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邪道:“孙、梁、何、余一向共同行动,梁贱儿死得这般凄惨,看来余更猛、何太绝,孙尤烈只怕都难有好下场。我已听报说他们四人齐人京师,蔡心空还会过他们,我想他们不等传召即自行人京,必有所图而来,还未着人传见,而今正是梁舵主的人头!蔡心空大致未参与行动,我前两个时辰还见着他,但他必知端倪。”

戚少商道,”但愿他没事。他是楼子里总舵的人、没有事先请命,是不可擅自行动的。”

杨无邪道:“他也一向是个守规矩的人。——这人头可是怎么在楼主手里的?”

戚少商,“它飞过来的。”

杨无邪吃惊地道:“就这样平空飞过来的?”

戚少商道,“只怕也是一路滚过来的。”

杨无邪:“刚才街上甜水巷、瓦子巷、烟花巷那边的蓝、红线地带一阵喧嚣,我知出了事体,可能便是这事。他这么远的路仍飞了个头来,可见死不瞑目,要跟楼主以死相报一些内情。”

戚少商瞅着人头,心中憾憾然:“我想也是这样。如果是在半夜街那一带的蓝红线地区出了事,只怕多跟皇帝国戚有关,那是富贵人家的喝酒呷玩之地,此事只怕难有善了。”

说罢不禁叹道:“人说‘太平门’梁氏一族,轻功好,人忠心,就算身殁也不忘其职志,如今人死头至,可见性烈。意志力何等强韧!”

杨无邪冷峻地道:“这人头是剑砍下来的。”

戚少商道:“好快的剑。”

杨无邪道:“在京里很少有剑手的剑快得过‘太平门’的轻功。”

戚少商:“顶多只有五、六个。”

杨无邪端视手上人头切断处,道,“这不是寻常人使的剑法。劲道、力道和角度都十分独特,似非正道。”

戚少商即道:“那么,京里就只剩下三、四人在剑法上有这样的造诣。”

杨无邪道:“这三、四人中,方小侯爷是其中之一。”

戚少商道:“但方应看已赴东南追击王小石去了。”

杨无邪道,“阁下的剑法也有这种修为。”

戚少商道:“另外一位剑术好手,他也绝不会向梁贱儿拔剑。”

杨无邪悠悠的道:“那么,能有这等剑法的,在京里目下就只余下一人……”

戚少商忙附加了一句:“梁贱儿是瞪着眼死的,可见他死得不服,而且应是猝受暗狙之下身亡的,剑术有如此修为而又不在公平决斗下出剑者,的确不多。”

两人对望一眼,伸出了中,无名、尾三指,然后逐一收拢人掌心,屈至最后一指时,才一齐异口同声的道:

“罗睡觉!”

——罗睡觉!

七绝神剑之首。

“剑”代表了他。

代表了这,个人。

也代表了这个人所发出来独一无二独步天下独领风骚的力剑!

天下以剑为名的人不多,只以“剑”字为号的人就只有他一个,因为:

剑就是他。

他就是剑。

两者不可划分。

也没有分别。

杨无邪道:“难怪我听鹰组的宋展眉说,今天傍晚,发现罗睡觉和其他六剑走进了黄裤大道,然后他独自走人了红线地区的小甜水巷,其他六剑,却在半夜街一带蓝线地区。敢情是他们要伏杀梁贱儿吧?”

戚少商脸有忧色:“如果是他,难怪这一剑斩得这般诡、异、怪、奇了!梁贱儿遇上了这妖怪,可说是除死无他。只不过杨无邪把戚少商未说完的话说了下去:“——要是只为了梁贱儿,是否要出动蔡京手上的这第一把‘剑’呢?”

两人脸上都不禁掠上了郁色。

这时,乌云也正好遮住了月。

月华顿消。

大地狐疑。

4.蓝红红线有战事

张炭回来了。

他带回来了蔡心空。

他回来得好快。

一看到梁贱儿的人头,蔡心空就悲喊了一声,几乎没晕眩了过去。

他不是怕。

而是激动,大过激动。

激动得连杨无邪和戚少商一时也不敢打断他的悲恸。

但因事急,杨无邪还是问了:“你知道他这是一个人行动,还是跟别人在一起?”

蔡心空哽咽道:“他跟何二哥、孙三哥、余四哥一块儿的他突然省起挣扎要走,“一--我去助他们——”

杨无邪制止了他:“现在去?已大迟了。你要为他们报仇,就不可妄动!先得要告诉楼主,你们搞的是什么行动!?”

蔡心空这才惶恐的答:堤‘杀天行动’。”

杨无邪一皱眉:“‘杀天’!?”

蔡心空嗫嚅道,“是在小甜水巷那儿伏杀皇帝的行动……我也没料他们真的干了……”

杨无邪变色。

戚少商跺足。

杨无邪哎声道:“这么大的行动,你们怎么不通知戚楼主?唐宝牛、方恨少两位兄弟,胡闹揍了天子一顿,到头来却使蔡京有藉口尽灭京里主持正义的江湖力量,害得王小石、唐七昧等兄弟远走他方,为楼里弟兄避祸逃亡,这锅儿还砸得不够烂吗?而今竟来行弑皇帝!?”

蔡心空惶然低声道:“大家就是怕连累楼主兄弟,才不敢告知楼主。我也设想到他们真干。他们说:反正他们不是京城里的人,万一出了事,失了手,楼主装作不知,便可脱事杨无邪斥道:“荒唐!方恨少、唐宝牛大闹八爷庄,还打了蔡京一顿,咱们又可曾脱得了瓜葛!?”

蔡心室哑然:“我……”

他还“我”出个结果来,孙鱼却已捎了个“结果”回来:

“余更猛、孙尤烈、梁贱儿、何太绝在‘红线地区’一带原拟行弑皇帝,但中伏身死,无一幸免……”

孙鱼的消息来得好快。

京城里的传讯一向都快,人们交头接耳、道听途说,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于,而且专找震动的、可怕的、奇特的、令人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的消息来传和听。

但乍闻此讯息的蔡心空,却几乎崩溃了,至少是伤心欲绝。

但这绝不是伤心的时候。

杨无邪很快就重组了这个突变:

“情形好像是:梁贱儿、余更猛、何太绝还有孙尤烈四人,赶入京来,为的是要在今晚行弑圣上,但反而中伏被杀,梁贱儿身首异处,依然飞头入楼,等于亲向楼主报告了一桩“冤情’。”

戚少商剑眉一轩:“冤情?何解?”

杨无邪道:“他们是中伏的,要不然,也不致全军覆没,更不致出动到任劳、任怨、黑光上人、天下第七、罗睡觉这些绝顶高手来伏击他们——试问,以他们的战力,怎堪与这几名一流好手比拼!所以他们死得甚冤。”

戚少商从他的话里推论下去:“既然是中了埋伏,那么,一定有人泄露了‘杀天行动’。”

杨无邪:“找出这个泄露的人,就是查出了卧底,同时也是替四人报了仇。”

戚少商:“但也有另一可能。”

杨无邪:“你是指:透露今晚天子会去小甜水巷的讯息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旨在引出行弑的人人彀?”

戚少商:“如果这是个事先设定的国套,他们四人无疑是去送死。”

杨无邪:“可是,他们布那么绝的局,惊动那么大,出动那么多高手,想来怕不是只为了要他们四人之命吧?”

戚少商怖然:“那到底是有什么图谋呢?”

杨无邪道:“今天京里‘蓝线’、‘红线’均各有战事与异动,能惊动这么大的场面,以及罗睡觉、黑光上人、天下第七这等绝世离手的,来头必巨,所谋必大!”

戚少商沉吟道:“恐怕就是蔡京本人设计的一一天子总不致于叫人来暗杀他自己吧!”

所谓“蓝线”、“红线”等,都是“金风细雨楼”对京里各地域划分的暗号,这红、蓝二线,正是京城里最繁华、热闹、兴旺的地区。

杨无邪接道:“如果是蔡京,他花那么多的心力,要杀的绝对不会是梁贱儿、孙尤烈、何太绝、余更猛四人而已。”

戚少商:“对。”

杨无邪更进一步地道,”他要消灭的对象,极可能就是戚少商道,“金风细雨楼。”

杨无邪道:“便是。至少,梁、何、余。孙四人都是风雨楼的人——尽管他们是城外子弟,但也是我们的人。”

戚少商道:“只怕正是,京里的六分半堂,已在他纵控之下。迷天盟已瓦解,溃不成军。有桥集团,跟他时敌时友,且朝中有权贵支持,他不好下手。只有我们,近日结连了天机组、发梦二党、象鼻塔、毁诺城、小雷门、秘岩洞、神威镖局、连云寨、碎云渊、桃花社等的力量,且正在壮大中,他早已看不顺眼,非要铲除而下心甘。”

杨无邪却质问:“可是他们布这么大的局,只杀了我们四个外系子弟,卫如何伤得了我们的元气?”

戚少商的回答很慎重,也很沉重,他说话的语气也很凝重:

“虽然是外系子弟、分舵弟子,究竟也是楼里的人。要是蔡京布局让他们行弑皇上,那么,他护驾有功,大可以这件犯上叛逆的事发难,借题发挥,既在天子面前讨赏,又可在圣上面前请准派遣军队”高手,一举歼灭风雨楼。他们要趁王小石不在,将我们扫平,务求一网打尽,平时诸葛先生必然多方周护。而今此事却非同小可,连天子也敢行弑,此举足可使诸葛先生进谏无效,蔡京便没了掣时之虞、后顾之忧,可大肆向我们发动歼灭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