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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这话时的神情,抿嘴蹙眉,斟字酌句。火车上他一直寻机会要安慰父亲几句,措辞拿捏不好,嗫嚅了半天,反倒是父亲先开口,劝他宽心,
“你未来岳父其实人不坏,很直爽,不是那种肚子里打小算盘的人——”陶无忌使劲点头,做出磨拳擦掌的模样,说话调子提得很高,平时不敢的
牛,这当口完全顾不得,一古脑端出来,把自已夸得前途一片光明,仿佛是下届S行行长的候选人,“您该知道,我要是用功做一件事,没有不成
的。”陶父说,“那是,我儿子是谁啊。”陶无忌道,“儿媳妇也早晚给您定下来。”陶父点头:“好。”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竟似比平常兴致
更高。火车上还打了会儿牌。回到家,左邻右里探望一圈,上海买的糖果,各家都分一些,比过年还热闹。问起上海的女朋友,“几时吃你喜酒?
”又说“也不知哪家姑娘这么好运气,能嫁给我们无忌。”陶父带着儿子,一张嘴始终咧开,笑得憨厚无比。两个姐夫平常也难得来的,听说小舅
子回家,忙不迭地赶过来。连上陶父,四个男人喝掉三瓶白酒。到最后陶无忌居然没有醉。大姐夫说,在上海这些年,酒量也练好了。没醉也有坏
处,要张罗喝醉的人。陶无忌与两个姐姐,好不容易把父亲和姐夫们搬上床,随即冲到厕所,吐个稀里哗啦。胃里倒舒服了些。次日一早便离开了
,逃也似的。一宵没睡,火车上眯了会儿。不停地做梦。一会儿梦见父亲,冲着自已笑,额头上一道道皱纹,“儿子——”细细密密说了阵,听不
清内容。一会儿又是苗晓慧,亲亲热热地上来挽他胳膊,“我有了,这次是真的。”正说着,苗彻兜头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也
不晓得哪来的力气,“我讨厌你这种人,别妄想做我女婿。”陶无忌梦里还要犟上几句,“我做错什么了,前世里跟你什么仇——”苗彻不理,只
是反复地说着“我讨厌你”。陶无忌委屈得要命,突然一脚踏空,再一点地,踩到邻座人的脚,“啊”的一声,登时醒了。
胡悦是黄昏时分到的。带了干粮和水。自顾自地一旁坐下,吃喝,“当我不存在。我也好久没来西塘了。”陶无忌纳闷她是怎么找过来的。中
午她打电话给他,问路上是否顺利。他起初不想说的,只是闲聊,谁知说到一半漏嘴了,“西塘比上海冷好多——”她问他,“怎么去西塘了?”
他道,“不为什么,就瞎逛呗。”她又问,“几时回来?”他回答,“晚上吧。”挂掉电话,他猜她也许会来。认识这些年,默契还是有的。果然
,不久她便出现了。不待他询问,先道,“打110,手机追踪定位。”他笑笑。她也笑笑。两人各自安静坐着。她不去打扰他,只是玩手机游戏,消
消乐。他瞥见她的侧脸,镀上一层夕阳余晖,薄薄的金色。神情专注,手指灵活,屏幕上一行行飞快地消失,炸成五颜六色。他又有些好笑了。这
便是胡悦,不说话往那儿一坐,便能让人轻松许多。
还是他先开的口。“——别对我太好。”
“哪有,”她依然盯着手机屏幕,“找个借口陪朋友,其实是自已想玩。”
“临时请假不太好吧?”他有些愧疚。
“没关系,去年假期还没动,下个月就要作废。正好。”
到上海时,天已全黑了。胡悦上周新拿的驾照,车也是新买的二手途安。“拿你练手,还是我占便宜了。”陶无忌不知说什么好。让人家女孩
来回三四个小时泡在路上,就为了陪你在西塘坐上那么个把小时,怕你想不开一头栽到河里,又怕话挑明伤你自尊,小心翼翼顾左右而言他。陶无
忌觉得,活到这么大,除了父亲,没人待他这么好。胡悦的好,介于母亲和密友之间,贴心,又不给人压力。陶无忌看表,八点差五分。
“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他问她。
“不吃夜宵,怕胖。”她停顿一下,“——早点休息。”
“慢些开。”他叮嘱她。
回去的路上,胡悦接到苗晓慧的电话,“在哪里?”
“活没干完,临时加了会儿班,”胡悦问她,“有事?”苗晓慧说没事,“朋友送了几只大闸蟹,等你回来一起吃。”胡悦道:“这时候还有
大闸蟹?”苗晓慧嗯了一声,“——多久到家?”胡悦道:“十来分钟吧,你先下水煮。等我回来切姜碎。”
到家才知道“朋友”是程家元。带了四、五对蟹,正在倒醋,摆碗筷。他前天刚报的到,又回到浦东支行前台。照旧跟着白珏。“同门兄妹了
——”那天他对胡悦说。胡悦让他把身份证拿出来,“兄妹还是姐弟,要看了才知道。”其实也是缓解气氛。众人看他的神情,多少有些不上不下
。当初跳进审计部有多么风光,现在贬回来便有多么难堪。都说这届的新人很有看头,一个个自带传奇色彩,说起来都是故事。程家元绕个大圈回
到原点,倒也想穿了。苏见仁离开时问他,你要想走,我搞定。他说不用,“老地方也蛮好。”苏见仁看出他的心思,“也对,至少不能像我,两
头都落空。”程家元倒不全是这个意思,要说“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似乎矫情,但这么灰溜溜地走掉,总归不像。犟脾气上来,硬是
扎下来了,便是水泥地,也要原地砸个坑出来才好。男人嘛。这番话说给胡悦听。半是倾吐半是讨好。胡悦表示赞同,“换了我,也是一样的。你
肯定行。”脆生生一句,让程家元倍受鼓舞。这女生自带能量包,随时帮人充电加油。程家元想来想去,无外乎是那些老梗,套近乎,送东西。金
的银的就算了,上次出过洋相,不合适。刚好苏见仁有朋友去阳澄湖玩,带了些大闸蟹回来,苏见仁不吃蟹,丢给儿子。程家元挑了几对,想着胡
悦下午休假,索性直接找上门。谁知竟只有苗晓慧一人在。因有陶无忌那层,两人尴尴尬尬地聊了会儿,好在螃蟹够多,“你们小姑娘喜欢吃蟹—
—”苗晓慧道了谢,夸赞这蟹不错。给胡悦打完电话,便说先烧水煮蟹。程家元也帮忙。苗晓慧性子直,到底是忍不住,“那事,真不是无忌说的
。”程家元低头切姜,“是不是都一样。”苗晓慧道:“不是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我才帮他说话。别把他想的那么坏。”程家元道:“帮男朋友说
话也没什么,我能理解。”苗晓慧嘿的一声,“你比以前老练多了——说话会拐弯了。”程家元问:“是说我拐着弯骂人吗?”苗晓慧笑了笑:“
差不多。”程家元停顿一下,“你男朋友比我厉害的多,我弄不过他。”苗晓慧撇嘴,“我们无忌是老实孩子。”程家元摇头,“他要是老实孩子
,那天底下就没有精明人了。”苗晓慧强调,“是聪明,不是精明。”程家元无奈,“好吧,就算是聪明。”
胡悦回到家,猜想“加班”那事必然被程家元说破,预备跟苗晓慧解释几句。谁知苗晓慧径直问她,“谈恋爱了?”胡悦一愣,“什么?”苗
晓慧道:“通常跟好朋友撒谎外出,不外乎是这个理由。我倒没什么,只是那家伙螃蟹白送了。”朝程家元嘴一呶。胡悦道:“不见得是送给我的
。”苗晓慧好笑:“不送给你,难道是送给我的?——莫非他跟陶无忌结了梁子,所以打算抢他女人进行报复?写小说啊?”胡悦忍着笑:“有这
可能。”
吃完螃蟹,苗晓慧借口回房间打个电话,留下两人。程家元自告奋勇洗碗,胡悦拗不过,只得随他。结果摔碎了一只碗两只骨碟。“是古董,
晓慧他妈从美国买回来的——”胡悦开玩笑,见他涨红了脸,忙打住,“没事,骗你的。比你的螃蟹便宜多了。”程家元懊恼道:“我真是笨手笨
脚。”胡悦道:“本来吃你的螃蟹还有些不安心,现在好多了。”程家元听了道:“为啥?吃我的螃蟹不用不安心。”胡悦想,不能逗老实人,否
则只有麻烦。便说:“螃蟹味道不错。”程家元忙道:“你喜欢,我下次再送过来。”胡悦道:“送可以,不过要收钱。”程家元使劲摇头:“不
行。”胡悦笑道:“所以呀,不用再送了。下次我掌勺,请你过来吃。再把陶无忌蒋芮也叫上。我们几个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话题被胡悦绕来绕去,始终聊不到点上。程家元本就嘴拙,完全处于被动。胡悦一边聊,一边想该如何断了这男生的念头。措辞分寸很要紧,
话要说明白,但也不能太伤人。胡悦处理这种事情多少有些经验,但问题是,像程家元这种个性的,几乎没碰到过。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胡悦告诉
程家元,“我下午见到陶无忌了。”程家元竟似也不意外,“哦”的一声。胡悦说陶无忌去西塘了。程家元硬梆梆来了句,“兴致不错。”胡悦道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告诉我。我替你排解。”程家元听了,问:“他不开心?”胡悦点头。程家元鼻子出气:“他会有什么不开心
的。”
“是人都会不开心。”胡悦笑笑,关照他,“——别把这事告诉晓慧。”
“知道。我没这么蠢。”
“有些话,对女朋友未必说得出口。朋友最合适。”
胡悦把下午的情形说给程家元听。怎么去的西塘,吃了什么,聊了什么,路上堵不堵,情绪糟不糟。一古脑透个遍。这招其实是跟陶无忌学的
。刚才路上,陶无忌一直在提苗晓慧,说父亲这次来,见到她喜欢的不得了,夸她懂事、可爱。又说下个月她生日,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好,让胡悦
帮着出主意。胡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人家就差把“我们无比恩爱,请你好自为之”这话说出口了。站在女人的角度,胡悦其实挺感动,这年头专
一的男人毕竟不多。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说穿,便也由得他。况且陶无忌的个性她最清楚,愈是这样,愈是说明心里多少存了些什么。急于撇清。胡
悦倒有些内疚了。对他,也对苗晓慧。道理人人都懂,要么豁开脸皮去争,要么索性断了念头,真正当普通朋友看待。但感情事不像别的,到底不
能随心所欲。看人说话容易,落到自已头上,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很要命。胡悦瞥见程家元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猜想刚才自已在车上应该也好不
到哪里。爱情线说穿了也是食物链。这人那里伤的心,又问那人去讨;为这人哭完了,又去赚那人的眼泪。胡悦想起下午跟陶无忌并排坐着,他发
呆,她打游戏。她收到苗晓慧的微信:
“那人又约我出去,怎么办?”
她知道那人就是上次“冒名相亲事件”的青年。在普华永道上班,人不错,长相也端正。每隔几日便会向苗晓慧发出邀请。苗晓慧当笑话似的
说给胡悦听,两女孩笑一阵,偶尔回个消息,也是出于礼节——却是头一趟问胡悦“怎么办”。胡悦揣摩这话的意思,是疑问句,去或不去,要拿
个主意。她假装没察觉这里头的微妙变化,皮球踢回去:“你觉得呢?”一会儿,苗晓慧发过来:“都约了我十七八趟了,老是拒绝也不好。他爸和
我爸还是朋友呢。”胡悦看了一眼身旁的陶无忌,在屏幕上打道:“那就去吧。”按下发送键。
讲实话,胡悦没觉得苗晓慧有多么过份。每个人难免会对伴侣以外的异性动心,犯点迷糊,起点小涟漪。她猜陶无忌对她或多或少也是如此。
这些年,她便是藉着这层暧昧,坦然在他身边。存些希望,道义上也不至太亏。男女间的灰色地带。像毛笔在宣纸上落下后,墨一点点晕开,那轻
轻浅浅的一层。边界模糊,捉摸不定。却最是写意。
“陶无忌不是东西。”程家元没头没脑来了句。𝙓ŀ
胡悦笑笑。知道这话有为自已鸣不平的意思。觉得这男生老实得挺可爱。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有些郑重的口气。他果然认真起来,
“你觉得前台不好?”胡悦摇头:“不是不好,主要是怕你自已做得不开心。毕竟审计部待过,落差摆在那里。上班顶顶要紧是心情,心情不好什
么都是假的。至于前途、理想什么,倒是次要的了。”这话很贴心了。程家元考虑了一会儿,“——谢谢你为我着想。”
过了几日,程家元换了个师傅。胡悦听同事议论,说这小子忒不识相,被贬回来还不消停,先是要换岗位,上头不肯,又说要换师傅。胡悦顿
时想到,她说那番话的用意,他应该是明白的。才这样坚决。换不了岗,换个师傅也是好的。忍不住有些愧疚。想着找他解释几句,他倒是比想象
中大方许多,“不能让你喜欢,总不能再让你讨厌。我懂的。”她忙不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没事,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没关
系。”
胡悦为这事挺自责。倒成故意促狭人家了。又想,程家元竟不像面上那样木讷。不该小瞧人家——却没料到,这招竟是出自苏见仁的手笔。苏
见仁这阵子闲在家,索性修身养性,整日只是喝茶看书画画。反正不缺钱,仕途上又没野心,这样提前退休,倒是另一种惬意。毕竟上了年纪,原
先并不看重的父子亲情,近来竟是愈发在意了。手机联系是常有的,隔三岔五还把人叫过来,吃个饭喝个茶。程家元那天转述了胡悦的话,苏见仁
一听便明白了。说人家压根对你没意思,想跟你保持距离。早点收手,免得灰头土脸。程家元不肯。苏见仁晓得儿子一根筋,说轻了不懂,说重了
又怕痛。好在当爸的别的不行,这方面倒是绰绰有余,便手把手的教。让他找领导换岗,“反正也不会同意,你再要求换师傅,闹得让大家都晓得
。”程家元傻傻地问:“为啥?”苏见仁道:“说了你也不明白,反正照做就行了。”程家元不甘心,冲他一句:“就你最聪明——那个姓周的,你
搞定没?”苏见仁只有吃瘪。
周琳搬家那天,苏见仁去帮的忙。有搬场公司,不用自已出力,主要是打个下手,监督,收拾点零碎什么的。搬家的理由,周琳没说,苏见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