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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官二代。高考时比财大分数线低了五分,有人替他铺路,照样稳稳地进去。这些年,玩起来胡天野地,铁饭碗也捧得牢牢的。小错不断,大错
不犯。高干子弟里,他相对还算靠谱。有一阵,他甚至还学过茶道和国画。聊天时夹上一两句,泡妞和交友都能加分。苏见仁骨子里是看不起薛致
远那样的老粗的,江湖气太重,穷凶极恶。苗彻也不行,直来直去,到老也是楞头青一个。赵辉是不用说了,但男人做到那份上,又似有点憋屈,
太辛苦。苏见仁想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不该妄自菲薄,要自信满满,要昂首挺胸,尤其在周琳面前——这么绕个大圈,又回到周琳身上。苏见
仁也觉得自已有些不知所谓。太那个了。连老爷子也听到风声了,弥留之际,他老人家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怎的,居然一根手指朝向他,无力地
朝内勾了两下。他乖乖上前。“上次你问我借的120万,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派什么用场?”兄弟姐妹们统统竖起耳朵。老爷子继续,“拗断——收心
——复婚。”每个词中间停顿一下,意思简洁明了。也是气力不足。苏见仁瞥了一眼身旁的前妻,还有程家元。还没来得及表态,老爷子头一歪,
已是咽气了。
葬礼上,前妻几次哭晕过去。苏见仁有个弟媳,是专业唱美声的。哭起来很见功力。论先天条件,前妻逊她一筹,但好在哭毕竟不是唱,没有
章法泥沙俱下反倒更妙。旁人还没进入状态,她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哭声很低,夹着喉音,“吼、吼、吼——”看着相当的揪心。葬礼还没结束,
人就休克了。苏见仁站在那里,有些狼狈。风头被前妻抢走了,他倒像是女婿,哭得理不直气不壮那种。二哥三姐五弟一直朝他看,眼光有些意味
深长。他懂意思。前妻跟老爷子关系亲近,这些年,她是完全靠在老爷子身上的,一个人带儿子,有怨气,但也没脾气。除了丈夫,她什么都不缺
。老爷子应该也是许诺过,早晚苏见仁还是她的。因此操持葬礼这一阵,她便完全以苏家儿媳自居了。二十年没尽的心,还有孝道,此刻一古脑端
出来。一半是做,一半也是真。只是落在苏家人眼中,便完全是另一番意思了。二哥说得最直接,“老四——”他问苏见仁,“几时去领证?这阵
子上海离婚潮,民政局怕是要排队。”三姐说,“不怕,人家离婚,我们结婚,不在同一楼层。”五弟再加一句,“差不多,反正都是为了房子和
票子。”苏见仁不作声。瞥见程家元在一旁也是不响,眉头微蹙,与年龄不符的神情,故意做出些混沌的态势,无可无不可。苏见仁本来心情不佳
,见儿子这样,竟又忍不住滑稽。父子俩倒底是有默契的,二十年空档,只这短短几月,一个个回合无缝衔接,便不自觉地生出些亲伲来。面上还
是带着敌意。照旧是不怎么说话,人前人后都是冷冷的。苏见仁去厕所,一会儿,程家元也进来。父子俩齐齐站着小便。
“爷爷的家产,有你的份吗?”程家元面朝前方,飞快地道。
“你妈不是来了?”苏见仁答非所问。
“你们这些大人,真复杂。”程家元摇头。
“大人?”苏见仁好笑,“难道你是三岁小孩?——社会越来越复杂,也有你的一份。”
“你现在要是真跟那姓周的女人好了,我倒佩服你了。”
苏见仁朝儿子看。程家元吸了吸鼻子,又强调一遍:
“真的,要那样,我就敬你是条好汉。”
苏见仁系上裤子,走过儿子身后时,飞起一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记。
“别唯恐天下不乱!”
审计组进驻浦东支行的第二周,苏见仁接到儿子的电话,“你要有麻烦了——”程家元只开个头,苏见仁便清楚了。赵辉那个信托基金被揪了
出来,融资方背景一查,显龙集团的子公司,资金说是用于酒店配套设施改造,其实风马牛不相及,尽数被挪去偿还之前的一笔贷款。项目抵押的
两处土地,价值也都明显高估,说是旅游用地,但地质条件大部分为山体,投入工程的概率低之又低。连《土地出让合同》、《建设用地规划许可
证》这种最基本的文件都不能提供——问题很严重了。房地产这块本就难弄,加上融资款项被挪用,评估造假,每一桩都很要命。苏见仁拿电话的
手有些出汗。项目是上头提的,但直接经手人是他。这行做得久了,几句话一说,便晓得厉害关系在哪里。关照儿子:“装不知道,否则连你也兜
进。”
趁着还没捅出来,苏见仁想先去找赵辉聊聊。当然不能提程家元,审计过程中任何信息都是严格保密的。这层只能含糊过去。苏见仁猜赵辉应
该也听到风声了,他分管业务拓展和风控,这方面肯定更敏感。苏见仁想来想去,以赵辉的风格,做事必然留后路,应该不至于太难看。打了几个
电话,都没人接。索性直接冲过去——扑了个空。秘书说,赵总去了分行开会。苏见仁又打电话给授信审批部一个熟人,探口风。果然,提到那项
目,那人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到点子上。苏见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脚踩不到地,没着没落的。恍惚到了下班时间,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
码。接起来,声音倒是有些熟悉:“老苏!”
前几日老爷子葬礼,新副总也参加了。他大学毕业分在J行,老爷子那时是分行副总,也是面试官,两人算有些渊源。用他的话说,“苏总一直
很关照我”。苏见仁猜想是客气话。金融这行,即便是国企,也属于流动性高的。市里开同业公会,十个里有九个倒是认识的,都能沾些边。何况
老爷子这样的元老级人物。苏见仁跟新副总完全不熟,行里碰到,最多也就点个头,一秒钟的交集。葬礼上是稍微寒暄了两句,但也印象不深。电
话是有些突兀了——苏见仁隐约猜到几分。行里那些鸡鸡狗狗的事,他从来不理。苏家祖上那点福荫,全给老爷子占了,仕途上的名堂,苏见仁从
小看得太多,便是老爷子嘴里的一句半句,这些年也早凑成一部《官场现形记》了。苏见仁不谙此道,也没兴趣。但人前人后,耳朵里多少漏进些
,不至完全不知情。赵辉是顾总一手带出来的,新副总背景在总行,水更深些。前阵子那个回合,新副总胜出。都说这人器量不大,七拐八弯的心
思。对事,也对人。
果然不错。新副总告诉苏见仁,这次不是走过场,一定会查到底。苏见仁心里一跳,说,哦。新副总直截了当,说,当替死鬼最可怜。苏见仁
脸色一下子白了。电话那头安抚了两句,“也不是没办法——”苏见仁懂他的意思,犹豫着。那头又道,“实话实说就行。人活在世,不能害人,
总也不能让人害吧?你不过一只表的事,他那边可远远不止——”苏见仁心里又是一跳,想他居然连表的事都知道,可见是做了功夫。情况远比想
象的更棘手。新副总应该是有些得意,说话便更放肆:“咬人的狗不叫。他那个人,要名要利,也要女人——我替你不值。”𝚇ł
最后这句挑拨离间的味道太重。小儿科了。“您是不是国家安全局出身?”苏见仁想嘲他一句。自觉被人看得太穿,裸着身子似的。又想,这
件事是要往死里整了。更是骇然。挂掉电话,原地琢磨了一会儿。脑子乱哄哄的。到了晚饭时间,赵辉才回电话。
“找我有事?”×ŀ
“也没什么急事,”苏见仁有些慌,一时没想好措辞,“——今天不在支行?”
“嗯,开了一天会。”𝙓ļ
苏见仁听见电话那头轻轻一声“哎”,很快便隐去。只一下,他便辨出是周琳的声音。赵辉或许是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立即静得有些出
奇。不知是过于敏感还是怎的,苏见仁总觉得赵辉此刻似乎心情不错。通常愈是这样,口气便会愈是公事公办。都懂的。
“下个月无锡培训,本来预备找你开个后门,偷个懒告个假,”苏见仁编了个借口,“想想还是算了,不能给领导添麻烦。”
“看吧,真要有事请假也行,不过还是尽量克服一下,现在不比过去,到东到西都要敲卡,一双双眼睛盯着。没必要。”
“也对——你忙吧。”苏见仁按下“结束”键。想像电话那头的情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那天周琳把金表交给他时,他兀自不死心,问她:
“要怎么做,你才会接受我?”男人到这地步,也只是垂死挣扎,完全不抱希望的。朝她看,可怜巴巴地。她不吭声,笑笑。那瞬,他竟恨不得拿
把刀子将心剜下来给她。心里明白,再怎样也是徒劳。他在她眼中,不过是个笑料罢了。
隔了两日,赵辉被叫到分行。沿路碰到熟人,都是异样的眼神。顾总关上门,问他,“你怎么回事?”赵辉知道是什么事。想辩解,又不知从
何说起。举报信是直接送到分行纪委的,白纸黑字,还有照片——赵辉与周琳坐在饭店里,试戴一只金表。照片拍得相当清晰,连表面牌子的字母
都一字不差。顾总瞥过赵辉手腕上那块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你倒是高调,居然还戴上了”,只是叹气,“你自已讲,这事要怎么收场?”
审计组结束工作,撤回分行。报告足足写了五、六万字,光赵辉那个项目就有十来页。相比前阵子人心惶惶,蚂蚁搬家似的传消息,现在反倒
安静了。下一步就该是具体处理了。行里通常的做法是,家丑不可外传,公检法那边是不相干的,但关起门来,一桩桩也是要清算的。涉及金额大
,项目又是专供高端客户,眼下虽还未到期,可估计到期也兑现不了,照这情形,行里必定要垫款赔付。这倒也罢了。坏帐时常都有,大家早已见
惯不怪。问题是,这次的主人公有些特别。谁也没料到,赵辉那样端正的君子,竟也会犯事。大跌眼镜了。牵扯到的人不少。一个个问过去,业务
部到风控部,普通职员到科长、处长。最后还是落到赵辉身上。他和吴显龙的关系被摆上桌面。不知哪里又传来消息,说他女儿去美国看病也有些
蹊跷,这么多钱总不见得从天上掉下来。新副总撂下话,要仔细地查,兜底地查,举一反三地查,任何细节都别放过。银行便是这点方便,查进出
帐、消费记录、个人征信……赵辉还是照旧上下班,只是证件被扣,暂时限足。支行的工作由他人代替。面上却还是与平常无异。连午餐也不用别
人代劳,照旧去食堂,那样人多嘴杂的地方,他也不避忌。众人想着前阵子分行业务部那个被撤职的经理,猜测赵辉这次必然也难看得很。都替他
惋惜。想,若不是为了女儿,他也不至铤而走险。赵总无论如何不像贪财的人。男人独自养大一双儿女,已是不易,何况又是那样叫人操心的女儿
。站在父亲的角度,若是真正讲死也就罢了,但凡有一丝希望,那是无论如何都要搏一记的。实在可怜。
倒是苏见仁。连着几天不敢进食堂吃饭,怕遇见赵辉。他自知是躲不过的,早在心里练了一百遍,就像那天新副总说的“实话实说就行——”
他想来想去,自觉似乎也没什么错。事情本就是赵辉揽的,他犯不着趟这浑水、背这黑锅,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话虽如此,到底有些心虚。纪
委问话时,还未等人家开口,他一溜烟已透了个遍。人家只当他紧张,其实多少也含些促狭的成分。实情跟实情也是有区别的。同样一个细节,多
说几分,少说几分,效果便大不相同。他想,我再怎样,你也是一样下场,索性让我把气出个够。
“他会怎样?”那天,他问新副总。
新副总笑笑。苏见仁觉得这话问得忒傻。你死我活,杀人不见血。官场上见惯了的。新副总忆起当年,他第一次出国,便是老爷子带队。“苏
总教了我很多——”苏见仁心里嘿了一声。老爷子的路数,说到底还是部队里那套,上级命令绝对服从,对下面又很严,威风凛凛那种。也是老八
股了。早些年,人相对单纯,适用这种套路。放在今天就未必有用了。新副总是青出于蓝。老爷子便是年轻二十岁,也不是他对手。苏见仁其实挺
讨厌这种人。目的性太强,把人生搞得像打仗。先下手为强、防患未然、一击必中——无非是这些意思。这么斗来斗去,便是做到总行行长又如何
呢?苏见仁打心底里觉得无趣——对于赵辉,到底是觉得有些愧疚的。又不知如何是好。连坐电梯都提心吊胆,生怕撞个正着。想找人倾诉,几个
同学无疑都不合适,怕讨骂,那些狐朋狗党也不懂什么,想来想去,只剩下程家元一人。自已都觉得窝囊。
“你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吗?”程家元直截了当。
“不是没有。是不想惊动人家。还是儿子最可靠。”苏见仁涎着脸。生怕他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来,“抛妻弃子”那种。幸亏没有。程家元只
是哼了一声:
“你这人——搞不懂我妈怎么会嫁给你。”
苏见仁好笑,“那要问你妈了。”
程家元说起这阵在审计部的情形。果然与前台、业务部的气氛不同。看文件时每个人都是如临大敌的神情,办公室一片静寂,只有翻资料的声
音。既要鸡蛋里挑骨头,又是小心翼翼,几句话便能断人生死,需格外谨慎才是。也是六亲不认的。查赵辉那项目时,苗彻自始至终未说过一句题
外话。众人因他与赵辉关系不同,猜他必然难做。谁知他竟是全无异样。该怎样便怎样。唯独到了最后一日,审计报告定稿,才见他长长地叹口气
,“这个人——”说到一半又停下了。那天他恰恰没开车,搭程家元的车回去。路上,他问程家元,“你怎么看?”程家元想了想,“人无完人。
”苗彻不语,半晌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苏见仁听到这里,问儿子,“他有没有说过,我是怎样的人?”
程家元心里嘿的一声。苗彻倒真是提过的。也是那天,苗大侠或许是情绪低落得过了头,物极必反,到后来反显得亢奋,嘴不停,絮絮叨叨地
,“赵辉是好人。我也是好人,但赵辉比我更聪明——”程家元趁势道,“听说苏处也是您同学?”苗彻摇头,“有一种人,人不坏,也不太笨,
但就是活得莫明其妙。”说着停下来,应是觉得不妥。怕太突兀,便又说些苏见仁的事,三言两语带过,语气不轻不重,“他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