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一凛,想起任狂说过,大风道人所得乃归无隐尊之邪术,中有“血手屠龙”的“吸髓大法”,尤为霸道,他心念一转,内力又为之吸去不少;他暗运“从心所欲”,将手中内劲,经五指“少冲”、“关冲”、“商阳”、“中冲”、“少泽”五路发了出去。
大风脸上渐有狂妄得意之色,他的“吸髓大法”,虽不如当年先辈段誉的“逍遥派”之“北冥神功”,能将别人功力吸为己用,也不似前人任我行之“吸星大法”霸道,但媲之与“星宿老怪”丁春秋之“化功大法”,却相得映彰。大风正见猎心喜,心想道小子一旦给我吸尽了内力,我功力可大生色,而他则是杀是剐,油煎火焚,任我听便啦。正得意洋洋间,忽然五道尖锐的内力,一齐切入他的“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
五穴去。
他脸色忽然大变,正想运功抵御,但那五道尖锐内劲,又揽入他的“孔最”、“列缺”、“径渠”、“大渊”、“鱼际”五穴,他狂吼一声:““指镖”!”
狂吼未完,方歌吟又掣剑刺来,还是那一招的余势:“咫尺天涯”。
此时这一招虽仍是“咫尺天涯”,但已几番辛酸、几生人情了。
大风道人之与方歌吟,一得自“血雾纷飞”曹大悲的秘笈,一学自“武林狐子”任狂的真传,论原先实力,方歌吟虽得自宋自雪相传,又有宋雪宜的“武学秘辛”及桑书云“长空神指”相授,加上“百日十龙丸”之助,武功直迫“三正四奇”。
大风道人以武当武学实力、以及“先天无上真气”,与方歌吟可谓旗鼓相当。他得血河派武功后,即不再习武当派武功,所学之杂,远不如方歌吟,但对血河、武当二派之精,则胜方歌吟。唯方歌吟的“血河派”武功,乃得自任狂,任狂武功,还在“幽冥血奴”萧萧天之上,萧萧天则仍胜曹大悲一筹,如此相比起来,大风的武功,确也逊于方歌吟一筹。
斑手相决,这一招半试的火候功力,至为重要。
大风道人早生轻敌之心,所以一上来就想以一招震死方歌吟,断未料到方歌吟此刻功力已稍强于自己,反受轻敌所害,着了方歌吟以“从心所欲”功力凝聚所暗发出来的“指镖”。
大风一着“指镖”,如已受内伤,“指镖”气流连续侵穴,内创乃剧,大风大喝一声,手中紫剑,竟自震裂,片片粉碎,喷向方歌吟。
这下他是用纯武当内家罡气震碎手中长剑,剑片溅射方歌吟,可谓“应变奇急”四个字,方歌吟也是十分机警,他眼见剑片一蓬罩来,已不及避,大喝一声,一股真气,自肺腑冲出,由口冲射,竟将剑片,全喷出七尺之遥!
而七尺开外,正是蓝双荫与许由狭两人缠战宋雪宜,已占尽上风,方歌吟将剑片喷射,正好全嵌入“鬼手神臂”蓝双荫脸门,蓝双荫惨吼一声,宋雪宜一招“闪电惊虹”,迅疾无伦地刺中他心窝,自他背后“突”地刺了出来,但未来得及拔剑,“高大衰”许由狭的拳头已劈背攻到,宋雪宜只得以一双空手迎敌。其实宋雪宜武功尚逊“一正四奇”半筹,力战“鬼手神臂”和“高大衰”二人,已颇感吃力,如不是方歌吟及时替他解决一人,五十招内就要见血。
方歌吟以“一气贯日月”喷开剑片,但就在这剑芒一掩之间,再加上他分神于宋雪宜战团的一云之际,大风道长已一口咬向他左头的“天杂穴”来。
方歌吟及时一偏,大风道人又尖又利的大齿,已在他肩脾上咬了两个血洞,方歌吟一招“火焰刀”就斩了出去,大风道人也真有过人之能,全身飞起,双胁间犹如生了一层薄薄的血翼,飞投入林去。
方歌吟只觉肩膊上一阵麻痛,也不知是否有毒,连忙以“一气贯日月”,将麻痒自伤口处逼住,吆喝一声,驱车直向林内追去!
他十分鄙视大风道人之为人,正想乘胜追击,一举把他杀死,方对得起数役来死去的群豪英灵。
□ □ □且说严苍茫仿佛见到爱于严浪羽的影子,心急之下,内力未及护住经脉,他功力本已极高,陡增十倍,一时未免难以受用,甚易走火入魔,而胸中尽思想为爱子亡妻的音容,心中自知死期将届,耳际尽是幽冥的唢呐之声,他神智昏乱,已为陈木诛所慑制。
严苍茫在白茫茫的雾中抢追了几匝,只见前面一条人影,忽隐忽现,严苍茫凄呼道:
“羽儿……羽儿!你不要跑……为父平日迫你勤练,不许你好色贪花,是怕你坏了身子,对不起你娘……不是故意吼着你……”
只听那白影子幽幽道:“你如此待我,又那对得起娘……”
严苍茫分开双臂,茫然了一阵,终于掩脸痛哭起来,悲声道:“是,是,是,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娘……从前她嫁给我时,要我护着她,不可以为争天下第一人而废寝忘食,不择手段,我……我都答应了……但是……后来……我都犯上了,……只顾习武、争名、斗胜、贪利……没多照顾你娘……小心,小心她才郁郁病死的……我……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你娘……我对不起谢小心……”
只听那白影子又变了一种声调,变得十分娇柔曼媚,道:“你……你既对不起我在先……而今,而今又害死了羽儿……你怎样留得我住?”
严苍茫慕然一震,叫道:“小心,是你……是你……怎会是你?不是的,不,不是的!”
只听一阵哀怨的唢呐声,直如世事一场大梦,幽幽传来。严苍茫将脸在宽厚的大掌里哀泣,断断续续地道:“真的是你……小心,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那白袍人道:“我回来了,我不走了。”严苍茫眼中亮起狂喜的光芒,欣叫道:“小心……你不走了,你答应不走了,那真好,那真好……”眼眶中的泪水徐徐落到脸颊上来。
白袍人幽幽地道:“我不走可以,但你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儿子,我,我要走了……”
又一阵凄清的唢呐声。严苍茫惨笑道:“小心,你不要走……我是对不起你,对不起儿子,……我一生人谋我志业,忘了有你,我才是世间上最幸福的人……忘了教养儿子,忘了……”
白袍人飘飘而去,严苍茫冲前两步,悲嘶道:“小心,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念了你二十年,你不要一出现就走……”
白袍人飘飘忽忽的声音传来:“你真的想我不走?”
严苍茫脑中尽是想着二十年前,自己雄姿英发,与谢小心旖旎情调,骀荡风光,这脑海中多年来的深念,一一呼之欲出,彷佛那声音一去,什么都不复存了,这刹那间,他只觉什么功名、富贵、武艺、事业,都可以统统不要,只要那仿佛谢小心的声音能永留不去。
白袍人轻轻地道:“我不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严苍茫急得牙齿咬到了舌头,慌忙道:“你说,你说,莫说一件,纵是一千件、一万件,我也答应你……”
白袍人哀哀切切地道:“你先替我杀了方歌吟,拿了血河车……”
严苍茫双目茫然,喃喃道;“好,好,……”只觉在这天地间,只要有任何事物能换取当年他对谢小心的疏失,能换取此刻他与谢小心的相眷,叫他作什么都愿意。
□ □ □若论人数,群豪是“忘忧林”及武当派,“天罗坛”、“金衣会”等之五至七倍之众,但天时地利,对群豪来说,都是阻碍,稍有疏虞,即遭暗算,而且群雄受困,阻碍甚多,未能真的每人发挥所能,全力御敌,加上心神为贪欲所迷,处处受制,要不是训练有素的“长空帮”、“恨天教”中流砥柱,很可能就一败涂地,而今却撑个和局,各有死伤。
这边厢“金笛蛇剑”燕行凶想抢上“血河车”,却遇着那佛口蛇心的女尼,心中痛骂:
好倒霉!又是碰着尼姑!他跟雪峰神尼于“七寒谷”一战,虽趁雪峰神尼分心之际,放毒蝎螫伤了对方,但自己也被她“星摇斗晃”击伤,心有余悸,打从心底里怕了这女尼。
雪峰神尼因遭过燕行凶的暗算,所以恨绝了他,一上来就施出“雪峰神剑七七四十九式”,一剑还接一剑,燕行凶左手笛右手剑,已是招架多反击少。
七七四十九剑用完,剑势一竭,燕行凶抖擞精神,正待反击,岂料雪峰神尼剑花如雨,“素女剑法八八六十四式”又施展开来,这下燕行凶连招架都来不及,但是他此际的身形,忽然变了。
变得如灵蛇一般,游走不已,身形看来虽怪,但雪峰神尼的剑,始终触不若他的身体。
雪峰神尼剑法一紧,一招“素心如洗”,忽然劈空!
剑招劈空,本来是过招交手之大忌,但唯独雪峰神尼劈空的这一剑,才是绝肴。
所谓制敌机光,雪峰神尼这一剑,正是先截住燕行凶下一步要走的去路。
燕行凶大叫一声,收势不及,右腿血如泉涌,雪峰神尼紧接着一招“素昧平生”,拦扫过去,燕行凶眼看避不过去,但他的身形,慕然向天冲起!
而冲天而起,一波三折,端是美观,而且灵动异常,他姓氏是“燕”字,当真有“燕子之抄水”之风,雪峰神尼也不禁喝了一声:“好俊的轻功!”
连连追击,尽皆落空:雪峰神尼脸上煞气一闪,终于使出了她的看家木领:
“天河九九八十一式”来!
□ □ □这头儿桑书云力战“西域魔驼”,也打得好不灿烂!全至朽开始十分自高轻慢,心想自己所苦练的“怒啸指法”,正好与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一较高下,就算“怒啸指法”未能稳操胜卷,自己也可以“冲星掌法”,除此强梁。
所以他怒啸一声,打出一指。
桑书云安翔骆荡,正击一指。
两人俱是一震,西域魔驼益怒,又打出两指。
桑书云脸留微笑,也射出两指。
这一来,全至朽披头散发,又似飞禽虫蝗,激跳不已,厉啸一声,便发一指,怒啸连声,使发数十指。
桑书云脸上笑意愈浓,脸色愈白,他的指“丝丝”破空而出,每次都及时刺破了对方“嗤嗤”的指风。
“西域魔驼”啸声越来越响,桑书云却越安详;打到后来,“西域魔驼”围绕着桑书云身前,划了一个无形的大圈,不住奔绕发指,桑书云都敛神以待,并不回身,指风不管在前在后,总应手而出,戮破对方制来的凌厉指风。
“西域魔驼”越奔越快,只见一个委琐龙锺的急影,不住围着桑书云跑;声势越来越厉,可谓沙尘滚滚——唯只有“西域魔驼”心下几怖:自己是骑虎难下,桑书云以静制动,自己一且稍歇,必被对方指劲反挫而难逃一死。
这下“西域魔驼”,可谓苦不堪言,跑到后来,已是一跷一拐,买力不继,啸声也渐沙哑,更怕的是给桑书云看出来,乘机反击,那就祸胎难遁,劫数难逃了!
桑书云是什么人,他焉看不出来?
桑书云清啸一声,立时反击。
只听“丝丝”之声,内家罡气,外家指劲,划破空气,“西域魔驼”为之变色,他孤注一掷,将数十年性命交无的“冲星掌法”,攸急拍出,掌影如山,以解当前之难!
第六章 忘忧林之搏
方歌吟驾“血河车”追击大风道人,赶入“忘忧林”,只见白雾迷漫,大风仗血翼,掠入林中。
方歌吟心头大急,仗“血河车”所发出的隐隐血气,使迷雾辟易,现出一大片视野来,方歌吟正待策马追赶,忽听一阵唢呐之声,凄悲励人,他侧耳听了一震,只见眼前闪,过一白袍人,满身血污,竟似是他的父亲方常天。
方歌吟失神叫道:“爹……”
只听那百袍人哀声道:“吟儿,为父的死的好苦……”
方歌吟不禁悲不自胜,呼道:“爹……!是谁害你的,告诉孩儿,孩儿给您报仇……”
如此呼唤了几声,白袍人并不答话,方歌吟悲呜道:“是不是“忘忧四熬”?
……是不是费四杀……?”
那白袍人似略略一震,哀惊道:“是呀……”只见林外斜里闪至两人,赫然就是费四杀和那黑衣青年!方歌吟大吼一声:“那里走!”
就在这时,只觉“血河车”内一股透骨的寒气刺心而至,机伶伶地打了个心颤,猛地一醒!
原来“血河车”内的精铁寒气,使得方歌吟即将迷眩的本性,悚然一醒,他此刻内力浑厚,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定睛一看,那有什么父亲的踪影?抑见一白袍怪人,和林那的一个神色木然的人:竟是“劫余老怪”严苍茫!
难道严岛主也似自己一样,不小心为那“忘忧林”的怪物所慑制住心神吗?
抑是如何解救,怎生是好?
只听那白袍人依然饮泣一般地道:“吟儿……我……我死得好苦啊……”
方歌吟本可伺机骤尔将之扑杀,但不想如此让他死得不明不白,非好汉仍为,而且也欲探听“忘忧四煞”中费四杀下落,故发出一声平地旱雷般的大喝:“别在那儿装神弄鬼了!”
那白袍人如同电震,吃了老大一惊,嗫嚅道:“你……你……”他的“慑魂迷心功”,所向无敌,没料今日在一个后生小子面前摔了个大跟斗,狠是恼恨。
方歌吟厉问:“费四杀是不是在“忘忧林”中?”
白袍人冷笑一声,道:““忘忧林”高手如云,你单止找他作甚?”
方歌吟佛然道:“他是我杀父仇人……”
白袍人鉴貌辨色,已知方歌吟并未受“摄魂迷心功”所制,他此际已恢复镇定,慢条斯理地道:“哦,我看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
只听他悠悠又道:“你也加入了我“忘忧林”,日后我夺得天下,有你的好处!”
方歌吟道:“你胡说什么!”
白袍人淡淡一笑道:“我是“忘忧林”林主陈木诛。现在是“林”王,日后便是“武林”的“林”主。好,你不信是么……我说与你听:天下英雄好汉,武功再高,智魄再强,也徒劳无功,因为功劳都属于我陈某人的,我陈某人只需用“慑魂迷心功”一施,让人就要成为我的奴役,我要他去东,他就不敢往西,我要他上山,他就不敢下海……你说,天下群豪,是不是尽在吾壳中也……”
方歌吟听得不耐,骂道:“痴人妄语!”
陈木诛怪笑道:“痴?妄?究竟是谁痴?是妄?人皆为我所用,谁发痴狂?哈哈哈……
众人皆醉我独醒,那时我就是千古未有之唯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是天地间唯一清醒着的良心……你倒猜猜,千百年来,我要做谁?”
方歌吟只觉此人言论偏激,气焰嚣张,不可理喻,不耐烦地答:“罗嗦!”
陈木诛自倾盖如故:“古今数十年,纵横数万里,我陈木诛敢言人所不敢言,为人所不敢为,为天下第一人,标新立异,博学懋绩,当今天下,除了“陈木诛”外,我又看得上谁?难道是愚忠的诸葛亮?愚义的关云长?愚仁的尧舜?愚孝的孔孟?哈哈哈哈……我来生投胎,除“陈木诛”外,不作他人想。我实逾越时代太多了,今时世人不解我,但他日过得千百年后,世人必以我“陈木诛”之发见为荣,此刻他们不解于我,冒渎于我,真是蠢笨无比!我要把天下占服,四十岁后,只作些划时代,天下震烁,名垂古今的大事,我……”说到这里,因太过激动,几为口水所噎住。
方歌吟见这人巧石如簧,大肆吹嘘,如疯人癫语,也不想与之罗唆,只凶这人呆颐呆脑,且不去理他,谁知陈木诛又道:“你心里说得我痴人梦话,不屑和我计较是不是?你想装蒜了解我心里的苦痛是不是?其实非也!我是天下第一等大智慧的人,何需你之同情?我心头何等快乐!因这天下人无不在唾骂我,唾弃之因,来自于妒忌,他们不如我,故此想何我寻酗,且用卑鄙手段,毁我消誉!我唯洁身自爱,举世非之仍一往无前,你可见过天下有我这等大勇之人否?……当今天下,最有学问,最见实力者,是恩师“倚天叟”华危楼华先生,华先生亦认为我是他衣钵弟子,你们这些俗人,认不认,那又有什么干系?今日骂我爱我者都有,唯有不识我陈木诛者,几稀矣矣……”
方歌吟实在无法忍受这等死抬面子之言,只听陈木诛依然喋喋不休下去:“我陈木诛乃早生几百年的天才人物,他日声名鹊起,无不钦仰,人人以我“陈木诛”三字为荣……”方歌吟大喝一声,陈木诛大震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打雷了?”
方歌吟道:“别吊唁般说个没完,没的辱没了自己身份?”
陈木诛笑道:“身份?”他眼睛又亮了,发出火花般狂热的光茫来:“身份!
我此刻的身份,最受一般年轻一辈的支持……不支撑我的,都目光如豆,生之于嫉恨,不惜借用各种鬼域技俩,来攻击我,但大树盘根,我才不怕……”
方歌吟瞧了瞧在一旁呆如木鸡的严苍茫,叹了口气道:“你不利用别人感情,作那“慑魂迷心”的恶业,就不倚有人来跟你过不去……”
陈木诛“哈”地一声怪笑起来:“这可是破天的冤枉,我替人移情忘情,别人不感激我智者所为,反而来怨我?唉唉,世间上一个“情”字,害了多少人,你没听过“许多烦恼,只为常时,一饷留情”么?故有烦恼的,我却给他去忧忘愁,代价是为我所用,这不挺货钱两讫,各无亏欠么……怎怪得我……”
方歌吟此人思想之怪,真个千古从所未有之奇,如果骂之,反而会被他以为是妒忌他,端的是空解善罢,心里暗叹一口气,道:“陈当家的,如果你再搅舌拌齿地说过没完,在下只有得罪了。”
“得罪了?”陈木诛哈哈大笑道:“我乃天下圣人,你们的不虞之誉、求全之毁,岂伤得了我真金不怕洪炉火之身……”
方歌吟再不打话,大喝一声,长身而起,一掌击去。
他这一掌乃运“一气贯日月”之“登峰造极”神功,揉合于“韦陀杵”击去。
陈木诛双掌一扬,“闭门造车奇功”中的“如封似闭”,封过一掌,只震得双臂隐隘发麻。
方歌吟又发出一掌,这是将“青城九打”绝招融和于“从心所欲”神功之中,一掌打下,陈木诛又以“闭门造车功”的“如漆如胶”接过,这次震得连双腿都发酸,知道方歌吟功力实在霸道,当下不敢硬接,移身就走!
曲凤不还与陈木诛二人,各得“倚天叟”华危楼的所授,一占“七寒谷”,一据“忘忧林”,曲凤不还长“舍身投敌法”,陈木诛则练“闭门造车功”,两人皆善“慑魂迷心术”,只足陈木诛对这门奇术,更有专长而已。但陈木诛妄自尊大,曲凤不还与之相比,则相形见绌了。
“倚天叟”华危楼,就是昔年中原一奇伙萧秋水列为生平奇险得三战之一:
“天朗老人”之役,他以“飞天一剑”,破去“天雷老人”的“天雷一式”。而“天雷老人”范式就是“倚天叟”华危楼的义父。
“倚天叟”华危楼昔日与“血河派”的总管“幽冥血奴”萧萧天,乃至交好友,后因倾心于萧秋水义妹伊小深,以至反脸成仇,造成了终生的遗憾。
且说陈木诛以“闭门造车功”,连架方歌吟二击,情知抵挡不住,而且“闭门造车功”
所夹带“慑魂迷心术”的魔力,也侵占不入方歌吟的经脉内息之中。这最主要不但是因为方歌吟的内力雄厚,更重要的是方歌吟一上来就几上大当,所以十分警惕,所施的尽是“少林派”正教禅宗佛家武功,“慑魂迷心功”根本沾不上边。
方歌吟第三击将随“佛心功”一拜而下。
陈木诛飞退。
便在此时,一条灰影疾扑而下,“轰”地与方歌吟对了一掌。
这一掌相对,两人都晃了一晃,只听陈木诛在一旁叫道:“杀了他……快杀死他……”
方歌吟这时也已看清来人是严苍茫。只见他跟少林“佛心功”对了一掌后,双眸略为清澈了一下,又迷迷浑浑起来。
方歌吟大呼道:“严岛主,严岛主,你醒醒,快醒醒”只兄严苍茫脸肌稍为抽搐一下,喃喃地道:“我不要醒!我为何要醒?醒了就见不到你了……我不要醒!”
那陈木诛又捏着声幽幽道:“苍茫,使给我杀了这小子……”
严苍茫大步行近,一掌劈来,方歌吟大喝一声,应了一掌,只震得双臂发麻。
严苍茫内息剧增十倍,就算是方歌吟的浑厚内力,也非其敌,但若论武技庞杂精微,严苍茫可膛乎其后了。方歌吟当下以奇门杂学,与迷失了木性的严苍茫周旋起来。
□ □ □“天河剑法”一出,燕行凶的身法,便完全被截了下来。如果他是一只燕子的话,他的羽翼即如被天河淋湿,欲振无力。
他的左腰又多了一道口子,鲜血迸涌。
雪峰神尼脸上煞气越来越强盛,燕行凶狼窜鼠突,都突不过雪峰神尼的剑网一十三重。
便在此际,燕行凶的笛子,忽然“啸”地一声,喷出了十七八支附骨钉!
雪峰神尼以前着了燕行凶的道儿,早有提防,一招“披襟当风”,划了出去!
这一招“披襟当风”,宛若将军俯瞰,十万军马,临风遥眺,有大将气魄,雪峰神尼虽是女子,这一招使来,却如当临百战沙场,校阅兵马,一剑扫去,不但将暗器尽皆横风扫落,而且一剑拍在金笛上。
金笛被雪峰神尼长剑一拍,竟然拍碎!但在这刹那之间,燕行凶的右剑,猝然变作十点万点的剑片,而短片剑刃之上,又连着一条细线,使得他的利剑,变成了一条活动的镶蛇一般,而且化成无数只牙的口,向峰华神尼“噬”来。
雪峰神尼也不料此着,连使一招“云绕巫山”,将全身里成一片剑光,只求自保,不求伤敌,即在此间,燕行凶陡然收剑,横空扑去。
原来桑小娥正在不远处。燕行凶一扑到,千中的千蛇般的怪剑,“忽”地又变作一把剑,燕行凶自后将剑扑架在桑小娥玉颈上。
雪峰神尼长身欲上,燕行凶冷唱道:“且慢!”
雪峰神尼娶然而止,长叹一声,燕行凶咛笑道:“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了?”
雪峰神尼叹息着点点头,剑尖已垂地。
燕行凶森然道:“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卜话未说完,惨呼一声,变色道:
“你……你……”
只见桑小娥趁机一坐钻起,挣脱了燕行凶的威胁,燕行凶心口间有一股血泉,正溅出鲜血来。桑小娥脸色白了一片,但却十分英俏,只见她将袖口一松,一物“当”然落下。原来是一匣子,匣首上有一截刀尖,原按装于桑小娥肘背,在燕行凶贴身而近时,刀尖划破衣襟,刺入了燕行凶的胸臆。
桑小娥一脸娇煞地道:“你们这些脓包!一天就知道威吓弱者,你以为我桑小娥好欺负么……告诉你,是梅二哥在晋祠见了“西域魔驼”以铁罩护背后,灵机一动,给我肘部装此“弹镀匣刀”,专门对付你们这般欺善怕恶之徒的……”
“大肚侠”梅醒非,除有“雪上无浪草上飞”一身的轻功外,智力也跟辛深巷相得映彰,更妙的是一双巧手,这小小的机括,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却使得这“金衣会”
会主,叱吒塞外的“金笛蛇剑”,阴险凶悍的燕行凶,莫名甚妙的死于桑小娥的匣刀之下。
桑小娥故意卖个空门,让燕行凶所掳劫,实因目击“七寒谷”之役,燕行凶也趁人之危,攻袭清一而生的念头,藉此将这武功高于她自己十倍的人除了。燕行凶做梦也没料到,自己雄霸一世,却死于一女娃娃手中。
雪峰神尼笑道:“要得……”话未说完,忽听天象大师龙啸震天,急挺剑赶去。
□ □ □武林群豪与“忘忧林”之斗,已经是陷入苦搏之中。若“忘忧林”能镇静从事,逐步瓦解群众斗志,使其丧失神智,则可能早已得手,但因“血河车”出现,陈木诛、大风道人、燕行凶、西域魔驼四人均想巧取豪夺这旷世难逢的宝物,结果自现形迹,“忘忧林”的提早发动,也等于使诸侠提早防患,斗得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舍。
宋雪宜因有方歌吟相助,剪除了使蛇茅的蓝双荫,剩下的许由狭,虽以空拳相对,但仍可稳操胜卷。然而“武当一绝”协以强和“神拳破山”支参幽两人合击天象,天象的真气,似永远使用不完般,白茫茫的罡气源源推出,两人一时没法制住这神充气足的大和尚。便在此时,忽听一声虎吼,一声惨嘶。
惨嚎的人是“多罗叶指”哈玖公,他被天龙大师的“天龙神刺”,破膛而入;虎吼的人是天能大师,他被“多罗叶指”戮中“中府穴”,鲜血激喷。
两人武功,本都源出于少林;天龙大师原本实力雄厚。但受伤颇重;哈玖公精通指法,却神智迷糊,两大少林高手,胡里胡涂的,都丧失了性命,磕然倒毙。
天龙这一死,几令天象睚芒欲裂,这一分神间,“武当一绝”疏以强的“八卦游身掌”,啪地击中了天象的背心,天象往前一冲,怒啸一声,一连打出十八掌,由茫茫劲气飞卷而出,将支参幽远远击退,疏以强打中对方一掌,手腕却震得隐隐发麻。
这时雪峰神尼已赶了过去,一剑稳住“神拳破山”。天象瞪日拧身,专对“武当一绝”。可惜疏以强己心智浑噩,否则真个要吓得魂飞九霄了。
“括苍奇刃”恽少平,以三尖两刃剑,力敌少林群僧,这人会在阴山之役,刺中“武林狐子”任狂,在五十年前普陀山之役,也曾斩伤“血影神掌”欧阳独,武功自有过人之能,众僧虽然勇悍,一时还制他不住。
这边恽少平在力敌少林僧人,铁狼、银狐却跟扁铁铮、伯二将军伯金童、召小秀召定侯,打得天昏地暗;而“忘忧四煞”的老大“七十二路看到就抓”擒拿手及“三十六路大小开碑”少阳手严一重,也正与“寒鸦点点”成问山与“袖里干坤”徐三婶,也打得难分难解,焦云玉与成福根,也合战“毒手公子勾魂手”费四杀,亦打得日月无光。
如果方歌吟见到,定必抢身报这杀父不共戴天之仇,可惜他仍在“忘忧林”中,和迷失本性的“劫余怪叟”,打得险象还生。
□ □ □这时方歌吟和严苍茫第三度的正式交手。
严苍茫“轰”地发出一掌,方歌吟催动掌力,展动身法,避过一击。对方又“轰”地劈了一掌,方歌吟情知掌力方面,自己断不是严苍茫之敌,他只好时使“长空神指”,时施“大漠仙掌”,或用“四大绝招”,暂时封架住严苍茫的攻势,另一方面又因不想伤害严苍茫,所以打个势均力敌。
打了一阵,严苍茫追上血河车,两人在车中腾挪搏击,但两人俱是一流武林高手,武学宗师,场地的窄与宽,已毫不能影响他们的武功。两人在车中力战,从隆然巨响,打到悄没声的,方歌吟打了百多回合,慕然一觉,原来车上隐隐都封了一层阴寒的冰绡。
原来严苍茫的武功,内力都带阴寒,而且功力剧增,打出来的武功,更寒毒非常,久战之下,将车内都封了一层薄冰。幸而那八匹烈马,都异常骠壮,还支撑得住,亦哀鸣不已。
又战了一会,方歌吟只觉自己身上忽然“啪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似的,他不及细看,严苍茫又一掌扫来,他以“海天一线”一守,讵料手臂稍动,又“啪啦”一声,这才发现手臂上封了一层薄冰。
原来不仅手臂,而是全身上下,卸被严苍茫阴寒掌力所催,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网,每一稍动,即震破冰层,故发出“啪啦”的声音。
他如此分神间,严苍茫的拐杖,直击而下,方歌吟走避无及,只好一招“咫尺天涯”,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