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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嘉挺主动地转到许航面前,搂住了他的腰,许航也顺势低下头去,不自觉地抱紧了他。她能听到他有点紧张的呼吸声,他露出的脖子和锁骨之间散发出好闻的肥皂香气,竟然没有半点汗味。柏嘉想着,他是个如此单纯、干净,不谙世事的年轻男孩,什么事都愿意依着她。
但她终于没让他吻下去,而是把头埋进他怀里,不像依偎,更像是躲避。许航的身体很僵硬,柏嘉这么一躲,他便更不知所措了。
半晌他听见她苦涩的声音:“今天,还是算了吧。”
两人又回到了并排走路的姿势,慢慢地在暗影间向前挪动着。
“为什么离婚呢?”
许航问。她知道自己应该诚实回答他。
“因为这婚姻一开始,就完全是个赌注。”柏嘉回答,“但现在看来,我输了。”她侧过脸看看他,笑了,“是不是我说得太玄了?”
“嗯。”
“简单来说,就是在这段婚姻中,我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目的。”柏嘉在黑暗中看着前方。
“那你想要什么呢?”许航问,“如果你没有解决你心里最大的那个问题,你就不适合下一段交往。”
柏嘉没回答,她向前走着,觉得鼻子有点酸。命运好像掷骰子,她先是得到了一个好男人,然后又遇到了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现在她的面前,又是个极好的男人。公平。她心中喃喃自语着。许航的话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仿佛又让她回到了多年之前,可以去放心做一件事,完成某个心愿。
许航送柏嘉回到家,她看着他一点点走远,然后打开门。
家里没人。
裘晏伟应该还在医院加班,这个点不会回来。郑迟搬走了,郑主叶也不在了,她得慢慢习惯这样空荡荡的家。柏嘉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打开电视看了会儿,却还是无聊。她站起身来,开始慢慢地整理客厅的大书架。书架从来都挺乱,上面大多是裘晏伟和何微年轻时的藏书,也有很多柏嘉柏霖学生时代看的小说、散文集之类。郑迟初进家门时看着这书架说过,这里放太满了,没他下脚的地方。现在想来,确实如此。有些自己童年时代的书根本都找不到,是因为书架上不够地方放了,仗着每一格都又宽又深,就重叠着放了两层的书。
柏嘉从下到上整理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忽然发现郑主叶那本老菜谱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人胡乱地藏进这堆书里一般,插在某个格子的里层。她把本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确实,这就是郑主叶生前整天当宝贝一样几乎不离身的菜谱。但为什么会在这里?据说后来警方也没找到这本本子。但既然郑主叶已经坦白了一切,这本子也就不重要了。
她慢慢地翻了几页,忽然心生感触。过了一会儿,柏嘉下楼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看剩下的食材,开始做起了菜谱上的某一道菜。
第二十章
郑迟梦见郑主叶在做手撕鸡,撕得很费劲。他体贴地递了一把刀过去,郑主叶拿着切了一会儿,却不是很顺手的样子。郑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逐渐恼怒,冷不防就回过头要朝自己砍过去。
郑迟拔腿就跑,不知怎么房间的格局却变了,光线暗沉沉的,他抬头看到屋梁,闻到了一股子霉味。在梦中,他心里明白得很,这是自己家的老宅。还好熟悉路线,郑迟飞快地跑上了楼,想着自己的脚步为何变得如此轻巧,再低头一看,他的手脚都变小了,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少年的自己。没来得及啧啧称奇,他就听到郑主叶拿刀追上来的声音。郑迟进房间又出房间,东躲西藏却总也避不过郑主叶。
走廊尽头是哥哥陈雪枫的房间,他清楚地记得,这是整座老宅中唯一可以反锁的房间。郑迟纵身跃入,把门的插销插上。外面传来一阵摇晃门的声音,但终究没打开这道锁。郑迟松了口气,细细听了会儿,直到觉得母亲走了,才猫腰溜到门边,慢慢地拔掉插销,把门开了条缝。
站在外面的人让郑迟大吃一惊,是冷着一张脸的柏嘉。
郑迟猛地醒过来,看到一块令他觉得陌生的阴暗的天花板。他的心狂跳了会儿,接着拼命地动着自己的手指和脚趾,让自己彻底摆脱刚才的梦境。
他身处一间廉价酒店的房间里。
郑迟随身没带什么行李,最值钱的笔记本放在铺着发黄塑料布的桌子上,旁边放了几本他喜欢翻来覆去阅读的艾勒·里奎因,还有一张申请离婚的个人信息登记表。地上则有几个空啤酒瓶子,床头是已经满了的烟灰缸。他用手肘支撑着自己慢慢起身,感觉右半边脸火辣辣地疼。郑迟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走到卫生间去,借着灯箱白得刺眼的光看了会儿自己,原来右脸上竟然有条被划得挺深的口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他喝醉了摔了一跤,还是在外面神志不清跟人打架了?
他觉得自己记不清,也不想回忆了。郑迟打开水龙头,用一块毛巾沾了点水,开始清洗伤口,比他想象中更疼一点。他隐隐感觉昨晚是多事的一夜,自己可能回到房间,开着空调就昏睡过去了,所以现在不仅是伤口疼,喉头也跟用砂纸磨了一样,万般地不舒服。
得去医院缝个针。郑迟看着这道大口子。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柏嘉,这让他鼻翼忽然酸楚了,而由于肌肉牵连,让他撕心裂肺地又疼了一下。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他当然仍记得自己在那个荒谬的三人饭局上挑衅了她,也知道自己可能得到何种结果。但就在何微、柏嘉回到别墅,到处找不见郑主叶,却发现郑迟被反锁起来之后,三人上了同一辆车,柏嘉掌方向盘,郑迟靠在副驾驶座上,何微坐在后面看着他俩。一段沉默的时间过后,空气中的某种东西让郑迟感受到,就是这一刻了,这一刻他即将失去所有。
果不其然,柏嘉开着车,平静地说了句:“我们离婚吧。”
郑迟点点头,“嗯”了一声,能感受到后座的岳母也松了口气。自他娶了她的那天起,他们全家人就都在等着这一刻的来临,郑迟心知肚明。他无法反驳,也没机会反抗,因为柏嘉想好了的事,就是会去执行的。就像他们结婚,也是她提议的,到离婚,也是她早已决定的。
他坐在昏暗的酒店房间里,脑子还嗡嗡的。
有新消息提醒,郑迟看了一眼,是洪柚发来的。她像是若无其事般,提醒他别忘了今天晚上的约见。她想见他最后一面,因为在这件事过去之后,她已经无牵无挂,准备把平风镇的老房子卖掉,移民澳洲了。而老房子里有些东西被她翻出来,是属于郑迟的,她想还给他。
真是无耻的女人。郑迟想着,她知不知道自己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
但洪柚的要求看上去很合理,他也乐得在自己一败涂地的时候,让身躯更柔软点。就让这女人随便摆布吧,他倒要去看看,她要还给他什么。
得到什么根本不重要了,反正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了。
郑迟抵达洪柚家老屋的时候,绕着这栋房子转了一圈,都没发现适合停车的地方。没办法,他最后把车停在了小时候跟洪柚的秘密桥洞附近,步行往洪柚家走去。一直走到房子跟前,他没马上进去,而是停下来看了一会儿这栋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早年间洪燕回来的时候,这就是个平风镇随处可见的破旧的带院子的两层小楼。经过洪燕大刀阔斧的改建之后,一楼成了炸鸡店,二楼的房间则通过搭建向院子里扩展了许多,成为母女俩宽敞的居住空间,比起郑迟家的老宅子,看着要明亮很多。见于楼下的炸鸡店是商用厨房,洪燕就在二楼又加了个母女俩私人使用的小厨房,通了煤气管道上去。
那时候的院子被洪燕充分利用,又是种菜种花又是养蚕,还有个养鱼的池子。比起自家老宅的菜园,郑迟总觉得这院子虽什么都有,但显得乱哄哄的,不像郑主叶用了好多年精心操持的自家后院,花儿草儿都规规矩矩地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定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但看着洪家的院子,郑迟有时候也会心生感慨。彼时洪家母女也不过是刚回来了没多久,但那些种下去的植物在这土地上踊跃地疯长,可能这就是传说中旺盛的生命力吧。洪柚有时候会提醒母亲,院子还是该养护一下,洪燕每次都当作耳旁风,所以直到她去世,这院子都是乱七八糟的。
地下室也是那时候洪燕自己找人挖的,为的是存放炸鸡店的食材。因为触碰到管线,还跟那时候隔壁的一家小工厂的人吵了一架。工厂主怀疑洪燕偷他家的电,洪燕则力证自己没有,但不管怎样,地下室那几台放鸡肉的大冰柜一直轰隆轰隆作响,搞得洪燕家也经常跳电。郑迟还记得,来洪柚这里做作业,一会儿就需要他去抬一下电闸。那一刻让他觉得很神奇,是忽然寂静湮灭之后一瞬间的重生,所有电器在这一下之后又开始吱嘎吱嘎、咯噔咯噔、轰隆轰隆地重启。这时候洪柚就会笑一笑问他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继续教她功课。
郑迟看着这老房子,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感叹着,有很多东西都在这熟悉的空间中烟消云散了。现在看到的这老房子,在几年前重新油漆了外墙,还把院子全部用水泥浇平了。这是他的手笔。郑迟能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自己跟柏嘉结婚前,他回平风镇办事,在这房子门口偶遇了洪柚。记忆在这里迅速地往后翻了几页,郑迟不想去琢磨那些细节:为何就这么巧,他遇到了回来给母亲迁坟的洪柚。为何他就没忍住,还是跟洪柚上了床。为何之后他又带着弥补的心态,主动提出给洪柚修葺一下老屋。只记得洪柚在床上捂着被子,看向了窗外,悠悠地说:“我害怕这个院子。”
他理解这院子引起了她对母亲的思念,好的或不好的,就像那里疯狂生长的野菜野草一样杂乱无章。
“我还会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可以找人帮你整修一下。”
“好,那谢谢。”
“你想怎么修?把院子里的草都拔了?”
“随便怎么样吧。”洪柚回答,“总之我也不会回来住了,干干净净就好。”
须臾,她看着他的眼睛:“之后把账单邮寄给我就好。”洪柚认真地说,“我觉得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
郑迟想到这里,轻笑了一下,感觉脸上又疼起来,也许是伤口要裂开了。
满口谎言的女人。几年后,她还不是回来找他了。编了如此可笑的借口,下了如此荒谬的一盘棋,还搭上了他母亲的性命。
他倒要看看今天她还会出什么幺蛾子。郑迟捂着脸,手上沾了点血,昂首阔步地走进了洪家。
院子里没有了往日乱糟糟的植物、缠满藤蔓的篱笆、养蚕的大笸箩和看着有点污浊的方形鱼池,看上去干净整齐了很多。水泥地正中间放了张桌子,旁边有三把椅子。现在的天气正适合在户外坐着,之前太热,再过段时间又会太凉了。郑迟想着,能在这样的季节来洪柚这边,最后吃顿她做的饭也不错。但已经端坐在桌边的一个女人转过头来,让郑迟惊得心跳几乎停止了一拍。
是柏嘉。
他止住了脚步,眼看着洪柚从二楼走下来,对他解释道:“是我让柏嘉来的。她联系我,说有东西想让我转交给你。你们不是在走离婚程序吗,她觉得不太方便。”
“你觉得把我们三个人聚到一起,反而没什么不方便的?”郑迟带着点嘲讽,问完之后却笑了。
两个女人看着他大剌剌走到桌子旁边,一屁股坐下来。
柏嘉从包里拿出郑主叶留下的菜谱本子,放到桌上:“这东西是你母亲的遗物,我觉得挺重要的,得亲手交给你吧。”
郑迟看着这个本子,眼神忽然暗淡下来,他点了点头。“也好,现在你们也没什么理由再给我下药了。”郑迟说,“事情到这一步,我不能更惨了,想来你们也满意了。”
柏嘉看了会儿他脸上的伤口:“你这里怎么了?”
“心情不好,喝多了跟人打架了。”
“那我帮你处理一下吧,我车上有药箱。”
“对哦,你都会随时带着。”郑迟淡笑,“从今以后,我再也享受不到这样的关怀了,那就给我最后处理一下吧。”
柏嘉一会儿就拿来了她的小药箱,拿出消毒棉和碘伏细细给郑迟涂抹。她观察着郑迟的这道伤口,是个很锋利整齐的切口,不像是打架的撕裂或者摔跤造成的,倒像是谁给了他一刀,且下手毫不留情,差一点就要割到眼睛的区域。
“还是得去医院缝针啊,不然会留下疤。”
“我现在这样,还怕留疤吗?”郑迟忍着痛,满头大汗地配合着柏嘉弄干净了伤口,让她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个包扎。
“好了。”
郑迟松了口气,看着两个女人同时关切地看着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满足感。如果上一次的三人同桌,也像现在一样,也许不至于落到今天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一拍大腿站起来:“要不这样吧,今天你就别忙了。”他对着洪柚说,又看看柏嘉,“你们都别忙了,我来吧。这顿饭,我来给你们做。吃完了,咱们就散。”
郑迟在洪家的小厨房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正好完成了一桌菜。放在院子中间的桌子上,被淡淡的秋日余晖勾勒出金色的轮廓,看上去甚是完美。
“没想到你还会做菜。”柏嘉感叹道。
“露怯了。”郑迟声音喑哑,“其实我一直会,我妈是那样的人,我在她身边每天看着,怎么都得会一些。但她活着的时候,根本没我发挥的余地。”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我带了酒。”
“你坐着别动,我去拿。”
郑迟拿着车钥匙出门了,洪柚看了柏嘉一眼:“你说,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是不是还在怕被下药?”
柏嘉没说话。
三人一桌吃饭的局面,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一开始还是略感局促。
今天的郑迟倒是格外亢奋话多,他率先举起了酒杯。“来,祝个什么呢?”郑迟扫了眼桌子上的菜,“就祝我们三个人都开始新生活吧。”
桌子正中放了条红烧鱼,看着浓油赤酱,郑迟用筷子从盆子里夹了一大块肉给洪柚。
“这鱼的做法,是我们平风镇的老法子,我妈以前总叨叨着让我吃鱼吃鱼。第一是因为她自己爱吃鱼,但好的活鱼价钱贵,她总舍不得吃;第二是觉得吃鱼会聪明,想让我争口气,读书好,让镇上的人对我刮目相看。但河鱼刺多,每次吃鱼,她都怕我被鱼骨头扎到,所以总把没刺的中段连着鱼子一起红烧,鱼头和鱼尾呢,加上豆腐,炖出一锅汤,第二天早上还可以给我下碗鱼汤面,让我吃了再去上学。这就是我们家乡的家常菜了,小柚子,你很熟悉吧。”
洪柚默默地尝了一口。
郑迟又从一只大搪瓷锅里舀了碗热腾腾的罗宋汤,这次他把碗递给柏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