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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损你,是捧你。”
“行啊,”苏见仁耸耸肩,“那我就当补药吃了。谢谢你。”
旁边几人过来,与三人寒暄。都是好几年不见了,甚至更久。大家模样变了不少。几句话一说,名片一发,便清楚彼此的境遇。金融这行,时
间空间上差不得一丁半点。往往昨天身家亿万,今天就成了瘪三,上午还是横着走,下午咣当一下就被掐进去。来得快,去得也快。彼此都清楚这
个道理,笑话似的讲着人生如戏,但摊到自已身上,照旧是勘不破。当年班上四十来个人,最牛的一个家伙,做到过副部级,几年不到就销声匿迹
了;一个得癌去世了,据说光留下的房产就值几个亿;一个去了香港做投行,娶了个tvb明星太太,隔三岔五便上八卦周刊。也有几个不济的,到现
在还在基层打混。s行这几个,属于中等偏上。国有银行胜在一个“稳”字,也吃亏在这个“稳”字上。有个当年成绩垫底的朋友,一直不上班,单
靠买卖房产便赚了不少,限购令下来,稍稍收敛些,但也不怕,先是一动不动吃房租,去年要换别墅,便和老婆离婚,再复婚,买进卖出,最后每
人手里捏着两套房,存款照样七位数,还省了房产税。一年工资是多少,一套房子的差价又是多少?这是个讲不清的时代。一会儿是胸有成竹,一
会儿又成了举棋不定。变得太快,让人都来不及反应。同学间聊天,几乎每人都会长叹一声,“看不懂啊——”
薛致远是来得最晚的一个。侍应生开门,他与周琳双双而入。他穿着正式,登喜路的条纹西装,bally的尖头皮鞋,头式清楚。周琳则是一袭露
背黑色长裙,头发盘起,妆容精致。两人出现那瞬,众人都怔了几秒。目光先是集中在周琳身上,随即又齐刷刷朝赵辉看去——赵辉不由得浑身一
震,酒杯落在地上,摔碎了。
薛致远牵着周琳的手,缓缓走近,俨然明星登场的架势。约好六点。他足足迟到了三刻钟。要的便是这个气势。不是人人都当得起这个压轴位
置的。薛致远心知肚明,今晚的受关注度,一半要靠身边的女伴。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也是惊得呆了。完全不搭界的两个人,居然会长得那么像。
严格意义上讲,周琳比李莹要更漂亮些,李莹是温婉居家的气质,周琳则要妩媚跳脱些,从成熟男人的角度看,自是更有魅力。当年追李莹,薛致
远没尽全力,班上二十多个男生里,他家境条件是倒着数的,成绩也是普通。说自惭形秽或许过头,但至少是底气不足。因此,今晚同学聚会带上
周琳,便有了格外的意义。漂亮女人是男人的体面,尤其是有渊源的漂亮女人。当然除了这层,薛致远自身也是发光体。致远信托公司成立不到三
年,经营得风生水起,在座众人,十个倒有六、七个买了他的产品。赚足真金白银,也赢尽口碑人心。都说薛致远是贫家子弟白手起家的典范,有
眼力有拼劲,也有手段。而且还肯帮人。老同学有困难,他只要能做到,也是绝无二话的。挑朋友发财、借点钱调个头寸什么的,一般没问题。还
有像苏见仁这种,朋友的朋友有难,也是能帮就帮。
薛致远想到这里,忍不住便朝苏见仁看去。与后者目光相接。两人其实都算是隐忍的了。薛致远是忍着不笑,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苏见仁则
是忍着不发作,把怒气和眼泪往肚里吞——很有意思了。当年读书时,两人一个宿舍,关系糟糕。苏见仁倒不是故意摆高干子弟的谱,关键那时年
轻,想什么便说什么,行事做人都不顾忌。而薛致远那样的处境,自然是异常敏感和脆弱的。往往是,一个得罪人而不自知,一个受伤害了却又说
不出口。当然也有抖落包裹的时刻。是因为李莹。薛致远的情书写到一半,不知被谁抢了过来,本来也没啥,一笑了之的事,偏偏那天苏见仁告白
失败,一肚子闷气,见了便道“我都被打回来了,凭你还敢痴心妄想?”男生的心眼,说大很大,说小又实在是小。那天两人为了这句话,居然大
打出手。一个下颏骨被打得骨折,一个更绝,头重重撞在桌角,硬生生摔成了脑震荡。两人都被学校记了大过。从此再无交集,老死不相往来的模
样。这几年稍稍好些,到底上了年纪,又在同一座城市,面上总要过得去才是。周琳是苏见仁介绍来的,乍一见她,薛致远还有些迷糊,猜不透姓
苏的是什么路数。几句话一说,再一想,便清楚了。苏见仁是真心想讨好这个女人,有些慌不择路了。薛致远一口答应下来,话还说得很漂亮,“
老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周琳自是千恩万谢。百度上搜一搜,圈内再打听一下,她晓得眼前这人才是帮得上忙的。便不再缠着苏见仁,一心
只奉承这位薛先生。苏见仁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也只是随意应付。苏见仁早知会是这种结果,但电话里听她敷衍的口气,仍不免伤心。想,这是
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那个女人——”苗彻望着不远处的周琳,忍不住摇头,“太不可思议了。”
赵辉“嗯”了一声,强自按捺着,继续吃盘里的色拉。
“李莹有妹妹吗?从小失散的那种?”
“据说我知,没有。”
“肯定是同父同母,否则不会这么像啊。”苗彻兀自纠结,“简直一模一样。”
赵辉不说话,挑起盘里一只小番茄,放进嘴里。然而咬的力道不对,一股鲜红的汁水喷出来,直溅到邻座人的脸上。忙说声“对不起”,拿纸
巾给那人擦拭。心里晓得自已今天是有些失态了。从摔碎酒杯那瞬开始,他和薛致远、周琳一起,便成了全场的焦点。脸上强自镇定,一颗心却是
七上八下。偏偏苗彻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赵辉放下刀叉,霍的站起来。把苗彻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肚子不太舒服。”
赵辉说完,径直去了洗手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被来来往往的人行注目礼。见到他,清一色的神情不自然,用力过猛的态势。敬酒,
寒暄,说场面话。偏生这些一样都少不了。赵辉都有些后悔今天出席了。坐在马桶上,调整呼吸。外面陆续进来几个同学,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地
,聊到周琳,接着,又带到他身上。
“他女儿最近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唉,生下来就得病,夫妻俩怕她将来没人照顾,又生了个儿子。谁晓得李莹走得早,只剩他一人照顾两个孩子,又当爹又当
妈。啧啧,也作孽。”
“女儿多大了?”
“二十来岁吧,儿子也读高中了。”
“唉,这是命。人拼不过命的。”
赵辉早习惯了人前背后的这些嗟叹。当面不提,看你的眼神里或多或少带些异样。其实也分厚道与不厚道。厚道的,只是同情、怜悯;不厚道
的,还掺杂着别的。当年那些追求李莹的男生们,到头来一个个落了空,对他不能说完全没有恨意。亏得他做人做事挑不出岔来,大家公平竞争无
怨尤人。便也勉强道贺,只说“羡慕”不说“恨”。后来的事,他总觉得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大玩笑,前面二十年太顺了,重点高中到重点大学,
顺顺当当地念书,顺顺当当地进了银行,顺顺当当地娶了校花,二十七、八岁就评了正科,如花美眷,前途似锦。女儿初出生那阵,也是极欢喜的
,生得白净可爱,像极了母亲。可谁知直到两岁,依然是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连个“爸爸”、“妈妈”也发不出音。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不啻为
晴空霹雳——竟是先天视网膜劈裂症,加听力障碍。间接影响智力发育。医生说耳朵可以戴助听器,还好些,但眼睛没法治,基本就是个半盲人,
视力会越来越差,将来能做到走路不撞墙就算好的了。李莹应该是从那时起落了病根,隔三岔五便说胸口疼。但也没心思细查,全家都乱套了。等
到女儿四岁时,夫妻俩商定,再要个孩子。女儿这个样子,父母总有老的一天,将来必须要有人照顾。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所幸儿子倒是健康。
稍稍安定些,单位体检,李莹被查出肝癌。已是晚期,没两个月便走了。赵辉现在回想,都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那阵子的状态,诸如“
伤心”、“糟糕”、“绝望”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甚至有些羡慕妻子,虽然得的是恶毛病,但好在时间短走得快,也没吃多大苦。他便不同了
。连眼泪都流得不尽不爽。有时候能够痛快哭一场也是件奢侈的事。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气氛到位才行。那种欲哭无泪的痛楚,蚀骨钻心的窝塞,
真正是比死还难过——亏得是走过来了。
等人离开了,赵辉出来。洗手,顺便把脸也洗一下。再出去,拿了些吃的,正与苗彻边吃边聊,薛致远挽着周琳过来打招呼。
“老同学啊老同学,我不过来,你们只当没看见我,伤心伤心,”薛致远开着玩笑,替几人介绍,“周琳小姐,新怡服装公司财务主管,美貌
与能力并重——赵辉、苗彻,这两位可不得了啊,一位是s行浦东支行的老总,一位是审计部的高层。都是上海金融界的中坚力量,如日中天啊,呵
呵。”
“那是真的不得了。幸会幸会。”周琳递上名片,“以后还请两位多指正。”
“不敢当。”赵、苗二人也分别递上名片。
“薛老板最近红光满面,发财了。”苗彻说薛致远。
“哪里,小打小闹,入不了您二位的法眼哪。”
“你自已说,‘致远二号’今年翻了几番了?前两个月都上财经杂志封面了。这还叫小打小闹,那我们干脆都别干了,退休等死吧。”
“退休好啊,”薛致远趁势接口,“退休就到我这里,一起干,凭两位的能力,我们兄弟三人合作,还不其利断金?”
“又来了,”苗彻嘿的一声,“又来挖社会主义墙角了。早跟你说了,我们啊,就是捧铁饭碗的命,结实、经摔,像薛老板您那种水晶饭碗,
不是人人都捧得上的,心脏吃不消。再说了,39楼刚跳下去一个,想发财,也实在没那个胆子。”
此言一出,几人都停顿一下。连赵辉都瞥了苗彻一眼,似是觉得他不该提这个。戴副总也是财大毕业,早几年入行的学长。金融这行,进监狱
有的是,自杀的却极少。今晚戴副总的话题是禁忌,倒不是没人好奇,但终归校友一场,落得那般惨死,各自心里三五分明白也就罢了,又何必多
提。苗彻自知失言,打个哈哈,岔开话题:
“我们是捧不起的刘阿斗,不耽误薛总发财。”
“你们啊,就是太谦虚,”薛致远摇头道,“我知道,国有银行是好,稳当、保险,但眼下这个社会,太稳当也有缺点,好多机会就是这么溜
走的。我是替两位惋惜,说句老实话,当年班上这些老同学,论智商论才干,你们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赵兄,”他说着,转向赵辉,“大学
三年级就在《财经界》上发表论文,当时轰动整个学校,不得了啊,《财经界》上面发文章,这连系主任都未必能做到。”
“呀——”周琳抿住嘴,惊叹道,“这么厉害?”
“豆腐干文章。其实也是不知天高地厚。”赵辉笑笑。
“还有最近圈内的头号话题,上海1号银团招标,据内部消息,牵头行很有可能落在S行浦东支行。带队的便是这位赵总。”薛致远叹道,“一
套融资方案做得相当漂亮,可以拿出来当教科书的。方方面面都顾全了,上头喜欢,下面也拥戴。不服不行。这可是浦东发展的大事啊,中国第一
高楼,要写进政府年报的。做成这笔大单,也只有我们赵总不声不响,换了别人,各路媒体,线上的线下的,早闹得满世界都晓得了。”
“哪里。”赵辉谦道。
“还是那句话,致远这扇门,永远为两位打开。随时欢迎。”薛致远举起酒杯,与二人相碰。又对苗彻道:“开瓶茅台,算在我帐上。”苗彻
爱喝白酒,听了也不客气,“好啊,你薛老板送上门让我敲竹杠,不敲白不敲。”
赵辉礼貌地与薛、周二人碰杯。余光瞥见周琳在看自已,没来由的,心里一痛,什么东西撕拉一下,已结了痂又剥起,新肉并未全长好,热辣
辣的生疼。好在两人很快便离去,他放下酒杯,坐下。竟差点扑空,打个趔趄。脸上想做得自若些,却是僵的。苗彻看在眼里,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没事吧?”
他摇头,“没事。”
“老薛这人啊——”苗彻叹了口气,想说“不厚道”,忍住了没出口。换了他是薛致远,自是不会带酷似李莹的女人出席聚会,戳老同学的痛
处,轧自已的台型。他记得当年薛致远并不是这样张牙舞爪的个性。一众男生里,他是格外的低调,极少发声音。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如今才要加
倍的补回来。当年追不到的女人,得不到的尊重,统统要显露一番。
周琳去洗手间补妆,走出来,见苏见仁等在走廊上。她停下来,叫声“苏总”。
“好久不见,周小姐。”苏见仁道。
“是啊。”
苏见仁朝她看,猜她应该是不想久谈。满肚子的话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刚才听薛致远与别人聊天,才知他在帮周琳公司筹备上市的事宜。企
业要募集资金,上市是个好办法。但操作起来比较困难,牵涉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尤其是中小企业。听口气,薛致远应该是有八、九成把握。说到
底,做这种事靠的是胆量、人脉和财力。这三点,姓薛的都不缺。苏见仁有些气馁。却连个发牢骚的由头都没有。
“那个,上市的事,还是要考虑清楚,别惹什么麻烦。”苏见仁说完,便觉得不妥。果然,周琳看他:“苏总有什么好建议?”有些嘲讽的口
气。
他无言以对。周琳是年初找到他的,整整半年搞不定的事,人家薛致远几周就办成了。还在这边说风凉话。换了是他,也会觉得这人忒没劲。
“我是真的想帮你——”苏见仁有气无力地。
“我知道,”她点头,“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国有银行是比较麻烦点,我懂的。再说薛总也是你介绍给我的。你是我的恩人。”她很认真地道
。
“我借给你的那笔钱——”话一出口,苏见仁便想打自已耳光。说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