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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当然没法子再躺在那里,身子一挺,已凌空跃起。
小马也一跃而起,凌空挥拳痛击这个人的脸。
这一次他打的不是鼻子。
仓促间他没把握能打准这人的鼻子,脸的目标总比较大些。
这人再想闪避,怎奈力已将尽,身子悬在半空中,也没有法子再使新力。
只听“轰”的一声,他的人已被打得飞了出去,撞在木板墙上。
本来已被打穿个大洞的木板墙,破的洞更大了。这人穿洞飞出,小马也跟着穿过去,里面的一间屋子更大。
一个人远远的坐在几边品茶,满头苍苍白发,赫然竟是那扫花的老人。
刚才被一拳打进来的人,现在又已从墙上的破洞穿出去。
扫花的老人道:“他不好意思见你。”
小马道:“为什么?”
扫花的老人道:“刚才他还在吹牛,只要你在背后出手,绝对过不了他这一关。”
他眼睛里又有了笑意:“你果然没有失信,果然没有在他背后出手。”
小马道:“他也没有失信。”
扫花的老人不懂。
小马道:“他想挨揍,现在已挨了揍。”
扫花的老人大笑:“好小子,不但有种,而且还有趣。”
小马道:“我是个好小子,你呢?”
扫花老人道:“我只不过是个老头子。”
小马盯着他,道:“是老头子?还是老太爷?”
扫花的老人微笑道:“老头子通常就是老太爷。”
小马眼睛里闪着光:“是朱五太爷?”
扫花的老人不说话了,只是笑。
小马也不再问。
他忽然跳起来,一拳打出去。
打这老人的鼻子。
他并没有失约,并没有在背后出手,可是他出手的时候,也没有打声招呼。
他要让这老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种打法,非但不能算英雄好汉,简直有点儿赖皮。
可是他一定要试试这老人的武功。
他这么样一拳打出去,无论谁要闪避招架都不容易。
何况这老人背后就是墙,根本已没有退路。
他对自己这一拳本来很有信心,可是这一拳却偏偏又打空了。
他一拳击出,扫花老人已到了墙上,就象是一张纸一样,轻飘飘地飞了上去,轻飘飘地贴在墙上,看着小马微笑。
小巧没有再打第二拳。
他在向后退,退出好几步,找了张椅子坐下。
扫花的老人道:“怎么样?”
小马道:“很好。”
扫花的老人道:“谁很好?”
小马道:“你很好,我不好。”
扫花的老人道:“你那点不好?”
小马道:“我那么样出手很不好,比起在背后出手已差不了多少。”
扫花老人道:“可是你出手了。”
小马道:“因为想试试你。。
扫花的老人道:“你试出了什么?”
小马道:“我的拳头—向很少打空,今天却已打空了三次。”
扫花老人道:“哦?”
小马道:“第一次是温良玉,第二次是个见鬼的太阳神使者。”
扫花老人道:“那两个人就是狼山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小马道:“但是他们比你还差得多。”
扫花的老人道:“哦?”
小马道:“自从我上了狼山,你是我遇见的第一高手。”
扫花的老人道:“哦。”
小马道:“可是我的拳头也不错。”
扫花的老人承认:“很不错。”
小马道:“而且我会拼命。。
扫花的老人道:“我看得出。”
小马道:“所以你若肯收下我这双拳头,对你还是很有用。”
扫花的老人道:“当然很有用。”
小马道:“你肯收?”
扫花的老人道:“我也很想收下来,只可惜你这双拳并不是送给我的。”
小马道:“我是送给朱五太爷的。”
扫花的老人道:“不错。”
小马道:“你就是朱五太爷,朱五太爷就是你。”
扫花的老人笑了。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响起了一声金锣。
扫花的老人微笑道:“这一次你虽然又看错了人,可是朱五太爷已准备见你。”
小马怔住。
扫花的老人道:“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小马只有听,
扫花的老人道:“我绝不是山上的第一名高手,在朱五太爷面前,我简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小马几乎不能相信世上有武功比他高出那么多的人,却又不能不信。
扫花的老人道:“所以你在他面前,千万不能放肆,更不能出手,否则必死无疑。”
他说得很郑重,忽又笑了笑:“普天之下能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并不多,所以你进去后无论是死是活,也都可以算不虚此行了。”
屋后还有—扇门。
锣声又一响门大开。
小马在门外怔住。
此刻他面对着的,竟是间七丈宽、二十七丈长的大厅,他走入竹篱时,实在想不到那几间木屋后竟有这么样一个地方。
大厅里空无一物,四壁洁白如雪,二十七丈外却又有扇门。
门上接着珠帘,一个人坐在珠帘后。
小马看不见他的脸,甚至连他的衣冠都看不清楚,却已觉得有种慑人的气势,如杀人的剑气般直通眉睫而来,
后面的门已关起,扫花的老人留在门外。
小马正想往前走,四壁后突然传出一声鸣雷般的暴喝:
“站住!”
小马只有站住。
他是来求人的,不是来打架的,至少有九个人的性命都被捏在珠帘后这个人的手里,他怎么能轻举妄动。
一声暴喝,大厅里立刻变得死寂如坟墓。过了很久,珠帘后才有声音传出。
声音苍老而有威。
“你已知道我是谁?”
“是。”
小马当然已知道,除了朱五太爷外,谁有这样的威风?这样的气势?
朱五太爷道:“你要见我?”
小马道:“是。”
朱五爷道:“你姓马?”
小马道:“是。”
朱五爷道:“愤怒的小马?”
小马道:“是。”
朱五太爷道:“昔年镖局联营,五犬开花,就是被你和丁喜破了的?”
小马道:“是。”
朱五爷道:“好,看坐。”
雪白的墙壁间,忽然出现了一扇门,两条巨人般的彪形大汉,秃顶光头、耳戴金环,抬着张虎皮小椅进来。
朱五太爷道,“坐下。”
小马坐下,两条大汉还留在他身后没有走,墙上的门却已消失了。
朱五太爷道:“五犬开花,气焰不可一世,天下豪杰共厌之,你能击破他们的联营削弱了他们的气势,所以你今日才有坐。”
小马道:“我知道。”
朱五太爷道:“可是有坐未必就有命!”
小马道:“我知道。”
朱五太爷道:“我也知道你并不珍惜你自己这条命”
小马沉默。
朱五太爷道:“你已中了太阳化骨散的毒,最多也只能活到明晨日出时。”
小马沉默,
朱五太爷道:“你的朋友都已陷入绝境,你的情人已落入太阳神使者手里,这次你们同上狼山的人,要想活着下山,已难如登天。”
小马只有沉默,因为他无话可话。
对这位狼山之王他实在不能不佩服。
他本来以为这个人只不过是孤古怪、妄自尊大的濒死老人,隐士般独居在山巅,任凭他的属下欺瞒摆布。
现在他才明白,只有这个人,才是山真正的主宰,狼山上发生的每件事,都没有任何一件能瞒过他的。
朱五太爷道:“现在你自知已无路可走,所以你才来找我,想用你的一双拳头,换回你们的十条命,”
他忽然冷笑,接着道:“你有没有见过只凭在神前烧了一柱香,就能换得终生幸运的人?”
小马道:“没有见过。”
朱五太爷:“我就是这里的神。”
小马道:“我的拳头却不是—柱香!”
朱五太爷道:“你的拳头是什么?”
小马道:“是个忠心的伙伴,也是件杀人的武器。”
朱五大爷道:“哦?”
小马道:‘你并不是真的神,你的力量毕竟有限,能够多一个忠心的伙伴,多一件杀人利器,迟早是有用的。”
他一定要说服这个人,所以又接着道:“死人却没有用,十个死人比不止一把快刀,我的拳头还比刀更快。”
朱五太爷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比你更快的拳头?”
小巧道:“全少我还未见过。”
朱五太爷道:“你想见见?”
小马道:“很想。”
朱五太爷道:“你回头看看。”
小马回过头,就看见那两条大汉,神话中巨人般的大汉。
第十七回 燃烧
他们当然也有拳头。
他们的拳头已握紧,就象是钢铁打成的。
朱五太爷道:“你左边的一个人叫完颜铁。”
这个人身材虽较矮,却还是有九尺开外,脸上横肉绷紧,全无表情,左耳上戴着个碗大的金环,秃顶闪闪发光。
朱五太爷道:“他是童子功,十三太保横练。左拳击出,重五百斤,右拳重五百七十厅。”
小马道:“好,好拳。”
朱五太爷道:“你右边的一个,叫完颜钢。”
这个人身材更高,容貌几乎和左边那人完全相同,只不过金环戴在右耳。
朱五太爷逝:“他也是从小的童产功,金钟罩、铁布杉的功夫,刀枪难入。他的有手一拳重四百斤,左拳一击却至少有七百斤重。”
小马道:“好,好拳头。”
朱五太爷道:“他们都是胡儿,单纯质朴,毫无机心。”
小马道:“我看得出。”
朱五太爷道:“他们不但已将拳头奉献给我,连他们的命也献给了我。”
小马道:“我也看得出。”
朱五太爷道:“有了他们,我为什么还要你?”
小马道:“因为我既不单纯,又有机心,所以我比他们有用。”
朱五太爷道:“可是现在他们这两拳头若是同时击下,你会怎么样?”
小马道:“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这两双拳头一击,纵然没有两千斤的力气,也差不了太多。
要对付他们,他实在没把握。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绝无选择的余地。
朱五太爷道:“你想不想试试他们的拳头?”
小马道:“很想。”
九月十四,晨。
晴。
大厅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阳光。
这宽阔的大厅,四面墙壁虽然粉刷得雪一般白,却终年不见日色。
阴惨惨的灯光,也不知是从哪里照进来的。
朱五太爷道:“你真的很想?”
小马道:“真的!”
朱五太爷道:“你不后悔?”
小马道:“言既出,永无后悔。”
朱五太爷道:“好!”
这个字说出口,完颜兄弟的铁拳已击下,铁拳还未到,拳风已震耳。
完颜铁右拳打小马的左颚,完颜钢的左拳打小马的右颈。
他们每个人只击一拳,这两拳合并之力,已重逾千斤。
小马没有动。
快拳必重,重拳必快。
这两拳既然重逾千斤,当然快如闪电,一拳击出,力量一发,就如野马脱缰,弩箭离弦,再也难收回去了。
小马看准了这—点。
他并不是那种很有机心的人,可是他打架的经验实在太丰富。
他既然不动,这两拳当然全力击出。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游鱼般滑了出去。
他几乎已感觉到拳锋触及他的脸。
他—直要等到千钧一发、生死刹那间,他才肯动,除了经验外,这还得有多么大的勇气!
只听“蓬”的一声,双拳相击,完颜铁的右拳,正打在完颜钢的左拳上。
没有人能形容那是种多么可怕的声音。
除了两只铁拳相击声外,其中还带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但是这两个神话中巨人般的大汉,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们还是山岳般站在那里,横肉绷紧的脸虽已因痛苦而扭曲,冷汗如雨,但是他们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小马身子滑出,骤然翻身,忽然一拳击向完颜铁的右肋。
完颜铁并没有倒下去。
他还有一只拳头,反而挥拳迎了上去。
小马的拳头并没有变化闪避,他是个痛快人,喜欢用痛快的招式。
又是“蓬”的一声,双拳相击,声音更可怕,更惨烈。
小马的身子飞出,凌空翻了两个跟头才落下。
完颜铁居然还没有倒下去。
可是他也似已站不住了。
他的全身都已因痛苦而痉挛,满头黄豆般的冷汗滚滚而落。
他的双手垂下,拳骨已完全碎裂。
但他却还是没有哼一声。
他宁死也不能丢人,不能替他的主宰丢人,就算他要死,也只能站着死。
小马忍不住道:“好汉子!”
完颜钢双眼怒凸,瞪着他,一步步走过去。
他还有一只拳头。
他还要拼!
孤军奋战,不战死至最后一人,绝不投降,因为他们有勇气,还有一份对国家的忠心。这个人也—样。
只要还有一分力气,他就要为他的主宰拼到底。就算明知不敌,也要拼到底。
小马在叹息。
他一向敬重这种人,只可惜现在他实在别无选择。
他也只有拼,拼到底。
完颜钢还没有走过来,他已冲过去,他一拳击出,笔直如标枪。
这一拳并不是往完颜钢拳头上打过去的,是往他鼻子上打过去的。
要从这巨人的铁拳下去打他的鼻子,实在太难,太险。
小马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特别喜欢打别人的鼻子。
他敬重这个人的忠诚,他要为这个人留下一只拳头。
这一拳没有打空。
完颜钢的脸上在流着血,鼻梁已碎裂。
虽然他的眼睛满是金星,已看不见他的对手,但是他还想再拼。
小马却已不再给他这种机会,小马并不想这个人为了别人毁灭自己。
他再次翻身,一拳打在这个人的太阳穴上。
完颜钢终于倒了下去,只剩下他的兄弟一人站在那里,脸上不但有汗,仿佛还有泪。
——种无可奈何的痛苦之泪。
既然败了,就只有死。
他本来想死的。
可是朱五太爷没有要他死,他就不能死,他只有站在那里,忍受着战败的痛苦与屈辱,
他希望小马也过来一拳将他打晕。
小马却已转过身,面对着二十丈外珠帘中端坐的那个人。