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往前走,仍然摆脱不了他们灿烂光芒的笼罩,突然,我脑子里灵光一现,有了一个主意,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气魄非凡,构思巧妙,把我自己都给震住了。
我做个飞行员怎么样?当然啦,不是真正的飞行员。我可不想花许多年的时间学习、培训、上飞行课,重复那些使人适合喷气式班机驾驶舱的单调训练项目。但是如果我弄到了航空公司飞行员的制服和全套服饰呢?啊,我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全国任何一家旅馆、银行或商店,兑现支票。航空公司的飞行员都是些令人羡慕、受人尊敬的人。是值得信赖的人,是有钱人。您不能指望一个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是本地居民。也绝想不到他是个支票诈骗犯。
我打了个激灵,从痴迷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我居然想到这个念头,真是太可笑、太荒唐了。这个想法很有挑战性,却是愚蠢的。
这时我已走到四十二街和派克大街交汇处,眼前赫然出现泛美全球航空公司大楼。我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看见的不是一幢钢筋水泥和玻璃的建筑物,我看见的是一座需要攀登的大山。
这个着名航空公司的管理人员们还没有意识到,就在那个时候,泛美公司得到了它最昂贵的战斗机驾驶员。而且那个人不会飞行。不过那有什么关系!科学证明,大黄蜂也不会飞,但它可以顺手为自己弄到许多蜂蜜。
而我正想成为这样一个人:泛美蜂巢里的一只大黄蜂。
我整夜坐在那里仔细盘算,天快亮了才进入梦乡,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试验性计划。我觉得,这个计划必须靠我的耳朵来实施,但所有的知识不都是靠耳朵获取的吗?听别人一讲,自己就学会了。
我下午一点刚过就醒来,抓过电话号码簿,寻找泛美公司的号码。我拨了总机,要求与销售部门的人说话。电话很快就转过去了。
“我是约翰逊,需要我帮忙吗?”
就像恺撒在鲁比孔河一样,我背水一战了。“谢谢,”我说。“我叫罗伯特·布莱克,是泛美公司的一名副驾驶员,驻洛杉矶。”我停顿一下,听他的反应,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噢,那么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布莱克先生?”他非常殷勤,语气很实在,于是我乘胜追击。
“我们今天早晨8点飞到这里,我预定今晚7点离开。”我说。随口胡诌了几个航班的时间,但愿他对泛美的航班时刻表不熟悉。我当然是不熟悉的。
“唉,我真不知道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继续说道,竭力使声音显得懊丧。“我进公司7年了,还从没有碰到这种事情呢。是这样的,有人偷了我的制服,至少我的制服不见了,而替换的那一套在洛杉矶我的家里呢。现在麻烦了,今晚我必须驾驶班机离开这里,但我总不能穿着便服开飞机吧……您知道我在哪里能弄到一套制服?找一家供应商什么的,或者借一套,能把这趟航班对付过去就成。”
约翰逊轻轻地笑了。“呵,问题没那么严重,”他回答道。“您手头有纸和笔吗?”
我说我有,他继续说道。“到精工制服公司找罗森先生。他会给您安排好的。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您要过去。您叫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罗伯特·布莱克。”我回答,真希望他是因为忘记了才又问我一遍的。他的最后几句话使我放宽了心。
“别担心,布莱克先生。罗森会好好接待您的。”约翰逊愉快地说。听他的口气,就像一个童子军终于完成了今天做好事的任务。他确实做了一件好事。


第8章 闯进14号机棚
不到一小时,我走进精工制服公司。罗森是个瘦弱而忧郁的小老头,神态举止都有些淡漠,胸前挂着一条皮尺。“您就是布莱克长官?”他声音很尖地问,我说正是,他弯了弯一根手指。“上这边来。”
我跟着他穿过一排排支架,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制服,看样子属于几个不同的航空公司,最后他在一排深蓝色的服装前停住脚步。
“您是什么职衔?”罗森问,在一排上衣中挑选着。
我对航空公司的专业术语一窍不通。“副驾驶员。”我说,暗自希望我的回答没错。
“一级飞行员,是吗?”他说,一边把上衣和裤子递给我,让我试试尺寸。最后,罗森感到满意了。“这套不是完全合适,但我来不及再做别的了。您可以先穿着这套,等有时间弄到一套合适的再说。”他把上衣拿到一台缝纫机上,熟练、敏捷地在每个袖口上缝了三道金边,然后他又给我挑了一顶带遮光眼罩的帽子。
我突然发现制服上衣和帽子上都缺少点什么。“怎么没有泛美飞行胸章和泛美帽徽?”我问。
罗森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我。我一阵紧张,心想,糟了,我把事情弄砸了。接着,罗森耸一耸肩。“噢,我们不经营这些,我们只生产制服。您说的那些都是五金制品。五金制品是泛美直接生产的,至少在纽约是这样。要弄到胸章和帽徽,您必须去泛美公司的物资部。”
“噢,好的,”我微笑着说。“在洛杉矶,给我们提供制服的人同时也提供徽章。我买这套制服要付您多少钱?我给您开一张支票。”我伸手去掏支票簿,突然想起我支票上的名字是小弗兰克·阿巴纳勒,我想,坏了,这下肯定要露馅了。
没想到罗森自己避开了灾难。“共289美元,但我不收支票。”我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哟,天哪,罗森先生,我只好去兑现一张支票,然后把现金给您拿来了。”
罗森摇了摇头。“我也不收现金,”他说。“我要把这笔账记在您的职员账户上,将来从您的制服津贴和工资里扣除。我们这里就是这么做的。”罗森源源不断地向我提供航空公司的经营知识,我内心不胜感激。
他递给我一式三份的表格,我开始按要求填写。在我写名字的空格对面,有5个互相连接的小方格,我准确地判断应该在里面填写职员工资账户的号码。5个小方格,意味着5个数字。我脑子里想到什么数字就不假思索地写下来,把5个小方格都填满了,然后在表格上签了名,把它还给罗森。他撕下最底下的一页递给了我。
“非常感谢,罗森先生。”我说完就离开了商店,胳膊下夹着可爱的制服。也许罗森回答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见。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拨通了泛美公司的总机。“对不起,别人叫我找物资部,”我说,语气里透着困惑。“请问,那是个什么单位?我不是你们公司的,我要给那里送货。”
接线小姐非常乐于助人。“物资部就是我公司内部职员的商店,”她说。“在肯尼迪机场的14号机棚。要我告诉您怎么走吗?”
我说不用了,并再三感谢了她。我搭乘一辆开往肯尼迪机场的班车,当司机让我在14号机棚前下车时,我顿时就泄了气。泛美在14号机棚里收藏的物资肯定非常值钱。机棚就像一座堡垒,四周围着高高的、带尖刺铁丝网的防风栅栏,入口处有全副武装的警卫把守着。每个入口处的警卫室都有一个招牌,写着:非内部职员莫入。
当我站在汽车站侦察的时候,就有十二三个飞行员、空中小姐和普通人走进了机棚。我注意到普通人停下来,向警卫出示了身份证明,而飞行员和空中小姐等大多数穿制服的人,只是大摇大摆地走进门去,有的甚至连瞧都没瞧警卫一眼。一个人回身对警卫说了点什么,我发现他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个身份卡,就在飞行胸章的下面。
那一天预报有雨,我带了一件雨衣,黑色的,很像有些飞行员搭在臂弯里的那种。我刚弄到的飞行员制服就装在一只小圆筒行李袋里。
我走进机场的一个厕所,换上那套制服,把换下来的便服塞进圆筒行李袋。然后我离开公共汽车终点站,径直走向14号机棚离我最近的入口处。
警卫在他的小房间里,背对着我。当我走近大门时我把雨衣搭在左肩上,把上衣的左侧全部挡住,同时脱掉帽子。警卫回身面对我时,我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帽子拿在左手里。
我昂首挺胸地走着,步子丝毫不乱。我微笑着,语气轻快地说:“晚上好。”他没有试图阻拦我,只是回应了我的问候。眨眼间,我就进入了14号机棚。这里确实是个大飞机棚。一架闪闪发光的波音707停在机棚后面,占据了里面绝大部分空间。但14号机棚同时又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室,分隔成许多小间,里面包括主飞行员和女乘务员主任的办公室,公司的气象办公室,另外还有十多个小隔间,我猜想里面是泛美的其他职能部门或人事部门。这地方熙熙攘攘,十分拥挤。大约有十多个飞行员、一大批女乘务员和数不清的普通人在这里走来走去。我断定那些穿便服的人是店员、代理售票人、机械师和其他不会飞行的人。
我在大厅里迟疑着,突然感到有些惶恐。我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是个16岁的少年了,我相信不管谁看见我,都会发现我年纪太小,不可能是一个飞行员,然后会就近把警察叫来。
我始终没有回头。那些朝我投来目光的人并没有显出好奇或关注的神色。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子,列着各个部门的名称,并用箭头指明方向。物资部在我左边的走廊上,我走过来,发现它是一个很军事化的小隔间,一排架子上堆着许多箱子。我在柜台前停住脚步,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从一张大桌子前的椅子里站起来,他衬衫的右侧绣着他的名字。


第9章 假冒记者采访一位机长
“需要我的帮忙吗?”他慢吞吞地、拖腔拖调地问。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听到南方人这种拖长调子的语气。我很喜欢。
“谢谢,”我说,并竭力露出一个懊恼的笑容。“我需要一对飞行胸章和一个帽徽。我那两岁的小宝宝昨晚把它们从我的制服上弄了去,他不肯说,或许是说不出,他把它们怎么着了。”
物资保管员笑了起来。“我怀疑孩子和姑娘们消耗的徽章比飞行员还多,”他拖腔拖调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要大量补充这些东西了。喏,拿去吧。把您的姓名和职员代码告诉我。”他从桌上的文件槽里取出一份表格,还有一对金色飞行胸章和一个泛美帽徽一起放在柜台上,然后直起身,拿着笔等待着。
“罗伯特·布莱克,一级飞行员,35099,”我说,一边装上帽徽,把胸章别在我的上衣上。“我驻洛杉矶。您需要那里的地址吗?”
他笑了。“不用,该死的计算机除了数字,什么也不认。”他回答道,递给我一份购货单。
我一路徘徊着离开机棚,想不被注意地融入人群。
我需要尽量多地了解航空公司飞行员和航空公司运行的情况,眼下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搜集一些小知识和小趣闻。机棚里尽管有许多飞行员和乘务员,但他们似乎彼此并不相识。我特别感兴趣的是那些塑封的卡片,显然是证明身份用的,大多数飞行员都把它别在胸前。我仔细观察后发现女乘务员也有类似的身份卡,但她们把它夹在自己的钱包带上。
大厅里,几个飞行员在浏览钉在大布告栏上的通知。我停住脚步,假装阅读几份通知———大多数都是联邦航空局和泛美公司的备忘便条,与此同时,一位飞行员的身份卡便被我尽收眼底。这种卡比驾驶执照略长,模样跟我口袋里的那张执照类似,但右上角印着那人的护照彩色照片,顶上用公司的颜色印着泛美公司的名字和标识。
我离开机棚时心想,如果我打算成功扮演一位泛美公司的飞行员,仅有一套制服显然是不够的。我还需要一张身份卡和有关泛美公司运作情况的大量知识,而我现在对这些一窍不通。我把制服放进壁橱,开始频频光顾公共图书馆,并在书店里仔细搜索,钻研我能找到的关于飞行员的所有资料。我偶尔发现的一本小书特别有用。它是泛美的一位老机长写的回忆录,还配有许多照片,包含大量航空公司专业术语。后来我才知道,这位飞行员书里的语言已经有些过时了。我觉得我应该了解的许多知识,在书本和杂志里都找不到。于是,我又与泛美直接对话。“对不起,我想和一位飞行员说话,”我对接线员说。“我是我们中学学报的记者,我想写一篇关于飞行员生活的报道———比如他们在哪儿试飞,怎样训练,以及诸如此类的内容。您认为会有飞行员愿意跟我谈话吗?”
泛美人都非常热情。“好吧,我把您转给地面指挥部,机组人员休息厅,”那女人说。“或许有人坐在那里,可以回答您的一些问题。”
有一位机长欣然从命。他很高兴年轻人有志在航空领域发展自己的事业。我介绍自己是鲍比·布莱克,在提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我开始就我最需要了解的问题向他发问。
“为泛美公司飞行的最年轻的飞行员是多大岁数?”
“噢,那可不一定,”他回答道。“我们有一些随机工程师约莫只有二十三四岁。我们最年轻的副驾驶员大概是二十八九岁。机长一般年近40或40多岁。”
“明白了,”我说。“那么,副驾驶员有没有可能只有26岁,或者更年轻些呢?”
“哦,不可能,”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据我所知,我们没有那个年龄段的人,不过我注意到,其他一些航空公司确实有许多年轻的副驾驶员。当然啦,这都很难说,要看这个人飞行的机种和他的资历。一切都取决于资历,也就是说,取决于飞行员在公司干了多久。”
我发现有许多情报需要打听。“你们什么时候雇人?我的意思是,飞行员多大岁数才能进航空公司,比如泛美?”
“如果我记得不错,20岁就可以进公司做随机工程师。”机长说,他的记忆好得惊人。
“那么,也就是说,在公司服务6至8年后,就可以成为一名副驾驶员喽?”我追问。
“有可能,”他勉强承认。“实际上,我得说一个有才能的人在6至8年内成为副驾驶员的情况并不罕见,甚至还有时间更短的呢。”
“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飞行员挣多少钱?”我问。
“噢,这也得看他的资历,他飞行的线路,每星期飞行的时间和其他因素,”机长说。“我估计一位副驾驶员的最高工资大概是3.2万美元,机长的收入在5万美元左右。”
“泛美共有多少飞行员?”我问。
机长轻声地笑了。“孩子,你这可把我问住了。具体数字我不清楚。据我估计大概有800名吧。你要知道更确切的数字,可以去问人事部门的经理。”
“不用了,没关系,”我说。“这些飞行员有几个地方?”
“您说的是基地,”他回答道。“我们在美国有5个基地:旧金山、华盛顿特区、芝加哥、迈阿密和纽约。我们的机组人员就住在这些城市。他们在那个城市,比如说旧金山吧,报到上班,从那个城市起飞,最后再飞回到那个城市。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一家国内航空公司,不是从国内的这个城市飞到那个城市。严格地说,我们是一家国际性的航空公司,飞行国外的许多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