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浩脸色刷白,低声抱怨:“都是些不相干的事,在那浪费时间,不然我肯定能缝完……”
黑婆又看向其他人,却见他们都空着手,脸顿时黑了下来。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生怕她突然暴起。
谁知她黑了一会脸,又舔着嘴唇笑了。
她把娃娃放进竹筐,收拢了一下,又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话,便把他们赶出了小屋。
……
屋门关上的瞬间,乌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听力考试播放结束,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所听内容。】
【明早7点30分,阅读考试准时开始,请勿迟到。】
【祝你取得好成绩。】
……
游惑和秦究进了屋,其他人像找老鹰的小鸡,悉数跟进来,把客厅填得满满当当。
“所以刚刚缝娃娃有什么目的吗?”于闻挠着头说,“没看出来啊,好像缝也没事,不缝也没事。”
老于拍了他一下:“别做梦了,哪来这种好事。可能只是没到时候罢了,等着吧!”
游惑没管这个,只是从手机里翻出录音:“谁有翻译软件?”
于闻连忙说:“我有我有!”
“但现在手机没信号啊。”陈斌说。
于闻:“我这个不用联网,词库下载好的,而且语音识别!”
大家顿时亢奋起来。
游惑点了播放,把手机扔在于闻手边。
于闻宝贝一样握着自己的手机虔诚聆听。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怀期待。
没多久,黑婆那段乱码放完了。
众人没敢说话,屏息凝神。
等了有两分钟吧,于闻白着脸说:“我日……”
“怎么了?”
“翻译软件没有吉普赛语……”
“什么鬼翻译软件?!”
陈斌梁元浩都不信邪地开了自己的app,翻找半晌发现,居然真的没有。
众人:“……”
草。
要死在外语上了。
第21章 村民┃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们
一门连翻译软件都识别不了的外语……
亏系统做得出来。
“……联网呢?”于闻戳着手机屏幕,有点急:“是不是我下的词库还不够?联网有用吗?监考官能帮这个忙吗?”
众人闻言朝秦究看过去。
这位监考官先生站在客厅一角的橱柜前,百无聊赖地翻看熏香炉。他后脑勺好像长了眼,头都没回,说:“奖励牌不是你们抽的,看我干什么?”
屋子里熏香太浓。
他拧开炉盖,挑拣出那块熏人的玩意儿,丢在一边。这过程中,他瘦长的手指在炉中拨弄着,完全不怕烫。
众人听了他的话,又眼巴巴看向游惑。
但还没等游惑开口,最先提议的于闻又慢慢冷静下来,“算了,词库应该下全了,我就随便问问……几个版本的翻译软件都没吉普赛语,那就算联网,可能也翻不出来。如果真的查不到什么东西,还会白白浪费一张牌。”
陈斌左右看了看,忍不住问道:“什么牌?从进队开始我就总听你们提,但一直没好意思问。”
当初抽牌的时候,全队的人都看着,该知道的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大家七嘴八舌给陈斌解释了一下奖励牌的用处。
陈斌听得目瞪口呆:“……还真有奖励?我以前只在传言里听过,还以为是骗人的。你们做了什么?怎么拿到的机会?”
众人面露羞愧,心说全靠系统随机,给了他们一根金大腿。
陈斌是个识时务的,见大家面色各异,也没多追问。
他朝梁元浩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紧抿嘴唇,脸色很难看。其实他自己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
他们虽然没亲见过奖励牌,但听说过。
不管因为什么理由拿到奖励机会,都只证明一件事——这支小队非常厉害。
或者说,这支小队里有非常厉害的人。
这位厉害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而他们两个刚刚很不巧,跟大佬做了相反的选择。
陈斌轻拱了梁元浩一下,趁着其他人正在讨论,小声问他:“后悔么?”
梁元浩拉着脸,粗声粗气地说:“后果还没显露出来。一次对就能次次对?反正我不后悔。”
“我有一点。”陈斌一脸愁苦,看着地面出神。
……
“哥,要找监考官帮忙吗?”于闻问。
“不找。”
游惑坐在沙发扶手上玩手机。
秦究把熏香炉的盖子重新扣上。
他随便抽了一条彩巾,擦干净手指,然后不慌不忙地踱到游惑身后。两手撑着沙发背上说:“真不找?这张牌在我这里捂很久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用掉它。”
游惑头都没抬,冷笑一声算是回答。
秦究更有兴味了。
这位考生实在很有意思,正常范围内的小问题,他一点儿也没少问,指使起监考官来半点不客气。可一旦涉及到求助牌,他就打死不用,好像求助就是低头一样。
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001监考官在心里点评。
……
游惑点了几下手机,黑婆小姑娘似的声音又在屋内响了起来。
这不像英语。英语大家都懂,即便学得差,多放几遍、放慢一点,就能听个七七八八。
吉普赛语他们真的一窍不通,就算把这段录音循环播放一整天,那一窍也不会被打通。
他们沉默着杵在客厅里,绝望地被鸟语包围。
……
那段话放了有十来遍,突然有人打了个响指。
众人猛地回神:“谁?怎么了?”
打响指的居然是Mike。
他张着嘴,一动不动地听完黑婆最后两句话,神情激动地叫了起来。
因为语速太快,听着也像乱码。
老于他们懵逼半晌,转头问游惑:“他说啥?”
游惑皱着眉说:“他说黑婆的吉普赛语里夹着波斯和俄语词汇。”
他转头问Mike:“你确定?”
作为四国混血,Mike虽然长得对不起血,但在语言上还是有底的。他放慢语速解释了一下,说自己的外祖父来自于俄罗斯,他对俄语虽然不精通,但词汇量还行。至于波斯语,他在大学期间心血来潮选修过。
吉普赛人在迁徙过程中,经常会受居住地人的影响,所以语言里常会带入外来词。
他们还会学当地的语言,就比如黑婆能听懂考生说的中文一样。
村长说过,黑婆当年是跟着俄罗斯人来这里躲避战乱的,想必受了俄罗斯同伴的影响,语言用词里会有混杂。
这点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
一听这话,大家立刻兴奋起来。
于闻大狗一样盯着Mike说:“来!快说快说!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Mike又有些赧然。
他微胖的脸盘子涨得粉红,“呃”了好几声,才憋出了几个词。
“坟。”
“花。”
“针。”
“太阳。”
游惑看向Mike,转头对众人说:“没了。”
众人:“……”
“题目是什么来着?”老于问。
于闻面无表情地说:“1黑婆叫什么,2黑婆家里人在哪,3黑婆屋子里有多少人。”
这四个词,哪个能回答……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噗地灭了。
大家伸长的脖子又缩了回去,脸色晦暗。
……
太阳不知不觉斜向西边,藏在了林子后面,晕出一片并不明亮的余晖。
坐在窗边的于遥忽然撩开帘子,轻声说:“村民……”
“啊?”于闻凑过去,“什么村民?”
于遥彻底拉开窗帘,指着并不大的石砌圆窗说:“河对面有人出来活动了,应该是村民吧?”
冻结的河在傍晚泛着一层光。光的对岸,有三两个人影正从房子里出来,挎着篮子,小心翼翼地往河边挪。
“还真是。”陈斌咕哝:“村长说他们傍晚会出来活动一下,人多热闹点是吧?但是……”
三两个人哪里热闹了???
……
不管怎么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线索。
游惑穿上黑色羽绒服,把拉链拉到下巴,掩住下半张脸,抬脚便出了门。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了出来。
秦究不紧不慢地走在游惑旁边,落后他半步。
“分数买的衣服?”
游惑眯着眼,从狭长的眼缝里睨他。
“虽然收过你几份大礼,但我这人很大度。不介意给你几句忠告。”
秦究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跟他并肩慢慢穿过冻河,“这个考试,能及格的人屈指可数。反正我监考这么久,也没见过多少。对于一般考生来说,最好前期别乱花分数。”
游惑直挺的鼻尖掩在衣领下,但依然会在呼吸间形成一团白雾。
他走到对岸,浅色的眼珠一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位中年女人身上。
女人是寒冬边境典型的打扮,穿着极长的冬衣,从脖颈一直裹到脚,大围巾恨不得埋住整颗脑袋。
她笨拙地在河边蹲下,招呼身边的男人说:“来,把冰凿了。”
游惑看了一会儿,丢给秦究一句:“一般的忠告留着给别人去,我用不上。”
说完,他便朝那两位村民走了过去。
……
两位村民看到游惑,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冻僵的脸缓慢笑起来:“你是新来的客人?村长跟我们提过。”
游惑朝村长的房子看了一眼,门窗紧闭。
“嗯,早上刚到。”他回答说。
村民点了点头,不算热情:“你们住在河对岸?”
“嗯。”
村民:“……”
那对男女沉默了一会儿,没憋住,说:“你没有什么要问我们的吗?刚来村子一定很不习惯吧?”
游惑抬了抬眼:“还行。”
两人:“……”
他们面面相觑片刻,又蹲下身去挖河面的冰。凿了两下,他们朝游惑瞄了一眼。
“你们去黑婆那儿了?”那个中年女人忍不住问道。
游惑点了点头:“对,在那呆了一下午。”
“哦……做什么了吗?”
游惑说:“做了几个娃娃,不知道你们见过没。”
两位村民动作顿了一下,有点瑟缩。
游惑又说:“也有几位没做。”
让他奇怪的是,村民居然又瑟缩了一下。
片刻之后,女人抬头说:“没有,一般只有客人会去拜访黑婆。我们很少去河对岸。”
游惑:“以前也来过客人?”
女人点了点头:“来过的,跟你们差不多吧,总是一群一群地来。”
游惑说:“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女人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摇了摇头说:“好像……没看到他们离开。”
刚过河的几位考生一听这话,差点儿掉河里。
秦究走到游惑身边,他微微低头说:“你可真是个套近乎的鬼才。”
游惑:“……”
他正想回嘴,男村民手里的铁盆突然当啷一下掉在冰面上。
两人看过去,就见那个男人盯着游惑的眼睛看了几秒,又盯着秦究看了几秒,慢吞吞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们。”
游惑一愣:“谁?我们?”
第22章 墓碑┃大家都愣住了:“干嘛?” 气死黑婆??
“对,我见过的。”男村民一把抓住游惑的手。
他的手掌粗糙如砂纸,擦得皮肤生疼,又硬又冷。
游惑抽回手,脸色很不好看。
“在哪见过?”他活动着手腕问。
男村民站在原地,茫然地想了两秒。又像是没听见问题一样,重复地说:“我肯定见过……我见过的。”
“哎,又来了。”那个要凿冰的女人放下凿具,叹了口气说:“你们别见外,这人啊就这个毛病。”
“什么意思?”
“他这里不太好。”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解释说:“一阵儿一阵儿的,发起病来就喜欢拽着人说我看你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要不就是问人家,你认识我吗?你记得我吗?”
话音刚落,那个男村民又抓住了秦究,低声问:“你认识我的,你记得我吗?”
秦究:“……”
女人说:“看吧!就是这样。”
“怎么疯的?”秦究问。
女人回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低声说:“一直都这样。”
她招呼了一声,另外两个在河边打水的人走了过来,一边一个架起男村民。
“你们先把他带回去吧,估计得疯一会儿。”女人说。
两个同乡点了点头,把男村民往房子里拽。
被拖拽的时候,男村民又拉住离他最近的于闻,挣扎着说:“我见过的,我真的见过的。”
他皮肤灰暗,脸上满是干纹,嘴角和眼角尤为严重。两鬓夹着几根白头发,显得有些沧桑。
于闻被他吓了一跳,又觉得有点可怜。
他说:“别这么拽吧?要不我帮你们?”
两个村民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我们习惯了,他疯起来力气大得很,你架不动的。只能这样拽着。而且……”
其中一个耿直地说:“你们是黑婆的客人,我们……唔,不太欢迎陌生人进自己家。”
很快,男村民被拽进一栋红顶房子,房门关上便没了动静。
这段插曲弄得众人面面相觑。
但这些村民相当于游戏中的NPC,NPC之间发生的事情,很难说是不是固定的日常剧情。没弄清原委之前,贸然插手不太明智。
于是大家看在眼里,并没有轻举妄动。
游惑记住了那幢房子,这才收回视线。
聊了半天,关系也没见亲近。这位大佬没了耐心,他也不兜圈了,干脆地问道:“你们有人懂吉普赛语么?”
女人又开始凿冰了。
她手扬得很高,凿具重重砸在冰面上,带起一层碎渣。
一下一下带着股狠劲。
这种场面看得人莫名害怕,就好像那里如果躺一个人,她也会这样用力凿下去。
她凿了好几下,摇头说:“不懂,没人懂。”
“但是村长说黑婆做死人活。没人懂吉普赛语的话,怎么跟她沟通让她做活?”老于忍不住问道。
女人说:“都是客人来找她,我们不用。而且以前她不是一个人,有老毛子,有几个小孩。并不是总说吉普赛语。”
老毛子?小孩?
众人感觉问到了重点,一下子兴奋起来:“那是不是黑婆的家里人?”
女人点了点头:“是的吧。”
“他们人呢?去了哪里?”
女人摇了摇头:“走了,去了哪里不知道。可能回家去了?反正突然就不见了。”
“有知道的人么?”
女人又摇头说:“没有,我们哪敢多问黑婆的事。”
大家又懊丧起来。
游惑看了一眼远处沉落的夕阳,问:“这里有坟墓么?”
女人凿冰的手一顿。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众人笑起来。
这么一笑,她的面容生动多了,却也让人毛骨悚然。
她笨拙地抬起手,随便一指:“看见这些树林没?”
众人转眼扫了一圈。
绵延的树林围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把整个山村包裹在其中。
女人笑着说:“林子就是坟,这一圈树林啊……全都是坟。”
……
夕阳彻底沉到了林子后面,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殆尽。
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连忙拎起铁桶。
“等等。”游惑一把抓住她。
女人挣了两下:“干什么?!天黑了,别抓我!我要回家!”
她力气极大,远在游惑意料之外,所以一时不察,居然真让她挣开了。
女人拎着桶连退几步,催促众人说:“你们也赶紧回屋吧。天黑了!”
“天黑怎么了?之前村长也说过,天黑你们就不出来了?”
女人发着抖。
她裹紧了围巾,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轻声说:“天黑有鬼,到处都是。他们会敲你的门,开你的窗子,站在床边或者钻进床底。你们要小心……”
说完,她食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声。
“……”
大家被她“嘘”得毛骨悚然。
女人说完这句话,拎着铁桶匆忙走了。
夜幕之下,她走得特别快,眨眼的功夫,身影已经到了远处的房屋前。
她打开门,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屋子里,门窗紧闭。
一时间,万籁俱寂。
几栋房屋里亮着零星的灯光,但光太昏暗,偶尔还会轻轻摇晃,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陈斌他们搓了搓胳膊,说:“怎么办?听力题没有头绪,我们……要不回去再研究研究录音?”
这话说得很绝望。
没有翻译器,村民不懂吉普赛语,据说夜里还有鬼敲门……他们该怎么搞到听力的题目?
……
“我进趟林子。”
游惑突然说。
“你进哪儿???”老于被外甥吓一跳,但话还没问完,游惑沙沙的脚步声已经往远处去了。
“草。”老于不敢对外甥说脏话,对着地啐了一声,喊着问:“你等等!你好歹拿个灯!”
游惑头都没回,很敷衍地摆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