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队里有这么个宝贝,你们轮到这种鬼地方也不稀奇。”秦究说。
游惑不知道所谓的考试系统背后究竟是什么,但感觉是个刁钻古怪的脾气。为了避让他们这组人所有的“母语”,九曲十八弯地搞出个“吉普赛”,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找到了原因,他便没再把锅扣给秦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刚才上车起,秦究就显示有点不太高兴。
游惑看着垂眸出神的监考官……
也许是车外雪光太亮,他眼睛又疼起来,有点难受。
他草草揉了两下,塞上耳机继续闷声睡觉了。
……
……
车行驶了十分钟,路边突然颠簸了一下。
颓丧的考生们被颠回神,这才发现车外的景象已经变了。
漫天的雪雾已经没了踪影,眼前是一条盘山公路。
路况不好,车开上来之后便一路颠个不停,到处都是凝固的泥巴、硌脚碎石。
这路还很窄,如果两方会车,都得挂一档,一点点挪蹭过去。
山下草木拢生,一眼望不出深度,滚落下去很可能尸骨无存。
就这样,这破中巴还开得格外奔放。
行至中途,司机松开一只手去拧广播旋钮。车内广播滋滋响了几下,跳转到某个频段,唱老旧的歌,偶尔穿插一句交通提示,说某山路部分路段有山体滑坡的情况,无法通行。
播报间,车前方就出现了一块警示牌。
警示牌前面是一大块山石和横倒的树,正常车子显然过不去。
但司机居然完全无视警示牌,开着破车摇摇晃晃颠了两下大的。
众人一阵惊呼,等他们重重落回座椅,车已经穿过了滑坡路段,继续往深山里开去。
……
自从进了深处,天倏然阴沉下来。
车里明明有暖气,大家依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从盘山路另一边出来时,路边有一个老旧的路牌,标着道路编号。
老于裹紧了衣服缩在座位上,看着那个编号咕哝:“这条路好像靠近边境了……”
“真要出去?”于闻瞪大眼睛。
老于:“不知道啊。”
于闻缩着脖子,慌忙盯着车外:“边境线能乱窜吗!”
说话的功夫,中巴车一个大转弯,钻进了路边的林子里。
众人被这神鬼莫测的路线弄蒙了,想问问吧,司机又是个哑巴。
又过了10分钟。
车子从林中钻出,在泥路边急刹车。
……
“哥,醒醒,下车了。”于闻单腿跪在座位上,越过椅背去叫游惑。
他是真的佩服他哥的大心脏,居然睡得这么沉。
游惑扒拉了一下头发,半睁着眼扫过身边,座位已经空了。
他下半张脸掩在衣领里,闷声说:“人呢?”
“啊?”于闻没听清。
游惑摇了摇头彻底醒了。
他站起身跺了跺睡麻的脚,低头朝窗外看去:“这哪儿?”
这回于闻听清了,“不知道,司机把车停这就跑了。”
“什么叫跑了?”
于闻朝窗外一指:“喏,就这么一条泥路,他跑进去了。”
他们似乎停在了某个村子路口,穿过杂乱的树枝,隐约能看见高低交错的屋顶。除了一条通往村子的小路,再没有其他可以走的地方。
他们被看不到边际的树林围住了。
于闻跟在游惑身后下了车。
考生们傻在车门外面面相觑。
监考官秦究则远远站在林子里,扶着一棵树,不知抬头在看什么。
“老于说之前那条路靠着边境,咱们会不会在现实里的某个地方?”于闻问游惑。
新加入的陈斌插话说:“以我的经验,应该不会。不过你会在这里看到一些现实的影子,某些东西甚至在哪里见到过。”
于闻:“如果不是现实存在的地方,那所谓的死,是真的死么?”
陈斌苦笑一下:“不知道,只有试了才知道。但谁敢拿这种事去试呢?”
于闻垂头耷脑地说:“也是……”
游惑没纠结这种话题,他下车之后在泥路附近转着一圈。
没多会儿,他踢了踢某处说:“这有地碑。”
“我正找着呢,原来在你那儿。”陈斌是个有经验的,下了车也在到处找信息。
他走过来蹲在地碑面前,扒开覆盖的杂草:“应该写着地名吧,虽然用处不算大,但是能知道自己在哪儿也是个安慰……”
大家闻言都围过来。
就见那破烂不堪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奇奇怪怪的图形。
“这画的什么?”
“字母吧……”
陈斌从包里掏出纸巾,把沾了泥巴的部分擦掉,大家艰难地辨认着。
于闻:“k……这是a?”
陈斌:“lo……这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p吧。”于遥扶着肚子,歪着头认字:“那个像h……u……v。”
撇开那些杂七杂八不知有用没用的部分,这碑上刻的地名长这样:
kalo phuv
众人:“……”
啥玩意儿啊这是。
讲个笑话,看地碑能知道自己在哪儿。
……
大家正崩溃的时候,那个一声不吭跑了的司机又回来了。他带了两脚黑泥以及一位裹着军大衣戴着皮帽的中年男人。
看脸,应该是国产的。
司机说:“喏,就这些人。”
老于一愣:“你会说话啊?!”
司机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地说:“他会把你们带去那家的,记得啊,林子别进。”
他说完冲皮帽男摆了摆手,转头钻进中巴车,开着车就走了。
车子歪歪扭扭钻进林子里,转眼间,就被层叠的枝丫遮挡住,没了踪影。
甚至连油门和摩擦声都消失了。
林子异常安静,众人寒毛直竖。
……
“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游惑问那个皮帽男。
皮帽男“啊”了一声,说:“不是说来找黑婆吗?怎么?你们自己都懵了?”
“黑婆?黑婆是谁?”陈斌跟过来问。
皮帽男不知为什么瑟缩了一下,他把帽子下口封好,垂着眼闷声说:“一个老婆婆,当年战乱时候跟着老毛子来这里的,好像是什么吉普赛人,反正……”
他又把自己裹得更紧一点,小声说:“我带你们过去吧,你们小心一点。她到了这里后,我们整个村子都不正常。你们怎么想的……要来这住十天?”
众人欲哭无泪,心说我们有病吗想住这里。
第17章 分配房间┃另,禁止考生和监考官发展不正当关系,请重新分配房间。
带路的皮帽男是村长,他说这叫“查苏村”,一共有十八户人家。
村子靠近边境,当年战乱的时候,黑婆跟着俄罗斯人流落到这里,就这样寄住下来。
那个地碑就是她刻的,代表着什么意思,村长也说不清。
众人跟着他,沿着泥路往村子里走。
小路一边是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另一边是高低错落的房屋,有些是水泥墙,有些还保留着砖砌的痕迹,但不论什么结构,屋顶都是一模一样的暗红色。
“不是说十八户么?”于闻小声嘀咕,“这些房子随便数数也不止十八家吧?”
村长就像没听见一样,裹紧军大衣闷头往前走。
“哎,别走那么快啊,问您话呢老哥!”老于这时候还不忘加个“您”。
村长被他拍得一惊,终于停了一下脚步,含糊地说:“以前肯定不止十八户,走了一些死了一些,慢慢人就少了嘛。”
他随手指了两家:“像这栋,还有这栋,一看就是没人住的。”
老于正要点头,就听游惑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看不出,我觉得每家都像没人住的。”
村长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游惑:“太安静。”
他说完,所有人都刹住脚步。
杂乱的脚步声一停,反常的寂静就被突显出来。
真的太安静了。
明明是清早,却没有人语、没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没有开门关门声……
什么都没有。
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齐齐瞪着村长。
村长尴尬中透着一丝恐惧。他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口气:“真的有人住,只不过……大家不太敢出门,一般能睡多久睡多久。”
“不敢出门?为什么?”
村长小心地朝远处瞥了一眼。
众人跟着看过去。小河另一头有几间风格迥异的矮房子,灰扑扑的很不起眼,就连屋顶也是黑色,几乎跟它背后的树林融为一体。
村长似乎怕被什么人听见,用极低的声音悄悄说:“夜里不安全。你们在这里住的话,千万记住,晚上别出门,听见什么都别开门。”
“什么意思?”众人又怕又疑惑。
但村长已经不敢再说了,他连忙摆了摆手,闷头继续带路。
大家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多问。
……
“卧槽。”
行路中,于闻突然惊叫一声,拱着游惑说:“哥,看那间房子。”
游惑看过去,其他几个听见的人也跟着朝那边望。
就见某栋房子二楼,有人站在窗帘后,静悄悄地看着他们。
“冷不丁瞄到窗边一张脸,吓死我了!”于闻摸着胸口说。
紧接着他们便发现,这样做的不止一家。
好几栋房子里,都有人这样扒开窗帘,悄悄往外看。
村长说:“有客人来,他们也很好奇。只是被吓多了,轻易不敢出来。”
“那就一直在屋子里呆着?”于闻讶异地问:“饿了怎么办?不吃不喝啊?”
“我们这里家家都有地窖,地窖里储着粮呢,有梯子下去。”村长解释说,“而且也不是完全不出门,下午或是快傍晚的时候,大家会出来活动一下。但天黑前都会回屋。”
“哦。”
“跟那位黑婆有关?”游惑问。
村长缄默片刻,点了点头又轻声说:“我听说你们是来找她做活儿的?”
“做活?什么活?”
听到这种跟目的相关的事,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死人活啊!”村长把自己吓得一脸青灰,压低了嗓音幽幽说:“黑婆喜欢跟死人打交道,比如把碎掉的人缝起来。”
“……”
村长:“家里人丢了,找她算算死没死,死在哪个地方。”
“……”
村长吓别人很来劲:“有时候还自己捡人回来做。”
于闻都吓蒙了:“……什么叫捡人回来?”
“好比几年前吧……”村长指着那条结冰的河说:“这条河头上就漂过来一个姑娘,黑婆拖了个大篓子,拾掇回去了。”
漂?拾掇?
这人用词是个鬼才,把大家瘆得不行。
好几个大男人都呕了一下,于遥更是腿都软了。
倒是游惑没什么变化:“既然她做的都是死人活,你们活人怕什么?”
村长揣着手,丧着脸摇头:“你不明白,哎……住一晚就知道了。”
……
很快,村长带着他们走到冻河尽头,踩着厚厚的冰面去了对岸。
那几间灰扑扑的屋子就杵在他们面前。
走到近处他们才发现,这几间屋子都是石砌的,外墙凹凸不平。灰色的石面上用白漆画着杂乱的图案,门口挂着风干的树枝,垫着破旧的毛毡。
其中有一间比较特别,窗台上还放着老旧的水晶球、以及一些……白森森的东西,就像是手指骨。
众人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熏香味,浓得人头晕。
村长恨不得离房子八丈远。
“这间就是黑婆住的地方。”他伸头看了一眼,说:“现在几点?”
众人纷纷翻出手机,却发现自己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23:13,显然跟这里不同步。
正懵着,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来:“6点55分。”
大家转头看过去,说话的是秦究。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还行,比你们准一点。”
陈斌一脸惊讶:“这位帅哥有点厉害啊!每门考试的季节时间都跟现实不一样,你手机怎么做到这么同步的?”
秦究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懒懒地说:“可能因为我是监考吧。”
陈斌一边理包一边“哦”了一声。
两秒后,他手一滑,包啪地掉在地上。
“你谁???”
秦究没搭理他,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牌,偏头对身边的游惑说:“我这算不算帮了你一次?”
牌是游惑之前抽中的那张【监考官的帮助】。
游惑抽走卡牌,翻转了一面,直接怼到秦究鼻尖前:“麻烦把字认全,额外的帮助,知道额外什么意思吗?”
秦究似笑非笑:“不太知道。”
笑屁。
游惑:“滚去查字典。”
考生没戴手表,问监考老师时间,这能算额外帮助吗?当然不算,这就跟拉着监考老师去厕所一样,这是本职工作。
卡牌当然没有报废,秦究说了一句“真遗憾”,又把牌收回了口袋。
村长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才回神,提醒众人说:“黑婆每天早上7点30起床,那之前是不开门的。我先带你们认一下住的地方吧。”
……
除了黑婆住的那间之外,旁边空着的屋子一共有四间。
每间屋子都很狭小,里面铺满了针织旧毛毯,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打扮得像个马车篷。
村长说:“得麻烦你们挤一挤了。”
新加入的陈斌和梁元浩当然住一间,于遥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跟其他人合住,所以单独一间。
剩下于闻、老于、Mike、游惑还有秦究,得分两间。
游惑想了想,问秦究:“这里有你的监考小洋楼么?”
秦究:“托你的福,全程监考,没有小洋楼可以住。必须得挤在这狭窄、逼仄、不太干净的地方。”
游惑假装没听见,绷着一本正经的脸对村长说:“你看着办吧。”
于闻说:“要不,我、老于、我哥三人挤一挤,都是一家的嘛!”
Mike看了秦究一眼,抵死不从。
谁看到监考官都怕,数来数去……只有游惑除外。
……
两分钟后,众人小心翼翼看着游惑和秦究走进其中一间。
刚准备坐下,屋子里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现在是北京时间7:00整,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考试,听力。】
【听力原文将于30分钟后开始播放,每道题只播放两遍,希望考生认真答题。】
【另,禁止考生和监考官发展不正当关系,请重新分配房间。】
众人:“???”
游惑:“……”
系统可能不想活了。
第18章 听力题┃还他妈有这种操作?!
等待题目的过程本该是紧张的。
但系统一句没头没尾的警告,愣是把这种紧张告没了。
考生们惊呆了,却没人敢乱说话。
于闻原本想跟进屋看看,现在悬着一只脚,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因为屋里两位大佬的氛围有点吓人……
游惑看了秦究一眼,又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顶着一张送葬脸,沿着墙线在屋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发声源。
那是一只乌鸦标本,僵硬地站在铜架上,翅膀支棱着,鸟嘴大张。
十几秒前他们刚进门的时候,鸟嘴还是闭着的。
游惑连腰都没弯,垂着眼皮看乌鸦:“考试系统谁在操作?傻逼话谁设置的?有地方投诉么?”
乌鸦:“……”
游惑转过头去看秦究。
秦究手腕上“滴”了一声,亮了红光。
他摸着手腕对游惑眨了一下眼:“友情建议,这种事能不问就别问。第一次是警告我不能违规泄密,再问一次,就是你被逐出考场了。”
游惑拍了拍乌鸦的头。
乌鸦:“……”
秦究的眼珠深黑,在游惑脸上停了片刻,才转而看向乌鸦。
“行,换房间,那我跟那位混血考生住吧。”他盯着乌鸦的眼珠说。
这次乌鸦静了两秒。
大家以为妥了,谁知它又突然出声,重复着之前的话:
【禁止考生和监考官发展不正当关系,请重新分配房间。】
为了照顾Mike,它还用英文翻了一遍。
Mike:“……”
“或者跟这位?”秦究又随手一指于闻。
【禁止考生和监考官发展不正当关系,请重新分配房间。】
“……”
大家在复读机一样的声音中明白过来,这应该不是针对秦究和游惑,这踏马是把全员当泰迪了。
于闻悄悄拱了拱亲爹:“这系统受过什么刺激吧?敏感成这样……进一间房就是乱搞,凑一张床那不得子孙满堂?”
老于:“不准乱讲荤段子!”
于闻:“???”
……
秦究也走到了乌鸦面前,他说:“干脆全程监考也算了,让这位考生自由发挥。”
滴——
违规预警。
监考官001先生彻底气笑了。
不让同住一间房,还得全程监考。
这说的是人话?
……
秦究摩挲着手腕,看着乌鸦。
那一瞬间,众人明显能感觉到气氛很紧绷。
他看上去似乎要做点什么,可片刻之后,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吧,考生住房间,我委屈一点,在沙发上将就一下。”
这次乌鸦总算没有再出声,算是默认了这种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