“松开我!”
霍景豪抓她抓得紧,他扯着嘴角笑得流里流气:“不要怕啊,我和你爸爸很熟的。”
她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脾气一上来,咬了他抓着自己的手一口,霍景豪吃痛松手:“Damn it.(该死。)”
“你这人太没礼貌了。”石伽伊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他似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轻浮的眼神慢慢变得愤怒:“找死是吗?”说着又要去扯石伽伊。
就在这时候,石伽伊突然被台阶下方的人拽走,见到来人,石伽伊忙拉住他的手藏到他身后:“这个人有病。”
霍景澄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
台阶上的人,见到霍景澄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视线在他和石伽伊之间来回半天,突然笑出声,那种笑,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在安静的傍晚,显得怪异、刺耳,让人很不安。
“Karl,我冇睇错吧?呢唔系我老豆在外面生嘅果个野种咩?(我没看错吧,这不是我爸在外面生的野种吗?)”
Karl没有说话。
石伽伊没听太懂,拽了拽霍景澄:“他在说什么?”
霍景澄只是脸色阴沉得厉害,却始终没有一句话。
那人笑完,停下来看他,又看看他牵着的石伽伊,眼神玩味:“她是你的女朋友?”
霍景澄终于开口:“霍景豪,你不应该来这里。”
他突然吼道:“闭嘴。”
霍景豪指了指霍景澄,又看了眼石伽伊,转身使劲儿拍门:“开门!”
第六章
很快大门打开,石爸爸露出头来,最先看到的是石伽伊和霍景澄:“你们回来了?正好做完饭,景澄爱吃的炸酱……”
石爸爸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门边的霍景豪和Karl,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你好呀石先生,做了什么饭?可以邀请我吗?”霍景豪的普通话说得十分艰难,但他依旧面带微笑地一字一句说完。
石伽伊却只觉得,他的笑容,令人极其不适。
石爸爸尴尬笑笑:“小霍总来了,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来?”
“幸好没有打电话,不然不就不好玩了吗?”霍景豪说着看向霍景澄和石伽伊,“石先生的女儿和女婿,很是般配哦。”
“霍景豪……”
霍景澄一开口就被他打断,霍景豪像是怕他们听不到似的,吼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讲话。”说着,他踹开了另一边的门,走进院子。
石爸爸忙跟上去:“小霍总,有什么话好好说……”
霍景豪:“滚开!”
霍景澄和石伽伊跟进院子,老爷子正端了盘子放到正厅餐桌上,见到霍景豪过来,惊讶了一下:“小霍总?”
“石老先生,本来带了一个新买的瓶子过来让你鉴定,”霍景豪走到餐桌旁,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不过今天你应该没心情帮我看了。”
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霍景豪把点心往汤里一丢,伸手就把极沉的实木餐桌掀翻,碗筷勺子盘子摔了一地,包括汤汁菜品,一片狼藉。石爸爸过去把老爷子拉开,见他没有被溅到这才放心,随即,看向霍景豪,怒道:“霍景豪,这里是我家,请你自重!”
“小霍总也不叫了?搭上那个野种以为还能拿到项目吗?”霍景豪咯咯笑了两声,“我会让你知道你错得多离谱。”
石爸爸提醒他:“这里是北京。”
石妈妈从厨房出来,见此情景,眉头紧皱,霍景澄和石伽伊疾步走进院子,正与离开的霍景豪打了个碰面,霍景豪拿起院子中的椅子,砸向树下的鱼缸,水花四溅,老爷子的金鱼有几只掉落在地,在厚厚的一层雪地中扑腾几下便不动了,霍景澄过去,拽着他的衣领:“道歉!”
霍景豪笑得更狂:“你敢打我咩??”
“敢。”
霍景豪微微收敛了一些,眼里透着说不出的狠戾:“我不敢动你,霍隽那个老家伙会杀了我。”
“道歉!”霍景澄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带到老爷子和石爸爸面前。
霍景豪掸了掸衣服上的雪,站直,又笑了:“可是我敢动他们。”
“你不敢,不然,我会让你离开北京。”霍景澄神色冷漠,不是威胁,而是警告。
霍景豪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他笑着走出石家大门,嚣张又得意的笑声从远处传来:“走吧,Karl,以后有好玩的了。”
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天渐渐黑下来,霍景豪离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说话。霍景澄从雪地里扒出冻僵的鱼,用手焐了一会儿见毫无生气,他又继续捂着,石伽伊过去拿过来,放到石台上:“没关系。”
霍景澄没说话,把那个砸在鱼缸里的椅子拿下来放好,转身去了客厅,去收拾碗碟碎片,一个一个捡,老爷子和石爸爸去拉他:“拿笤帚扫吧,容易伤到手。”
霍景澄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笔直地站在那里,石伽伊走过去,悄悄地握住他的手,眼圈红红的,撇着嘴,忍着没哭。
“没事没事,我们出去吃吧,正好挺长时间没下馆子了。”老爷子拍了拍霍景澄,安慰道。
石爸爸扫着地:“吃什么?伊伊你想吃什么?去吃烤肉季怎么样?这下雪天烤烤火也暖和。”
“你们去吧,我没胃口。”石妈妈转身朝东厢房走去。
“对不起,”霍景澄突然说,“我非常非常的抱歉。”
石伽伊哇的一下就哭了,双手抱紧霍景澄,脸埋在他怀里:“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你干吗道歉,不是霍景澄的错,爷爷,爸妈,不能怪他。”
石妈妈脚步顿住。
老爷子和石爸爸哭笑不得,老爷子忙说:“瞧你哭的,谁也没怪你景澄哥哥呀,我们都知道不怪他,你别哭了,哭成这样邻居以为你挨打了呢。”
“就是,赶紧闭嘴,哪个好事儿的再报警说我家暴我冤不冤啊。”石爸爸跟着开玩笑。
石伽伊也不想哭,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心疼得仿佛要裂开似的,她见不得霍景澄受委屈,见不得霍景澄怪自己,见不得他难受,哭声虽然小了,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老爷子看着心疼,叹了口气:“景澄你劝劝,她听你的。”
“就是,多大点儿的事,看你哭得跟天塌下来似的。”石爸爸将笤帚放到一边,挥挥手,“去你景澄哥哥屋里哭去,别让我瞧见。”
霍景澄又说了一句“抱歉”后这才牵着石伽伊回到西厢房。
他带她坐进沙发中,拿手给她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石伽伊哭得直打嗝,整个人一颤一颤的。霍景澄有些急,却又怕弄疼她,干脆不擦了,抱住她让她把眼泪都蹭外套上:“不许哭。”
石伽伊点头,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可还是在哭。
“心疼那些菜吗?我煮泡面给你吃好不好?”霍景澄问。
石伽伊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一点都不好笑。”
“那是心疼我吗?我不怕他的,没关系的,十一。”他尽量让语气轻松。
霍景豪如何对他,他一直以来都无所谓,可是,不能伤害石家人,任何一个都不行。
“你不会走吧?”石伽伊极其担心这个,电视上都这么演,为了他们好,为了保护他们,男女主默默离开,想想就心碎。
霍景澄肯定地回答:“不会。”
他离不开北京,这里有石伽伊,他怎么可能不见她,这个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轻易地能为他哭,为他心疼,为他悲伤,要他如何离开她,这辈子也不可能。
她在他的外套上抹眼泪:“吓死我了。”
他笑了,却又有点想哭。成年后的他,从未哭过,却因为她,眼睛酸涩。
霍景澄垂眸看她,努力表现得轻松:“他影响不到我。”
“嗯,”她点头,随即又问,“可以不自责吗?只是一顿饭……还有几条鱼,我们明天帮爷爷买鱼去吧。”
他点头,亲她的额头,抱紧她。心想,她如果会读心术,就不会有这种担心了,他简直爱惨了她,怎么可能会离开她。
或许是大哭太费精气神,石伽伊很快在他怀里睡着了,霍景澄将她放在沙发上,盖了毯子后走出西厢房。
正厅已经收拾干净了,老爷子和石爸爸坐在茶几旁泡茶,见霍景澄过去,石爸爸拿了点心给他:“没再做饭,开了几包点心,凑合吃点?”
霍景澄道谢,接过去。
老爷子给他倒了茶:“不用再说抱歉的话,我们都没怪你,不是说给伊伊听的。”
“嗯。”霍景澄点头。
“伊伊睡了?”石爸爸问。
“睡了。”
“这孩子。”老爷子叹口气。
“Uncle,你在做霍景豪负责的那个项目?”霍景澄问。
“算是代理供货商,一种新型玻璃膜,因为建筑大面积使用了玻璃,所以需要非常多这种环保膜,现在货品大部分在仓库里,小部分已经用了。”石爸爸知道霍景澄在担心什么,“合同也签好了,货也验收了,这个不用担心,板上钉钉的事儿。”
“霍景豪……性格很不稳定。”霍景澄还是有些担心的。
石爸爸笑了笑:“这个多少知道,喜怒无常的。你不用担心,怎么说这里也是北京,我的地盘,还能让他收拾了。”
霍景澄点了点头,喝了杯茶就离开了,他走到大门外,拨通了香港那边的电话:“给霍景豪他自己弄的几个小公司找点麻烦,我想让他回香港后近期都回不来。”
霍隽第二天从香港飞到北京,下午赶到石家,送了一套黄花梨桌椅过来,石家人如何推辞都推辞不掉,霍隽撵走送货工人,用他那港普急吼吼地道:“不要再推辞了嘛,大不了以后让妹妹仔嫁过来时当嫁妆再带回来嘛。”
石家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石伽伊瞪着大眼睛看看霍隽,看看霍景澄,脸颊飞上红晕,她知道那黄花梨桌椅很贵重,但也不甘示弱:“我们家出得起嫁妆。”
霍景澄愣了下,随即露出了这两天唯一的一个笑容。
霍隽更是哈哈大笑。
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石伽伊的脑袋:“你个不害臊的小玩意儿,这么快就同意嫁了?”
石伽伊觉得自己说得挺好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后来霍隽就和石爸爸、老爷子去客厅泡茶,石伽伊和霍景澄在院子里扫雪,雪后的空气清新冷冽,石伽伊挥舞着小扫把,嘴里哼着歌,很开心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开心?”霍景澄停下来,手撑着雪铲,歪头看她。
石伽伊想了想,说:“就开心呀,下雪开心,和霍景澄一起扫雪也开心。”
他继续铲雪,故意道:“你是因为嫁妆有着落了所以开心的吗?”
“霍、景、澄!”石伽伊瞪他。
霍景澄笑了,透过玻璃窗看向屋内,茶烟袅袅,几个人在聊着什么,氛围轻松,相谈甚欢。无人注意他们,他走过去,弯腰,凑近她的脸颊,歪头,轻轻吻住了她有些凉意的唇。
石妈妈却正好从东厢房开门出来,两人听到动静,立刻站直,随即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始扫雪,石妈妈看了看霍景澄看了看石伽伊,半晌,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石伽伊冲霍景澄吐了吐舌头又抚了抚胸口,惊魂未定的小模样十分生动,霍景澄刮了下她的鼻子:“瞧你吓的。”
石伽伊伸手打他:“你不也是,站得跟电线杆似的还笑话我。”
霍隽见外面打打闹闹的两个孩子,笑道:“澄仔开朗了很多。”
石爸爸和老爷子一起看向院子。
“景豪从小被他妈咪惯坏了,脾气火爆,我回去会好好骂他,让他来向你们道歉。”霍隽接着说。
“没关系,道歉就不用了,”老爷子表面上客气,实际是不想再见到那个发神经的年轻人,“别让他为难景澄和伊伊就行。”
“这一定的,我的话他还是听的。”霍隽递了雪茄给两人,他们都没要。
霍隽走的时候,石伽伊和霍景澄已经将扫雪阵地转移到大门口了,霍景澄让门口车上的司机挪了两次车,司机乖乖地挪,一点脾气没有。
霍隽走出门,和石家人道别后,坐上车,喊霍景澄到车里说话,石伽伊被老爷子和石爸爸喊进家门。
“瞎搞。”关上大门往院里走时,老爷子感叹了一句。
“谁?”石伽伊好奇地问。
“说你霍伯伯,”石爸爸悄悄对她说,“说他是花心大萝卜。”
石伽伊点头表示赞同,点完头又觉得不对:“他不花不就没有霍景澄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石爸爸说。
“但事不能这么办。”老爷子接道。
霍隽说的无非就是那些话,让霍景澄不要记恨霍景豪,霍景澄垂眸,心不在焉的,也不说话。
“石家这个女孩你是怎么想的?带回香港的话,我看他们家很难放人。”霍隽把话题引到石伽伊身上。
霍景澄从来不认为这是问题:“她不去香港我可以来北京。”
霍隽笑说:“我也不放人呢?”
霍景澄依旧垂着眸,笑了下,说了句:“你管不了我。”
霍隽愣了愣,有点恼怒,又有点无奈,最后哭笑不得:“下去吧,我走了。”
霍景澄开门下车。
“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要不是Karl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你哥哥来这里闹。”霍隽在霍景澄关门时说道。
霍景澄没说话,把车门关上了。
霍景豪还没找到机会到石家找事,香港那边的公司就一起出了问题,霍景豪一分钟不敢耽误地飞了回去。那时,接近二月末,北京的春天提前来报到,万物复苏的季节,石伽伊眼见开学在即,缠霍景澄缠得厉害,想到即将的分离,便有着说不出的伤感。
他说要陪她到开学,他答应要送她回学校再走。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